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左老安人经历的事多,忙安慰李冬至:“流言止于智者,你也不要动怒。日久见人心,等时间长了,他们就知道嘉南郡主是怎么样的人了?郡主多半还不知道这样的流言蜚语,你在郡主面前也不要提,让郡主安安心心地回京城去。免得惹了她不高兴!”
李冬于勉强地点头,知道这件事不宜和姜宪说。
反正姜宪回京城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江南!
她颔首应下。
却不知道姜宪那边早就知道了。
而且散播这谣言的就是刘家的人。
她微微地笑。
刘家的人恐怕以为她来金陵是为了左右赵玺的,所以对她宴请江南世家女眷的事很是看重,却不知道她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和李家在这些人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等到她哪天有求于朝廷的时候,总是能想得出办法利用这种名声的。
从这点上来说,她还得感谢刘家。
姜宪姗姗上了马车,出了城门。
马车在临时搭设的暖棚前停下,她和各家的女眷见过礼后,收了四马车的仪程。
这算不算是在日照楼宴请这些人的小便宜!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慎哥儿和李谦了,姜宪的心情都跟着明媚起来,笑容透着甜美,眉宇间透着温煦,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却让那些妇人们觉得她情绪善变,摸不清头脑,更想敬而远之了。
左老安人暗中观察着,只能叹气,由左夫人搀扶着上前和姜宪道别,姜宪真诚的唏嘘了几句,请了左家的女眷有空去京城做客,又叮嘱了李冬至几句要“孝顺长辈”之类的话,她这才重新登上马车,往水运码头去。
赵玺领着朝中百官在这里给姜宪送行。
姜宪自从知道韩同心的死与赵玺有关,就对赵玺有点不耐烦了。而赵玺也不是真的想找个长辈供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两人假惺惺的寒暄了几句,都想快点结束这场戏,不过半个时辰,姜宪就得以摆脱送行的官吏,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船舱里。
云林和卫属的心却一直紧绷着,警戒的盯着四周,直到船慢慢开离金陵码头,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卫属忍不住对云林道:“我就觉得王爷太小心了。那个靖海侯,可是从头到尾到没有出现——他能把福建经营的像铁桶一股,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蔡氏突然暴毙,简王连皇上的大婚都没有出现,他就是再不喜欢蔡氏,还是要做做样子给她守几天的。”
云林没有吱声,示意卫属朝岸上看。
他们已经离开金陵十里路了,可一马平川的岸边却突然出现了一排骑马的人。
第1042章 最后
卫属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是什么鬼?”他紧张地嚷道,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点破裂。
这不能怪他!
李谦自知道姜宪执意南下,嘴里说支持,心里却始终忐忑,卫属和云林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他不说,卫属和云林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安,因而对于姜宪此次南行不免会比平时更为看重,两人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弦一直崩得紧紧的,生怕有个三长两短,出点什么事端,对不起李谦,对不起姜宪。
好不容易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出了金陵城,这才刚刚走出十里,就遇到了这样的情景,卫属怎么能不惊愕!
云林素来沉得住气。
他心里也很慌张,脑子里飞快地已经把可能遇到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并顺带着把对应之策也都想了一遍,觉得不管他们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都有一战之力,无论如何也能保住姜宪突围,日夜兼程地逃回京城,心里这才略安,顺手把之前姜宪赏给他的千里眼递给了卫属,沉声道:“我要是没有看错,应该是靖海侯府的人!”
“这小子来干什么?”卫属骂骂咧咧的,飞快地支起了千里眼,朝岸上望去。
对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明晃晃地穿着靖海侯护卫衣裳,大大咧咧地盯着他们的船。
“难怪王爷让我们防着靖海侯府了!”他冲着岸上的人骂了一娘,对云林道,“他们想干什么?连衣服也不换一件,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责罚他们吗?或者,这原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那到不至于!”云林笑道,“说不定是靖海侯想着送送我们郡主,又觉得不太合适,就等在这里看上两眼!”
卫属打了个寒战,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总算聪明了一点!
云林嘴角含笑地看了卫属一眼,若有所指的道:“谁不知道我们郡主有国士之才,这样的女子,也就只是那些凡夫俗子觉得是牝鸡司晨,像靖海侯这样的,可是求都求不来。何况还有当年的事!”
卫属听着又低低地骂了一句,高声对各司其职守在船舷上的护卫吼道:“各就各位,戒备!”
船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云林笑道:“也许靖海侯真的只是给我们郡主送行的!”
卫属道:“管他是来干什么的?一力降十会。只要他们敢靠近船舷,我们就动手。讲道理这种事,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这功夫,还不如拳头底下见真章,谁赢了谁有理!”
云林呵呵地笑。
这也是为什么他喜欢和卫属搭档的缘故。
两人睁也不眨地盯着岸上的人。
可直到船驰过那片水域,岸上的人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小黑点,也没有什么动静。
云林这才舒了口气。
看样子靖海侯还没有失去理智。或者说是还没有那个能力在江南一手遮天。
郡主这个时候来江南走一趟,说不定是最好的时机了。
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但他还是和卫属商量:“不能大意,今天晚上连夜赶路,到下一个码头再歇息。”
卫属不敢马虎,亲自去布置。
云林则去向姜宪解释,说是接到了李谦的飞鸽传书,一直催着他们早点回去,他想连夜赶路。
李谦就是这个样子!
姜宪也巴不得立刻就能见到李谦,对云林的话一点也没有怀疑,立刻就答应了,还叮嘱云林小心——夜间行路是很危险的事,没有灯塔,没有照明,很容易碰到暗流或是暗石。
云林笑着应下。
赵啸却望着渐行渐远的官船轻轻地叹了口气。
当初姜宪嫁给李谦的时候他满心的愤怒,满心的怨怼,直到他娶了蔡如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对蔡如意非常的好,甚至纵容着蔡如意时常和京城的那些闺中蜜友互通有无,甚至是回京城省亲,就是想让姜宪知道蔡如意嫁给了他过得有多好,心里隐隐盼着姜宪有一天听到蔡如意的消息会心生后悔。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蔡如意虽然是个小小的落魄侯府的小姐,心却很大。不仅要掌握靖海侯府的内宅,还要插手他的事。他婉言拒绝的时候,蔡如意反而拿姜宪做例子,说李谦是如何如何的尊重姜宪,李家的事姜宪不用问任何人就能当家作主。
他一时激愤,由着蔡如意利用他的名声做了几桩事。
可蔡如意毕竟不是姜宪,做的那几桩事不仅没能给她赢得名声,反而让靖海侯府的长辈和下属都很反感。
他只好收了她的权。
这也成了他们夫妇之间矛盾的开始。
蔡如意还不承认,对外却说是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收了通房,还让通房怀孕,让她颜面尽失,她才闹的。
他们是联姻夫妻,有的不过是责任和义务,蔡如意说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
赵啸一直到现在也认为,蔡如意是为了权利之争,而不是什么夫妻感情。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会设想,如果当初他娶的是姜宪,他是不是会像李谦那样,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妻子,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有一份令所有人都羡慕的仕途。
特别是姜宪在走的时候突然遍请江南世家的宗妇和朝廷命妇赴宴,一夜之间让她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传遍了大江以南,他对李谦的妒忌第一次抑制不住地泛滥起来。
他突然间很想见见姜宪。
可惜姜宪已定下了离开的日子,他已向皇上上书,会为蔡氏守孝一年,不方便去见姜宪。
他想,也许他和姜宪没有这缘分!
可半夜梦醒,他又止不住地想,如果当初他对这门亲事更积极一点,及时地拦住了姜宪,是不是事情的发展就完全不一样的呢?
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快马加鞭赶到码头时,姜宪的船已经离开了。
赵啸生平第一次像个轻狂的少年,沿河纵马,赶在了姜宪的前头到达了这处望高坡。
想和姜宪打个打招,好像该说的话十几年前就在那个山庙里说完了。
再见面,只会让人尴尬,让人窥视到他心里的不甘。
赵啸静静地坐马背上,看着姜宪的船慢慢远去。
他有一种感觉。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姜宪见面了。
他们以后都不可再碰到!
第1043章 怀抱
云林等人当然不知道赵啸的心思,他们一路小心戒备,好不容易船行至运河,停在了聊城码头,他和卫属这才松了一口气,去探望好几天都没有出船舱的姜宪。
连着几日赶路,又闷在船舱里,姜宪有些晕船。见了俩人倒没有责怪他们,反而吩咐云林和卫属:“再往后,都是繁华的州县,你们补给了清水和蔬果之后,就继续赶路吧?早点回到京城才好。我都好些日子没有看见慎哥儿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样了?我之前跟他说我要出趟远门,这孩子还像不懂事似的,只知道笑嘻嘻地让我给他带些好玩的东西回去。如今知道有快两个月见不着母亲,多半会后悔当天没有去送我了!”
云林和卫属无声地笑。
慎哥儿之所以没有去送姜宪,就是因为姜宪一句“娘走的时候你可别哭鼻子”,把慎哥儿说得面红耳赤,装着毫不在意地样子,昂头挺胸地像往常那样去了学堂。
说不定真像郡主说的那样,早就后悔了!
俩人回到船舱,重新制定了计划,一路顺风顺水,比平时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赶到了通州码头。
李谦早得了信,在通州码头接姜宪。
慎哥儿这次可不装模作样了,没等姜宪站稳就冲了过去,抱着姜宪还没有开口说话,眼泪珠子已经在眼睛里打着转了。
“娘!”他委委屈屈地喊着,把姜宪的心都喊碎了。
“慎哥儿!”她抱着儿子软软的小身子,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的思念顿时如潮水般把她掩没,慎哥儿还忍着,她的眼泪却簌簌地落了下来。
慎哥儿到底年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措地喊一声“娘”,道:“我在家听爹爹的话,没有顽皮!”
这孩子!
姜宪忍俊不禁。
李谦看见姜宪的时候就想把她抱在怀里了,此时得了这个机会,忙上前搂了姜宪的腰,一面拿出帕子给姜宪擦着眼泪,一面笑道:“好了,好了!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似的,还不如我们慎哥儿坚强呢!快擦擦眼泪!慎哥儿还以为自己做错事了!”
姜宪似嗔似怒地瞥了李谦一眼,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安抚着慎哥儿道:“娘没事!娘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见我们慎哥儿,想慎哥儿了!”
慎哥儿自诩哥哥,凡事都走在别人前面,照顾别人,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听母亲这么说,立刻闹了个大红脸,期期艾艾地想着回母亲一句“我也想你”,又说不出口,讷讷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李谦哂笑,揉了揉儿子的头,搂着姜宪的胳膊却紧了紧,扬声笑道:“走!回家去!你娘回来了,我们给你娘接风!”
“好勒!”慎哥儿高声应着,抱了姜宪的手往前冲着,恢复了平日的机敏聪颖。
姜宪抿着嘴笑。
那笑容,甜甜的。李谦看着恨不得咬上一口。可惜周遭都是人,他无意让别人看见他和姜宪的亲密。可上了马车就不一样了,尽管有慎哥儿在旁边,又拉着母亲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姜宪离开后发生的一些趣事,李谦还是没能忍住,手轻轻地探进了姜宪的褙子。
姜宪被他摸得腰都软了,却只能忍着——她总不能当着孩子的面和李谦亲亲搂搂吧?
这样求而不得,让她心里非常的难受。
她一把拍开李谦的手,低声道:“你别乱来!”却忘了慎哥儿就坐在她的身边,把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还懵懵懂懂地道:“娘,您怎么了?”说完,还满脸狐疑地望着李谦。
李谦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手虽然被迫拿了出来,可指尖那细腻的感触却更深了。
他不由捻了捻指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才好。
慎哥儿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李谦没有吭声,慎哥儿就以为他爹惹了他娘生气,就像止哥儿有时候惹他生气一样——止哥儿觉得不是什么事,他却看不惯。
为了哄他娘开心,他想了想,索性挤在了李谦和姜宪中间坐下,抱住了母亲的胳膊,继续讲他在吴辅成那里求学的趣事。
李谦额头发黑。
姜宪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感觉到慎哥儿对她的维护,她不由亲了亲慎哥儿的额头,温声问他:“爹有没有好了照顾你?”
“有!”就在舌尖,慎哥儿看了父亲有点发黑的脸,想到刚才的事,他道:“您走了之后爹都不在家里,去了军营,说是钦天监说今天的冬天会很冷,怕鞑子进犯,要提前做好准备。爹原本要带我也去军营的,可被吴先生劝阻了。吴先生说,我年纪太小,还是等两年再跟着爹去军营也不迟。”
真是两个月不见,当刮目相看了。
慎哥儿已经学会了委婉的告状,不像从前,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姜宪呵呵地笑,看着李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但这个时候,姜宪心里更看重的,还是儿子。
她亲昵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脸,道:“李家是行伍出生,你就是功课再好,也不要忘了本。你看你爹,他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早已在军营里打了好几年滚了。你若是想像你爹这样做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就得跟着他学。”
谁知道慎哥儿听了却撇了撇嘴,道:“娘,您和爹一起唬弄我!我问过祖父了,祖父说,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过是跟着他去军营看了看,哪里有摸爬打滚。”
难道慎哥儿还证实了不成?!
姜宪瞪大了眼睛。
慎哥儿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你们大人的这点小把戏,骗不了我!”
姜宪和李谦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默默地听着慎哥儿主动说着话,马车很快就到了通州驿站。
姜宪奇道:“我们在这里歇一晚上吗?”
李谦点头,看着她的目光里含着温暖的笑意,道:“你这一路上太辛苦了,在这里歇歇脚我们再回府!”又道,“我知道你不习惯在外面过夜,已经让人把家里的东西拿过来了。你睡着肯定不会认生的!”
450/499 首页 上一页 448 449 450 451 452 4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