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刘家棺材铺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夏至这边和珍珠、小黑鱼儿回到屋子里。小黑鱼儿不知道怎么兴奋了,到炕上还打了个滚。然后还是因为被夏至幽幽地盯着,他才老老实实地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喜和郭钱氏就过来找郭姑父。
他们已经预见到近期之内他们的酒怕是要卖不出去,所以来请郭姑父帮忙。郭喜想将他家的酒偷偷搬到郭姑父的杂货铺来,让郭姑父当做是从别处买来的酒来卖。
因为隔壁就是自家兄弟的酒铺,所以郭姑父的杂货铺里并不卖酒。这也是几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了。
听到这样的要求,郭姑父还有些犹豫,夏大姑却一口拒绝了。她拒绝的理由很简单:“谁不知道咱们两家是一家。你们刚出事,我们的店里就卖酒,人家要戳你兄弟的脊梁骨的。”
郭姑父立刻就被夏大姑那句咱们两家是一家给点醒了。郭喜的酒铺出事,他们这边就开始卖酒,人家难道不会怀疑那酒就是郭喜酒铺里的吗。他就算是肯卖,只怕人家也敢买。
这还是小事。让人家因此怀疑他铺子的信誉,可就影响到他铺子整体的生意了。
郭姑父回过味来,立刻就跟夏大姑一起拒绝,用的也是夏大姑所说的理由,怕被人戳脊梁骨。他还劝慰郭喜和郭钱氏。“咱们家的酒铺也是老字号了。出了点儿事,也影响不到哪儿。够一阵就好了。”
郭喜和郭钱氏好说歹说,郭姑父和夏大姑只咬死了不肯,最后两人只得失望的离开。
送走了郭喜夫妇,夏大姑回来就跟郭姑父说:“这下可把你这大哥大嫂给得罪了。”
郭姑父就说:“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他们过一阵想开了就好了。”总不能为了帮郭喜就坏了自家的生意。这件事上,郭姑父的态度还是很坚决的。
然后他还跟夏大姑说:“他们说要把捞出死耗子的酒都倒了,我看他们可舍不得。说要拿到咱们铺子里卖的,估计也是泡了死耗子的酒。”
夏大姑见郭姑父明白,也就不再多说了。
吃过早饭,夏至和小黑鱼儿就往后院的作坊来。虽然过了端午节,但还有买粽子的人,所以这小作坊还要在开几天。
她们刚四处看完了,田来宝就来了。田来宝兴高采烈的样子,跟夏至打了招呼,就背过身去跟小黑鱼儿挤眉弄眼的。
“咋这么早就跑过来了?”夏至问田来宝,“你不用去上课了?”
“这些天我都在家里念书。过节了,我爹我娘放了我几天假。”田来宝笑呵呵地说道。
夏至又问他昨天回去的那么晚,挨说了没有。
田来宝很得意:“我给我娘买的东西我娘可喜欢了。我爹想说我,可我娘拦着,嘿嘿。”
跟夏至说了几句话,田来宝趁夏至跟女工说话的工夫,就和小黑鱼儿跑到角落去咬耳朵。等夏至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又是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夏至无奈摇头,将两个人叫到僻静处。
“我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想问。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听明白了吗?”夏至正色地说道。
田来宝和小黑鱼儿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似乎都不大乐意,但迫于夏至的威压,他们还是点了头。
夏至这才放心了。
田来宝又说起要夏至和小黑鱼儿去他家的话,说他娘今天正好在家。夏至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择日不如撞日,她总要去看看田福春的。
田福春是田来宝的娘的闺名。
田来宝没想到夏至今天就答应了要去,他是带着小厮骑马过来的,所以忙着就要叫小厮去雇车。夏至拦住了他。
“我和老叔坐我大姑家的车去。”
夏至将田来宝引到前院,让他见了夏大姑。夏大姑对田来宝很客气也很热情。她从前在家的时候,跟田福春是认识的,但也只是认识而已。夏家和大榆树田家的来往不多,虽然同住在一个村子里,但两家的生活圈子很不同。
后来两人先后嫁进府城,就更没什么来往了。
“你娘俏丽泼辣,不是我们普通乡下姑娘能比的。”夏大姑还跟田来宝提了两句田福春。知道夏至和小黑鱼儿要去田来宝家,夏大姑马上就让人准备车,还将夏至叫出去跟她商量要备一份什么礼。
“我给你预备吧,好在咱们自家开铺子,一般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夏大姑跟夏至说。
夏至就让夏大姑不必忙:“只带两样咱们今天新买的果子就行。”
夏大姑想了想,果真给夏至准备了一个食盒,装的是几样稀罕的鲜果。老刘赶车,将夏至和小黑鱼儿送到了贾家胡同。
田福春在里面听到禀报,亲自到门口来接了夏至和小黑鱼儿到后院上房坐了。
田福春的名字很有乡土特色,但是长相在夏至看来却颇为洋气。现在当然没人会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女人的相貌。
田福春是高挑的身材,面色白里透红,经过修饰细细长长的眉毛,两眼眼尾微微有些上挑,高鼻梁、厚嘴唇。
浑身都透着精明、厉害,同时也是很吸引人,很有张力的长相。她比田常在小十岁,据说嫁给田常在的经历也颇为传奇。本来同姓是不能成亲的,但他们这桩亲事却无视了这条规矩。
在府城住了这些年,田福春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还带着乡音。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将夏至打量了一番,就赞道:“好周正的小闺女,名不虚传,真是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第144章 乡里乡亲
因为乡里乡亲,按照村子里的辈分来论,夏至得管田福春叫一声大姑。小黑鱼儿年纪小,但辈分高,她和田福春是同辈,只管田福春叫姐。
田福春很热情,也很客气,先就跟夏至和小黑鱼儿说起村子里的事,对夏老爷子的人品和威望很是推崇。然后她又说到夏秀才,大兴庄这些年统共也就出了他一个秀才。田福春的兄弟们也都读了书,但却都不是读书的料子。
“夏大哥自小就仁义,从来不跟那一般淘小子一块闹。从小看大,一个村子里头,多少个人都念书,就夏大哥考中了秀才。”提起从前在村子里的事,田福春颇有些怀念和感慨。按照村子里老一辈的说法,这是夏家祖上有德,祖坟上冒青烟了。
夏至自然也客气了几句。在大兴庄,田家的日子比夏家的日子过的要好。但是在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夏老爷子看来,田家是有本事的,但却并不是本分的庄户人家。田家和夏家相互都敬着对方,同时也维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后,田福春又提到田来宝在大兴庄时候的事。“这孩子被我们给惯坏了。在村子里的时候,没少麻烦你们。还多亏你们带着,他总算没把功课都忘记,回来少挨了一顿打。”
说到这里的时候,田来宝就出声抗议了一下,但立刻就被田福春给镇压了。夏至笑呵呵,心里却字琢磨,田福春知不知道她打过田来宝的屁股呢。田来宝自己肯定不会说这件事,但是田三奶奶、田富贵他们也没说吗?
“人这一辈子,不知道会遇到多少人。可这最重要的就是两类人。一类是贵人,一类是小人。十六,你和小龙就是来宝、是我们的贵人。”田福春说话很爽快,“本来他爹发话是不许来宝出门的。不过,只要是和你们在一起,我们再没一点儿担心的,就全放开手。你们年纪还小,我和他爹长了你们些年岁。要是有啥用的到我们的,就尽管开口,我们全力支持。”
对于夏至在契书中为田来宝争取到两成红利的事,田福春非常感激夏至。而且她还想的比较长远,如果以后夏至和小黑鱼儿要做什么生意带上田来宝,她和田常在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一定会全力支持。
田来宝笑眯眯的,对他娘的这个保证非常满意。
接下来,大家就闲聊一些家常。田福春问夏至和小黑鱼儿打算什么时候回大兴庄,在知道他们打算近几天就要回去之后,田福春就邀请她们来贾家胡同,在她家再住些日子。
“要不然来宝总埋怨我们。他恨不得天天跟你们长在一起。”
说话的这会工夫,服侍的小丫头已经换了三遍茶水,又将果子和点心也换了两回。夏至今天来只是打算跟田福春认识一下,大家合作的多了,相互之间也需要更多的了解。
她和田福春聊的很投机,但毕竟还有一个桂芳斋,还有夏二叔一家。比起田常在的谨慎谦逊,田福春说出来的话可就厉害多了。
“别说一个桂芳斋,就是再多几个,我们也没看在眼里。”说这句话的时候,田福春可算是锋芒毕露。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否则也坐不上桂香斋大奶奶的这个位置啦。夏至对于村子里有关田福春的八卦还是知道一些的。
又坐了一会,夏至就提出告辞。田福春要留她吃饭,夏至只说还有事。因为就要离开府城了,许多事情都需要料理。
田福春见夏至怎么说了,也就没有勉强。她收了夏至送来的鲜果,然后让小丫头在食盒里装满了精致的点心,回送给夏至。至于早就准备好的尺头和镯子之类的,她就没敢拿出来。
礼尚往来,在夏至和小黑鱼儿面前,她可不敢充长辈。
回到西市街,夏大姑和郭姑父在院子里迎住了夏至和小黑鱼儿。问过她们在田家的经历,夏大姑和郭姑父都很高兴。
郭姑父还跟夏大姑说:“我是不知道。你就该陪着十六和小龙去。你和田大奶奶是同乡的姐妹,该多相互走动走动。”
夏大姑就笑了笑说:“以后吧。”就此把话题岔了开去。
因为回来的时候路过郭喜的酒铺,夏至就问夏大姑:“玉环家忙啥呢,我看人进进出出的。”
“玉环家今天要请你二叔过来做客。”夏大姑就告诉夏至,“刚才过来跟我说了,还让你姑父过去陪客。”
郭姑父被夏大姑提醒了,他看着时辰不早就忙站起身来,说要先到隔壁去。夏大姑并没有拦着他,只是嘱咐了一句:“少喝酒,你喝多了话就多。”意思是让郭姑父少说话。
郭姑父会意,笑呵呵地答应着去了。
夏大姑就坐回到凳子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大姑,玉环家请我二叔,是不是有啥事啊?”夏至就问夏大姑。
“没有事他们就能请客了!”夏大姑哼了一声,左右看看见没有别人在场,她就告诉夏至,“还不是他们家那些酒的事。今天早上开板到现在,一滴酒都没卖出去。这是打主意,想让你二叔帮忙。”
郭喜一家的脑子转的倒是挺快的。夏至又问夏大姑:“大姑,你看这件事我二叔能帮上忙吗?”
夏大姑想了想,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他要是想帮忙,应该是有办法。监生老爷那,几缸酒应该还不算事。”
郭姑父等人都不在场,夏大姑就跟夏至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她指着隔壁郭喜家:“那院比谁都势利眼,我到郭家都这么些年了,他们还不大待见我,就因为咱们是乡下人。只是他们拿我也没法子。……这是看你二叔跟监生老爷办事,才这么巴结着。”
这些事,夏大姑是不愿意搭理的。
晌午饭,就只有夏大姑、长生和珍珠陪着夏至和小黑鱼儿吃了。她们吃过晌午饭,又过了半晌也不见郭姑父回来,夏大姑有些担心,就打发了长生到隔壁去。
长生去了一会,就扶着郭姑父回来了。
郭姑父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就往炕上一倒,不过心情看着却十分不错。夏大姑嘴里埋怨着郭姑父,一面亲自动手照料郭姑父。
郭姑父就说自己没事,躺一会就好了。
“我嘱咐你的你都忘了,咋喝这么多。”夏大姑拿湿手巾给郭姑父擦了手脸,就问他。
“陪着他二舅,就多喝了几盅。”郭姑父笑着说道。因为是求夏二叔办事,夏二叔又是好酒的人,郭姑父这个帮衬的,就一直陪着夏二叔喝,所以才喝多了。
对于郭喜这个堂从兄弟,郭姑父还是很够意思的。
“他二舅答应了没有?”夏大姑忙就问。
“答应了。”郭喜高兴地说道,“他二舅这人办事还挺爽快。明天他就让人把酒都运走。”这么说着话,他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夏大姑就嗔了他一眼:“你傻笑啥啊?”
郭姑父看了夏大姑一眼:“你不知道。或许啊,这还有另外一件好事呢。”
“另外啥好事?”夏大姑好奇地追问郭姑父。
郭姑父就抬起身子,在夏大姑耳边低声地说了两句,然后哈哈笑着躺会炕上。
夏大姑呆了片刻:“这可真是没想到的事。”
“也算是亲上加亲。你当大姑的听着也高兴吧。”郭姑父还是笑呵呵的,今天他是真的很高兴。
“这事是没咱说话的余地。到时候咱该干啥就干啥吧。”夏大姑的兴致并不高。郭姑父醉醺醺的,也不理会,自己傻笑着就睡着了。
夏至在西屋跟珍珠说话,郭玉环就走了来。她一脸的笑,丝毫不见昨天那种着急样子。夏至就猜到他们酒铺的事情只怕是解决了。
可当珍珠问她的时候,郭玉环却说大人的事,她也不清楚。她一面跟珍珠说着闲话,一面就往夏至的身上瞥了几眼。
夏至会意,郭玉环想跟珍珠说悄悄话,她就随意找了个借口避了出来。
郭玉环见夏至走了,忙就跟珍珠说:“二舅捎二舅妈的话,让咱们过去看她。珍珠,我看你家的车在前院,咱正好有空,现在就去呗。”
原来郭玉环是会珍珠要去药王庙胡同的。
珍珠就不想去。“玉环姐,你自己去吧。我都去过了,我等啥时候我娘去的时候我再跟着去。”
郭玉环就劝珍珠和她一起去:“你在家里也是闲着。人家监生老爷家里,去看看多好啊。”说到最后珍珠还是不去,郭玉环只得说了实话,“你要是不去,就我一个人咋去啊。”
珍珠并没有多想,就跟郭玉环说:“你让大娘陪你去呗。”
“我娘要是有空就好了。”郭玉环噘嘴。酒铺要有大动作,郭喜和郭钱氏都忙的脱不开身。郭钱氏本来说忙过了这几天就带郭玉环去药王庙胡同,但郭玉环自己等不得了。正好夏二叔、夏二叔还有五月都说过请她去串门的话,她一个人不好去,就想让珍珠陪着她一起去。
珍珠心里不愿意去,但架不住郭玉环会说,最后还是被郭玉环说的动了心。
“今天晚了,要去也得明天去。”珍珠就说道。
总算珍珠肯陪她去了,郭玉环也只得点头:“明天就明天,说好了,你可别再反悔啊。”说定了明天去药王庙胡同的事,郭玉环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珍珠就到夏大姑屋子里,跟夏大姑说了这件事。夏大姑看出珍珠的矛盾,就不大高兴:“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别去。”
“可我都答应她了。”珍珠扁了扁嘴,怏怏地说道。
“你呀,咋总吃她的哄!”夏大姑对珍珠恨铁不成钢。药王庙胡同她带珍珠去过一次,私心里头,她不愿意女儿多往那边走动。不管张巧儿以后的造化如何,现在她还是田监生的外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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