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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作者:姚颖怡

  罗锦言瞠目,杨善宗的这些事足够写个词话本子了,就叫碧血丹心大奸臣。
  但是罗锦言彻底明白了,前世时杨善宗仕途平顺,以二品大员的身份调回京城,入阁拜相,杨氏一族有他照应,个个顺遂。而这一世,他虽然保住性命,逃过全家发配的大劫,但是他即使重返官场,也难以再受重用,杨家再也难复往日繁荣。
  他只能孤注一掷,把希望寄托在前世他看不上的外室弟弟身上。
  “我记得杨善宗的胞弟不是早就是四品了吗?他比不上高蕴?”罗锦言问道。
  秦珏微笑:“也是我那时下手狠了些,那时见杨善宗与二叔父走得近,便找了机会,把杨善宗的胞弟调到湖北去了。”
  湖北?
  罗锦言顿时明白了,十万军在湖北起事,湖北的官员活着逃回来,也永无起用之日,秦珏这一招不但恶心了秦牧,也断了杨善宗的一条臂膀。杨善宗只能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和财力,把高蕴顶了上去。
  罗锦言苦笑:“怕是杨善宗和高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高蕴会在短短几年之内坐上首辅大臣的位子。”
  秦珏笑道:“你还记得当日庄渊不同意常一凡进礼部的事吗?这就是霍阁老与庄渊达成的协议。庄渊想要全身而退,可是他也让霍阁老放弃首辅之位。”
  这件事罗锦言想到了,庄渊心胸狭隘,为人刚愎,他和霍英面和心不和十几年,到如今他不得不致仕了,又怎会眼睁睁看着霍英坐上那个位子呢。
  他不让自己的孙女婿常一凡进礼部,同时也阻住了霍星进刑部的路。
  罗锦言哈哈大笑,她还真没有看错庄渊。她道:“霍阁老是聪明人,便答应下来,先是祸水东引,和庄渊一起抛出了韩前楚,让韩前楚既成了众矢之的,又被在湖南抗击十万军的尹宸忌恨,然后以赵极的性子......不只是赵极,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想看到没有党争的内阁。庄渊走了,霍英让贤,内阁便是以韩前楚最大,韩前楚是出名的刺头儿,赵极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所以他提拔了根基最浅的高蕴。”
  秦珏拍拍她的脑袋,说道:“这件事就是这样,你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高蕴与杨善忠的关系,我见你每次提到杨善忠时总会情绪低落,这才没有对你说,我不想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影响到你,再说他们这些破事,我听着都嫌膈应,当然也就不想说给你听了。我和你在一起时,只想风花雪月,别的什么也不想。”


第八二三章 生恩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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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两天,立春的娘提了四色礼,去了铁锅胡同找常贵媳妇。常贵媳妇之前也只见过立春娘一回,见她突然来了,还带着礼品,心里有些吃惊。
  立春娘和常贵媳妇东拉西扯,好半天才说到正题:“刚才我进胡同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林管事,哎哟,那可真是年青有为啊,听说他们家给大奶奶娘家那边做了两代陪房了,啧啧,整个九芝胡同也没有这么有脸面的了,难怪大爷也对他高看一眼呢。”
  常贵媳妇登时明白立春娘的想法了,这女人当年狠心把立春卖给人牙子,后来又要卖另一个女儿时,在人牙子那里才知道立春不但就卖到京城,而且还是秦家大奶奶身边的体己大丫鬟,她便跑上门来找女儿,又是哭又是闹,倒像是当年她把女儿卖给人牙子,都是为了女儿着想似的。
  即使找回立春,她平时也没有对立春问寒问暖,但每到九芝胡同发月例的日子,她准时上门要银子,若是立春恰好不在,她便站到大门口,扯着她和后夫生的几个孩子见人就哭诉,说立春跟在大奶奶身边穿金戴银,她这个当娘的日子有多难熬。
  如今立春已经是一等大丫鬟了,早就到了该放出去的年龄,当年她和雨水、谷雨、春分,都是常贵从人牙子处买来的,她们四个后来都做了一等或二等的大丫鬟。可另外三个早在十七八岁时,府里的、庄子里的,但凡是觉得自己有几分体面,又有适龄儿子的人家,都会想方设法来求罗锦言给恩典,如今这三个虽然还没有放出去,可是都已经定了亲,明年这个时候也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了。
  只有立春无人问津。谁都知道立春现在的身份,和当年的夏至差不多,夏至成亲时,大爷赏了九芝胡同附近的一座宅子,大奶奶更是给她置办了三十六抬的嫁妆,比起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差。
  若是立春成亲,即使比不上夏至,嫁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谁让她有那么一个娘呢,立春不但要养活她娘,还要养活她的后老子和一堆弟妹,有这样的娘家,就算陪嫁再丰厚,早晚也给吸干了。
  听立春娘提到林丛,常贵媳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林丛是林总管的独生儿子,论起身家,就连管三平也比不上他们家。难怪立春娘上门示好,原来是看上林丛了。
  大奶奶一直在为林丛的亲事犯愁,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让林丛回来。可若是立春合适,大奶奶又怎会舍近求远?
  还不是担心林丛性子和顺,镇不住你们这一家子吸血鬼?
  可她还是猜错了。
  立春娘对常贵媳妇说:“我家立春就是个没用的,我像她这么大,早就生了三个了,她呢,到现在也没有嫁出去,唉,嫂子你也是当娘的人,你说我能不急吗?”
  “您是主管嬷嬷,大奶奶面前是能说上话的,我这会儿就担心啊,大奶奶随手把她指给哪个不成器的小子,到时个还要让我这苦命闺女养活着。”
  “大爷若是肯收了她,我们家就是烧几辈子高香也愿意,可我这张老脸,在大奶奶面前算个屁,好在还有嫂子你呐,谁不知道大奶奶和你是多少年的情分啊。”
  常贵媳妇先前还以为立春娘是看上了林丛,想让她给做媒,却没想到这婆娘还有这个心思,府里的丫鬟存这种心思的不少,可大奶奶身边绝对没有,若是有的话,根本不用让大奶奶知道,她和夏至就给处置得干净利落。
  可万万没想到,当闺女的没有这心思,当娘的却恨不能把闺女送到大爷床上去。
  常贵媳妇一口唾沫啐到立春娘脸上,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不要脸,就把你自己卖了啊,你是要卖到下贱地方还是卖给人牙子那都随你,没事就打自家闺女主意,你连猪狗也不如,还连我家大爷也惦记上了,我呸,好在我家当家的没在,否则不把你这张烂脸扇烂了才怪!”
  立春娘没想到自己好言好语,却被常贵媳妇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待到出了常贵家的大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这家人狗仗人势,要欺负死我啊!”
  常贵媳妇气得半死,这胡同里谁不知道他们家是秦家大奶奶的陪房啊,立春娘这么一闹,丢脸的不是他们,是大奶奶。
  她带着自家的帮佣婆子,上去就去捂立春娘的嘴,可立春娘又抓又挠,大喊大叫:“你们都听听,哪家的陪房敢挡着爷们儿纳妾的,连提都不让提啊!”
  已经有人跑过来看热闹了,立春娘见了,索性哭声更大。
  林丛也住在铁锅胡同,当年罗锦言给他和常贵每人置办了一处宅子,他刚好要出去,就看到常贵家门前围了一堆人,他心里一凛,快步走过去,分开人群便看到一个妇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哭闹,他认出来这是刚才和他打过招呼的那个人,说是立春的娘。
  看到站在一旁的常贵媳妇,他便猜到定是这两人起了口角,遂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立春娘面前,道:“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般吵闹成何体统,这银子你拿去,不要再闹了,也给你家闺女留几分体面。”
  立春娘接过银子掂了掂,抹了把眼泪,冲着林丛咧嘴一笑:“小林管事,还是你上道。”
  说着,她麻利地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朝常贵媳妇吐了口唾沫,扭着腰走了。
  林丛向围观的人群抱抱拳,客气地道:“没事了没事了,各位也散了吧。”
  围观的都是邻居,自是知道他们是在一家当差的,便都一哄而散。
  常贵媳妇还在生气,林丛提醒道:“嫂子,刚才那妇人说她是立春的娘,不管今天这是什么事,你还是去和大奶奶说一声,免得她到九芝胡同再哭闹。”
  常贵媳妇可不想把立春娘说的那番话告诉大奶奶,她一个人嫌脏就够了,哪能污了大奶奶的耳朵。
  接下来的两天,常贵媳妇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和罗锦言说,但那天发生的事,却已经传到了立春耳中。
  立春不敢相信,她娘会跑到铁锅胡同去胡说八道,为此特意请假回家问她娘,她娘冷笑道:“我是那么说的,怎么了?你有本事就混个姨娘,也让咱们一家子沾沾光,让你弟弟也当回舅老爷,就你每月这点月例银子,是够这一家子吃还是够一家子穿啊?”


第八二四章 断尘丝
  ♂!
  立春很小时就到了罗家,后来又跟着罗锦言来到秦家。她是侍候罗锦言的,即使在罗锦言成亲以后,贴身服侍秦珏的也是竹喧、莲舟这些小厮,后来她做了大丫鬟,就连端茶递水跟进跟出也交给小丫鬟去做了,夏至做了管事妈妈后,罗锦言屋里的琐事便交给了她。
  刚来秦家时,常贵媳妇和夏至挨个拎着她们这几个小丫头的耳头叮嘱,她们是大奶奶的陪嫁,她们若是做得好,别人会说这是应该的,她们若是不好,别人不会笑话她们,只会笑话大奶奶,笑话罗家。
  大奶奶嫁过来七年,她也从当年鲁莽的小丫头长成了大丫鬟,九芝胡同乃至京城里有往来的人家,谁不知道她是秦大奶奶面前的红人,她走出去,就是那些太太和奶奶们,也要叫她一声“立春姑娘”。
  可是现在,她的娘却存了这样的心思,还跑到铁锅胡同里大闹一场,那天围观的人里,就有三房的管理刘双喜的亲家,这番话既然能传到她耳中,自是也传遍了各个房头,她一听就知道是真的,虽然有添油加醋,可这番话千真万确是她娘会说出来的。
  立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明远堂的,她一头扎进自己屋里,蒙个被子偷偷哭了起来。
  刚到罗家时,常贵媳妇就告诉她们,当丫鬟的不能在府里哭,那是给主子添堵。
  所以她哭了一会儿,坐起来重新梳洗了,让小丫头拿了煮鸡蛋过来,她把煮鸡蛋在眼睛上滚来滚去,直到消肿了,才从屋里出来。
  侍候她的小丫头跑过来,道:“杨树胡同那边的二舅奶奶的日子快到了,姐姐没在眼前,大奶奶正让若谷嫂子准备东西呢,针线房送来的小衣裳,要挨件地把衣领揉软了呢。”
  立春点点头,问道:“大奶奶知道我回来了吗?”
  小丫头道:“大奶奶知道姐姐回来了,帽沿胡同三奶奶打发人送来一小筐大白虾,个个都有巴掌大小,大奶奶让给大少爷和大姑娘各送了些,余下的让灶上趁着鲜活做出来,还特意吩咐了留下几尾给姐姐,说是姐姐打小爱吃白虾蒸蛋。刚才我到灶上去,灶上的婆子都羡慕姐姐呢。”
  立春的脸上火烧火燎的,大奶奶对身边侍候的人一向很好,只要大奶奶高兴,无论金银珠宝还是绫罗绸缎,说赏就赏给她们了,更别说几尾虾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前也从未觉得有什么,可今天她感觉自己受之有愧。
  她娘说的那番腌臜话,既然能传到她耳中,大奶奶想来也知道了吧,她还有何面目去见大奶奶?
  立春又回了自己屋里,她是一等丫鬟,有自己单独的屋子,还有两个小丫头侍候她,她这间屋子是以前夏至出嫁前住过的,那时夏至还笑着说:“你们几个啊,不论谁住到这间屋子,都是住不久的,好在这屋子够大,足够给你们放嫁妆。”
  那时她们全都羞红了脸,心里却全都盼着有那么一天,她们像夏至一样,带着大奶奶给的嫁妆,离开这间屋子,住到大奶奶陪嫁的宅子里,再从那里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立春的眼睛模糊了,她丢尽了大奶奶的脸,她还有何脸面在这里住下去,她干脆死了算了。
  可若是她死了,她娘和那一大家子,定会跑到府里闹吧,她是有卖身契的,她家里的那一群可没有,为此闹起来,府里赔银子事小,可她是大奶奶的人,这件事闹大了,丢脸的还是大奶奶。
  她果然是个没用的,活着死了都是一样。
  立春大睁着眼,在屋里枯坐,晚膳时小丫鬟兴高采烈地捧了白虾蒸蛋进来,她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净净。
  这是大奶奶赏的,她不能浪费。
  大奶奶平时赏口吃的,又怎会这样大张旗鼓,这分明是知道了那件事,不想让府里的人耻笑她,以为她从此失宠,这才借着白虾的事,给足她的脸面,不至于让那些婆子们趁机看轻她。
  第二天早上,罗锦言难得早起,常四娘的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常四娘的娘家嫂子庄芷桦有孕在身,若不是阿树还太小,罗锦言便搬到杨树胡同帮忙照顾常四娘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每天上午过去看看,过了晌午再回来,她走开一上午,阿树有乳娘带着,倒也没什么事。
  给常四娘准备的东西昨天便准备好了,秦珏去上早朝,罗锦言梳妆打扮妥当,便准备出门。
  立春却在这个时候来了。
  昨天立春出府、回府,罗锦言全都知晓,她信任立春,她自己从小看大的丫头,如果连这种事也拎不清,那也不会在她身边这么多年。
  立春打扮得整整齐齐,只是比往常素净了许多。罗锦言看到她这个模样,噗的笑出来:“你穿成这样,可别跟我去杨树胡同,让太太和舅奶奶看到,还以为我不给你们缝新衣裳了呢。”
  屋里的几个丫鬟全都笑了起来,个个都是娇美如花,更甚得立春朴素清淡。
  立春没笑,低声对罗锦言道:“大奶奶,奴婢有点事,想求大奶奶。”
  罗锦言猜到她可能是想解释她娘的那件事,不想让她尴尬,挥挥手,让屋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这才微笑着问道:“什么事啊,可是要谢那几只白虾的事吗?”
  立春脸上一红,噗通跪下:“大奶奶,奴婢自是要谢大奶奶赏的白虾,大奶奶体恤奴婢,给足了奴婢脸面,是奴婢和奴婢的娘不知好歹,给大奶奶添乱了。”
  罗锦言摇摇头:“小事而已,和你又没有关系。”
  立春心里更是愧疚,她咬咬牙,对罗锦言道:“大奶奶,奴婢想求您再给奴婢一个恩典,奴婢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什么恩典?”罗锦言坐直了身子。
  立春道:“奴婢听说四姑奶奶贩依了,在家里做了居士,奴婢知道不敢和四姑奶奶一样,可奴婢也想修行,只是还没有当奴婢的在府里修行的先例,所以奴婢想求大奶奶给个恩典。”
  罗锦言怔住,她没想到立春想了一个晚上,竟然有了这样的打算。
  立春说的四姑奶奶,是指的秦玲,秦玲和离大归后,在娘家过得也不顺心,前阵子请了三太太出面,求了慈恩寺的慧觉大师,让她做了在家修行的居士。
  秦玲本就是大归之女,她不想再嫁,做居士也算有个寄托,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可立春正值青春妙龄,竟然也要这样。
  罗锦言心里一阵刺痛,她当然明白立春的心思。有那么一个娘,一个家,立春就算嫁出去了,以后也别想有安生日子。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嫁,可立春娘当众说过想让立春当姨娘的话,立春想留在府里,只会被人说是另怀目的,恐怕,就连她这个主子,心里也会膈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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