乱仙尘，帝君请留步——九月

　　我再一次的失神了，只怪他站在那里，实在太像一副风景，让人不得不瞩目观望。

正文 第四章 唯树难养也
　　夜幕降临，盛夏的夜宁静祥和，黑色的夜幕中繁星点点，周遭时不时传来各种虫鸣。
　　客栈后院的一座凉亭中，我与慕容渊隔着一方石桌，相对而坐。
　　他手中端着一盏精致的瓷杯，微微颔首，目光低敛，似在望着杯中的酒水，又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花花斜倚在一旁的栏杆上，望着空中那一轮满月，也难得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此次多谢姑娘和公子出手搭救，若不然，恐怕此刻我已是一具骸骨。”
　　我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慕容公子不必记挂在心。”
　　花花不满的瞥了我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什么举手之劳？那帮野蛮人差点砍掉我的胳膊。”
　　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慕容渊一眼：“这位公子，我们也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经济也不是十分的宽裕。看你的打扮，当是个有钱人。既然你醒了，那是不是应当支付一下报酬呢？”
　　慕容渊淡淡一笑，“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你叫他花花好了，我一直都是这么叫的……哎呦，谁敲我？”
　　一语未落，后脑勺就被人从后面狠狠的弹了一下。
　　在我怒目瞪视下，花花优哉游哉的坐在了我身旁的位置上，伸手又满了一杯酒，送到嘴边尝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道：“我叫花菩根。”
　　说完，又不温不凉的转头对我道：“花花这个名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我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脑勺，下意识的挪到了慕容渊的身旁坐下。
　　好吧，我承认，花菩根不仅是个有洁癖的老妖精，还是个怪脾气的老妖精。
　　有的时候，你认为能让他高兴的事情，他不见得就会高兴。相反，你觉得不好的事情，有时候会让他开怀。
　　或许，上了点年纪的人都有点吧？
　　就比如说此时，他那一双狭长黝黑的眸盯着我，虽然看似平淡，却让我有种莫名的哆嗦。
　　我在他越来越冷的眸光注视下，靠上了慕容渊的胳膊。
　　尽量避开他的目光，小声的对慕容渊嘀咕：“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有些怪癖？”
　　“啊？”慕容渊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明白过来我的话。
　　他又怎么会明白呢？
　　在所有凡人的眼中，花花就是一个青春正盛，美好无边的翩翩佳公子。
　　除了我以外，又有谁知道，他那张英俊脱俗的外表下，是一颗活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心呐！
　　花花瞥了我一眼，转头对慕容渊：“不知公子打算怎么报答我们？”
　　慕容渊倒是个实诚的，想了想道：“渊一路遭山匪抢劫，如今只身一人，没有半分财物。如若二位不嫌弃，可与渊一同去往戎城，到了那里，我必当重金报答二位。”
　　“戎城？你也是去戎城的吗？”我不免有些兴奋。
　　慕容渊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嗯。”
　　“太好了，我们也是要去戎城的，这样的话又可以一起了……”
　　转头瞥见花花瞬间阴沉下去的面色，我又下意识的噤了声。
　　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可我认为，天下间，最难养的属树也。
　　次日天还未亮，我们三人三马就启程了。
　　我急着快些到戎城，快些找到我的“客户”，完成巫婆婆给我介绍的“订单”。
　　花花急着快些到戎城，他的官方解释是替我着急，而我认为，他是为了拿到慕容渊所答应的酬劳。
　　大清早的被我们叫起来，慕容渊倒也好脾气的没有叨叨，但他似乎也急着赶回戎城，虽然他没说，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中午时分，我们到一处偏僻的茶僚，点了两盘点心并一壶凉茶，三人围坐歇息。
　　“哎，慕容公子，这戎城大概还有多远啊？这么热的天，这样赶路可真是吃不消啊。”我颇为苦恼接下来的路程。
　　之前未遇到慕容渊，有的时候走累了，还能让花花施个妖术代步什么的。
　　可如今慕容渊时刻在身边，想方便都方便不了。
　　花花一脸幸灾乐祸的看过来，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谁让你非带上这个包袱的？”
　　昨天晚上花花来找过我，他劝诫我，倘若不想惹事，就趁早将慕容渊撵走，免得多生事端，徒增麻烦。
　　他苦口婆心说了半天，被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慕容公子为人磊落，形事大方，能有什么麻烦？”
　　此时想来，还真有些后悔了。
　　原本我只不过是看慕容渊难得的重情义，才出手小小的帮衬了一把，也正是因为他的有情有义，才会让我愿意跟他一起去戎城。
　　哪里想到，会有这样尴尬而麻烦的事情？

正文 第五章 鲛珠就是生命
　　慕容渊伸手替我斟了杯凉茶，笑着说道：“快了，若我们马不停蹄，应当在明日中午就能到达戎城。”
　　我伸手接过茶水，有些泄气：“还有这么远吗？”
　　慕容渊看出我的顾虑，开口问道：“怎么？姑娘劳累了吗？如若累了，可以在途中驿站休息。”
　　我摆摆手，“不用不用，还是早些到的好。”
　　“姑娘是去戎城找亲戚吗？”慕容渊笑着问。
　　我点点头，道：“去找一个朋友。”
　　“我在戎城有一个朋友，他在戎城的人脉很广，若姑娘有需要，我可让朋友帮忙。”
　　我眼前一亮，“如此甚好。”
　　巫婆婆给我安排的这单“生意”，只告诉了我两个讯息。
　　一，戎城。
　　二，叶柔。
　　戎城是地名，而叶柔，就是我这次的客户了。
　　“我们要找一名叫叶柔的女子，你可认得？”
　　慕容渊仔细想了想，反问我：“你说的是戎城将士之家的叶家？”
　　我茫然的回望了一眼花花，见他也是同样的茫然，不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慕容渊道：“早年我在戎城待过一段时间，叶这个姓氏在戎城并不多见，最出名的叶家也就是戎城最出名的将门之后叶青云家了。”
　　“那他家有叫叶柔的女子吗？”我追问道。
　　慕容渊望了望我，继而移开了目光，眺望远方，似在回想着很遥远的事情。
　　“叶家人才辈出，世世代代都是将相，到了叶青云这一辈，膝下却只有一女，就叫叶柔。早年据说她与商户修家的公子相互倾慕，而后不知怎的又嫁给了睿王君无心。再后来又辗转嫁给了帝王君水月。命运多舛，是个苦命的女子。”
　　我想了想，将他叙述的与巫婆婆说的话对比了一遍，觉得差不多。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叶柔，应当就是巫婆婆口中嫁过三次的女子叶柔了。
　　遂赶紧追问：“你可知她的住址？”
　　慕容渊摇了摇头，“不知，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还活着。这些事情后来慢慢的也就淡了，没人再问。我也是听朋友偶然提起过。”
　　慕容渊的话让我有些泄气，看来到了戎城才是开始，茫茫人海中去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这种事的难度也就相当于大海捞针了。
　　在我恍神的时候，花花开口问慕容渊：“叶青云总该知道她的下落吧？”
　　慕容渊摇了摇头，“十几年前，君无心和君水月曾经大动干戈，两人各居一方，双方兵马战了三天三夜。而后，睿王君无心退到了戎城外最近的离城，而帝王君水月，据说在那一战中已经死去。”
　　我有些糊涂了，“帝王君水月是南凹国的君主，而君无心身居睿王，两人都是为了帝王宝座，既然开战，必定有胜有败，为何一个死了，另一个却退到了离城？那现如今的戎城岂不是无人做主？”
　　慕容渊似被问到了，也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或许等到了戎城，就明白了。”
　　“嗯嗯。”我若有所思的点头，脑海中似从他刚刚的叙述中抓到了一丝什么。
　　然而只是抓到了一点点，还未来得及细想，就被一只忽然伸至面前的手给吓了回来。
　　抬头看到花花阴沉的脸，不由有些气恼：“干嘛？”
　　他已夺过我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他自己的面前，阴着一张脸说道：“这么脏的水你能喝？”
　　我恍然，吐了吐舌头，噤了声。
　　是了，我的体内有圣物鲛珠。
　　既是圣物，那便是半点沾不得尘埃的，所以从小到大，渴了我只喝烨山的山泉，饿了只吃巫婆婆或者花花亲手做的食物。
　　烨山乃神秘隐山，在尘世，就是个传说中的所在，甚至世人不敢想象它的存在。
　　所以烨山的清泉也就是最纯净的圣水，而巫婆婆和花花做的食物都是经过妖术净化过的，所以也是无害的。
　　因此，长这么大，我从不曾在外面吃过任何东西。
　　巫婆婆说，若是鲛珠蒙上了凡世的尘埃，鲛珠会迅速枯竭，而我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多半时候我都在想，这得是颗多么娇贵多么脆弱的珠子啊！

正文 第六章 山贼来袭
　　茶寮老板匆匆上前，恭恭敬敬的点头哈腰：“小的不知寨主光临，有失远迎，请寨主恕罪。”
　　我顺着他躬身垂首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为首的一匹马上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再瞧一眼他身后的那些人，个个手持利刃，满满的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不禁奇怪。
　　于是悄悄问慕容渊：“这些都是什么人？”
　　慕容渊淡淡的道：“应当是山贼吧！”
　　转头看见我不明所以的样子，又娓娓解释了一遍：“就是常年霸居在野山上的强盗，专门靠勒索敲诈收人钱财。”
　　我点点头：“我知道，我是问你，你怕不怕？”
　　慕容渊淡淡一笑：“不怕。”
　　这时，就听那寨主开口了：“少他娘的废话，我们是来收保护费的。”
　　茶寮老板笑着解释：“这个月的保护费月初已经上交过了……”
　　那寨主似笑非笑的俯视着茶寮老板，“忘了告诉你，以后的保护费要涨价了，你月初交的那点，只够半个月的。”
　　“啊？”茶寮老板白了一张脸，连连后退两步：“可是……可是……”
　　“少他娘的废话，快点交出来，否则……”那满脸横肉的寨主冷冷一笑，笑的茶寮老板打了个哆嗦。
　　“还在这磨蹭什么？还不快拿出来？”寨主的身后，一个瘦高个打马站了出来。
　　茶寮老板又哆嗦了一下，这才战战兢兢的转身去柜台拿钱了。
　　我打量着那个瘦高个，想起途中见到的那些瘦弱的乞丐，不明白为何如此类似的两个生命，却是这样的迥异。
　　一个要靠乞讨，而另一个则耀武扬威的敲诈勒索，皆是好手好脚之人，却都不愿务正业，想来巫婆婆的话没错，世人皆阴险。
　　那个瘦高个忽的转过头来，和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先是一怔，而后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我能看懂他眼中的情绪，那叫猥琐。
　　瘦高个转头，对着那寨主说了句什么，只见那寨主也转过头来看向我，随即目光也是一亮，然后亦是同样的猥琐表情。
　　我转过头来，身后响起脚步声，我知道那两个人下了马，并且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抬头看看花花，又看看慕容渊，见他两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也就不紧张了。
　　“小美人，你长的这么美，跟爷回去吧？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一个猥琐谄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眼角余光瞥到一只咸猪手正伸了过来。
　　我本想给他一个教训，不经意间却瞥见了慕容渊冲我淡淡一笑，便就瞬间呆滞了片刻忘了动作。
　　而就是这片刻的功夫，那只亮晃晃的咸猪手已经落了下来。
　　只是……
　　哎？哎……
　　“小美人，你长得可真美啊。”
　　猥琐的声音继续响起，然而却是对着……花花的？
　　我转头，看见那两个人正一脸沉醉的望着花花的脸，不由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怎么我竟不知，花花已经美到男女通吃了吗？
　　这这这，这简直太伤自尊了！这让我一个如假包换的真女子情何以堪？
　　一只咸猪手落在了花花的肩上，那猥琐的寨主正一点点的靠近花花，并且说着那些露骨肉麻的话。
　　“小美人，你身上好香啊。”
　　“小美人，你这皮肤好细腻啊……”
　　我努力克制住胃里的翻涌，悄悄的挪向慕容渊的身边，并且可怜的看着那个已经“坠入爱河”的寨主。
　　花花面上的淡笑逐渐消失殆尽，就在我以为他要出手惩治只两个坏蛋的时候，却见他抬头瞥了我一眼，然后忽的明媚一笑，道：“娘子，你就这么看着为夫被亲薄吗？”
　　啊？啊？
　　为夫？
　　我望着瘦高个和那寨主投向我的凶恶眼神，不由有些蒙圈。
　　我瞬间黑了一张脸，花花却笑的更加明媚了，伸出纤纤玉手指了指我，对那两人说道：“不好意思啊山贼大哥，奴家已经名花有主了。”
　　那寨主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一把刀，恨不得用眼神就能把我劈咯。
　　我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们不要听他瞎说，他是我爷爷，真是我爷爷。”
　　眼角余光瞥见花花瞬间黑化的脸，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谁知那寨主竟是个猪脑子，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还是向我逼来。
　　我脑中灵光一现，急中生智，就地取材的抓住了慕容渊的胳膊，将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并且娇滴滴的说道：“我现在改嫁了。”
　　那寨主将信将疑，看看我又看看慕容渊，慕容渊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淡定的说道：“没错，她现在是我的人。”
　　我用胜利的目光看着花花，照着他之前的样子伸手一指，对那寨主道：“现在他归你了。”

正文 第七章 人间美味
　　烈日当空，我和慕容渊站在茶寮外，挥手目送着一帮山贼满载而归。
　　花花红色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有些苍白，他骑在马上，跟随那一帮山贼远去，自始至终头也没回。
　　茶寮老板走了出来，他看着那帮人远去，又见我如此兴奋，不由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鄙夷的道：“这位姑娘，你朋友都被抓走了，你还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