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忍不住咬牙,简安杰分明是听到了自己跟娴衣的话,才会忽然说这样一句。
“二姐姐,真是太巧了,我们也要去广安寺,倒不如……”娴衣话说到一半,忽然被婵衣狠狠掐了一把,忍不住泪眼汪汪起来。
婵衣简直想骂她无脑,这样的话听起来哪里像个闺秀说出来的,这般轻佻,若被有心之人听到,还当夏家家风不好,她瞪了娴衣一眼,眼中警告之意让娴衣忍不住低下头去。
“既然如此,那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一步了。”婵衣冲简安礼福身,拽着娴衣先走了。
这下子,便连简安逸都看出来,夏家的小姐是不愿意跟他们一道了。
简安杰脸色愈发的差,他就这般不堪,让她多看一眼都不甘愿么?他抬脚要走,衣角忽然被一只小手拽住。
“七哥,你看我买到了什么!”一个只有七八岁大的娇俏女孩儿手中捏着好几只糖人,仰起头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简安杰,小手拽着他的衣角,将手中一只糖人递过去,“呐,这个孙猴子是给七哥的,还有这个和尚是给五哥的,这个猪头是八哥……”女孩儿将手中的糖人一一分好。
简安杰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笑道:“还是妹妹有眼光,七哥带你去广安寺看灯。”说着一手拉起女孩儿肉包子般圆滚滚的小肉手,一手拿着糖人往广安寺的方向去了。
简安礼捏着手中的糖人,忍不住苦笑,怎么到他就成猪头了……再想到简家的嫡小姐就一个简安然,平日里千般宠爱,骄横惯了,初见他这么一个从外头认回来的庶兄,虽说没有各种刁难,但私下里总会用这些小伎俩来提醒自己跟他们的不同,也就渐渐释然了。
他看了简安逸一眼,问道:“五哥,我们也去广安寺看看吧。”
简安逸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也是出来散心的,既然大家都去广安寺,他也跟着去看看好了,总不好让弟弟们出了什么岔子,虽然出了岔子他也没办法圆回去,但好歹有人一同跟他担责任也好。
……
这边婵衣刚刚走过广安寺的正门,寺院中的一座阁楼上就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夏家小姐过来了,一定要看准了再下手,雇主说了,要让夏家小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发现,你可别跟从前似得,杀了就了事,一定要让她名声扫地才行!”
那人懒懒的扫了说话的男人一眼,“你的话太多了。”
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话中却蕴含一股冰冷的杀意,让男人心中一跳。
“好了,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自个儿看着做吧。”男人扔下一句这样的话转身走了,心中却对那人不满了起来,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自己念着旧情,介绍生意给他,却被他这般无视,往后他甭想再从自个儿这里接到任何的活儿!
黑暗中的人动了动身子,背后隐隐有些痒,他忍住,低头看着底下大殿之中人来人往的热闹,眼中透出一股子冰冷,无论是怎样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冷笑了一声,翻身下了阁楼。
……
婵衣行至大雄宝殿,抬头看着殿中肃穆庄严的神像,在渺渺的檀香烟雾之下,这些泥胎塑的神像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的悲天悯人,广安寺在云浮城中也算的上是一座古老的庙宇了,虽不能跟大佛寺相比较,却也算是云浮世家之中愿意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寺庙。
她手中拿着三柱香,歪头思索,上一个上元节是什么时候过的,怎么她已经快要忘了。
随着上香的人潮一同将香插在香炉之中,她没有去求签也没有问吉,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虽然前一世的他作恶多端让人不齿,但这一世他分明只是一个单纯美好的少年,所以他不会有事。
跟着娴衣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灯,她的思绪渐渐走远,不知不觉到了殿外卖平安符的地方,娴衣手中拿了一只平安符,摊开手给她看。
“二姐姐,你看这只平安符后头还画了一只小兔子,委实可爱,我们求几只回去给母亲吧。”
婵衣点了点头,伸手去拿她手中的平安符,就听背后有人喊了一声。
“夏婵衣!”
是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陌生的紧,婵衣看着手中的平安符,没有理会,反倒是身边的娴衣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当下便被那男子吓了一跳,哆嗦的躲到婵衣身后。
婵衣察觉不对,抬眼看过去,眼睛蓦地睁大,那是个蒙了面的男子,持着刀就逼了上来,像是要动手杀人似得,她连忙抓着娴衣往后退,此刻她才注意到,卖平安符的地方人烟稀少,往来的也只有三五人,大家都在寺院前头看灯,鲜少会有人在上元节来求平安符,而那些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自发的往门边退了出去,只剩下她跟娴衣和一些来不及躲的人。
眼瞧着刀要砍在娴衣身上,婵衣从怀里掏出匕首,猛然间就刺了过去,因为上一次在顾家发生过那样的事,导致她出门都会随身带着匕首,而男子的目标是娴衣,没设防之下被她刺中,却没有呼一声痛,似乎她没有刺中似得,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扫了婵衣一眼,继续挥刀对着娴衣砍过去。
婵衣莫名觉得那双眼睛有几分眼熟。
娴衣见那男子的攻击她,吓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忍不住指着婵衣大声道:“别,别杀我……她才是夏婵衣!”
婵衣脸色一变,蓦然明白过来,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劫杀,那句“夏婵衣”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以免错手杀了别人,却没料到自己懒得回应,反而是娴衣忍不住看了男子,才招来杀身之祸。
男子沉寂的眼中顿时有了一丝波澜,刀锋一转向她而来。
婵衣此刻顾不得指责娴衣的落井下石,快步后退,用匕首护在身前,冷声道:“夏天,夏琪,你们还愣在一旁做什么?给我拦住他!”
夏天跟夏琪都被吓傻了,直到听到这样一句,才反应过来,一人一边的去拦男子,婵衣趁着这个功夫,一把拽起娴衣往门口退,锦屏刚刚去给广安寺添了香油钱,转过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胆俱裂,直将她们二人拉着往门口跑。
而夏天跟夏琪一人挨了一刀,又被重重的踹了一脚,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而那男子欺身上前,刀锋一转,冲着婵衣而来。
空气之中蕴藏了浓厚的杀气,锋利的刀刃上反照着花灯的光亮,让人眼前一花。
男子忽然感觉面门一痛,手就有些握不稳刀刃,不知何时,门口进来三名少年,其中一名少年手中还拿着半个猪头样子的糖人,男子摸上了自己的脸,果然,刚刚打向自己的正是另外那半个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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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安礼一边将婵衣护到身后,一边关切的问道:“夏小姐,你没事吧?”
婵衣轻吐了一口气道:“无事,还好安礼公子及时赶到……”
她扬眉往黑衣人那边看了一眼,是错觉么?为何她隐隐感觉那个黑衣人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见她盯着他看,动作飞快的从墙头跳了出去,隐没在黑暗之中,连一个照面都未曾打,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简安礼眉头皱了皱,起身欲追黑衣人,被简安逸拦了下来,“别追了,看样子他应当是杀手,你追出去估计也找不到人了。”
婵衣忽然想到夏天跟夏琪,惊声道:“还请安礼公子帮我看看我的家人!”
简安礼忙几步上前,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夏天跟夏琪的伤势。
婵衣看了眼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丫头,皱眉吩咐道:“锦屏,你去酒肆通知二哥哥,琉月,你去香泽桥,让车夫赶马车过来。”
看着地上生死不明的夏天跟夏琪,娴衣忽然哭了出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婵衣一把捂住她的嘴,“你有完没完?这是在外头,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声叫嚷丢不丢人?今天的事儿还没跟你算,你再嚎当心我现在就跟你清算总账!”
娴衣被她恶狠狠的话吓得哭声吞进腹中,呜呜咽咽的摇头,婵衣这才松开了她。
此时简安杰牵着简安然从门口走过来,他眼尖的看到,婵衣手中握着的匕首上染着斑斑血迹,心中猛的慌了起来,连声问她:“夏小姐可是哪里伤到了?”
说着就要上前查看她的手掌,被婵衣后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婵衣眉眼之中带着浓浓的不悦,原本澄澈的眸子顷刻变得幽深,像是藏了一汪潭水在眼中,一眼看不到底,她语带愠怒:“简七公子请自重!”
简安杰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这般不假辞色,一时间怔在那里,“晚照,你……”
脱口而出的名字却让婵衣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他,这一世他们只见过一面,他根本就没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小字!难不成……她脸上神色变换了几番,终忍不住叱问:“简七公子是从哪里打听来我的小字的?难道诚伯候夫人没有教导过简七公子礼仪么?这样三番五次的纠缠究竟意欲何为?”
简安杰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嘴里喃喃:“……原来我梦中的女子真的是你…”直勾勾的盯着她,他又重复了一遍道,“你真的叫晚照?”
婵衣不想理会他,起身径直往夏天跟夏琪身边走,她刚刚就想查看两人的伤势,却一直被简安杰纠缠,简直烦不胜烦,无论他是从何而知自己的小字也跟她没有关系,她这一世都绝不会嫁给他!
娴衣止住哭泣,看着简安杰,不敢相信他会知道婵衣的名字,一时间脸上神色有些奇怪。
许是婵衣眼中的厉色震慑到了简安杰,他没有再纠缠过来。
她看着简安礼快速的处理着夏天跟夏琪的伤口,不由得有些担心:“安礼公子,我家的两个下人伤势如何?可要紧?”
简安礼边包扎伤口边轻声道:“虽然严重,但索性没有伤到筋骨,只是伤口有些长,又是皮外伤,要好好养些日子才行,他们是疼晕的,我已经上了些药粉,过会儿药效发作了他们就会醒过来。”
婵衣连忙道谢:“多亏安礼公子随身带着药,不然我的两个家人就要横遭劫难了。”
简安礼包扎好伤口,回头看了婵衣一眼,发觉她袖口上都是血迹,眉头皱了皱,指着她袖子上的血迹问道:“夏小姐伤在何处?”
婵衣抬起衣袖看了一眼,她那一下刺的有些狠了,应当是沾上了那人身上的血迹,她摇了摇头,“刚刚情急之下我刺了他一刀,他倒是没伤到我。”
她用帕子将匕首擦干净,收回鞘中藏在怀里放好,再抬头就看到他手上的糖人,忍不住笑着打趣,“没想到安礼公子也喜欢这样的小玩意…”
简安礼脸上蓦地一红,忙解释道:“是家妹……”
婵衣笑了笑,“其实我也很喜欢这样的小玩意,”这句话出口,就见简安礼脸上的神色好了一些,她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十岁之前。”
简安礼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立即又添绯红,手中的糖人是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倒让婵衣笑的打跌。
简安杰看了相谈甚欢的二人一眼,眉头蹙的更紧,死死的握着拳,让还拉着他的手的简安然吃痛的道:“七哥,你握得我的手好疼啊!”
简安杰连忙松开她,轻声道:“是七哥不好,七哥给你揉揉,不疼了啊……”
这一世的简安杰还尚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相貌俊秀兰芝玉树的模样,脸上的神色柔下来就显得异常温柔。
简安然看了看简安杰幽深的眸子,又看了看一边还在说话的简安礼,歪头想了想,小步的移到简安礼身边。
“……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八哥?”简安然眨着灵动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婵衣,面上是天真无邪的稚气,眼里却隐隐闪烁着恶意的光芒,“我八哥刚回府,没人跟他玩,姐姐要是喜欢他,以后就常来我们府上吧,我们府里有许多像姐姐这样大的丫鬟都很喜欢八哥,每日都要缠着八哥跟他玩……”
婵衣挑了挑眉,前一世也是这一天,简府的几个嫡子嫡女一道出来看灯,简安然见她与简安杰相谈甚欢,同样说了这番话,只是这一世里头的人换了一个。
前一世她几乎是立刻就羞红了脸,匆匆告辞,可这一世她却隐隐觉得想笑。
简安然,自己前一世的这个小姑子心眼是绝对的多,又骄横跋扈,前一世自己嫁给她最喜欢的兄长简安杰,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云浮城中名声不堪,所以这个小姑子经常给她下套,今天顺走她嫁妆里的一件绝品双耳瓷瓶,明天又看见她的黑玉象牙床好一定要跟她讨来,这种哑巴亏吃多了,才渐渐的回味过来,可偏偏自己持着身份不愿与她一般计较,才放任她一直骑在自己头上。
重来一世,她早绝了嫁给简安杰的念头,又凭什么让简安然再骑在自己头上?
婵衣笑眯眯的伸手狠狠的揉了揉简安然的头发,温声道:“你八哥在府外那么多年,你就不好奇他都去过什么地方?吃过什么美味,见过什么新奇事?府里许多丫鬟喜欢你八哥,那你呢?你喜不喜欢你八哥?”
简安然头上扎的两个小鬏鬏立刻被婵衣这几掌弄得有几分凌乱,她老大不痛快的瞪着眼睛:“既是我八哥我当然喜欢的,但我八哥有那么多丫鬟你就不生气么?”
婵衣笑容更深,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简安然用一脸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看着婵衣,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你不是喜欢我八哥么?那别人也喜欢我八哥,你难道不生气不吃醋不想把那些人都赶跑?”
婵衣点了点头,“我是喜欢他……”
这话刚出口,在场的众人都愣住了。
简安礼一张脸爆红,原本清冷的脸上被红晕布满,眼睛不敢去看婵衣,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
而简安然见她承认喜欢简安礼,眼睛瞪得更大,嬷嬷不是说世家女子不能说这样随便的话么?怎么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过五六岁的人,却敢这样理直气壮的说喜欢一个人?
就听婵衣将余下的话一齐补完。
“我也喜欢街上最大的那盏花灯,喜欢天上的月亮,喜欢齐味斋的莲子酥,可喜欢归喜欢,难道还能要求别人都不准喜欢么?更何况,我对你八哥的喜欢只是朋友之间的欣赏,又为什么要生气?要吃醋?要把喜欢他的人都赶跑呢?”
所以,你还是不要用这种伎俩来挑衅我了。
婵衣淡淡的笑着转开视线,看着地上渐渐转醒的夏天跟夏琪,忍不住猜测刚刚那名杀手究竟会是谁的手笔。
简安然显然是没遇见过婵衣这样的人,顿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反驳她了。
听了全程的简安礼却是脸通红之后又渐渐转白,一开始的喜悦跟甜意渐渐的转为了苦涩,也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从来都是澄澈的,光风霁月的,他又怎么可能没感觉到呢……
反倒是简安杰面上越发难看,自从那日在比武场又在谢家见过她之后,他就反复做同一个梦,梦中的那个女子面目模糊,却是极其的温柔,就连小字都这般动人,晚照…晚照……他不记得梦中的内容是什么了,但总觉得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梦中那样痛彻心扉的绝望几乎贯穿了他,即便醒过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胸腔之中鼓动的都是那股子痛意,让他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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