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那些人的反应,再次让她深切的感到一种悲哀……心中产生了动摇,这天下苍生与她到底有什么干系?自己付出一切去改变,真的有人会感激?也许大块头说的对,我们只珍惜爱自己的人,自由自在不好吗?
子时,冷文宇翻身而起来到栏杆前,抓住栏杆:不值得!我要更改计划!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后,我要与大块头在一起!逍遥江湖四处游历!
充斥着打牌行酒令空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冷文宇放在栏杆上的手慢慢放了下来,随着外面的脚步声接近,她坐回了散发着异味的稻草床上。
几分钟后,穿戴者黑色斗篷的花问鼎走了进来,帽子扣在头上遮挡着面容,停站在牢房栅栏外,没动。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记得昨日坐在这里的还是殿下你。”冷文宇冷漠地望着外面的人,嗤笑一声,“殿下以为穿个斗篷冷某就认不出你了?哦!冷某口误,再过几日就该叫你太子殿下了。卖母求荣,这滋味想必是极好的。”
第126章 案终:江湖隐(五)
花问鼎要去掀开兜帽的手停住了, 假装整理了一下帽子,“今天外面风有些大。”,他顿了下来视线与冷文宇平齐,“冷师爷应该知道想要达成目标,总是需要舍去一些东西。我会完成母亲的愿望……沿着你们……你们不会白白牺牲。我会让大欣成为我们理想中的大欣。”
“有所取舍,身不由己……”冷文宇包含嘲讽的缓慢的小声重复, “呵”的笑了一声, 寒眸刺向花问鼎, “今日你受皇帝钳制身不由己, 明日你也会受到大臣钳制身不由己,受到世间世俗的钳制身不由己。
到那个时候你花问鼎,只怕早就将所谓的理想抱负舍弃得干干净净了吧!”
花问鼎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只觉对方声音击得他脑海震荡,却又带着仿若预知的力量, 不加掩饰地掀开他心底掩盖的真.相。
他忍不住抓住栏杆稳住身形, 心底有个声音说:没错, 你从不是为了多么宏伟的目标, 也不是为了母亲讨回公道,你要的只是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
冷文宇无声无息的来到花问鼎近处, 像冰一样的手钳制住了花问鼎。
花问鼎还以为被鬼抓住了,吓得向后蹲坐喊了声“不!”,一回神就看到近在咫尺呼吸交错的冷文宇,“你……”干什么?!
冷文宇轻轻笑了开:“你是姐姐的儿子, 我本对你寄以厚望。”
花问鼎望着冷文宇的眼中充斥着不敢置信的震惊:“你……怎么会……怎么会……”
冷文宇摇摇头:“你是她的儿子,他也只教你使用过手机,告诉过你我们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是了这个世上除了他应该没人知道“神器”其实叫手机。花问鼎望着冷文宇的眼中慢慢聚集泪水,他感受抓住冷文宇的手,“你……真是小姨……你是我的小姨……对不起对不起……”忽地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我这就求父皇放你出去,我不做太子了!”
冷文宇叫住他:“回来!”
冷文宇冰冷的目光中透出丝丝悲切:“看在你是姐姐的孩子的面子上,我再问你一遍,若是你登基为皇,是不是也要向你父皇一样?所谓的为世局所迫?
为了朝堂稳固,为了江山安定,所以……维护着特权的利益,宁可将自己的爱人千刀万剐?
一步退,步步退,你当真肯冒着坐下皇位不稳的风险,坚持姐姐的志愿?不你不会。因为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贪恋权势。”
花问鼎呆呆愣住:“我……”目光从迟疑慢慢变得坚韧:“我不会!请小姨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平稳的过渡天下百姓才会接受,才不会……
小姨也知道自从母亲死后,朱学士的理论反倒得到众人认可,其中也是之前变法太过强硬导致的,只怕那样一来男、女,官、民,穷、富之间的仇恨会愈加剧烈,也许穷人、女人所有低下阶层的境地会更加悲惨。
……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就像您治下的山里镇那样?循序渐进,打造一个太平人间。”
冷文宇原本就已经放弃用激烈的手段将天下拉入战局,只想着和心爱之人好好的生活。
因此此刻的她静静看了他半晌,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定:“好,我给你十年时间。你说百姓世俗观念无法接受,却是大错特错。
是!以大欺小以强欺弱这是人性本恶。
往日的奴隶要变得和自己一样,自然是触犯了那些所谓世俗的利益,并非是什么世俗道义,只是贪念恶念而已。
用什么礼义廉耻为自己的利益权势当挡箭牌,用来掩盖自己肮脏的欲.念。当利剑格杀侵犯自己利益的人而已。
那么小姨且再助你一臂之力,让百姓人人不敢反对与你。”
花问鼎微微愣住,此刻他才彻底明白为何当初母亲种种有利于国民的变法会遭到反对最后身死,原来不是因为惊世骇俗,而是个个阶层过惯了其他他人、压榨、祸害他人的生活,所以才会反对……
他抬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冷文宇:“小姨要如何助我?”
“你不用救我出去,只需要帮冷某个小忙。”冷文宇总是含着薄冰的眼中是花问鼎看不透的锋芒毕现,声音放缓放轻,“不是让你放过我,只是将行刑改到夜晚。最好让全城人都来见证我这个大逆不道的人的死亡。我知道你能做到,毕竟皇帝可都指望用太子之位作交换,让你帮他掩盖当年的恶行……”
花问鼎心中更加困惑:“小姨不用怕连累我……我……”
冷文宇抬手打住他接下来的话:“冷某可是把自个的性命看得很重,可不会自寻死路。”所以即便你说得如何情真意切,我也不会将身家性命交到你的手中,甚至若是有朝一日你若动了杀念,那边自取灭亡吧。
冷文宇慢慢靠近,下了一个深入灵魂的暗示。花问鼎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一刻钟后,冷文宇慢慢收手,打了个响指。
花问鼎涣散的瞳孔重聚,一个回神,就看到冷文宇仍像是没骨头一样懒散的坐在床板上,月光透过高处小窗投射在她的身上,脏兮兮的白色里衣仍反射着柔和月光。
“小姨……”花问鼎像是完全忘了之前说过类似的话,“定然会改到天黑后行刑。”黑暗总是适合埋伏,希望冷师爷的朋友们能抓住机会,救走她。
花问鼎想着站起身,结果因为腿麻踉跄了一下,心里狐疑一闪而过“只是蹲了一小会,怎么会腿麻”,他起身走到门口,最后转身对着冷师爷行了一礼,“小……先生,我走了。”
冷文宇抬起青白冰冷的手指摇了摇,声音亦是冰寒入骨,“冷某也没做什么,也担不上殿下的这声先生。”
待花问鼎离去,冷文宇再次起身来到木栏锁头处,从指甲缝隙抽出银针在锁眼里扒拉几下,锁头落下……
天牢房顶,冷文宇像是没有重量体积的纸片人一样,无声无息的躲过巡逻者在房顶回廊等处起落隐现。
她才跳上高墙,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大块头黑影动作迅速的向这边接近,她眼中寒冰瞬间化为如水的笑意。
符一往抬头看了眼黑夜下十多米高的墙,正准备跃上去,去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嘴巴,他下意识要反击,但身体却先一步放松,随后熟悉的气味感觉让他认出了身后人,几日以来一直紧绷的心情松懈。
他抬手覆盖住冷文宇的手背,而后抓在手心,急切的转身,果然被冷文宇双手揽住了脖颈。
夜风凉凉,距离皇宫已远,隐约听到平民家狗吠的深巷。
“不是说今晚丑时初去找你的吗?”冷文宇一向清冷刻薄的眉眼浮现些许无奈,身上披着符一往强行脱给她带着体温的外袍。
“阿宇一向比我聪明,我怕你骗我,你的话本里就是这样写的。我……听说你被灌了散功散。”一向话少的符一往变得有些啰嗦,天生的如雕刻板粗犷英俊到暴戾的五官被焦急担忧柔化,一双深邃的狼目中也是让冷文宇心软的深情,使得冷文宇忍不住双手揽住他的脖颈。
“我怎么会骗你。”冷文宇安抚地亲了下他的鼻尖,“我没事。两个时辰前,总管对天牢清场……”
冷文宇进入牢房的一瞬间,因为牢房门窄,架在她脖子上的刀离开了片刻,指甲划破胳膊上贴着的假伤疤,一股扰乱人神智的奇异味道慢慢弥漫,侍卫太监们目光瞬间呆滞,动作迟缓。
她的身影快得超乎众人对轻功的认知,化为虚影在众人身边闪过,而后在外面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统统不能动了,一个个神情僵硬,像是生命暂停时间静止的蜡像。
冷文宇皮下藏着的银针取出,在自己几个大穴上扎入封锁了内力,等众人回神仍是冷文宇进入牢房门的那一瞬间……
“多亏我来了,要是有差错,我就救了你。”符一往听着还是后怕极了,声音压抑着带着没有安全感的急切担忧,低头额头碰触冷文宇的额头,“我们回家吧。”
冷文宇小幅度摇了摇头,在符一往着急紧张中,冰冷的手指按了按符一往前几日还没有的眉间形成的褶皱,“放心我与你说过,我早已猜到今日。一直在不断修正一个有些异想天开的计划。”
她有些心虚的停顿下,狭长的狐狸眼飘忽了一下,坚定回望符一往一直坚定望着她的眼睛,“原本有些事情不想将你……们牵扯进来,总想着让你们在漩涡之外平淡的生活。”
符一往听到此处想说些什么,却感受嘴唇一凉,被冷文宇用两指按住了,她透着无奈、感叹与感动的说:“但现在你让我醒悟。在我与你们们相遇相识相交开始,便已经自私的将你们卷了进来。而现在你们也有权知道一切、选择一切,而不是坐立不安全然无知的……为隐瞒你们的我担心受怕。”
冷文宇见符一往还是有些紧张,笑着捏了捏他僵硬的手指,“现在你跟我先去找一趟王捕头他们,再跟我一起将计划的细节再核查一遍。”
符一往顺着她的手上动作,与她五指交错,她脚下一点转身向上飘去,夜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凉凉的卷扫在他的脸上。
冷文宇拉着他飘飞而上房檐,凑到符一往耳边,“你不是喜欢江湖吗?以后我们也会有个大门派。”
符一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宇你是说?我还以为你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都准备让全寨人出来帮你。”
“你我江湖逍遥不好么?恩恩爱爱羡煞旁人的那种。”冷文宇手指竖在符一往嘴唇上“我只是觉得花问鼎的话也有道理。我改变一个小小的山里镇就用了十多年,而现在那里的百姓也有觉得我的行事有违常理的,两三代过后也许会好一些……我虽然给他十年时间但……会一直看着他若他有什么不对……”
红色从符一往的耳朵蔓延到整张脸和脖子,轻功不如她,只是被带着飞,注意着四处情况……过了很久被冷风吹着脸还是滚烫的他忍不住问:“像狂刀门?”
“天干物燥……”更夫敲着梆子,从房檐下墙头下经过,他下意识抬头。
冷文宇一挥衣袖,风沙迷了打更人看向半空中的眼,再次拉着心爱的人拾“级”而上……含笑打趣道:“比狂刀门还大的那种。”
第127章 案终:江湖隐(六)
公孙锦的府邸。公孙锦下朝后照例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 还抱着哄了会儿。等从妻子房间出来,就看到谢氏沉着脸站在那里。
公孙锦微微一愣:“母亲为何……”
“锦儿啊……”谢氏的声音充满疲惫脊背弯曲,“为娘听说是你出卖了冷师爷?”
“娘……”
“你别叫我娘。娘虽然不认得几个大字。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这个词儿。罗元帅冷师爷都是女人不假,男扮女装做出的也是荒唐事也不假。但他们对你娘对你都有恩,你怎么就……恩将仇报。”谢氏摇了摇头:“娘知道你从小就嫌弃娘……但这是第一次我真是后悔……后悔没教好你。明日娘就会剃度出家,为你赎罪。”
身后的房间中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中间夹杂着刘巧哽咽的哭声。她后悔了, 她真的很恨自己。
翌日, 官府张贴告示, 宣布要在入夜后处死欺君、诬告君王的冷文宇。
这个消息让整个茂都闹腾起来,怎么会是晚上行刑?简直不合常理。于是一个鬼鬼神神的谣言开始在市井流传——
以往犯人行刑都是午时三刻阳气最重的时候,那么什么人需要晚上行刑?听说那位女扮男装的冷师爷是仙人转世, 花荣帝残害忠良天地不容。
听冷师爷的家乡人说,冷师爷无父无母凭空出世, 捡到她的那一日封山大雪骤然而停……制作出种种凡间不可能有的东西。
说起来那位罗文萱也是如此, 凭空出世……
随后的几天, 天牢无人发现深夜冷文宇有时候不在牢房, 而是与符一往一起与她的人商议计划着一些事情,更是每日发出书信联系江湖、朝廷一些人。
天牢中没有冷文宇每日与符一往说得那般平静。狱卒中总有内心阴暗的恶心人。看着进了个平日看不起的女子,关键是现在内力尽失的。自然想来找不痛快, 却在找不痛快的时候莫名其妙面无表情的走了,同伴和回来他说话,却只得到对方木木的回答,当晚被人发现暴毙家中。
符一往压根就不放心冷文宇, 所以在冷文宇明知道却装着不知道他跟着,等冷文宇收拾完那些人,他又来了一遍,使得一些人的死相更凄惨了些。
一转眼便到冷文宇行刑当日。这日是个假阴天,黑云压顶,阴沉沉地不往下落水滴。
太子花问鼎被委任为行刑官的监管,公孙锦为行刑官,更是五名元老被私下认命监管他们二人。
很多牵扯进当年事情的大官也来到现场,想要放心的看到冷文宇带着那些秘密进入坟墓。
这个季节加上阴天天黑的很早,也离夜禁时间远得很,围观砍头的好信儿百姓比每次人多得多,仿佛全茂都甚至是外地的人都赶来了。
刑场周围密密麻麻的,远一些高地的茶楼也被人沾满了,一个个伸着脖子探着身子看热闹,纷纷说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子长得的确像是狐妖……甚至有人兜售瓜子等小食。
花问鼎将百姓们落井下石的姿态尽收眼底,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向沉稳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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