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直播的一票导演副导演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入戏太快了。
视角切换到航拍摄像机,大队人马组成的队伍笔直笔直,喜庆地前行。可四处一片荒芜,却衬得这场景愈发苍凉。
这时,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快速进入镜头,直追送亲队伍而来。
“宁歌——”刚刚一统六宫的岳皇后换作一身贵妇装扮,自马车窗户里探出头来,眉毛紧紧拧在一处,已是泪眼阑珊。她收回脑袋,又一把将马车车门推开,不顾还在前进中的马儿,再次高声叫道:“宁歌!”
此声呼唤凄厉,直击岳宁歌的内心。她陡然攥紧手中的鲜红绢帕,咬着牙阖上眼睛。
疾行的马车眼看就要追上队伍,队尾的两个将领却领马回头,长刀出窍,将马车拦住:“皇后娘娘,皇上只允您相送,并未准许您与郡主交谈,恕末将不能放行。”
拉车的四匹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已,岳皇后险些从马车中栽下来。
杭珊心里也是一惊:头一次有这样惊险的场面,还好她抓紧了车门,不然栽下去就是工伤一件了。
她定了定心神,跳下马车,一边往前跑一边唤自家小妹的名字。
“宁歌——”脚下就是第一个节点,两个侍卫立刻朝她冲过来,岳皇后慢下步子,与侍卫撞在一处。“宁歌!”岳皇后不顾侍卫阻拦,仍旧在艰难前行,口中不断喊着这个名字。
这一去,便是永世相决绝,再不得相见。
而喜轿中的岳宁歌好似麻木了一般,泪水还在流,可眼神已经空洞,再没任何情感。
“皇后娘娘,回去吧。”侍卫用力架住她的胳膊:“别哭伤了身子。”
“娘娘,回去吧!”宫中的掌事姑姑也跟着哭红了眼睛,在后面死死扯着岳皇后的衣服。
大队人马仍在前行,就快走到第二个节点。杭珊远远地看到副导演给她打手势,她痛呼一声,回过头去,跑回了马车里。
赶车的小哥儿驭马娴熟,很快将马车调头,皇后离去。
程梓月哭得眼睛快睁不开了,泪痕被风干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副导演再打手势,已经到了她要下车的地方。她在心里给自己默数了三个数,之后就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从轿子里冲了出去。
落地的一瞬间,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还好最后站了起来,表情也失魂落魄的。
队伍因新娘子的逃脱而渐渐停了下来。经过来来回回的排练,停得很完美,没有后面撞前面的情况出现。
岳宁歌站在大红花轿旁,整个人好似被抽干血肉的提线木偶,心中的悲伤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蹲倒在地,痛哭流涕,整个背都抽搐起来。
而长姐的马车再不会回头。
她哭得丑,很丑,却让所有的人都眼里带了泪。
耳环挂在了碎发上,眼泪流进了嘴里。岳宁歌直起身子,在原地跪好,深深地躬下身子,给长姐叩头。
三个头磕完,她瘫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霞光万丈,却暖不了一颗离人心。
“来人,抬回去!”
领队的将士策马而来,目露凶光,在见到快要哭晕的岳宁歌后,更是怒发冲冠:“不要耽误了行程!”
两个士兵得令上前,将她抬回花轿,队伍再次浩浩荡荡地行了起来。
“cut。”孙宛华站起身来,高举双手给她们鼓掌:“群演辛苦了,解散!”
四个抬轿子的小哥儿把轿子稳稳放下,回头跟程梓月说:“程小姐,太厉害了!”
还有一个问她:“一会儿能给签个名儿吗?”
程梓月抬手抹了抹鼻涕眼泪儿,咧开了嘴角。
回去路上,孙宛华一直跟她走在一块,夸她哭戏好,很有感染力。程梓月只能一直点头一直点头,偶尔说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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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一行血淋淋的小字,程梓月想着大概一辈子也存不到200巨款了。
“一会儿换完衣服上休息室,说说下头的戏。”孙宛华在她肩膀拍了拍,就提速走了。
程梓月眼泪儿还没抹利索,杭珊又追过来,一把拍在她身上:“辛苦了!我刚才磨摄像看了一遍回放,你演的太好了!”
程梓月乐了,心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哭得有多难看,反正她自己是不想看了,能过就行。
换完了衣服洗了把脸,于雪去给她还道具了。这时候已经九点多,程梓月饿得不行了,拎着小皮包前胸贴后背地就进了休息室。
结果一进门,里头乌漆墨黑一片,啥也看不见。
她还没缓过神儿来,啪的一声,灯全亮了,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哇啦哇啦地唱起歌儿来。
她差点吓尿了,一个撤步摆出一副防御的姿势:“何方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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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程梓月生日快乐!”
她定睛一看,一大屋子的人,全是剧组的,演员剧务都有,正围着桌子乐呢。桌子上好多菜,有酒,还有个小小的蛋糕。
一千个呵呵从她眼前好似弹幕似的掠过,她真想一头栽倒在地:太丢脸了。
“梓月,生日快乐。”早在那埋伏着的杭珊冲过来一把抱住她,顺势把她的小皮包跟大家的衣物扔到一块:“嗷,惊喜吗?!”
程梓月不停地点头,心想,都快把老娘吓死了。
很久很久之前,她是被茶馆爷爷捡回家里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寿辰是什么时候,茶馆爷爷从不做寿,也没给她过过生日。这么多人给她庆祝,还真是头一次。
惊劲儿过去了,她心里立马暖流翻涌:没想到出来拍戏也挺好的。尤其连导演都跟他们串通好了,把她骗来这里,简直了。
“别理他们,他们就想借机开个爬梯喝点酒。”说话的是高振云,这一段时间他都很少露面,今天也算半离队人员的探班了。
杭珊一拳头捶在他肩膀上:“我可不是!我特意替梓月想着生日,求了孙导半天呢!”
“来来来,梓月,不醉不归啊。”袁可茵端着酒杯递给程梓月,忽然让她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她刚要推脱,那边苏沉又说话了:“没事儿,醉了就让老秦送她回去嘛。”
一屋子的人都开始起哄。
程梓月敛容,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25章 人言可畏
已经是夏天的尾巴,连“秋傻子”都快过去,徐徐晚风已带了些许凉意。
程梓月孤身站在人群的对面,酒杯已经端到了眼前,大家都一脸热切地看着她。她知道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扫兴,于是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端起酒杯来,笑着说了一句“谢谢珊珊,谢谢大家”,然后仰头把一整杯啤酒灌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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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的啤酒她并不很爱喝。没有什么酒的味道,喝下去还涨肚。不过她这举动算是把气氛推上□□了,大家一个劲儿喊好,也互相斟酒闹了起来。
杭珊把蛋糕赠的生日帽给她套上,嘻嘻哈哈地靠在她身上玩儿自拍,还玩儿反串,让程梓月端坐正中装娘娘,自己在旁边委委屈屈地当丫鬟。程梓月一开始还有点拘谨,后来干脆玩儿开了,笑得合不拢嘴。
薛霖在旁边偷拍了好几张,直接上传微博圈了她俩,弄得程梓月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是微博推送。她明白的时候还弄不清手机呢,喝多了更没戏了,一生气,就关机扔一边了。
几个平时跟她关系好的开始嚷嚷着切蛋糕。其他人怕热量高,都避而远之不愿意吃。程梓月也不介意,跟着杭珊还有薛霖一边互相拍一边吃,很快大半个蛋糕就光荣牺牲了。后来不知道谁提议的,开了袁可茵带来的一瓶很贵很贵的洋酒。这酒劲儿大,程梓月才喝了半杯,脚底下就有点发飘。
正愁把剩下那点倒在哪呢,杭珊就挤过来了,拉着她跑到一个角落,小声跟她说:“刚才我特意帮你澄清的,其实记着你生日的不是我,是秦一哥。他怕苏沉再瞎说,就让我求导演给你过生日,怎么样,够意思吧。”
“谢谢……”程梓月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要是杭珊替她过生日,她还真高兴。要是秦一哥……她就有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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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啥。”杭珊喝得也有点大,跟她推推搡搡地,说:“要我说,一哥对你真挺上心的。你要也看他顺眼,不如就假戏真做,直接在一块,公布恋情算了。一哥这些年都没啥绯闻,外头都说他是禁欲系。禁欲系懂吗?那就是专情。虽然有不挨边的猜他是gay圈儿的,不过我看他看你那眼神,十有*是爱上了。你要跟他在一块,金童玉女一炒作,肯定□□少。你一下就能红过袁可茵了。”
杭珊酒后话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出来了。好在程梓月不是多事儿的人,也没那多话的条件。不然给嘴大的听去,又要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杭珊,干嘛呢?”薛霖在不远处,拿着一包呀土豆,一抬手撒出来半袋,全倒苏沉身上了。苏沉立刻站起来怒目而视,朝着他后腰就是一脚。薛霖也不知是真醉假醉,嘿嘿嘿也没当回事儿,直接借力就朝杭珊扑了过来。
杭珊立马站起来把他一手撑住,嘿嘿一笑,说:“你干嘛?醉打金枝啊?”
程梓月舒了口气,转身拿了一盒沙拉窝在角落里歇着,看着一堆人摇头晃脑在那折腾。
屋里一直特别特别热闹,她看着这群人,心里也高兴。可不知怎么的,自己呆了一会儿又失落起来:这两天白木头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不见人影。她都过寿辰了,也不来慰问一下,只有那两个忠心耿耿的黑衣服小哥还时不时给她送点吃的,真是过分。
正发呆呢,生日帽不知道叫谁拍了一下,直接扣在眼睛上,世界一片漆黑。
程梓月撅起嘴来,抬手把它往上翻。终于把那破帽子摘下来了,她就看见秦颂远端着一杯酒,长腿一迈跨过沙发凳,坐到了她旁边。
“小寿星怎么一脸落寞坐在这儿啊?”他笑得温和,很像杯子里的洋酒,喝起来只有淡淡的香气,可几口咽下去,才知个中芬芳醇厚,浓郁醉人。
程梓月笑得比他更淡,扎了一个圣女果丢进嘴巴里。
“你不用非得拿吃东西堵嘴。”秦颂远嘴角扬得高了些,却垂下头,胳膊肘撑着膝盖,道:“我知道你不爱说话,那就不用说,跟我不用客气。”
程梓月偷偷看了看他的侧脸,点着头把沙拉放回茶几上。
“头一次离家这么久吧。”秦颂远仰头呷了一口酒,喉结立刻上下滚动起来。继而他转过头来看她:“想家吗?”
程梓月抿了抿唇,跟着微微颔首。
她想的并不是几个小时车程外的那个家,而是她在燕淮镇的茶馆。一去几个月,她的那些伙计大概全死了,可能有那么一两个活下来的,也得叫官兵抓去,不是流放就是蹲大狱。而她这个掌柜的却天天在这吃喝玩乐,想来实在对不起他们。
而且几个月来,她再没碰过惊堂木和她那把三弦,都生疏得不行了。
秦颂远见她目光愈发黯淡,知道自己这话头找得不对,赶紧打趣说:“你看我,本来想哄你笑笑,结果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梓月平生最讨厌麻烦,其次讨厌的就是欠人家人情。毕竟还个人情也很麻烦。但是这一哥的姿态都放得这么低,她再不说点什么,也太不近人情。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很真挚地说了一句:“谢谢。但是……人言可畏。”
日常交流只剩60,她抽了抽眉角,无奈地笑了笑。
秦颂远直起身子,靠在沙发背上,刚要跟她说什么,就听薛霖那话唠又在不远处喊:“可茵,你找啥呢?过来喝酒啊!”
程梓月顺着薛霖的目光看过去,正见袁可茵在大家的衣服包那块翻东西呢。
“我啊,找我的钱包!”袁可茵又翻了几下,才把自己的双c翻出来,摇摇晃晃地开玩笑说:“你们喝,我可是女主角,明天还有一天戏呢!我回去睡了啊!”说完,她又朝程梓月一挥手:“梓月,生日快乐啊!”
程梓月保持一贯的面瘫笑,从一哥手里抢过酒杯,跟她回敬。待袁可茵扭哒扭哒走了,她又把酒杯塞回秦颂远手里。
秦颂远噗嗤一声乐了,在杯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说:“人言可畏,我明白。你要说的我也都懂,还希望别给你带来困扰吧。”说完,他站起身子:“我先走了,你少喝点。”
程梓月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撇嘴:她又何尝感觉不出来一哥对她的特别关照呢?只是若说喜欢的话……
“梓月!”周琳珑朝着她招手:“过来唱歌啊!”
望着少的可怜的字数余额,程梓月有点崩溃。但下一瞬,她忽然灵光一现:对啊,她可以唱歌啊!
……
等生日趴体闹腾完了,都快十二点了。程梓月是寿星,已经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大部分时间不能说话,只能喝酒,晕晕乎乎地从里头走出来,立马让凉风拍了个机灵。
“梓月。”外面一辆轿车里忽然探出个脑袋,把她吓了一跳。
“上车。”车里是秦颂远,也没换过衣服,一副一直等在这里的模样,冲她招手:“他们都走了,放心吧,我送你回去。”
程梓月四周看了看,果然已经是没什么人了,这才敢绕一圈跑上后座儿。
“梓月,生日快乐。”秦颂远把车窗关上,车子缓缓启动。吩咐司机开慢点之后,他又跟她说:“闭眼休息会儿吧,想吐跟我说。”
程梓月已经有点不省人事了,胡乱点了点头,就倚着靠背闭目养神,养到南天门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就感觉有人一直在摇晃她,跟地震了一样。她脚底下也像踩了棉花,说什么都站不稳。
“梓月,梓月?你房卡好像坏了,你站好,我下去给你换一张。”
她一睁眼,才发现自己歪歪斜斜靠在秦颂远身上呢,而他拿着她的房卡,在那怎么划都划不开房门。
怎么会坏呢?早起还好的呢。
她一把抢过来,一边划一边去掰那个把手,可是指示灯一直是红的,不变绿。
她正纳闷呢,门忽然咔嚓一下朝里开了。倚在门上的她一下没力可借,一个踉跄朝里栽了进去,接着,咚的一声,栽进一个瘦瘦的怀抱里头。
她一抬头,正对上木头那对阴森森的眼窝。
“程姑娘……”他躬下身子想把她扶起来,她却跟摊烂泥一样,说啥也站不起来。白木头没办法,把她打横抱在怀里,直直看着送她回来的秦颂远。
秦颂远也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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