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罗彪不知怎的和张娘子搭上了关系,又从张娘子那里知道他自己根本没中毒,难怪敢做这等事。
叶先生不在,罗彪就以为自己年幼可欺吗?看来她留给罗彪的印象还是太弱了,抒悠冷笑:“他人呢?”
张娘子哀求地看着抒悠:“舒姑娘,你能不能不要折磨张郎了?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若是只有抒悠一人,她早就上前抢人了,可一对上黑袍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神,想到西跨院被破坏的禁制,侍女身体内浩天宗的灵气法印,她的勇气就消失殆尽了。她不敢赌,万一输了,输的就是夫君的性命。
抒悠却完全不理她的哀求,只是淡淡再问了一遍:“他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娘子心痛如绞地看着痛苦的夫君,终于控制不住失声哭了起来,“他一拿到报酬就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舒姑娘,储物袋里的东西我两倍,不,三倍赔给你,求你莫再折磨张郎了。”
两倍三倍?抒悠嗤笑,看来张娘子根本没看出来她储物袋里的究竟是什么!休说山河乾坤袋里的东西,光是山河乾坤袋,便是倾尽她张娘子的身家也赔不起。
不过,抒悠望着她失态的样子,有些惊讶,修士修心,讲究不萦外物,淡泊情爱。张娘子好歹已经修到筑基,竟如此放不开凡俗的丈夫,她就不怕更进一步时心魔缠身?
但修行到底是别人的事,张娘子自己乐意,她管不着,更不会关心。她只想知道罗彪的下落:“张娘子最好仔细想一想,罗彪究竟会去哪里。”
“我真不知道。”张娘子泪流满面,“我只知道他想要找一个法子永远改换外貌,对了……我跟他提过有一个人可能会有办法。”
“什么地方?”
“横岭山,横岭山主。”
横岭山主?那是什么人?抒悠看向天河。
天河果然知道:“就是一个修士,自称横岭山之主,据说有大神通。听说此人一向慈悲为怀,有求必应,因此很得百姓信奉,还为其建了生祠。”
这么说,罗彪想要改换容貌,确实有可能找上这人。张娘子既说了实话,她对折磨一个凡人自然没什么兴趣,随手撤回留在张郎君体内的灵力。
张郎君软软地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被冷汗浸透的脸庞苍白如纸,本来称得上文秀的样貌也显得有些可怖起来。
抒悠看着他皱了皱眉,拉上天河向一旁让了几步。
张娘子见状,立刻扑过来抱起张郎君。她掏出绢帕怜爱地擦拭着丈夫额头的汗,低垂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舒燕,此恨此仇她记住了,以后别落到她手上!
感觉到她的恨意,抒悠不以为意地扫了她一眼,扭头问天河:“你可有法子让别人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这个简单,设个结界便是。”天河也不问她想干什么,手指一弹,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抹过,风声、竹叶声、鸟鸣声、蛙叫声……身边的一切声音以他们所处地为圆心,顿时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绝对的寂静。
抒悠早已习惯天河种种超出常理的本事,张娘子却忍不住瞳孔一缩,制造静止结界,那是金丹期才有的本领。在这个结界里,外界的一切看似存在,其实都不受干扰,外面的人也无法看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杀人灭口、偷鸡摸狗必备工具。
这少年的实力竟可怖至此?
这两个人究竟要干什么?
她虽然还抱着丈夫,体内灵气却开始自然运转起来,形成戒备之势。
“张娘子,”抒悠淡淡笑着开了口,“我莫名其妙被人抓来,心里很不开心;长辈送我的东西丢了,更不开心。这两件事偏偏你是罪魁祸首之一,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一瞬间,张娘子忽然感到了一种极度的危险。她缓缓放开怀抱中的丈夫,慢慢站起来,看向对面这个如粉娃娃般的小小女孩。
☆、第6章 战筑基
女孩烟眉如画,杏眼低垂,看不清眼中情绪,形状优美的菱唇却缓缓勾起一丝笑意:“我不开心便想揍人一顿。我知你有机会也不会放过我,既如此,何不今天做个了断?”
这一刻,她的愤怒终于超过临界,压垮了理智,战意前所未有地高涨。
筑基又如何,打了再说。
“了断?你和我?”张娘子神色奇怪地看着抒悠,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怎么看已经筑基的她和一个八岁的凡人小姑娘都不是对等的对手,还想揍她?她不禁看向一直默默看着她们的黑袍少年。
天河含笑摊开双手,以示不会插手。
好,真是太好了!张娘子差点没喷笑出来,好个狂妄的丫头,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休怪我手下不容情。
“张郎,你且先进屋。”她安置好丈夫,随手设了一个保护隔绝结界,回头怨毒地看向抒悠,“小丫头,别说我以大欺小。”
抒悠毫不示弱,抬起眼来,双眸璀璨,战意灼灼:“大娘,别怪我欺你年迈,接打!”说到最后一个“打”字,她双手蓦地扬起,冰针如雨丝密集,向张娘子泼天而去。
冰针漫天,嘶嘶作响,如密雨急奏,凛冽的寒意立刻弥漫开来。
张娘子修到筑基,年龄当然不会像外表那样年轻,刚被那一声“大娘”气得鼻子都歪了,就被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惊起:这冰针,竟给她一种护身真气无用武之地的惊悚之感。
怎么可能?明明没有灵力的小丫头,怎么能用上术法?而且这瞬发的速度,连自己也做不到!
她心中骇然,手中已多了一条彩绸法器,彩绸舞动,便如一圈圈彩色的波浪荡漾开来,细细的冰针落到不停旋转的彩绸上,顿时纷纷滑开。
只第一招,她就被逼得使出六品法器霓影绸!
张娘子心中凛然,再也不敢轻敌,见冰针纷落,霓影绸轻轻一抖,如灵蛇向抒悠裹去。霓影绸自有灵性,只要被它裹上,就会自动越裹越紧,即使小丫头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逃脱。
抒悠望着五彩绚烂的霓影绸,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在张娘子看来灵活如蛇的法器在她眼中却是奇慢无比,每一丝灵力运行,每一条运动轨迹都在她眼前清晰无比,眼看灵绸就要裹上她小小的身躯,她忽然一步踏出,轻轻一转。
五彩的灵绸顿时落了空,抒悠小小的身影已出现在灵绸旋向之外,五指半张,如兰花绽放,轻轻一拂,顺着绸中灵力流转方向快如闪电地加入一丝灵力。
认了主的法器不会听主人以外的人的灵力使唤,可抒悠加入的灵力并不是要操控霓影绸,只是把其中流转的灵力轻轻拨了一个方向。
张娘子只觉手中灵绸忽然一扭,仿佛变成了一条不听话的巨蛇,猛地向自己卷来。也是她战斗经验不足,大惊之下,急忙驱动灵力想要扭转霓影绸方向,抒悠又是轻轻一拂,一丝灵力注入。
霓影绸猛地盘旋而回,一下子紧紧裹住张娘子。
张娘子大惊失色,连忙想要驱动灵气放松绸带,抒悠却只是悠悠闲闲地左一下、右一下时不时弹出一缕灵力,那灵绸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裹越紧。
论能驱使的灵气数量、法术威力,现在的抒悠自然比不上张娘子;可若论战斗经验,眼界见识,灵气精细操控,张娘子又怎么可能是曾经元婴的抒悠的对手。何况她常年身处人间界,哪有机会与人动手,真论战斗力与反应速度,比玄冰窟中的叶冲都要差远了。
张娘子怎么也想不通霓影绸为什么会受对方使唤,只觉得对方一定有什么妖法,顿时慌了神。惊怒之下,她拼着受伤,全身灵力猛地迸发。“嘶啦”一声,霓影绸竟被她硬生生地崩断了。
“可惜了。”抒悠扫了一眼地上光彩全无的霓影绸,淡淡道。也不知在可惜法器被毁,还是可惜困不住张娘子。
张娘子又是心疼又是惊怒,不敢再用法器,法诀一捏,火球术连连发出袭向抒悠。
火球术是炼气期便能使用的法术,威力一般。她当然能使出更高阶的术法,但高阶法术需要准备的时间也长,见识过抒悠发冰针的速度后,张娘子不敢大意,直接使出自己发出速度最快的火球术,趁抒悠连连闪避,她手上法诀变换,开始准备威力更大的流星火雨术。
她低估了抒悠的速度。
“大娘,你太慢了。”清脆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张娘子骇然,这才发现抒悠不知什么时候竟从火球的间隙脱身而出,欺到她身边,小小的拳头紧紧握起,狠狠一拳砸了过来。
“嘭”一声,看似柔弱的拳头挟带着充沛的水灵气重重砸在她的小腹上,正好在她灵气运转的间隙。张娘子的护身灵气蓦地一滞,虽然没有溃散,可纯粹的水灵气顺着腹部气海穴涌入,把她刚刚准备一半的流星火雨术打断了。
法术被强行打断,张娘子顿时受到反噬,嘴角沁出一丝血来。
抒悠的第二拳已到。
张娘子慌忙后退。小丫头靠得实在太近,这么近的距离,她所有的攻击法术都没有施展空间。
“嘭”又是一声,又是在灵气运转的间隙。张娘子瞳孔一缩,不敢置信地向下看去。不可能,她明明已避开了,为什么这一拳还是打在她的气海穴上?
第二拳,丹田受震,气血翻腾,张娘子喉头腥甜,好不容易吞下一口鲜血。
第三拳再至。
张娘子调动全身灵力护向气海,眼看要迎上抒悠的拳头,小姑娘忽然轻轻巧巧地一个旋身,拳头随着身体转向,猛地击在张娘子的腰间软肉处。
充沛的灵力震碎腰眼处仅剩的薄弱护身灵气,肆意攻入,难以言喻的闷痛酸软从腰间脆弱处炸裂开来,全身经脉仿佛同时被无数细细的钢针刺入。张娘子一个踉跄,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抒悠冷冷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拳头握起,又是一拳要击出,这一次,目标是后心!
小而凶猛的拳头迅如雷电,带着依旧充沛的灵力,化作一道残影打向她的后心,仿佛死亡的铁锤越来越近。
张娘子脸色瞬间惨白,她从没像此刻这般接近死亡。护身灵气刚散未聚,身形踉跄未稳,这一拳,她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难道竟要命丧于此?她绝望地调动全身灵力,想作拼死一搏。
有微风飒然,吹起衣袂,眼前同时掠过一道黑影,如层层叠叠的黑色海浪涌起,挡住了张娘子。抒悠来不及变招,一拳直直击入那团黑色,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黑影落下,张娘子这才看清,抒悠小小的、粉白的拳头被包入一只纤长秀美的大手中,漂亮的杏眼正满含愠怒地瞪向大手的主人。
那个黑袍少年?他居然会出手救她?
“放开我。”僵持片刻,抒悠冷冷开口道。
“阿喆……”少年露出心虚的笑,眨巴着眼睛看向她。
她打断他,声音冷得几乎可以掉冰渣:“谁是阿喆?”
“你何必骗我,”少年放开她的手,讨好地笑道,“能够操纵那样一张灵气网,这种神识强度怎么可能被我洗去记忆?”
抒悠默然,片刻后,冷冷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也别管我的事。”
小小的女孩冷着一张稚嫩的脸说这样的话,看起来非但没有气势,反而分外喜感。
天河眉开眼笑,注意到她没有否认,笑眯眯地接口道:“我可不敢管你的事。不过这个人我留着还有用,阿喆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暂时留她一命?”
就算她不想给他面子又有什么办法,她能揍张娘子一顿,甚至取了对方性命;但要对付这个古古怪怪的少年,可一点把握也没有。
虽然心里明白,想到不知下落的山河乾坤袋和《万符记》,到底意难平。她冷哼一声,扭过头,不想看天河那张笑脸。
“好阿喆,你就别生气了。”天河笑嘻嘻地说着,“这样好了,我来帮你出气好不好?”
抒悠抖了抖被那声“好阿喆”激起的一片鸡皮疙瘩,还是不理他,心里却不禁起了好奇心:她一向觉得天河玩心甚重,花样百出,他会怎么帮自己出气?
天河取出一粒药丸向张娘子走去。
抒悠有点失望,用毒确实不失为一个有效的法子,可实在太没新意。
张娘子脸色发白,戒惧地退了一步。
天河懒洋洋地笑了笑:“要么丢掉性命,要么吃药,你自己选吧。”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依然声音轻柔,笑容无害,如玉的脸庞在明亮的日光下光华灿灿,动人心魄,仿佛最温柔的公子和人低语。
张娘子的心沉了下去,抒悠重逾千斤的一拳打过来时,这个半大少年只是轻飘飘的一握就挡住了全部力量,仿佛握住的只是小女孩顽皮的一下轻击。
可那是能要她命的一击!
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也别无选择。
她闭了闭眼,一把抓过少年手上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天河啧啧:“你都不问是什么药?”
“左不过是毒/药,”张娘子语气苦涩,“今后公子但有吩咐,在下莫敢不从。”
天河诧异:“谁说这是毒/药?”
难道不是?张娘子愣住了。
“这是增重药,”天河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吃了这药,以后你不管是吸收灵气还是喝水吃饭,都会长肉。这本是我给我家灵猪育肥用的,独家秘方,便宜你了。”
张娘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几乎听完天河的话就开始抠着喉咙作呕,可药早就化开进入她的五脏六腑,哪里吐得出来。
她“扑通”一声扑在地上,对着天河哀求道:“公子,要打要罚随你,舒姑娘真气不过,怎么对我都行,求你把解药赐给我。”
抒悠目瞪口呆,想到被天河强迫种了“同心蛊”的自己,忽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不过还是张娘子更可怜,凡是女子都爱容貌,张娘子又有了夫君,只有更在意自己的样貌。她本就生得珠圆玉润的,再要胖下去可怎么得了?
她虽然可恶,可真要变成一个球,也的确太残酷。
真到那时候,只怕张娘子宁可被自己取了性命吧。
“怎么样,气消了没?”天河眼角都没瞥哀哀恳求的张娘子一下,邀功地对着抒悠笑。
抒悠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满腔怒火早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她迟疑了一下:“她知道我的底细,要是泄露出去……”
天河听出她口气松动,连忙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会把他们这段记忆全部抹去,甚至她只会记得你李二郎的样子,绝对不给你捅娄子。”
☆、第7章 喜相逢
等到天河将她从张府送出来时,午时已过。少年走到庄外的坡地上,停下脚步,欲言又止。
抒悠不解地看他。
“你丢的储物袋很重要吗,一定要追回?”少年犹豫片刻,终于问出。
抒悠有些惊讶,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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