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沉声道:“三分把握,我不能肯定这个法子有没有用,但多少算个方法,好过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顾世子……”
他话没说下去,但旁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顾奕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王院士再无回天之力,若是用了别的方法,或者还有三分的生机。
顾仲永连忙跪在地上,急声道:“还请三皇子殿下救救我儿性命!”
皇帝对楚少渊点了点头,“那你就试一试。”
楚少渊净了手伸手将王院士的手拿开,就见布巾上的血已经少了许多,他伸手掀开伤口,伤势是贯穿伤,从中间切开了胸口很大的面积,他从王院士的药箱里头拿出针线,将手伸进伤口。
顾奕疼的急喘几声,如同白纸一般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滚动着汗珠。
楚少渊却没有停手,他顺着伤口摸到了钢刺切断的肋骨碎片,好在钢刺只是碰到了肋骨,并没有将肋骨整个切开,他用手小心的将那些边缘碎掉的片状物取出来,血又涌动,他急忙按住伤口,将针烧红止血,然后用线缝住伤到的五脏。
顾仲永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少渊,他,他竟然把手伸进了儿子的伤口之中!还用针线缝里面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楚少渊有些不太熟练,顾奕只觉得疼的翻天覆地,身子就忍受不住的扭动起来。
楚少渊皱起眉头,“萧沛,你给我按住他!”
萧沛原本已经看的愣住了,听到楚少渊一声吩咐,下意识的伸手将顾奕牢牢的按住。
顾奕脸上煞白的几乎是半点血色也没有,伤口处的疼痛让他几近晕厥,却又在晕厥的刹那生生疼醒。
楚少渊努力将破损的器脏缝好,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血已经止住了,顾奕疼的连喘气都是小口小口的喘了。
楚少渊将顾奕胸口的伤缝合起来,又从腰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拔出塞子,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
皇帝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有些愣神的看着楚少渊,“老三,你这法子管用么?”
楚少渊摇了摇头,“这个方法是我六岁的时候,偷偷看一个郎中曾经这么缝补过一个被马踏伤的人,最后人活了下来,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顾世子能不能挺过去,我只有三分把握。”
简而言之,楚少渊七岁之前经历的太多,足以让他看透世间百态,才会有了一副隐忍的性子,入了夏府之后多年不曾被人认出来,也正是因为有这份隐忍在里面,若不是因为相貌太过出色,即便他隐藏在夏府一生,也不会有人察觉他的真实身份。
楚少渊看了眼呆滞在一旁的王院士,开口道:“还请王院士给开几副补血的方子,顾世子失血过多,若不及补血,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王院士呆呆的点了点头,转身拿笔去开方子,方子写了一半,猛然抬头看向楚少渊,声音中带着颤音,“三皇子殿下,能……能不能告诉臣,那个郎中……现在在何处?”
王院士醉心于医术多年,他的师父就是有名的金创圣手,可惜师父的行事太过疯癫,最后落了一个那样的下场,刚刚楚少渊的那几下,他几乎要以为是师父附身到了三皇子身上,惊得他浑身冒了一身的冷汗出来。
楚少渊笑了笑,“那位郎中常年云游四方,我也不常见到他,后来到了夏府,就更少见他了。”
言下之意是他也不知道那郎中现在去了什么地方,让王院士心里直叹可惜。
顾奕用过药丸,整个人缓了下来,好像伤口已经不那么疼的要命了。
顾仲永看着儿子的脸色虽然依旧惨白,但似乎比刚才有了些生气,提起来的心终于一点点的放回了肚子里,眼睛里就有泪花涌动。
“奕儿,你感觉如何了?”
顾奕摇了摇头,“父……父亲……不……不用……担心……”
声音断断续续的有些喘不过气,顾仲永听着揪心,急忙道:“你别说话,好好躺着休息。”
楚少渊补充道:“顾世子伤到了肺腑,我刚刚只是将伤口缝合住了,能不能熬过来,就要看着几天的恢复情况了。”
显然王院士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连忙道:“只怕近几日会高热,太子殿下多准备些烈酒,若是世子高热,就用烈酒擦身。”
太子急忙点头,就听皇帝吩咐赵元德,“你去将朕藏的烈酒取两坛子过来给世子备用。”
赵元德应声,回头去准备了。
皇帝冷冷的看了太子一眼,沉声道:“老二老三,你们两个跟我来。”
说完拂袖而去,楚少渊跟太子连忙跟上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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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耳光
212.耳光
出了内殿,皇帝站在外殿中,待太子跟楚少渊走近身边,皇帝蹙着眉头,猛然回身,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太子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太子被打懵了,侧着头呆呆的看着皇帝。
皇帝再也忍不住怒意,当着楚少渊的面就发作起了太子。
“你这孽障干的好事!”
楚少渊见皇帝盛怒,跪到了皇帝面前:“父王请息怒!”
太子哪肯落于楚少渊之后,他也急忙跪了下来,捂着脸,垂下的目光中含着一股怨恨。
皇帝脸上晦暗不明,眼中的冷厉几乎要将整个东宫冻结,“那么多燕云卫陪着你练武还嫌不够?你今年已经十七了,不是十一二岁的娃娃,做事之前动动脑子!你这般行事,是要朕的江山败在你的手里么?”
“我大燕皇族的脸都要被你这个跋扈的太子给丢尽了!”
太子垂着头不敢说话,不敢为自己辩驳,生怕惹的皇帝怒气更甚。
楚少渊敛了眉,低声道:“父王不要怪罪二哥,此事儿臣也有责任,钢刺原本是刺向儿臣的,结果顾世子怕伤到儿臣,这才出手相助。”
“朕还没说你,你看着你二哥这般行事,身为弟弟却不劝告,反而陪着他一同胡闹,宁国公是朝中股肱之臣,他儿子现在被你们伤成这般,你们两个自己去想办法求得宁国公原谅吧!”
皇帝既然已经从宁国公手中收回了中军都督的帅印,就不会再交出去,即便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绝不会让宁国公担任重职。
楚少渊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恭声道:“儿臣知错,儿臣愿一直照顾世子,直到世子伤势好转!”
太子被楚少渊几番抢白,不耐烦的紧,听得他这番话,心中冷笑,是顾奕那个蠢货自己找死,若他不迎上去,只怕钢刺就已经扎在老三身上了,可惜的很!
皇帝眉头狠狠皱着,看着太子垂着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恨得他一脚踹了上去。
太子猝不及防,被皇帝仰面踹翻在地上,脸上还留着皇帝靴子上头的印子。
“你这个太子还不如刚回宫的老三明白事理,你不要让朕觉得把江山交给你是个错误!”
太子耳中“嗡嗡”作响,他没想到,父王会当着这个孽种的面,让自己这样下不了台,他牙齿咬的几乎碎裂,才低声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会向宁国公请罪的……”
皇帝在太子身上的耐性消磨殆尽,老二果真是跟皇后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一样的愚不可及!他冷冷的瞪了太子一眼,走入内殿中。
楚少渊缓缓站起身来,侧头盯着太子,眼中露出些嘲讽之意。
太子看到那抹嘲讽,当即爬起来,伸手揪住楚少渊胸口的衣裳,低声道:“你这个孽种得意什么?父王最看重的还是我,你即便是再明事理,又能如何?”
楚少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一个反力将太子推远,“二哥还是多想想如何打消宁国公心中对你的隔阂吧。”
太子眼睛眯起,楚少渊这是在讥笑自己与宁国公分了心么?可笑,宁国公不过是母后的外家,卫家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整个宁国公府都是被卫家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即便是杀了顾奕,宁国公也不敢有半句异议,宁国公若敢对他有隔阂,待他登基之后,宁国公就是他第一个开刀的对象!
太子盯着楚少渊,冷声道:“不牢你这个孽种费心!”
楚少渊冷眼瞧着太子脸上掺杂着的不屑和恶意,不在意的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他,转身步入内殿中,只剩太子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外殿,半张脸上通红一片,拳头紧紧握住,心中的恨意再也忍不住。
太子嘴里喃喃道:“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
我要让你跪在我的面前!
太子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渐渐成型。
……
婵衣跟着夏老夫人、谢氏从宫里回到夏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早膳匆匆吃了一口,到了现在胃里空荡,饥肠辘辘。
给了捧着赏赐回来的内侍几个封红,内侍眉开眼笑的接过道谢,话里话外都是讨好之意,便回宫复命了。
娴衣正在西厢房中用膳,耳朵里听琉月说婵衣回来了,急忙放下筷子走了出来。
一眼瞧见正房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只红木镶玛瑙赤金玉如意,无论从做工上还是样式上来看都绝非凡品,娴衣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桌案上头堆着的东西,眼睛就热了起来。
凭什么她次次都能如此好运的转危为安,而自己却一次又一次的泥足深陷?娴衣看向婵衣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怨毒,声音中满是不甘。
“二姐姐大喜了,妹妹在这里恭喜二姐姐被太后娘娘看重,以后必然会有个好前程。”
婵衣温和的对她笑了笑,她还能用这样酸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也就这么一阵子的功夫了。
夏老夫人瞧见娴衣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厌恶,摆了摆手道:“先摆饭吧,娴姐儿回房去,一会我有话要对你说。”
娴衣的心思明显没有注意夏老夫人的话,只是听到了前半句,不甘的看了一眼赏赐,回了西厢房。
夏老夫人眼睛沉了下来,今日若不是孙女想的法子,恐怕夏家就要遭受不白之冤了,她一想到在慈安宫里,宁国公夫人那双滑腻恶毒的眼睛,就浑身膈应的难受。明明是世家夫人,却偏偏要走那等的歪门邪道的路子,让人实在不齿!
她转过头看着婵衣,眼神柔和下来,“晚晚累了没有?咱们赶紧吃饭,吃过饭中午睡一觉,安安神,过了小年,就不怕那些牛鬼蛇神了。”
祖母这是在开解她呢,婵衣笑着接过话茬,“过了小年就该准备大年夜的宴席了,咱们今年要多备着些吃食,您跟母亲都有了诰封,肯定会宾客满堂的,只怕到时候又要劳动祖母忙碌了。”
夏老夫人亲昵的揽着她,“明明是个小娃娃,偏偏要跟个大人一样老成,看的祖母心里头疼,过年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左右有你母亲呢,你这三天五头的伤,祖母可都被你吓怕了!”
婵衣清澈湛然的眼睛里微微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抱了抱夏老夫人,唇红齿白的女孩儿轻轻柔柔的道:“祖母,我只愿我们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一直在一起。”
☆、213.交易(一)
213.交易(一)
夏老夫人笑着轻轻抚摸婵衣的背,“皇太后喜欢你,赏赐了玉如意下来,便是那些个牛鬼蛇神们,也不敢在这个风头上再作乱,过了这阵子,祖母带着你回一趟信阳,咱们好好的养几年,等着你长大了……”
长大了,找个好郎君嫁了,然后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她也就放心了。
婵衣听出夏老夫人话里的意思,从夏老夫人怀里钻出来,她假装没有听懂,笑吟吟的道:“等我长大了,我要好好孝敬祖母,让祖母天天都快活,”然后又佯装好奇的问道,“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回信阳?”
夏老夫人嘴角一弯,心中感叹,还是个小孩子呐。
“过了正月,咱们回信阳族里去住一阵子。”
也正好可以避开这些牛鬼蛇神,等伤养好了,时局稳定之后再回来。
夏老夫人是被这几日的事情吓着了,夏家就婵衣一个嫡女,还是养在她身边的,若是出了事,简直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心口剜肉一样的疼,再来几次,她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索性避一避风头,好过锋芒毕露的时候惹人注目要来的好一些。
婵衣笑着点头,下人们将午膳摆在了东次间,她扶着夏老夫人在东次间用了午膳。
最近几日连续有事,今天她又早早的起来准备入宫事宜,在吃过午饭,半下午的时候就有些打瞌睡,婵衣卧在兰馨院的小榻上头,半阖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小憩着。
锦屏打了帘进来,见婵衣睡的正香,轻轻的唤着:“小姐,小姐……”
婵衣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还有朦胧不清的光亮,锦屏扶着婵衣起身,给婵衣倒了一杯温热的蜜水,轻柔道:“老夫人吃过午膳就唤了四小姐进去,听明茉说老夫人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出来,就留下张妈妈跟老夫人两个人,不多久就听到正房传出来几声脆响,听上去像是掌嘴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小声的呜咽声,四小姐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肿的,老夫人不许她住在福寿堂,现在正让她搬院子呢。”
婵衣皱眉问道:“祖母让她回哪个院子住?”
锦屏道:“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西枫苑了,老夫人说以后就让侧夫人管教她,老夫人不愿再管教四小姐了。”
祖母这是彻底放任娴衣了?婵衣手心紧握茶盏,将蜜水喝了干净,看了窗外一眼,太阳有些倾斜,她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到申时。”
婵衣趿了鞋子下地,伸手去拿袄子披在身上,往福寿堂的方向快步走着。
锦屏忙跟上前去劝道:“小姐这个时候去福寿堂,怕是四小姐心中不痛快。”
锦屏担心娴衣给她排头吃,婵衣笑了笑,她不痛快又能如何?将她放到西枫苑,这是大大的不妥,她们母女二人住在一起以后会更加麻烦,她脚下踩着的绣花暖香鞋踏到小路上的鹅卵石,顺着鹅卵石能感觉到地面有多冰。
“娴衣再不痛快,最多就是过过嘴瘾罢了……”
可颜姨娘就不用了,她阴损的主意有许多,祖母过了年之后打算去信阳,她必须要保证她离开之后,颜姨娘的动作不妨碍到家里人才行,她从来没有对颜姨娘掉以轻心过,人若是过的不如意了,一定会在暗中谋划着让自己过的舒坦一些,何况她已经有了对西枫苑的掌控权,娴衣放在颜姨娘眼皮子底下,只会越来越偏。
她说着话走到福寿堂,夏老夫人在佛堂里念经,木鱼声从佛堂传出来,正对上天空中挂着的大红色太阳,让人有一种寂静空远的感觉。
婵衣转头问在一旁伺候的明茉:“祖母念了多久的佛经?”
明茉恭声道:“不到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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