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哥儿一面跟着他急急地往前走,一面气喘吁吁地道,“你不是说在大人面前不能说谎吗?要是说了谎,大人就不相信我们了,我们就不能出去玩了。”
“你那脑子能不能动一动!”慎哥儿翻着白眼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这不是视具体的情况而言吗?我们这个时候就是不能实话实说的时候!”
“那我们什么时候要实话实说?”止哥儿问。
很多答案从慎哥儿的脑海里飘过,说起来就话长了。
慎哥儿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又不愿意被止哥儿给问倒,只好简单粗暴地道:“我说什么时候该说就说,什么时候不该说就不说。”
“哦!”止哥儿老老实实地应着,不再问他。
慎哥儿松了一口气。
可没有清闲几息的功夫,止哥儿又道:“那要是我娘问起我来,我要不要告诉她你会带我去灯市玩呢?”
慎哥儿直觉应该不告诉,可转念想着着自己要送这傻子两个大花灯,而太皇太后这边的赏赐都是登记在册的,大人们肯定会知道,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他只好道:“你娘不问你就不说。你娘要是问起来,你就傻笑,只管说这灯是我送你的。”
免得这傻子不会说话,到时候把什么事都和盘托出,弄得他以后想溜到哪里玩会儿都没有机会。
“那怎么能行?”止哥儿大叫,“我不能让你能背黑锅!我会跟我娘说,是我闹着你要去的。我祖母很疼我的。我娘要是教训我,我就去找我祖母,我娘最多罚我跪祠堂。”
慎哥儿很头痛。
王世叔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傻子!
他也是。和什么人玩不好,还和这傻子一起玩。最后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慎哥儿不由低声喝道:“你给我闭嘴!不会说话就不说!”
止哥儿忙把嘴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缝。
周围清静了。
慎哥儿觉得人都舒服了很多。
而李谦听着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说话声,忍俊不禁。
他和姜宪都以为慎哥儿会和念慈、怀慈两兄弟更亲近,没想到慎哥儿却和止哥儿能玩得到一块去。
这也是缘分吧?
那边慎哥儿和止哥儿拐出了小院,又跨过一道道门槛往慈宁宫去。
眼看着慈宁宫在望,一直安静无声的止哥儿却扭扭捏捏地拉了拉慎哥儿的衣襟。
慎哥儿不耐烦回头,就看见止哥儿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要干嘛!”慎哥儿凶狠狠地道。
止哥儿不说话,望着他只摇头。
“你不会说话吗?!”慎哥儿朝他吼道。
“是你不让我说话的。”止哥儿委屈地大声反驳,好像慎哥儿是欺男霸女的土匪。
慎哥儿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他放缓了声音,道:“我是让你不要在大人面前乱说话,不是不让你说话!”
慎哥儿觉得自己这样解释都很傻。
止哥儿却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但表情依旧快哭了地道:“哥哥,我要小解。”
慎哥儿愕然。
可没等他开口,止哥儿已急急地道:“我没出小院的时候就想小解了,我现在忍不住了,怎么办?”他说着,已经捂着裤裆急得团团转起来。
慎哥儿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前后左右地张望,给止哥儿找小解的地方。
宫里为了安全,都不怎么种树的。
慎哥儿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个小树林,看着止哥儿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好把他随手拉进了一个院子,指了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树道:“你就在这里小解吧?”
“啊!”止哥儿睁大了眼睛,道,“这怎么能行?这里是庭院,还没有马桶……”
慎哥儿大怒,道:“你是男子还是女子?要什么马桶?要么就在这里小解,要么就拉裤子里!你自己选!”
止哥儿只能选就地小解。
宫门前当值的侍卫看着脸都白了,却不敢说什么。
止哥儿小解完,人是痛快了,可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快在哭了似的看着慎哥儿,道:“没水,没水洗手!”
“忍着!”慎哥儿横眉怒目道,“你要是我爹的手下,早被拉出去打鞭子了。我爹手下的人打鞑子的时候,没水喝,就喝马尿……”
“啊!”止哥儿的眼睛张得更大了,结结巴巴地问慎哥儿:“你,你喝过马尿?!”
当然没有!
他是听他祖父身边的那些老兵说的。
但这会儿,他不想和止哥儿废话,道:“你解还是不解?不解我们就继续往慈宁宫去,解就快点。今天不出宫,明天我们休想去灯市!”
“好!”止哥儿举着双手在慎哥儿身后,满眼佩服地望着慎哥儿的背影。
哥哥好厉害!
连马尿都敢喝!
还敢骗太皇太后和临潼王!
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他哥哥的胆子更大了!
之后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京城里都传着李慎跟着李谦打鞑子,没水喝的时候喝过马尿的轶事。
可怜慎哥儿,一直都不知道这个流言就是从王止这里传出去的。
第986章 出宫
此时的止哥儿当然也不知道自己用非常崇拜的口吻说出来的一件事,最后却走了样……
他举着双手啪嗒啪嗒地跟着慎哥儿进了慈宁宫,遇见印霞就高声地喊了起来:“姑姑,姑姑,快,快帮我洗手,我的手好脏!”
慎哥儿就瞪了止哥儿一眼。
他怕止哥儿当着众人嚷出他刚才在不远的宫院里的大树下小解过。
好在止哥儿也觉得非常的丢脸,红着脸,一句话也没有提。
印霞看他小手白白嫩嫩的,压根看不出一点脏的地方,不由困惑望着止哥儿。但止哥儿非要洗手,她也不能不让,只好咐咐小宫女去打了水过来。
止哥儿洗了手,松了口气,有种重新活过来了轻快感。
就是矫情!
慎哥儿撇了撇嘴,问印霞:“东暖阁的客人走了没有?”
“走了!”印霞笑道,“刚刚走不一会儿。”
运气还不错!
慎哥儿顿时信心大增,带着止哥儿进了东暖阁。
太皇太后正想问两人的行踪,两人就进来了,太皇太后很是高兴,笑咪咪地招了两个人在身边坐下吃瓜果。
慎哥儿给太皇太后剥了个福桔,见太皇太后笑咪咪地吃了一半,这才道:“曾外祖母,我想今天出宫去看我娘,明天和我娘一起进宫来陪你过元宵节。”
孩子想母亲了,太皇太后很能理解,何况今天已过一半,明天慎哥儿就又进宫了。
“好,好,好!”太皇太后高兴地道,“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东西,你明天再随你母亲一起进宫。”
慎哥儿忙道:“不用收拾东西。我不过出宫住一夜而已,家里也有我换洗的衣裳。”
太皇太后听了更加高兴了,连连点头,喊了孟芳苓进来,让她给慎哥儿装些瓜果点心回去。
孟芳苓微微地笑,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自赵玺南下,上贡的贡品都送往了南京,京城这边冷冷清清的。要不是临潼王差人送了很多年货过来,只怕赏人都没什么可赏的。而东西既然是临潼王让人送进府的,长公主肯定多的是。也不知道姜宪看到了会不会伤心!
止哥儿看慎哥儿这么顺利地就出了宫,也嚷着要出宫,并且脑子不知怎么一下机灵起来,道:“我想和哥哥一起!”
慎哥儿走后,慈宁宫就止哥儿这一个孩子了,的确是不好玩。
太皇太后想了想,立刻就答应了。
止哥儿朝着慎哥儿有些得意的笑。
慎哥儿也有点高兴——他不用再想法子把止哥儿也弄出宫去了。
两人一同出了宫,止哥儿却要跟着慎哥儿去长公府。
慎哥儿斜睨着他,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只管回家去,我明天下午去你家里接你出来。”
止哥儿高兴采烈地应了,可还是拉着慎哥儿的衣袖不放,道:“哥哥,你就让我去你们家玩一会吧?我用过晚膳就回去!”
“你怎么这么傻!”慎哥儿点了点止哥儿的脑袋,道,“我还要回去说服我娘呢!你以为出门很简单啊!你看看你周围服侍的人!若是我娘答应了,云林他们今天晚上就别想睡觉了,要安排我们明天晚上出行的行程!你去我们家做客,我娘肯定会留了你晚膳,说不定还会留了你过夜。我哪里有时候去说服我娘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灯市?”
实际上是他觉得他想说服他娘,大道理肯定是用不上的,还不如扑到母亲怀里撒个娇管用。
他可不希望自己撒娇的模样儿被止哥儿看见。
“也是哦!”止哥儿道着,依依不舍地辞了慎哥儿。
慎哥儿满脑子官司地回了家。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用什么法子说服他娘,却始终没有想到很好的办法。
等见了姜宪,姜宪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一通亲,他的心这才定了下来,对姜宪道“娘,我有件事要求您?”
姜宪挑了挑眉。
慎哥儿忙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姜宪,强调:“我已经答应了止哥儿,爹还说,只要您同意了,我们就能去!您就答应了我们了呗!”
姜宪忍不住在心里骂李谦了。
让她来唱白脸,他来唱红脸。
可想到儿子难得这样为一件事尽心,她还是答应了。
慎哥儿兴奋地跳了起来。
姜宪呵呵地笑,让人写了帖子送去亲恩伯府。
止哥儿回到家里也不说话,就坐在垂花门口等着,向左望,是他爹外院的书房,向右看,是他娘的内室。
路上,慎哥儿对他说了,回家就让他娘下帖子。
这样一来,不管那帖子是给他爹还是他娘的,他都能立刻就知道。
亲恩伯府的仆妇们却吓坏了。不知道止哥儿遇到什么事,这么冷的天,不在烧了地龙的屋里呆在,却在这风口上吹冷风。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有的去报了石氏,有的去报了王瓒,还有围在止哥儿身边劝他进屋:“您要做什么?直管吩咐我们一声就是了!哪有亲自动的的道理!”
止哥儿却嫌弃他们挡了自己的视线。
石氏和王瓒闻讯赶了过来,一个蹲下来问他做什么,一个人担忧摸着他的小手,怕他给冻坏了。
止哥儿抿着嘴不说话。
他要是告诉父母他要跟着慎哥儿去逛灯市,他父母肯定不同意。可慎哥儿为了帮他,不仅和太皇太后顶嘴了,还求了临潼王和嘉南郡主,他要是这个时候全都告诉了父母,岂不是背叛了慎哥儿?
止哥儿又不想欺骗父母,只好什么话也不说。
夫妻俩人急起来。
怕止哥儿在宫里受了委屈。
他们不管怎么跟止哥儿说,止哥儿都不作声。
石氏和王瓒面面相觑。
正在此时,姜宪的请帖送了过来。
是给石氏的。
石氏一目三行的看过,把信递给了王瓒,道:“嘉南郡主邀我们全家去逛灯市。还让带上止哥儿,说让慎哥儿作个陪。”
止哥儿忍不住心底的喜悦,微微地翘起了嘴角。
王瓒却面色凝重,他想了想,问止哥儿:“你在宫里和慎哥儿玩得好吗?”
“好呀,好呀!”止哥儿听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快言快语地道,“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我给他讲宫里的事,他给我讲外面的事。我们还约好了……”说话到这里,他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第987章 成行
如今的人都奉行“抱孙不抱子”。王瓒因为自己的经历,又是家中的独子,对止哥儿不仅很关心,还愿意陪着他玩。石氏则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在儿子还没有到年纪搬到外院由父亲教导的时候,儿子的眼睛一眨,她几乎就能猜出止哥儿在想什么。
因而止哥儿的小动作一出来,他的父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瓒笑着摇头,对石氏道:“我就说呢,嘉南郡主是个最不喜欢凑热闹的,能坐着决不站着,能站着决不走的人,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不仅要去逛灯市,还让我们带着止哥儿过去给慎哥儿做伴。”他说着,揉了揉止哥儿的头发,道:“是不是你吵着慎哥儿带你去逛灯市?”
去年的时候止哥儿就吵嚷过一回,那时宫里正乱着,他在宫里当值,一去就是好几天不着家,元宵节的灯市也因为朝廷马上要南迁了,大家都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着朝廷南下,人心惶惶的,没有人有心思当差,举办得很潦草,他就更不敢放儿子出去乱逛了。
石氏闻言就有些不高兴,对止哥儿道:“你表姑母多忙啊!你这样吵着要她带你出去玩,要是耽搁了你表姑母的正事可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止哥儿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王瓒有点心疼儿子。
他是从小一个人长大的,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唯一能和他作伴的就只有姜宪了。可姜宪又是女孩子,常住慈宁宫,说是作伴,也不过是抽着空闲进宫说两句话,就是这样,他也一直很珍惜。更何况止哥儿了——他这几天可打听清楚了,止哥儿就像慎哥儿的小尾巴似的,慎哥儿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说到底,还是止哥儿太寂寞,没有玩伴的缘故!
“你别说他了!”王瓒对石氏道,“他想去,就让他去吧?当今的京城守备是李谦,他的人向来厉害,又有嘉南作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想去逛灯市想了好几年了,我不让他去,也是怕他闯祸!”
现在那些所谓的“权贵”都跟着赵玺去了金陵,京城最高官员又是李谦,止哥儿出去也不怕被别人欺负而父母没有办法给他出头了。
石氏知道王瓒的言下之意,想想也眼睛一酸。
别人都只道她嫁到了亲恩伯府,威名显赫,却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亲恩伯府没有战功,是外戚,全靠帝王恩宠生存,偏偏太皇太后自做皇后的时候就不得宠,后来继位的又是宠妇的儿子,若不是太皇太后会做人,亲恩伯府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王家行事更是胆小慎微,循规蹈矩,不敢走偏一步。
因为这个,他们甚至不敢放止哥儿出去玩。
既然丈夫都说没问题,那就让孩子出去好好玩玩吧!
石氏闻言就笑着牵了止哥儿的手,道:“娘之前还给你做了几件新衣裳的,我们现在去试试衣裳,挑件好看去逛灯市。”
“啊!”止哥儿被这峰回路转弄得呆滞了片刻,随后就高兴地叫了起来,还道着:“谢谢爹,谢谢娘!谢谢慎哥儿!我要去逛灯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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