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些眼尖的朝官发现,皇帝脸上一贯的清冷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眼底一片寒霜。
只有离得皇帝十分近的赵元德知道,皇帝捏着战报的手,有多么用力,原本红润的指尖微微泛白,几乎将战报捏的变形。
皇帝笑了笑,道:“诸位爱卿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兵部尚书沈葳进言道:“臣以为,既然安北候世子探出了鞑子的军马,那便先派了将领过去,查明了实情再做定夺。”
刑部尚书梁行庸却坚决反对,“鞑子的军马都在雁门关外了,不先支援却派将领过去,若是延误了战机,丢的岂止是雁门关!”
即便不是在朝为官的人都知道,雁门关是大燕的第一关卡,打开了雁门关,随后的锦州,幽州,云州,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势,那等于是将大燕的领土生生的送给鞑子,如何能不管不顾!
朝堂之上分了两派人,一派是支持沈葳的,另外一派是支持梁行庸的,还有一派中立,站着死活不说话,比方说安北候卫捷,分明是他的儿子在雁门关守着,他却能老神在在的一言不发,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世子的死活。
大殿之上声音吵杂,两派人几乎要将房顶掀开了天去,皇帝轻声咳嗽一声,两边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
“沈葳,你说派将领去,那派谁去合适?”
沈葳被问到,垂头想了想,道:“臣以为,太子是最佳人选,既能显示出我们大燕对待鞑子的态度,又能鼓舞士气。”
安北候冷冷的看了沈葳一眼,依旧没有出声。
倒是一旁的梁行庸大声反对道:“万万不可,太子乃是我大燕的储君,若是出了意外,会动摇我大燕的根本,不如皇上另外派一位皇子去,也一样可以鼓舞士气!”
大殿之下一片附和之声。
皇帝那双清冷的眼睛扫过梁行庸,开口问道:“那梁大人觉得朕的哪个皇子去合适呢?”
梁行庸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眼睛,将手指放平,躬身道:“臣以为三皇子殿下最为适合,无论从长幼上头来说,还是身份上头来讲,都是最佳人选。”
皇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大殿之中死一样的寂静。
谁都知道三皇子刚刚回宫不到一月,皇帝珍之重之,着意请了吏部侍郎谢硠宁跟骠骑将军萧睿来教他学问跟武功,虽然在身份上头,三皇子的母妃宸贵妃是除去皇后最为尊贵的后妃,但宸贵妃早逝,而三皇子显然在一些别的方面,并不如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皇子。
许久之后,皇帝开口道:“此事再议,朕乏了,今儿先散了吧。”
说完,皇帝起身回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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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拟定
219.拟定
朝官们面面相觑,那个兵士原本还想说什么,见皇帝已经转向了内殿,只好跟朝官们一同出了乾元殿。
皇帝回到内殿之中,将手中捏着的已经变形的战报狠狠的甩到地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内殿中挂着的美人像前,静静的看着画中的人,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画中美人,脸上的表情似痛苦又似迷茫,清冷的眼中涌动起一丝暖意。
许久,皇帝收回手指,大声道:“传魏青进来。”
赵元德恭声应是,退了出去,再进来,身边多了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
男子单膝跪地,恭敬的将一封密函呈给皇帝,皇帝接过密函迅速的看了几眼,清冷的脸上带了丝笑容:“……王珏也算是磨练出来了,这样微小的细节也能察觉到不妥,既然他们跟朕要兵马,朕便给他们十万兵马,若是十五万人都胜不了区区十万人,他们也不必跟朕说什么忠君爱国了。”
魏青点头应声,就听皇帝感叹了一句,“可惜老三才回来,竟然连年都不能陪着朕一起过……”说着摇摇头,“罢了,魏青,你随行保护老三,若是有什么情况,千万记得先要保住老三性命,再说其他!”
魏青心中一跳,见皇帝挥了挥手,他躬身退了下去。
赵元德上前问道:“皇上,您看早膳是摆在哪儿吃呢?”
皇帝起身走出殿外,边走边道:“去东宫。”
赵元德急忙拿了大氅跟了上去。
东宫此刻一片静谧,顾奕的伤势微微有了些好转,烧已经彻底的退了,伤口的肿胀用肉眼能够看到消除了一些,不再是之前的那般可怖,简安礼边帮他涂抹膏药,边测量他的体温,十分认真。
皇帝刚进来,就看到明明只有十三四岁大的少年,却神情冷静淡然却十分专注的给顾奕治伤,沉静之中带了些孤高,却奇异的和谐,皇帝不由的多看了简安礼几眼。
用手支着桌案睡觉的楚少渊手肘支撑不住,头歪了下来,忽然一个警醒,眼睛睁开,一眼就看到立在一旁的皇帝,周围的几个宫人都跪倒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有简安礼一心一意的给顾奕疗伤,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动静。
楚少渊急忙站起来,给皇帝行礼,顺便拽了简安礼一把,简安礼发觉之后,急忙下了暖炕行礼,皇帝笑着让他们起来,问了问顾奕的情况。
楚少渊边打起精神小声的将顾奕的情况说了一遍:“……昨天夜里十分凶险,最危急的时候王院士都摸不着顾世子的脉搏了,却还是被安礼公子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又将伤口打开重新缝合了……儿臣就说儿臣的法子不能保证奏效,果然,若不是安礼公子,只怕顾世子早危急了。”
几句话帮简安礼在皇帝面前争到了一个好印象,皇帝笑着点头,看向简安礼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赞赏:“没想到简峰扬那样不着调的人也会养出你这么出色的儿子,很好。”
皇帝夸赞了几句,看了看暖炕上的顾奕,果然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红润,皇帝转过头看向简安礼,打量了他半晌,越看越满意,问道:“朕看你未曾弱冠,可有小字?”
简安礼恭敬的答道:“尚无。”
皇帝笑道:“朕赐你‘子安’二字,希望你以后为人处世也如同这两个字一般,高风亮节。”
简安礼脸上带了些错愕的神情,却还是不卑不亢的跪下谢了恩,让皇帝暗暗地点了点头。
皇帝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没看到太子,皱眉问道:“你二哥呢?”
楚少渊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见门口的锦缎门帘被人挑起,太子大步跨进来。
太子昨夜睡的很好,一大早又跟太子妃厮混了一会才磨磨蹭蹭的起来,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原本是过来看看顾奕有没有被治死,也好尽早的推卸责任,一进门就看到皇帝立在殿中,他急忙行礼,看了眼楚少渊,发现他的脸上脸色不太好看,又看了眼简安礼,发现简安礼脸上也没有表情,瞬间他便想到,定然是顾奕出了什么问题,他心中冷笑,探头去看他们身后暖炕上的顾奕。
皇帝冷声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太子平声道:“昨夜儿臣守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说着抬头看向皇帝,语气里带了焦急之意,“顾奕他,是不是治不好了?父王,老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人,把顾奕治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皇帝怒气翻滚,太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自然知道太子这番话里头的含义,他气的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太子一个耳光,大声骂道:“你这个逆子!你将人伤得这样重,还有脸去睡觉!你给我滚出去!”
太子被打蒙了,正对上皇帝暴怒的神情,当下心中惴惴,不敢争辩一句,急忙退了出去。
正靠在美人榻上小憩的顾仲永,忽然听到一声暴喝,将他瞬间惊醒,一睁眼就去看顾奕的情况,看到顾奕胸口微微起伏着,伤口也比昨日消了好多,心下微安,再一回头,就看到了楚少渊身旁那个一身明黄衣饰的皇帝。
顾仲永急忙趿鞋就要起身行礼,被皇帝一把按下,温声道:“不拘这个礼,你担心了一晚上,能睡就好好睡。”
顾仲永心中感慨,皇帝有多久没有用这样温和的语气与他说过话了?五年,十年?还是更久?他只记得皇帝还在潜龙的时候,经常与他谈论心事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各自有各种的立场跟选择,他有时候都记不清,究竟是皇帝舍弃了他们还是他们舍弃了皇帝,各自为了那一点利益,在时光悄然的翩跹中,变得面目全非。
顾仲永安稳的躺在美人榻上,皇帝亲手将毯子给他盖在身上。
一个小内侍匆匆进来禀告:“皇上,宁国公府的人递了话进宫,说是宁国公夫人昨夜忽然暴毙而亡,请国公爷回府一趟。”
皇帝的眼睛瞬间变得十分冰寒,盯着顾仲永的神情中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顾仲永浑身一麻,止不住的后悔起来。
皇帝却在下一瞬间带了笑容,轻声安抚:“既然爱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就先回去治丧吧,顾世子这里有我来照应,放心便是。”
皇帝这句话里既没有警告也没有暗语,顾仲永将眼睛低低的垂了下去,再不敢看皇帝一眼。
皇帝嘴角带着一许冷然笑容,转身出了东宫,沉声吩咐道:“将沈葳,萧睿,谢硠宁传到乾元殿。”
赵元德忙让小内侍去传人了。
皇帝回了乾元殿,手中捏着一只印章把玩着,等人到了,在尚文阁中商议了两个时辰,才拟定了圣旨,颁了下去。
两道圣旨同时发放,云浮城中惊起不小的浪花,几家欢喜几家愁。
……
消息传到夏府的时候,夏婵衣手里正挑着一股红色丝线穿针引线,手脚麻利的打了个结,绣着准备让楚少渊带给夏明辰的腰带。
萧清声音清晰的将话娓娓道来,却让她听得心惊肉跳。
“……听说宁国公夫人昨天晚上忽然暴毙而亡,今日晌午的时候,皇上连着发了两道圣旨,第一道是责令太子与楚少渊率十万大军一同前往西北增援雁门关的,第二道是提升了宁国公做川贵总兵,皇上拟旨的时候我阿爹也在,皇上的原话是说,太子大了也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这次就是好机会,点了我大哥做先锋,先将粮草送过去,楚少渊跟太子随后过去,近几日就得动身……”
婵衣心中大为惊讶,前一世川贵总兵最后是萧清的大哥萧洌做了的,毕竟萧洌对川贵一带十分熟悉,而且又在平乱之中有功,最后熬啊熬的终于坐到了总兵的位置上。
而这一世的川贵总兵居然会是宁国公,这一点就让人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而且宁国公夫人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暴毙而亡,当真是个好借口,这样既遮掩了皇帝的那四十杖刑,又解决了宁国公府内宅的是非,想必皇上颁这道圣旨的时候,也有一丝补偿的用意在里头吧。
只是宁国公夫人的那四十杖刑,当真会导致她最终伤重身亡么?虽然四十杖刑听上去很多,但要看被责罚的是什么人,像宁国公夫人这样的外命妇,宫人们下手的时候,难道心里就不知道轻重么?
婵衣沉默良久,看了看萧清,“清姐姐,你觉得皇上让宁国公做川贵总兵,是在补偿宁国公么?他的夫人毕竟是被皇上责罚了,才会……”
萧清摇了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总兵是那么好当的?川贵内乱刚平,一大堆的事务要处理,让熟悉内情的人去管理,不出三五年就会稳定下来,可宁国公的人脉都在云浮和南直隶地带,川贵那边半点势力都无,他要想将川贵的局势稳住,必然要耗费许多精力。”
☆、220.议亲
220.议亲
婵衣恍然大悟,文官靠的是名声,而武将却是仰仗实力跟名望,宁国公上任川贵总兵,手底下的人定然不会服气,想要将政绩做好,就必须要拿出全部精力,这样一来也就没多余的心思去管云浮城中朝堂上头的事情。
不得不说皇上这一招釜底抽薪使得真是妙极了,这明升暗降的滋味,不知道接到圣旨的宁国公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婵衣嘴角隐含笑意,心情好了,针下的飞快,不一会就绣好了一支盛开灿烂的梅花,抬头瞧了一眼还在歪着头想事情的萧清,笑了笑:“左右与我们无关,清姐姐这么费神做什么?而且先锋是洌大哥,瞧洌大哥在川贵的本事就能料想一二,何况我们这次可是十五万大军呢,便是人数上头都超了鞑子,一人一脚也踩得死他们了。”
萧清回过神冷静道:“我不是在担心我大哥,若我没料错,楚少渊会点了我二哥同行,皇上这个旨意下的有些突然,如今太子跟楚少渊两人不对付,让他们一同去西北,我怕我大哥跟二哥会夹在两边为难。”
婵衣手中的动作一顿,萧清说的为难,是说三皇子跟太子之间的博弈,萧家人不好掺合进去……只有自己知道太子将在三年之后被斩杀,还是以叛国通敌的罪名,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会是楚少渊……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跟萧清说,与其担心这种事,不如多想想如何打赢了这场仗,可是她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只好用话哄着萧清:“清姐姐何必为了这种事情烦恼呢,想必洌大哥跟沛二哥心中有数的,”话题一转,直接将这事儿岔到她的身上去,“倒是你,怎么近几日都规规矩矩的不穿胡服了呢?”
自从昨天开始,萧清来夏府就一身的名门闺秀装扮,香囊钗粉的都用上了,步子也不像之前那么大,变得像是一个闺秀的模样,看的她直感叹,以她对萧清的了解,除非是必要场合,否则萧清一向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不会轻易的改变装扮。
没想到她的话刚出口,萧清脸上就飞起了两朵红霞,“晚照……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别扭?”
别扭?
婵衣挑眉上上下下的将她打量了一番,“不会啊,清姐姐的容貌很秀丽,这样打扮之下更加好看,怎么会别扭呢?是不是清姐姐不习惯这样的装束啊?”
萧清点了点头:“前几天,我舅母忽然来府里头将我训斥了一顿,说我再这样下去,以后就成了疯丫头,没人会待见我,还给我留了两个教引嬷嬷,一个梳头的媳妇子,两个小丫鬟,弄的我出个门都要捯饬半天。”
婵衣扑哧笑了出来,“看来你舅母是怕你嫁不出去呢,才会这样安置你。”
婵衣本来是打趣萧清的,可话音落了许久,也不见萧清接话,她收敛了笑容问道:“难道让我说对了?”
萧清脸上飞起了一片霞红之色,婵衣看的愣住,没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能从大大咧咧,性格堪比假小子的萧清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实在是让她有些惊讶,上一世的萧清可是直到她死之前,都没听说与哪家的公子订了亲,而这一世,没想到她也会为了自己的婚事而害羞。
婵衣忍不住盯着她看:“清姐姐居然也会害羞!”随后又好奇的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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