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无非是因为纪明远这个春节没有回来的缘故,大家都是有眼睛的,见了,自然会想,那纪明远为什么不会来啊,是不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不想要这深山老林里的糟糠妻了,那蔡雪也是看准了这点,才敢大肆编造谎话来诋毁她。“我当初就跟你说了,不让他考大学,不让他考大学,你们就是不听,这下可好,事情正经向着我说的方向去了吧……”胡菲自顾自的闭上耳朵,对于胡妈又开始的碎碎念,充耳不闻。在胡菲看来纪明远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创造出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为她日后的事业打下一个坚固的基础。这一次,她之所以会选择把事情彻底弄大,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经次一役,想必日后村子里,不会再有人拿她的男女关系来嚼舌头了,除非,他们也想要向那个被送去派出所的王程一样。
胡菲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王程家就来人了,拿着胡建业的欠条,叮叮咣咣地就打上了门,而这一次,胡家大房的大门却是一直紧闭着的。王程他家从白天一直闹到了黑夜,王程他妈的喊叫声,从村头几乎响到了村尾,也不知道最后两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总而言之,在乒乒乓乓地砸了个遍后,人家这才收兵走人。贾萍瘫在地上,捂着脸,无声地痛哭着。她这些年,一点点地攒的所有钱,从牙缝里一丝丝地抠出的所有钱,胡建国从香隆偷偷带回来的所有钱,没了,全部都没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蔡雪四肢大敞地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地嚎啕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第25章 电报
“你还好意思嚎!”比她更愤怒的大概就是钟玉凤,只见她怒发冲冠, 指着蔡雪的鼻子大骂道:“你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好他赌钱的事情,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一个婆娘, 遇见这样的事不知道拦着点男人, 反倒在一旁煽风点火,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不好,你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猪,我早该让建业把你休掉了!”
“休俺?好啊!”蔡雪才不怕她,跳起来张口就骂:“那你先把俺当初带来的嫁妆还给俺, 俺保证二话不说, 直接跟你儿子拜拜!”
“你说什么!你的那些东西,不都让那些人给搜走了,我拿什么给你!”钟玉凤气的脸色发白, 看着蔡雪的目光跟要吃了她似的“建业,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她这是要造反啊!|”
胡建业倒也听他娘的话, 闻言, 一个嘴巴子就扇到了蔡雪的脸上,指着她的鼻子就大骂道:“贱人, 这次都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平常你啥也不干, 一天都晚的就知道扯老婆舌, 这下好了,撞到铁板上了吧!”胡建业这个及其自私的东西,刚才人来要账的时候, 他吓的恨不得躲在炕洞里去了,现在人走了,他倒是能个了,跳出来又吼又骂的。
蔡雪被扇了一嘴巴,自然干敢,嗷嗷嗷地跳起来,就要往胡建业身上扑去,这两口子瞬间就打成了一团。
贾萍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抱头蹲在一旁的胡建国看了连忙擦了把眼泪,带着连声都不敢出的小光和小亮,紧跟在了自己媳妇的后头。安顿好了两个孩子,贾萍看这家徒四壁的房间,眼泪又忍不住的崩溃而出:“建国我够了,我真的够了!东一闹,西一闹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萍————”|
“建国,你听我说,我不怕跟你吃苦,但是咱们还要小光和小亮呢,这两年咱们偷偷攒的这些钱,我本来是打算送他们去学校读书的,好好学习,将来不会像咱们这样一辈子在黄土地里刨食吃。可是现在、现在……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都让人给带走了啊————”
胡建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愧疚像是潮水一样的冲击着他的心灵。他虽然是个木讷的汉子,可心眼却还是明亮的。这么多年,爹娘偏疼二弟,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都紧着二弟他们。这也就算了,可是连他的妻子,也跟着他受苦,同样都是儿媳妇,妻子每天三更起,半夜睡,一天都晚都不得片刻空闲,累的往往都直不起腰,只能佝偻着睡觉,而这个蔡雪,却天天磕着瓜子,东家逛逛,西家逛逛的,家里的活什么都不插手,甚至连他们一家换下来的衣服裤子也要让妻子给洗,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的媳妇谁心疼,胡建国他为了这个家忍着,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分了吧!”胡建国突然说道。
“什么?”贾萍有点没听清楚,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我是说咱们分家。”胡建国深吸一口气,看起来已是下定了决心。贾萍本来就通红的双眼顿时更加赤红一片了,而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伤心。
胡菲可不知道他二叔家即将酝酿起赖的那场风暴,她正在跟赵亮说话呢!
“你说可是真的?”胡菲咔吧了两下眼睛,真是觉得特别的神奇。
“咋不是,我亲自去他们村打听的。”赵亮用着哼哼哼地语气,三八兮兮地说道:“嫂子,你都不知道,王程他们家在他们村里名声都烂到了什么地步。不说别的,就是他那三个姐姐,您知道,她们都嫁给了什么人吗?”
胡菲眨眼:“不是都嫁的特别特别好吗?”
|“好啥啊。一个嫁给了五十多岁的鳏夫,一个嫁给了个瘸子,还有一个更惨,居然给一个傻子当了媳妇。”赵亮说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抹痛恨地神色:“他们家大闺女,就是嫁给鳏夫的那个,听村里人说那鳏夫是个变态,一喝酒就喜欢打媳妇,他家那个大姐被他打的流产过三回,最后实在受不住了,自己找了颗柳树,上吊死了。 ”
“呀!”胡菲发出一声轻呼,眉头不自觉的紧簇了起来,只听她用着冷冷地语气说道:“想必这三口女儿,都被卖了个不错的价钱吧!”
“是呀!他家盖房子的钱,买自行车的钱,一家人吃吃喝喝地钱都是那些个女孩子换来的。”赵亮摇了摇头,叹道:“可怜啊,可怜!”
“这样的恶心之人,迟早都会遭报应的。”胡菲冷笑了一声,对着赵亮道:“舅舅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让那个赵亮就在里面蹲着吧,至于蹲多长时间,那就要看他们家的【诚意】了。|”后来,王程他妈为了这么个儿子,果然贡献出了十足的诚意,不仅把从胡二叔家搜刮出来的钱财,以及自己所有的钱财,甚至把房子都卖了,这才勉强保住了王程,最后王程以【流氓罪】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当然,以上的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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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走过了三日,就在胡菲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的时候,一封突如其来的电报,却打破了她的这份宁静。
“菲,有急事。盼带着晨晨速来。夫.纪明远。”
“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胡爹看了电报,立刻就对着胡菲说道:“你赶紧收拾,收拾去看看明远吧!”
胡妈当场就表示要跟胡菲一块去,可是胡菲考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于是,当天晚上胡菲就收拾好了一个简易的行李,第二天,就带着小晨晨还有一颗疑问的心,踏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晨晨现在大了,这孩子性子很好,轻易不怎么闹人,这也是胡菲敢单独把她带出来的原因,很显然,小家伙对火车上的一切都感到那么的好奇,一双眼睛从上车开始就不住闲了,到处乱看着,一点都不在乎这满火车的旱烟味和脚臭味。
胡菲买的是卧铺票,还是下铺。“你女儿真可爱!”说话的是个胖乎乎的带着副厚镜片的女孩子,看着年龄也不怎么大,像是学生,这姑娘买了的是上铺的票。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胡菲的床上说话,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变得熟悉了起来。
“谢谢。”胡菲对着这个胖姑娘点点头,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 ,一双手轻轻地拍在晨晨的暖呵呵的身子上,感受着那平缓而规律的小起伏。
“胡姐姐是要在哪下车?”
胡菲道:“在荣城。你呢?”
“ 正巧我也是呢!我在荣城师范读大专,姐姐呢?看你带着孩子,是去探亲的?”
“是啊,我丈夫在荣城读大学,这次是带着孩子过来看他的!”
“姐夫是哪所大学的?你说说,备不住我还认识他呢。”
|“他是学政法的跟你应该不是一个口子的。”胡菲笑着说道。
“政法,该不会是荣大吧!”
胡菲对这孩子挺有好感的,而且旅途寂寞,她也愿意多说一些。
看着胡菲点头,对面的胖女儿立刻就滔滔不绝地发表了一番她的敬仰佩服的言论,用词比较夸张,表情比较好玩,弄得胡菲都忍不住逗笑了出来。
托这个孩子的福气,这一路,她很开心地就过来了。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呜呜呜地响起,与胖女孩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胡菲带着小晨晨下了火车。随着拥挤的人流,她站在月台上,四下张望。然后,在某一瞬间,就像是有某种异样的感觉,她向着一个方向看去,然后,男人的那似熟悉又陌生地身影就落在了她的是双眸之中。
看见他的一瞬间,一个想法,不可自抑的涌上了她的脑海中,那就是——他怎么那么惨呢!
与胡妈想象中的,纪明远在大学里吃香的喝辣的,每天都过着被群花围绕的潇洒生活不同,此时出现在胡菲眼前的纪明远,无疑是憔悴的,狼狈的。他看起来消瘦了很多,头发和胡子也都乱糟糟地,一看就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的缘故,而那双眼眼睛,那双在胡菲记忆里从来都是沉稳镇定的眼睛,此时也被无数的红血丝占据了。
“来了!”纪明远站在胡菲身前,对着她疲惫的扯了下嘴角。
“究竟是出什么事了……”胡菲皱眉道:“你看起来真的很不好!”
纪明远抬起手,摸了下女儿白嫩嫩地脸蛋,对着胡菲点头:“咱们先离开这,我边走边说。”
出乎于胡菲的所有预料,出了火车站后,纪明远居然一路带着他们坐来到了——
一所医院。
|“我母亲病重。”男人用着沉重而哀伤地语气说道:“大夫说,她没几日好活了。”
所以想在死前看看胡菲这个儿媳妇,看看晨晨这个小外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草稿箱的时间 让我设计错了!!!我真是瞎啊!
第26章 病重
踏进病房大门的瞬间,胡菲下意识的压了下衣角的褶皱。
这是个双人间的病房, 胡菲跟着纪明远直径走到靠窗户的那个位置上, 一个带着小孩的女人站了起来。
“这是小菲, 我这是我姐, 这是我姐的孩子杨杨。”纪明远给双方做着介绍, 最后又指着晨晨道:“这是我女儿纪清晨。”
“姐,你好!”胡菲对着女人率先展露出笑容,亲近而不失热情。
纪明远的姐姐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她看上去有点紧张也有点忐忑, 对着胡菲双手上下划拉了起来。胡菲看见她这样, 心中微微一动,莫非——
“我姐是哑巴。不会说话。”纪明远放下手上拎着的行李,然后, 对着胡菲道:“这就是咱妈。”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看上去是那样的苍老和憔悴,她满头的银发, 身形枯瘦, 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的确已经是到了行将朽木的时候。“妈现在昏迷的时间长, 清醒的时间短。”纪明远的双目中充满了深深地哀痛:“等到下一次醒了, 看见你和晨晨, 一定会很高兴的。”胡菲已经知道,纪明远的母亲得的是肝癌,而且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就是晚期了。
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弥留的时期。
看着老太太一时半会的也醒不来了, 胡菲便对着纪明远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宾馆、旅店什么的。”
纪明远摸了把脸点点头:“马路对面有家招待所。”
胡菲以最快的速度在招待所里租了一个小套间,里面的设施还是比较齐全的,不仅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个能够做饭的小厨房,而且这里住上三四个人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当然,这租金肯定也不会便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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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菲递给纪明远一个塑料网兜,男人的脸上有点不明白的表情。
“找个澡堂子,把自己好好打理一下。”胡菲对着男人柔声说道:“瞧你浑身臭的,咱闺女都不乐意亲近你了!”
纪明远摇摇头,苦笑一声,自从母亲住院以来,他就没日没夜的陪护,晚上累了,裹着件衣裳就睡在走廊里,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的事了,这样看起来能不狼狈吗?把纪明远撵了出去,胡菲这边则抓紧时间把房间收拾一下,然后又出了趟门在就近的市场里买了一定的米,面,肉,菜。于是,等纪明远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正系着条围裙在逼仄的小厨房里忙碌着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纪明远一下子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些压在自己心底的,沉甸甸的,让他几乎窒息的痛苦和压力,似乎也没那么的重了。
“我包了馄饨。猪肉香菇馅的,你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就去医院。”胡菲头也没回地说道。
热气腾腾地大混沌,又鲜又香的馅料,纪明远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捧着碗稀里哗啦地就开吃了起来。
胡菲把盛了馄饨的饭盒绑好又带上了些其他的吃食,就拉着纪明远回到了医院。
小晨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坐在椅子上眼圈都是红的,不过这孩子到记得母亲的话,愣是没有哭出来。
“姐姐,杨杨,快过来吃饭。”胡菲把那个叫杨杨的小孩拉了过来,这孩子看起来七八岁的大小,一头乱毛,穿着不太和适宜的衣裳,他看起来似乎很怕生,从头到尾都是低着头,瑟缩着在角落里胡菲到现在都没怎么看清这孩子到底长什么样。
“姐。时间有点紧,我就简单的做了一口。你们凑合着吃。”胡菲把带来的饭盒一一打开,又亲自把筷子勺子什么的递给他们:柔声道:“姐。我在医院对面的招待所里租了间房子,你和杨杨一会就过去,今儿晚上我和明远留在这照顾妈!”纪明远的姐姐闻言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双手合十对着胡菲连连上下点动着,虽然不会说话,但双目中却布满了感激的神色。
“这是我应该做的。”胡菲用着手帕给女人擦了擦眼睛。纪明远的姐姐长得和纪明远有点像,老实说这并不是一个难看的女人,只是生活的操劳让这个女人看上去特别的干枯憔悴,况且,她又不会说话,想来这必定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女人啊!
纪明远的母亲依然昏迷着,并没有任何醒过来的意思。
胡菲找过大夫亲自了解过情况,老太太的确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已经没有任何救治的余地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减轻她现在的痛苦,能够让她平静地走完这最后的时光。“钱不是问题。”胡菲直接对着大夫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请用最好的药物,只要能够让我婆婆哪怕能够舒服一点,那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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