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淡声道:“是你的心思不在这盘棋上头,否则也不会被我这一小片棋就占据了大半江山。”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将死了的棋子一颗一颗捏起来,放到对面的黑色陶罐里。
白朗索性将棋盘一推:“我输了!”
“你还有半壁江山,这么早就说输赢,不太像你们塔塔尔族人的性子啊,难道不想再拼搏一把?说不准再落几子,就能扭转乾坤。”楚少渊淡淡的看着他。
白朗摆了摆手:“你说着了,我的心思不在这盘棋上头,即便再走下去,也只能是将自己逼到绝境罢了,扭转乾坤我是不敢想了,我只盼着能够将眼下的困境渡过便谢天谢地了。”
“出了什么事?”楚少渊抬起眼睛看着他。
白朗整了整衣袍,站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不同于在大燕时的装扮,他将头发扎了满头细细的发辫,用牛筋做成的发带束在脑后,身上披着一件看上去有些做旧的革甲,外头穿着塔塔尔人传统的兽皮长袍,让他整个人显的更加的魁梧。
“我之前在路上曾经跟你说过吧?”白朗侧头看着楚少渊,“这几日春耕就要到了,我们塔塔尔部落拥有的土地都贫瘠的很,能够长的农物,无非是一些青稞跟燕麦,收成还不好,部落里缺粮却是年年都会有的,可是今年却跟往年不同。”
他抬起头看着那盏油灯,耳边听到的是风刮过帐子时,如同爽利的刀锋出鞘般呜呜的声音,说话语气更加的低沉:“我九叔的部落中如今更是断粮断的狠了,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我们这几个部落身上,他此前带话给希那木罕汗王跟托泰尔汗王,说几个部落既然都缺粮,他主张去大燕夺,还放话跟几个汗王说,一个部落里头,要么支援他兵马,要么就支援他牛羊……”
楚少渊收着棋子的手顿了一顿,轻言道:“不能拒绝么?”
白朗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拒绝?我也想拒绝,你知道么,虎豹骑如今就距离都塔兀惕部只有两百里的地方,他要攻过来易如反掌!要我如何拒绝?”
少年郎在灯光下的眉眼越发深邃,额间是皱的紧紧的眉头,让人不由的也跟着忧心起来。
楚少渊有些疑惑:“他如今不是屯兵在雁门关,跟我们大燕的将士在打仗么?怎么还会有多余的军队来……”
白朗摇了摇头,“我九叔那般狡猾之人,又如何会将他所有的兵力都放在雁门关外头?我不知你们探听得到的是什么消息,但据我所知,我九叔如今在雁门关外的人马绝不会超过三万,而他原本就有五万人马,再加上招兵买马这么久,大约也能凑个七万人马出来,可我们哪一个部落的兵马都没有五万,这些年休养生息久了,不像九叔那般时常打仗,若当真打起来,连五成的胜算都没有。”
“你们几个部落可以联合起来……”
“没用的,”白朗声音低沉,“九叔那头有斡罗玖玖汗王跟阿颜托尔汗王的支持,他们两部的人马加起来,再加上九叔的人马,远远就要超过我们好几万,他的虎豹骑停在两百里之外,只是一个警告,是在催促我们尽快做出选择来!”
楚少渊愣了一下,静静看着染上郁色的白朗,久久的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舍弃些身外之物吧……”
“你说的容易,牛羊牲口都是阿爹留给部落里头的,拿给九王让他招兵买马然后将我们……”
白朗忽然住了口,听见外头传来声音:“斡帖木儿汗王,我们汗王请您过去,乌鲁特巴尔汗王来了。”
他脸色大变,大步走出帐篷。
楚少渊慢腾腾的收着棋盘上头散落的棋子,一颗一颗白的黑的棋子捏在手里冰凉如玉,只是很普通的一副棋子,大燕随便一个笔墨铺子里头就能买到,却让他想起了许久不曾想起的事情。
忽然耳边传来细细的响动,他一抬眼,就看到帘子掀开,进来一个端着茶盘的侍女,脸上还蒙着面纱。
跟随在侍女身边的侍从操着不流利的燕话对他道:“是主子吩咐给公子养身子的羊奶。”
楚少渊点了点头,就见侍女将茶盘放下之后,正打算抬步随着侍从往出走,忽然那侍从就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
那侍女一把拽住他,焦急道:“楚少渊,你快跟我走!”
……
【见有菇凉说等更等的很辛苦,其实小意最近更新更的也很痛苦,因为没写过这种张弛有力的剧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写,总觉得不好把握,所以更的有点少,希望大家见谅,捂脸_(:зゝ∠)_】
☆、294.找到
294.找到
楚少渊吃了一惊,一把拽下侍女的面纱,露出一张端和大气的少女面容。
居然是萧清!
他惊愕的半张着嘴,许久才反应过来,脸上漫上一抹欣喜,语气急促的低喝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萧清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站在帐篷的门帘边上,一边侧耳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偏着头喜悦的说道:“我是来找你跟哥哥的呀!”
楚少渊的脸上的神色沉了沉,“这里不是云浮,危险的很,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有人发现?”
萧清一脸的得色:“放心,这里的守卫看似森严,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很松懈的,况且以我的身手,即便是守的铁桶一样,也小菜一碟!”
她说着,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眼,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跟二哥是受了重伤的,她关切道:“你受的伤如何了?可以走动么?能的话我们离开这里,”然后又左右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不见我哥哥?”
楚少渊笑容渐敛,眼角眉梢慢慢透出几分凛冽,“萧沛不在这里,”他声音沉了下去,没有刚刚见到她时的轻快,“自从我们在松溪镇被救下之后,就一直跟这些人在一起,鞑子王子对我们的身份心存怀疑,所以这一次他到这里,也将我带了过来,萧沛跟魏青都留在阿勒赤部养伤。”
萧清听到他说萧沛没有跟他在一起,脸上的喜悦少了几分,又立刻道:“先不说这些,我们先离开这里,跟着我走,我已经把地形摸熟了。”
楚少渊却侧头想了想,轻轻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萧清瞪着眼睛看向他。
“你一路过来应该也看到了鞑子现在的境况,如今这样的气节,在我们大燕是寒冬已过,春耕降至,可在关外,寒冬却还要再过一两个月才过,各部落缺粮已经让他们举步维艰,”楚少渊沉声道,“这次攻打雁门关的统帅是鞑子的九王,他如今就在这里,刚刚又将鞑子王子斡帖木儿叫走了,定然是叫他一同商议如何对关内用兵,恐怕他们这次会集结六部之力来攻破雁门关,去掠夺关内民众,我留在这里,定能知道一些情况,他们来势汹汹,绝不能让雁门关不被鞑子突击得手。”
萧清急声道:“可是你留下太危险了!如果你的身份被发现了……”
“萧清,我是大燕的三皇子,即便是被发现了,我也不会立即丧命,相反若是我离开了,雁门关很可能无法防御鞑子的突袭,我只要小心一些,他们未必会发现我的身份,只要我不暴露身份,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而且等萧沛跟魏青的伤痊愈之后,斡帖木儿还有求于我。”
楚少渊的目光十分坚定,将他原本就昳丽的相貌生生的染上了一层让人无法言喻的光芒。
萧清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还是觉得……”
“不用再劝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楚少渊打断她:“反倒是你不能在这里久留,你一个燕人女子实在太明显,你赶紧走!”楚少渊边说边将萧清往门口推,“回到云浮将我在这里的情况告诉我父王,然后……”
忽然帐子外头传来说话声,是又急又快的塔塔尔语。
楚少渊脸色一变,几步跨到帐门处,侧耳一听,对萧清道:“来不及了!”他眼睛快速的扫了一遍帐篷,示意她道:“你去屏风后面躲好,见机行事!”
萧清知道事情有变,身影闪动,转眼间便隐入到帐内的屏风之后,整个人缩成一团,刚刚藏好,就听到厚重的鹿皮靴子踏过地面的声音传进耳朵。
楚少渊确认萧清躲好了,刚将倒在地上的侍卫一脚踢进床下,正要转身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白朗已经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嘴中犹自不停的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语言,配上他那般怒意勃发的面容,一看就像是在骂着什么。
他抬起头,见到楚少渊正站在身前不远处,也就以纯熟的燕语道:“这个该死的……”他话还没说完,高挺的鼻尖却先动了几下,脸上的怒容旋即变成了惊讶:“不对,这里有其他人来过!”
楚少渊暗道一声糟糕,鞑子的鼻子有多灵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料到人都被他藏起来了,这个家伙还能察觉的到。
他一脸莫名的看着白朗,若无其事的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里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哦,刚刚侍女送来了一罐羊奶……”他边说边将茶盘上头的罐子拿给白朗看,却见白朗向屏风走了过去。
他刚要阻止,忽然就听一声轻喝,萧清手握匕首杀了出来,楚少渊抚了抚头,这下是真的糟了!
白朗急急的后退几步躲过萧清的攻势,眼睛圆睁,喝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行刺我!”
萧清却不言语,手中的攻势更快。
白朗的心情原本就十分的差,现在又发觉她的功夫十分高,刚刚不当心之下竟然被她刺伤了手掌,此刻受了伤的手掌冒出殷红的血珠出来,疼痛感加上焦躁感让他越发的不耐烦与她纠缠,当下高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他话音刚落,立即进来两个腰间配着弯刀的壮汉,一左一右围住萧清,二人合力之下,萧清渐渐的有些不敌,露出疲态,一个不察之下,被白朗从后一个手刀砍上脖颈,整个人立即软倒在地。
“将她绑起来拖下去问清楚是谁派来的细作!”白朗挥手就要人将她拖走。
楚少渊立即阻止他道:“等等,白朗,你误会了!”
白朗抬头看着他,就见到他的脸上有遮掩不住的急切,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女子,又看了看他,声音忽然冷的像寒冰,“什么误会?”
“她是家父派来救我的,刚刚也是因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才会躲起来,你误会了,她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没有杀我的意思?”白朗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掌给他看,“我若躲得再慢几分,她的匕首就要刺入我的手掌心里头了!”
【这段写的小意心力交瘁,写了一下午就这么点,小意也是醉了,╮(﹀_﹀)╭】
☆、295.被罚
295.被罚
“所谓不知者不罪,”楚少渊沉声道,“她来的匆忙,并不知你的身份,贸然行动也是为了救我所致…”
而去以萧清的功夫,若当真想要杀白朗,只怕不会去刺他手掌,而是直接对准他的脖颈了,只是白朗并不知这一点,才会误以为她是要刺杀他,楚少渊在心里摇了摇头,萧清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话语,柔声道:“况且,她刚刚那几招并非是杀招,否则你也不会只被划破手掌了。”
白朗却冷哼一声,“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燕人女子讲究三从四德,身手好的根本就拎不出几个来,可她却能在出手之间伤到我,虽是在我未曾防备之下,但身手也着实了得,她的功夫这般的高强,难道只是为了救你?”
他的燕文可不是白学的,即便他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个陈文舒,燕人的历史他也算了解一二的,这样的一个女子,竟然只是为了救眼前这尚未弱冠的少年?即便是这少年家中再如何是显赫,想来培养这样的女子出来也艰难的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少年人就浪费了这样的人物?
其实楚少渊自己也没想到萧清会来的这么突然,真不知道该说萧清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什么好了。
楚少渊看向白朗的目光中多了些无奈,语气放的更柔:“她自然是为了救我,不然为何要躲在屏风后面避开你,还要等你过去才动手?你也不是没遇见过刺客的人,她这般,哪里像个刺客了?”
白朗眉毛却皱了起来,他听陈文舒说过,往往就是那些看上去最不像刺客的人,才更容易一击即中。
他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冷峻,脸上的惊讶被浓浓的怀疑所取代,一双虎目盯着他看了许久,半晌才道:“这是你设计好了的吧!你先让她来做引子,不成你再来行刺我!”
此话一出,帐内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帐内账外隐隐的响起兵戈出鞘声,白朗身侧的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的挡在了他的面前,跟楚少渊兵戈相对。
楚少渊看着弯刀出鞘瞬间指上自己的鼻尖,脸色半分未变,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白朗有些草木皆兵了,这不太像他平日的作风……
莫非……鞑子六部此时的情形当真严峻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
忽然他摇了摇头,失笑出声:“白朗你也太……我行刺你做什么?”
白朗也觉得疑惑不解,是啊,他行刺他干什么?
就听楚少渊语气十分柔和,缓缓的解释道:“先不说你我之间无仇无怨,就拿你救了我的性命来说,你不觉得这话有些说不通么?况且我的功夫如何你应当清楚的很,我想对你不利,大可趁着你我独处之际下手,又何必多此一举,找来这样一个武功行动都不如我机警的女子来行刺你?”
楚少渊刻意压低的声线,听起来十分有说服力。
白朗不禁想起之前在大燕,这少年曾经为自己挡过刀,手指上的伤直到现在都没好全,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出来,像是一块莹莹美玉,而那翻卷的刀伤却将玉润的手指生生的破坏了,就是直到现在他看到少年手指上的伤疤都觉得有些可惜。
虽然已经信了这少年七分,可现在正处在多事之秋,他怎么能放松警惕?而且今天这个武功高强又诡异的女子忽然出现,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少年的身份。
“我信不过你了!你们燕人诡计多端,谁知是不是你又在耍什么心机,当初在雁门关你可是曾经将我们这干人等的性命架到了刀尖上的。”
这是要跟他算总账了?楚少渊苦笑一声,看着白朗目光深沉,语气之中有着难掩的涩意。
“你何时信过我?自从松溪镇相遇,你对我一直都是半信半疑,就连我的两个侍卫,你都不许我们住在一起,不错,我是曾在雁门关私下做过决定,但你该知道我为何前往雁门关,这与你要保护你的部落是一样的,我对你,从来未曾动过什么心机,若不然,这一路上我能动手的地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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