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听楚妤自己已有想法,便鼓励她道,“仔细说一说。”
楚妤看了看他,也真的和姬恒说了起来,“平江侯府的情况,陛下定然清楚,看似锦绣,内里不过一副空架子。尽管楚家家底不丰,可也不希望落到有些人手里。”
“往日他犯的小错,求不到我的身上,我也没办法阻止父亲不管他。而今他自己铸就大错,父亲保不住他却又想要保他,且性命攸关,才会急急求到我的面前。”
“既然是这样,贪生怕死的那一个,定会为了活命什么都愿意牺牲。如此,向父亲提的条件要求,想必他皆会答应,除非他也不准备管这个宝贝儿子的性命了。”
“把楚安行和林姨娘赶出楚家,让他们不可再觊觎楚家的一切。让娘亲和离,去过更好的生活。往后父亲愿意怎么过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至于远儿……”
想到弟弟楚安远,楚妤顿了顿方说,“他一直很懂事,而今也知自己年纪不小了。此次的事情过后,定会努力自立,想办法成为娘亲的支撑,不会白白的干等着。”
听罢楚妤的话,姬恒笑了笑,复问她,“将你弟弟送去军营历练如何?”
大宛如今正是和平繁盛,朝堂之上,武官势弱,比起通过科考谋求官职来说,想在军营里拼出功绩,还要难上许多分。
楚妤觉得自己弟弟聪明,才一直鼓励他读书,而没有怎么往这方面想过。她自己虽可不依赖弟弟,但娘亲和她不同,入得军营又多少吃苦,且聚少离多……
大致明白楚妤心里的顾忌,见她略有迟疑,姬恒便说,“平江侯府当初本就是靠你的先祖在沙场厮拼挣下的家业,他作为楚家后代,怎可连这点血性也没有?”
“上次见到他,我注意到他双手皆长有老茧,平时定没有少舞枪弄棒。若他自己愿意,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你真相信他,便该让他自己做出选择,且支持到底。”
“待明日楚安远进宫,我问问他的意见便是。”
今天楚元鹤碰了个壁,回去之后不会甘心,定会逼着谢氏和楚安远进宫来游说楚妤。不管是楚妤还是姬恒皆想到了这一点,因而姬恒这么说,楚妤并没有疑问。
姬恒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往日无人与楚妤点明,她心有顾忌,而楚安远不曾表露过这方面的心思,难免有所疏忽。她想一想姬恒的话,反是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楚妤一时道,“陛下能言快语,句句在理,我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姬恒当她是在夸奖自己,却含笑说,“我帮你处理这些不打紧,但我是要谢礼的。”
这件事想处理好,的确需要借姬恒的大力,因而楚妤问,“您想要什么?”停顿了一下,又想到什么的她补充道,“只要不是侍寝之流……我应该都可以努力。”
姬恒看楚妤是真的怕他提这个,但他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以前常常提到这些,是因为正好找个理由让她亲近自己,现在她愿意对他好,他怎么还会着急这个?
心里是这般想的,姬恒嘴上偏问,“侍寝怎么就不行了?你说愿意对我好,却不愿意和我有夫妻之实,合着你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在糊弄我而已?”
楚妤无法回答。
事实上,她早说过原因了,相反,她比较不懂姬恒的无所谓。
难道因为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别扭了吗?
想一想,楚妤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也许,不过是因为她的不能接受,那么他自然可以表现得坦然——
反正更加不能接受的那个人比较着急,并且会想办法努力逃开。
虽则慢了许多拍,但终于醒过神,楚妤恢复从容。
原本有些慌张的人忽然变得镇定,姬恒不由挑眉,继而见楚妤冲他一笑,压低了声音说,“皇后既这般心切,我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若不然,择日不如撞日……”
从楚妤口中听到这般调皮的话,饶是姬恒也愣了愣。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
一瞬之后,恢复淡定的姬恒也笑了起来。
他嘴角弯弯望向楚妤,软着嗓子应话,“那么今晚,臣妾便早些沐浴,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在榻上等待陛下的临幸。”
楚妤不知为何,便被姬恒逗得笑出了声。
她一边压下笑意一边说,“唔,我又改变主意了。”
姬恒及时抓住了楚妤的手腕防止她逃走。
他挑了挑眉,一本正经提醒,“陛下,君无戏言。”
楚妤笑一笑,不说话。
姬恒斜眼,不满,“总之你是学会怎么欺负我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那也不要紧,反正我喜欢。”
·
第二日,正如姬恒和楚妤预料的那样,谢氏和楚安远均入宫求见皇后。楚妤特意派人去请楚元鹤到勤政殿说话,待在凤央宫的姬恒则负责见他们两个。
大约已经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楚安远一见到自己姐姐,便肃着脸说,“姐,你不要听爹的话,不要管那个人的事情。他们平日里这样欺负我们,何必管他死活。”
谢氏听到楚安远的话,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在谢氏看来,这种话心里想一想就好了,说出来真叫别人听见吃亏的也是自己,她不希望儿子因为这些而吃了亏。
姬恒不拐弯抹角,直接对他们二人说,“我可以求陛下保他一命,但只有楚安行承诺放弃平江侯府的一切,并从此远离邺京,我才会答应这件事。”
谢氏与楚安远都被他突来的话弄得呆了呆,姬恒看向楚安远,说,“往日我总叫你要好好读书,近来想了想,许你当真不爱这些。若有机会进军营历练,你去吗?”
楚安远越发吃惊,却问,“这如何使得?假使我去了军营,娘该怎么办?”
姬恒便说,“娘可以和离,离开楚家。”
谢氏闻言震了震,错愕,“阿妤……”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姬恒复道,“弟弟去军营历练,我在宫里也很好,娘离开楚家,一个人生活自在,也不会过得不好。对于我们来说,绝非坏事。待弟弟立下战功,自可好好孝敬娘。”
楚安远思索着这样的安排,确实没有什么可操心的。
楚家的其他人过得怎么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真的有机会去军营历练,可以不用再啃那些书册子了?
稍微往深了想一想,楚安远便觉得热血沸腾,似乎马上就能大干一场。
谢氏因为姬恒的话而多少混乱,只是想到女儿要应楚元鹤的无理要求,儿子要受苦,她立时间忍不住落下泪来。
楚安远马上宽慰她,“娘,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也已经长大了,应该想办法护着您才对,不能再这样在府里荒废下去了。离开侯府,安置好您,我便去挣功劳。”
他看向姬恒,又说,“姐,就这么办罢,辛苦你了。”
看楚安远行事果决,想到楚妤这个做姐姐的往日必然对他多有教诲,否则他不会这么听楚妤的话、和她关系这么好,姬恒当下对楚安远不免多了一二分欣赏。
心思转过,姬恒道,“往后你要吃的苦比现在多得是,舒服是换不来好的前程的,你要记得今日的决心,万莫半途而废。”
楚安远拳头紧握,对着自己的姐姐重重点了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 嘤,又一更。
干脆不干脆,利落不利落⊙▽⊙
谢谢小天使们的评论,挨个么么哒~
☆、31.夸奖【补更】
谢氏和楚安远这边没有了什么问题, 要和从勤政殿出来、被吓得一身冷汗的楚元鹤谈楚妤希望达到的种种条件,对于姬恒来说, 不过是一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从凤央宫出来的楚元鹤,脸色发白、两腿发软, 几乎站不住脚。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这么恐怖,是他以前对这个女儿太不了解, 还是她入宫之后就变了?
但不论是怎么回事, 楚元鹤都不愿意再回想凤央宫里的这一场对话。哪怕回到了平江侯府,他的脸色也没有好转, 神思依旧混乱,尤其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江公公。
楚安行见到楚元鹤回来却是这般脸色, 便知道情况不会好。他纵然不知道江源是何身份, 可观其装扮也明白必然是宫里的人,于是,楚安行愈发感觉到心中不安。
得知自己必须离开邺京、离开平江侯府,楚安行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以为,那个软弱妥协入宫了的妹妹这次必然也只能帮他,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元鹤对这件事已无能为力, 保住这个儿子的性命便花费了他太大的精力。可是至少不必丧命,楚家也不会受牵累……等到风头过了,再想想办法把人接回来。
江源在旁边盯着,楚元鹤无法将这些话说给楚安行听。他被催促将事情即刻办妥当, 而盯住他的人偏偏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楚元鹤别无选择, 只得照办。
在这位不近人情的江公公的盯梢下,楚元鹤在书房写下了一纸和离书。江源接过以后检查过一遍,又拿去给谢氏过目一回,确定没有问题,方交到谢氏的手中。
楚安远守在谢氏的身边,见她又要哭,低声劝道,“您莫再哭了,莫辜负了姐姐的一番心意。你若留恋这里,只会让姐姐时时在宫里放不下您,又是何必呢?”
谢氏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然而真的走到这一天,心里仍旧是有些感触,为自己的这大半辈子。可是,也已经这样了。她点点头,忍下泪,算是应了儿子的话。
·
姬恒搞定了楚元鹤以后,便到勤政殿去和楚妤邀功。
江源回宫复命的时候,已是傍晚。
楚妤从他口中得知自己娘亲已拿到了和离书,原本嫁妆里包含的地契、商铺、庄子等都没有少,顿时放心。再听说楚安行与林姨娘也已离开邺京,又觉痛快。
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不得不说是靠着姬恒。
江源退下了以后,楚妤到侧间去找他,诚心诚意同他再三道谢。
知一切妥当,姬恒却不以为意回道,“这等事情我怎么会办得不好,岂不是太小看我了?”一面说着,他一面瞥向楚妤,问,“所以你真的觉得我很厉害?”
楚妤微笑颔首,“陛下确实厉害。”
姬恒撇了撇嘴,问,“所以你也真的觉得我很好?”
楚妤继续微笑颔首,“陛下确实很好。”
姬恒立刻变得沾沾自喜起来,又想要强作淡定。他努力压着嘴角,正色道,“我好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对我了解太少,才会觉得这样都很好了。”
楚妤认同点头,“以后,会努力了解陛下、多发现陛下的厉害之处。”
姬恒心生欢喜,踮脚便亲了楚妤一口。
·
这天,江源回宫复命不久,七公主和宜春郡主同样回宫了。
虽然三天的时间不足以将邺京逛个遍,但是想着之前的那件事该有个结果了,她们仍选择了回来。得知那些人背后无人指使,宜春郡主虽有所怀疑,但没有追究。
私底下听说平江侯妻离子散,楚家大少爷被逐出邺京,宜春郡主想起茗香楼遇到的楚公子以及那时的小事,反而彻底明白了过来。她心中清明,可并不与人说破。
皇帝陛下有自己的盘算,平江侯府又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姬媤不至于非要去拆这个台。她和姬嫆没事已是最好的,而楚安行也切实受了惩罚,她也不是不饶人。
不过——
罚完了坏人,救了她和姬嫆的郁大人还没有被嘉奖,这可怎么行!
宜春郡主认真想了想,她亲自送谢礼到郁大人府上,再诚恳请郁大人喝茶致谢,怎么看也不该被拒绝吧?
可万一郁大人就是好清纯好不做作,非要拒绝她呢?
宜春郡主认真沉思,深觉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或许她需要直接让陛下奖励郁大人一个陪她喝茶的机会。这样,他总没有办法拒绝吧?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宜春郡主喜滋滋去了见她的皇帝堂哥。
和宜春郡主一起早早到宁心殿和章太后请过安、用过早膳的七公主姬嫆,此时已然撇下了姬媤,带着自己在宫外买好的礼物,到太医院去了堵宁清。
宁清仍穿着深色的官袍,他从药房走出来,正看到立在廊下、低头盯着绣鞋看的姬嫆。听见脚步声,姬嫆抬起头,却发现宁清主动朝她走过来,她立在原处没动。
一直走到姬嫆的跟前,宁清先行了个礼,之后面色平静问,“殿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微弯下腰,仔细看看姬嫆的脸,似专心致志在观察她的气色如何。
姬嫆脸颊微红,轻咳一声掩饰不自在,“不是不舒服……在宫外受了点伤,想来找宁太医拿一点伤药。”她扬起鸦翅长睫,望向宁清,“不知宁太医方便与否?”
宁清便又似关心非关心问,“殿下怎么受伤了?”
姬嫆何曾受伤?不过是听到宁清那样的话,忍不住替自己胡诌了个理由罢了。被追问受伤的原因,她唯有硬着头皮说,“一点小伤而已,擦点药便无碍。”
“殿下受伤了,如何可以轻视?”宁清说着,嘴角勾了勾道,“殿下先到屋里坐一会,微臣去取伤药。但即使是小伤,也不能随便对待,殿下应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清说着折回药房,姬嫆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径自进得他指的那间屋子。这是平日里宁清起居之处,布置简单,却干净整洁,乍看过来颇为井井有条。
屋子里有股和院子里类似的药香味,姬嫆一双眼睛虽然四下乱看,但没有去乱动宁清的东西,同样没有往里间走。择了张椅子坐下以后,姬嫆把礼物取了出来。
☆、32.学习
听说宜春郡主来了时, 郁凌峰正在后院练剑。他虽为文官, 但幼年时体质瘦弱,家人担忧, 便请先生教他武功, 以强身健体, 于是习武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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