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小崧脸色灰黑。
那视频是所里拍的，为的是给公安大学的学生做个案例示范。
男学生还在叽叽喳喳，兴致勃勃，问：“以后我工作的警局，也会有她这么漂亮的女警吗？”
闫小崧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叶青忙里偷闲，看了过来，对男学生笑意吟吟，说：“可以啊，你来我们警局啊。”
男学生双眼一亮，“警察姐姐，我看见你开枪的视频了，好酷！当了警察之后，真的可以开枪吗？”
叶青撩了撩头发，说：“当然可以！”
“出生入死，你不怕吗？”男学生很好奇。
“怕？”叶青得意一笑，“我的字典里没有怕字。”
闫小崧轻咳一声，提醒男学生认真听课。
课间，他低声对叶青说：“老大，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拼。”
“哦？”
闫小崧说：“你毕竟是女孩儿，冲锋陷阵的，让男人去就好了。何况，如今国泰民安，就算有变态杀手和犯罪组织，也轮不到我们这些小刑警去管，你说呢？”他蹙眉，“你入行这么多年，见过变态吗？”
叶青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下课后，她和宋德亭教授问了声好，就匆忙离开学校。
……
警局内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被警察带回来的一群人正在做笔录，嘈杂声充斥于耳。
叶青看着对面翘起二郎腿的富二代，恨不得抽他几个耳光子！偏偏人家一副太爷的模样，用手指点着叶青：“你算老几？叫你上司出来，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叶青嗤笑，正打算讥讽他几句，闫小崧突然走进来。
“老大，命案！”
叶青一个激灵，猛地起身往外冲。
带上闫小崧、季阳和几个警力，叶青风驰电掣地开车，直奔命案现场。
命案发生在离帝都20分钟车程的小镇。小镇因一处古老的建筑群而闻名，几年前，为旅游开发，小镇被规入锦候区，如今是旅游胜地。
死的是个女人。
而且是个年轻、漂亮，楚楚可怜的女人。不过她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前非了。
叶青等人戴好手套、鞋套，进入案发现场。
“死者贾菁菁，女，26岁，本地人。她的卧室失火，床和窗帘烧毁严重。而她就躺在床上。”闫小崧从侦查员处得到了最初的情况。
叶青进入卧室，卧室内温度很高，烟尘未散，床和窗帘被烧了大半，墙和地板大半是黑的，地面很湿，应该是消防员救火时喷的水。
死者的尸体就躺在床上，血肉模糊，还混着焦黑。
“联系萧法医了吗？”叶青问。
闫小崧回答：“萧法医在前天调走了。新上任的法医很快就到，他的助理在查看尸体了。”
叶青只是蹙眉，环顾四周，先退出卧室，问：“是谁报的警？”
闫小崧：“消防中队队长。”
消防中队队长走了过来。
叶青向他行了礼，问：“这不是意外失火？而是纵火？”
消防队长犹疑片刻，点头：“是，而且有些古怪。”
叶青：“怎么古怪？”
消防队长：“我带着人上来救火时，火势还不大，只烧了半间卧室，并没有蔓延，卧室的门也没锁，可死者没逃出卧室。而且，进门时，没有听到人呼救。死者平静的躺在床上，也没有挣扎。”
的确可疑。叶青皱眉，问：“你怀疑，在火灾发生之前，人就已经死了。”
消防队长不敢轻易下结论，“我进入卧室救火时，发现地上有血迹。”
叶青神色一凜，又问：“火源是什么？”
消防队长：“是电吹风。”他顿了顿，“我推测，应该有人将开着的电吹风放在床上，再用被子堵住电吹风通风口，电吹风温度升高，引燃了被子。以我的经验来看，床被上还浇了酒精助燃。”
两人很有默契地定了定，叶青说：“嗯……正常人不会把电吹风这样放在床上，然后安然入睡。有助燃物，就更可疑了。”
几个年轻的警力查看了现场，受不了烟熏火燎和残忍的尸体，纷纷出去透气。
法医助理何珺走了出来，说：“初步断定，死者不是被火烧死的，也许是在火灾之前就死亡了。她的腹部、胸部有多处锐器刺伤，凶器应该是长15-20厘米，宽3-5厘米的刀刃，类似于水果刀之类。其中一刀刺中颈部动脉，造成喷溅型血迹。血迹喷到了墙上和地上。尸体表面被烧毁严重，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察验……”
叶青站在客厅中央，观察现场的情况。脑海中开始勾勒案发时的情景。
门窗没有被毁坏的情况，凶手能够顺利进入这套公寓。客厅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她进入洗手间，在马桶内发现呕吐物。这呕吐物属于凶手？还是死者？
两个小时左右前，凶手顺利进入贾菁菁公寓。贾菁菁是否认识凶手？凶手是强行进入，还是贾菁菁为他开的门？
随后，也许贾菁菁和凶手一起进了卧室，凶手先杀死贾菁菁，再把她放在床上。
接着，凶手拿了水果刀或者匕首，开始捅刺贾菁菁，甚至刺到死者颈动脉，造成血液喷溅。
从血液喷溅的方向推断，死者当时是躺在床上的。
刺完死者之后，凶手利用电吹风，引起火灾，烧毁现场痕迹，甚至想掩盖罪行，伪造死者被烧死的假象。
接下来呢？凶手如何离开案发现场？
贾菁菁住电梯公寓，如果乘电梯离开，会被监控拍下来。
何况，死者的血，可能会喷溅到凶手身上，凶手要如何带着一身的血迹离开？
他肯定不会乘电梯——在刚刚杀了人之后，情绪不稳，怕被人看出破绽，怕监控拍下异常。
何况，案发时，是下班时间，也就是下午4点到6点半之间，电梯里会有很多人。
叶青倏然抬头，对闫小崧说：“立刻调小区的监控，给我盯死了！”
……
这个小镇很久没有发生过命案了，贾菁菁的死，顿时引得人心惶惶。尤其是贾菁菁所住的归园小区，气氛惨淡恐慌。
案发后，上头立刻召开紧急会议，下令尽快破案，案件依旧由叶青负责。半个通宵后，叶青双眼熬出了血丝。事到如今，她还没有掌握最基本的侦破方向。
与此同时，关于贾菁菁的资料，也如雪花般传回来——
贾菁菁出生于本市附近的一个县城，母亲早年重病去世。多年来，靠父亲卖水果为生，家庭经济情况很差。高中毕业后，她父亲砸锅卖铁，供她读了本地一所二本大学。三年前，贾菁菁大学毕业，却没有找到任何工作。
贾父听闻贾菁菁死讯，伤心欲绝，老人家本就饱受生活的艰辛，如今年老失女，悲痛不已。
贾父泪流满面：“我的闺女啊……多好的人啊，每个月都给我买好东西，还寄不少钱回来……我的闺女啊——她这么好的人，谁要害她啊，叫我怎么活啊？”
据说，在大学时期，贾菁菁的风评就不好。
大学班长说：“她总是旷课、逃学，害我们班被扣了不少分。她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也从不参与任何活动。每次一问她做什么去了，她就说是做兼职去了。我看她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有时还用名牌包，哪儿像缺钱要做兼职的样子？”
室友说：“一个周起码有四五天夜不归寝，后来大三大四的时候，彻底不住校了。听说在外面租了房子，还挺高档的。”室友有些鄙夷，“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就是被人包养了。”
贾菁菁同班男同学说：“贾菁菁啊，人长得挺漂亮的，追求她的人挺多，但她都看不上。据说她喜欢有钱人，她也许就是那种捞女……她总是想办法出入一些高档场所，接近上流社会的人。刚开学时，她还交往过同年级的一个男朋友，但最后嫌人家家里穷，就闹分手了。那男生爱她爱得挺痴的，缠着她不放，结果贾菁菁对他说：‘等你哪天身价千万了，再来娶我。’”
贾菁菁在一年之前，入住归园小区。她大多时候都独来独往，和周围邻居都不熟。
小区保安对她有印象：“她一个人住，偶尔会和男朋友一起回来。她那男朋友啊，看起来比她大很多，但很有钱，有好几次来，都开不同的车，都是豪车。”
第3章 重返现场
已经是深夜了，叶青揉了揉直往下坠的眼皮，起身去泡咖啡——速溶咖啡。
闫小崧推门走进来，把小区监控的情况告诉她：“最近一周的监控都调出来查看过了，没发现任何异常。”
叶青喝了一口咖啡，嘴里发苦，可来了精神。
“最近两天的呢？尤其是案发期间，以及案发前后两小时。”
闫小崧摇头，“都没有。”
叶青放下咖啡，“小区内哪些地方是没有监控的？”
闫小崧：“住户家门口，还有楼道，有些还有监控死角。”
熬夜让叶青有些焦躁，她再灌了一口咖啡。深吸一口气，她问：“宋荞呢？”
闫小崧：“去查贾菁菁人际关系了。”
叶青：“尸体呢？安排尸检了吗？”
闫小崧：“新来的法医已经赶过来了，现在正在验尸，很快就会有结果。”
叶青愣了愣，“新来的法医叫什么？”
闫小崧抓了抓头发，“没来得及问呐……”
“算了，这不重要，”叶青坐下，双腿舒展交叠，“要是这新来的没什么真本事，我就叫他走人。”
闫小崧不由得为这新来的法医捏了一把汗。叶青手底下的“兵”，哪个没被她□□过？虽然这位法医不归她管，但要真的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也会被她怼死。
办公室内有些闷热，叶青干脆出门去溜达。
偌大的城市霓虹漫天，警局中绿树如盖，空中竟有几分月光，朦胧安静。
她靠着树干坐下，伸手去抓夜里的凉风，燥热缓缓消散，思绪也清晰了许多。她不是局里最年轻的刑警，也不是经验最丰富的刑警，但肯定是干劲最足的刑警。一旦进入侦查状态，她的身体、她的思绪，就一刻都不会停下。
几分钟后，她拿了车钥匙，开车走了，没带任何人。
“老大！”闫小崧跑了出来，“你去哪儿，带上我！”
叶青见他去取车了，没等他。
……
叶青返回了案发现场。
贾菁菁的公寓门外拉了警戒线，还有一个警察守着。叶青在门外站了会儿，没进去。
守着现场的警察见她入定的模样，没打扰她。局里的人都知道叶青有个习惯，喜欢多次返回案发地点，寻找线索，进行犯罪现场重建。
她慢慢地走，走到电梯门口，却没有上电梯，而是拐进了楼梯口。
电梯公寓的楼梯很少有人走，又黑又窄，楼梯很陡，灯不是声控的。
戴上手套，她打开手机手电，找到了电灯开关，点亮灯。灯光昏暗，像随时会灭的风中残烛。她沿着楼梯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寻找蛛丝马迹。
走了两层，在墙上发现了一抹淡淡的红印，像是血迹，很淡，像一缕细丝。
她用砂纸刮了点带红色的墙灰在纸巾上，喷了点鲁米诺，片刻后，泛出莹蓝色的光。
墙上的红印是血迹，而且很新鲜。她估测了血迹的高度，比她腰部矮一些……
什么情况下，血迹能沾到这里？
她蹲下身，血迹差不多与她视线齐平。这楼梯间很干净，没什么灰尘，所以地面没有明显的脚印，也没有其他痕迹。
四下冷寂无声，她平稳的呼吸声十分清晰。有无名的冷风扫过皮肤，叶青打了个寒颤。
一些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凶手杀死贾菁菁，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他”杀人、放火，换下沾血的衣服，离开公寓。“他”不敢乘坐电梯，所以走了楼梯。“他”刚杀了人，情绪不稳，所以急忙逃离现场，不小心把身上残余的血迹沾在墙上。
“他”当时，或许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仓皇离开。
正凝神思索着，突然有细密而杂沓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作为刑警，她相当敏锐，叶青当即判断，这是搏斗声！
过招的人招式狠辣利落，都是练家子。
什么人大晚上的，会在楼道里搏斗？难道是凶手重返案发现场？
“啊！”搏击声里，夹杂了一道痛苦的惨叫。这声音十分熟悉，叶青一头顿时一沉！
是闫小崧的声音。
叶青一把撑住栏杆，似猿猴般攀着，连跳几下，快速接近搏斗声传来的地方。
一片黑暗，狭窄的楼道里拳风、掌风交错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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