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沉默无言的白木头终于抬起头,开口道:“但是姐姐已经被那父子俩迷惑了,对吧?”
“嗯。”司天美颔首:“应姝觉得是老爷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他容不下老战友的新理念,还说他跟不上时代,是迟早要被现实淘汰的老骨头。天天争得面红耳赤,父女间的隔阂就这么一点一点地产生、在心里蔓延……看似白先生跟袁可茵的事情使他们父女俩产生不小的分歧,其实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司天美抬起眼帘,直直望向白木头,却在严肃中,露出了些许笑意:“我说一句不太该说的话。在这方面,应寒先生的确是不如应姝有头脑。可是老爷子没办法,白家的生意总要有人接手。于是他开始避开应姝,带着应寒到处谈生意。大概是09年的时候。周长宁终于发现应姝跟周赫清的恋情了,跟着,带着对白老爷子的仇恨,死命反对他们俩在一起。他对周赫清说了许多应姝的不是,却叫应姝听见了。她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当枪使,害了老爷子。她不愿意再呆在周家,就带着最后那点自尊,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周赫清。后来周赫清天天发微信、打电话,应姝都没接,只想断个痛快。她知道,即使不断,以后周长宁不会愿意她嫁进周家,到时候就是周赫清夹在中间为难,她不想这样。老周拿金马的那天,喝醉了酒跑到应姝门外大喊大叫,后来被应姝的助理拖走,泼了三瓶冰镇矿泉水。之后他虽然也没死心,却钻了牛角尖。”
程梓月听到这,心都替白应姝揪了起来。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打小是茶馆爷爷把她养大,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缺了好多。白应姝幼年丧母,只有父亲相依为命。可活了三十多年,到头来发现自己一直被外人左右,害了自己的爹爹,想必那一刻心里承受的痛苦一定是他人无法理解的。
至于周影帝——她真是不想多说。
“但是那么多年的矛盾,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几句话就能解开的?父女相爱相杀,也做了不少伤害对方的事情,很难弥补了。”司天美叹了口气,无奈道:“就在应姝努力去修复这层关系的时候,白老爷子跟白先生就出事了。老爷子去世了,白先生一躺五年,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面对一个根本没管过的公司,应姝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而外界,却还在说是她篡权害死了老爷子……”
程梓月的心情也因为这个故事跌落谷底。她拉起白木头的大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好在白木头不是醒了吗?纵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也好过白姐姐自己一个人。”
“那是程小姐你不知道,白先生现在可以算得上是艺程的灵魂人物了。”司天美咧开嘴角,颇有破涕为笑的感觉。
这时,隔壁的门开了,有高跟鞋的声响传来。
第82章 道德绑架
程梓月知道肯定是白应姝从里头出来了,下意识地就站起身子,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出去之后该跟白应姝和周赫清说点什么。于是就愣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白木头的行动却比她快得多,站起身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门口。
拉开门的瞬间,白应姝跟周赫清的对话也飘飘荡荡进了程梓月的耳朵。
“周赫清,你也不用再试图激怒我了。跟你这种人渣,我没什么好说的,更没什么好气的。”白应姝的脸绷得很紧,面色铁青,微昂着头,怒意正盛地望着面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男子,拎着挎包的手指用力到搓出了声响来:“今后爱怎么在媒体面前造谣,都随便你。艺程的公关会奉陪到底。”
白应姝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给周影帝留情面。
一句“公关会奉陪到底”,完全是在说,从今天起,你也就配跟我公司的公关对话,别想再见我一面、跟我说一个字。
程梓月打心底对白应姝这种敢爱敢恨的果决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同时,她也在为这一对惋惜:二十出头就认识了,现在往40奔了,还你不娶我不嫁地抱着这段感情不放手,纠纠缠缠要到什么时候呐?
周影帝近来这些所作所为固然可恨至极,可一想到全是为了引白姐姐出来见他一面,也未尝不可笑,甚至是煞费苦心。她倒很想看看,这件事情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作了那么多祸事,想拢回白姐姐的心,恐怕要比登天还难了。毕竟一味相杀就不会再相爱了。
至于盛辉跟艺程的关系……
周长宁虽然是盛辉的创始人,但如今除了周赫清手里的股份以外,周家对公司的实际运营与管理已经不似原先那般是说一不二的地位了。公司间有竞争是正常的,又何必撕破脸呢?现如今这个行业发展得越来越快,不断有新的公司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都打算分一杯羹。如果两个巨头争得厉害,得利的只会是第三方。
换句话说,如果两个人能摒弃这段私人恩怨,就做个生意伙伴,不是挺好么?
而周影帝显然是被白姐姐伤透了心。他一向充满了玩世不恭态度的脸上,神情也渐渐变得僵硬起来。白应姝就像个没有一点缝隙的顽石,不愿意向任何人敞开心扉。你在旁边手舞足蹈作乱时,她不理你,无动于衷。一旦你触碰到她的底线,她便奋起反击,杀你个片甲不留。想要引起她注意的你,却永远也看不见她内心的感情。
别说是对周赫清,纵是对她亲弟弟白应寒,怕也是如此。
刚认识白应姝的时候,程梓月对她也是心存芥蒂的,生怕她对白木头不好,就知道算计他手里那点仅有的股权。无奈白木头对能见到已故的姐姐满心欢喜,她不忍说些伤感情的话,只能顺其自然。
但现在看来,白应姝已将公司里许多重要的业务交托给他,也教会他不少人情世故,到底还是血浓于水。怪只怪她的心太坚硬,让人轻易无法接近。
所以难说,在这么坚强的外表下,她对周赫清还有没有一点留恋。
白应姝见周赫清被她那两句强硬之语噎得迟迟没有答话,便垂下眼帘,转身要走。
周赫清不死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应姝,你我本没必要闹到现在这个份上。你如果不爱了,没期待了,跟我说一声也就罢了。你心里有什么芥蒂,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不觉得你总是这么潇洒地转头就走,已经欠了我好多解释?”他几次拉动她的小臂,白应姝都不愿回过头来。周影帝不敢太过用力,便干脆走到她面前:“纠缠你这么久,我就想要个解释而已。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我转头就走。”
“周赫清,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白应姝的声音在很小的范围之内,稍稍软了一些:“而且相信我,你不会喜欢我的解释的。”
白木头实在听不下去,两步上前打掉周影帝的手,把姐姐拉到自己身后,怒意满满道:“姐姐说了不想理你,你换个人矫情吧。”
“白老弟。”周赫清亦竖起一身的利刺:“我父亲从盛辉辞职前,曾有一次触发了家里的警报器。保安赶来之后,他却坚持自己只是误碰。但打那以后,他就每日忧心忡忡,精神状态全然不对了,没过几天就递了辞职信。家里某个摄像头拍到当晚您出现在他家中,你便不要从中插话了吧。王莹的事情,是她死有余辜。但是我家老头子郁郁而终,绝不能说跟白家半点关系都没有。看在应姝的面子,这些事我都不愿意再计较。老头子病逝,你们来参加追思会,我已经不胜感激。现在周家就剩我一个,都是我说了算。你姐姐想让我怎样,我都做得了主。前提是你得让我跟她说上话。”
程梓月这才知道,在扳倒王莹之前,白木头是亲自去找周长宁谈话了。
“哼。”白木头冷笑一声,道:“且抛开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一说。对于你爹的死,我本也很内疚。但如今看来——他害得我白家支离破碎,害姐姐跟爹反目成仇,想必也是罪有应得。如今我们姐弟好不容易团聚,你却……”
白应姝用力一扯白木头的胳膊:“应寒,别多嘴。”
白木头自是还有许多话就要脱口而出,但也生生逼着自己就此打住。他沉了口气,捏着拳头沉声道:“别再纠缠姐姐或是程姑娘。”
言罢,他揽着白应姝的肩膀转过身,又朝程梓月伸出手来:“程姑娘,我们走了。”
程梓月无法干预他们两家的家事,只能点点头,一路小跑过去,把自己小手放在他大大的掌心。
离开时,她余光看见周赫清很落寞地低着头,又回到了刚刚跟白姐姐一起坐的那个包间,估计是独自买醉去了。
几人走到日料店大堂,白应姝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大概刚才那种刚强已经全都用尽了,现在只剩下呵呵了。
白木头随着她慢下脚步,顿了顿,却又两步赶到白应姝身前,伸手紧紧抱住了她。
程梓月看到他满眼都是歉疚,高高的身子弯了下来,脑袋也靠在白应姝的颈窝,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姐姐,让你受苦了。”
程梓月眼眶也有些泛红,便不再看他们,转头望向跟在他们不远处的司天美。
司天美朝她摇了摇头,也尽是无奈。
晚上,程梓月练基本功的时候,就拿起手机来刷各种社交软件。
虽然早知道经过这一晚,白应姝乃至艺程的风评都会受到很大影响,可她还是自虐似的,忍不住想去看看。
果然,大家对白应姝的态度都快达到了“千夫所指”的程度。
首先,作为艺程影视的总裁、一个公众人物,当街动起手来就是不对的。影帝无论再怎么渣,也轮不到她白应姝出来当打脸侠。堵在大门口等着打人家,这实在不是什么有道德的做法。其次,人家只不过在见面会上谈及艺程以及白应姝这个人,做些无伤大雅的评价,顺便公平竞争,向程梓月发出邀请。从头到尾也没说什么过激的话。而艺程近来在电影市场方面的经营手段也的确是不如盛辉的,这一点无可厚非。难道自己做的不好,还不许别人点出来了?说不准听取了对方的意见之后,对自己的经营也有帮助呢。
最后,就是白应姝这个人在公众、舆论面前的信用问题了。从白易和白应寒出事以来,各方对她的揣测与指责就没有停过,可以说她的风评因为这事儿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先是父亲和弟弟去世,后又有王莹、周长宁垮台的一系列事情,再加上连周长宁的葬礼她竟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好歹是恩师的葬礼,她却只跟周赫清发生不愉快,不尊重死者。
这年头从来不缺圣母,种种的道德绑架就快把白应姝说成个十恶不赦之徒了。
大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到白应姝被批评性格不适合混娱乐圈,就恼羞成怒动手打人了。
树大招风,艺程的竞争对手多,互相踩着往上爬的事情也少不了。这会儿,跟白家甚至跟程梓月有过节的势力全蹦出来炮轰艺程了,倒是空前团结。
白木头的手机响了一晚上,他肯定也早知道这些动向了,就是憋着不说。
程梓月看不得他难受,就一直为了该怎么扭转局面而走心思。
这时,于雪给她发了短信。想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短信很长,从各方面给她分析利弊,就一个宗旨:不要蹚这趟浑水。于雪知道司天美已经找过她们俩谈过话。司天美跟白应姝是过命的交情,一定会让程梓月发声帮白应姝。只是这事情操作起来很有难度,搞不好连自己都要惹得一身腥。
程梓月看完之后就把短信删了,没再瞥第二眼。
不说别的,就凭白应姝是白应寒的姐姐,她就算没这么大能力,也得在能力所及范围内帮忙。
更不用说她了解这其中的来由,知道白应姝有多么冤枉。
她练了一会儿就去洗澡了,过程中又走了些脑子,出门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弹琴,似是在谱曲。
片刻,白木头来敲她的门,靠在门上跟她说:“程姑娘,不用为了姐姐写歌,还是你自己的事情比较要紧。”
程梓月在里头又呆了一会儿,才走出卧室,笑着问他:“我要是教你帮我录视频,你能学会吗?”
白木头一怔:“已经写好了?”
司天美的手机弹出微博推送的时候,她正躺在床上想怎么跟程梓月开口,怎么把这件事妥善解决。程梓月已经超越许多人,成为她手上一张最有发展潜力的王牌,她不能拿王牌冒险。可现在来看,任何公关都显得官方,会越描越黑。她知道白应姝心里还有周赫清。在既不能黑周家又要自保的大前提下,这个公关真的非常难做。
可程梓月并没经过她的同意,就直接发了微博,不仅了周赫清,而且只了他一个人。若不是她把自己手下的艺人全设置了特别关注,恐怕她都不知道程梓月已经采取行动了。但转念一想,程梓月恐怕是怕她拦着,才没有提前跟她说。发完之后,她肯定会来告知的。
当然还是一首歌儿,看得出来是在仓促之下录制的。视频里的她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古风长裙,连衣带都是素色的。她用一根同色发带束了一半头发在脑后,剩下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泄在肩头。脸上未施粉黛,完全素颜出镜。
程梓月抱着三弦,神情亦不似之前那般凌厉。只是淡然地、稀松平常地,对着镜头微微一笑,轻吟浅唱起来。
第83章 进击的曲艺女神
十分钟之后,周赫清把程梓月的这条微博转走了,附上评论:小姑娘讲的大概是盛辉与艺程的前世今生,和圈内人的浮浮沉沉。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寻桃看李,果不如罗浮暗芳。一直都没有好好去了解当年事情的始末,是我这个前男友太不合格。
程梓月发新歌的事已经足以引起一阵不小骚动了。她跟白应寒是情侣,又是艺程的签约艺人,这次白应姝被大规模炮轰,她的粉丝其实都希望她能置身事外,好好拍戏,别被这些负面舆论影响。
但橙黑却希望她速速来发首歌替白应姝洗白。这样,她们俩就能一起被归到奇葩这个行列了。
可之前周赫清一直在微博对程梓月出言暧昧,程梓月、白应寒联手言辞拒绝,甚至出言讥讽,害得影帝跟痔疮膏纠缠不清,闹了个大笑话,沦为群嘲之流。事情没过两天,他俩就在这你来我往地打哑谜,吃瓜群众就看不懂了:所以这两人到底是敌是友?
什么盛辉跟艺程的前世今生,什么事情始末什么前男友?恐怕还是要从程梓月的歌里找答案了。
这首歌的前奏刚刚响起,便能听出和她之前的风格有很大出入。先前她的几首歌节奏都很快,很明丽。而这一首却偏悠远,不仅节奏慢、旋律简单,整段听下来也只有淡淡的,轻飘飘的感觉。
这个视频看起来整体基调也偏简单。先前白应寒发过微博,是程梓月的房间的照片,所以大家一看这个背景就很熟悉,都能猜到是白应寒给她录的。没有打光,没有修饰,淳朴得很自然。
程梓月坐于一把太师椅上,因为怕扶手挡了动作,上身稍稍前倾,只半个屁股坐在椅子边缘,让她显得更是单薄。跟镜头微笑打过招呼后,她就垂下眸子,再没看过观众们了。
“曾有沃土草木生,夏日亭亭如盖,冬屹雪中。曾有故人植琼英,十年苦寒待芳魂如冰。”
只有轻微变化的弦音作伴奏,她浅浅开口,好似清唱。婉转间也没有特殊的技巧转换,非弦书也非京戏,只是再正常不过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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