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有粮,自然不会和朝廷计较。若是他手中缺粮了呢?
“北边的鞑子,还指望着他帮着镇守呢!”
赵玺听着心中也有点发慌起来,他问赵啸:“爱卿有什么主意?”
从前赵啸从来都不曾说过李谦的不是,他有他自尊。可现在,他心里却蠢蠢欲动,再也没有办法把李谦当做从前那个遇到他就会远远躬身问好的小男孩子。
“临潼王毕竟是一方大员,又是皇上的姑父,您怎么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赵啸沉吟道,“我看您不如写封密信过去,让他斟酌着是否要建水师。临潼王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他看了您的密信,想必很快就能明白您的苦心。也不枉你暗中点拨了他一番。”
李谦要是因此不建水军,那就是忠心。若他学要执意建水军,那就是有贰心。
赵啸给李谦挖了个坑。
赵玺却觉得赵啸的话很有道理,他徐徐地点头,又重新提起了赵啸的婚事。
赵啸把他二叔的来意告诉了赵玺,道:“现在一时我也不好做决定,总得先把家里的长辈安抚好了!”
没有明确的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赵玺眉头直皱,把这锅背到了赵啸二叔的身上,回到内宫见到刘氏不免发脾气,骂赵啸的二叔不知道好歹,并狠狠地道:“要不是看在靖海侯的份上,我早把他活剥了,看他还乱不乱说话。”
刘氏一阵胆战心惊。
她越来越怕赵玺了。
刚成亲那会,赵玺还算是温柔体贴,可随着朝中要求他亲政的呼声越来越高,左以明去了一趟京城之后就开始旗帜鲜明地表明支持赵玺亲政,据说还怂恿着那些御史上书,攻讦汪几道的人。现在赵玺每天上朝就是去听朝中的大臣们吵架,有时候回到宫里看见她还会眉飞色舞地讲起那些大臣都说了些什么,对左以明的举止非常的满意和高兴,赵玺的脾气也越来越大,说话也越来越没有了顾忌。虽然那些所谓的要诛谁谁的九族,要杀了谁谁的话像是在发脾气,可刘氏隐隐有种感觉,要是真的没有谁能压制住赵玺了,赵玺说不定真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可就这样,赵玺还是不满意,几次问她怎么还没有怀上孩子,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为她把脉不说,还想把在京城的已经致仕的田医正请过来给她瞧病。
刘氏心里却压根不愿意怀孩子。
她害怕自己怀出来的孩子会像赵玺一样。
这也让她对赵玺少了些许的柔情蜜意。
赵玺原来就是为了要孩子,刘氏生不出孩子,他也没有多少耐心。
两人之间看着还和原来一样,实际上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只是赵玺的心思全在朝堂之上,一时还没有察觉而已。
赵啸出了宫,好不容易回到靖海侯府在金陵的宅子,他的二叔早就在大厅等着他了。
他头痛地找了个借口避开了,好在是他的二叔也没有步步紧逼,带了随从就去逛金陵城去了。
赵啸松了口气。
谁知道刚回到小书房就得到了赵谦亲自督军,金宵领兵,在宣府大败庆格尔泰三万精兵的消息。
他不由低低地骂了声娘,喊了自己的几个幕僚进来。
只是那几个幕僚还没有坐稳他已抱怨道:“你们说李谦要干什么?他就不能好好地在京城里呆着?怎么又和庆格尔泰打了起来?这于朝廷有什么好?于他自己有什么好?”
第1068章 互踩
对李谦有什么好?
这还用问吗?
赵啸的几个幕僚觉得赵啸这火来得莫名其妙,话也问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赵啸这是在哪里受了气,一时间谁也不好搭话,你悄悄地看我一眼,我悄悄地看你一眼,书房里顿时静悄悄地落针可闻。
赵啸回过神来。
他轻叹了一口气,苦涩地轻笑了一声。
他这也算是迁怒吧?
他有多少年没干过这样的事了,没想到却被李谦破了功!
不过,李谦那边的事却不能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了,得想个办法把他给困在北方不能动弹,少想些心思才行。
赵啸和几个幕僚坐下来商量。
李谦那边过了段时间就接到了赵玺的书信。
他和庆格尔泰开战的事并没有事先通报朝廷,而是战事起来之后,他让僚幕写了个奏折送到了通政司,算是和朝廷打了个招呼,至于开战的理由,只说是遇到了,不战而退有失朝廷颜面。
朝廷相信不相信,他就不管了。
所以他刚接到赵玺书那会儿,还以为赵玺是关心战事的胜负,谁知道却是告诫他不要建水军。
他不用想就知道这准是赵啸的意思。
李谦让人去请了谢元希过来,把赵玺的密折递给了谢元希,道:“找个老道的,给皇上回个折子,语气恭谦一点,说我们没准备建水军,不过是想试试造出来的船性能如何。最后告诉皇上,我们正准备给他造一艘龙船,好让他夏天的时候能去游河,不过目前人手不足,龙船的工艺又比其他的船要复杂,恐怕要请皇上多等些时日了。”
免得赵啸在赵玺面前叽叽歪歪,赵玺又传密旨过来,说出类似于“造船费时费力费工,不如请靖海侯府帮着建造”的话来。
谢元希一目十行地看过密旨,眉头皱得紧紧的。
若李谦是个别人说几句话就会放弃的,他怎么可能有今天?
可李谦既然说了不建水军,那明面上肯定就不会建水师,那他们前些日子招募的那些人以怎样的名义安置下去,安置在哪里,平时的操练又怎么进行……谢元希毕竟只是个幕僚,涉及到战事他就有点抓瞎了。
他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马永盛商量去。”李谦淡淡地道。
谢元希迟疑道:“前些日子马永盛提出在鄱阳湖练兵,可那是江南的地方……”
“不用募兵的名义,”李谦道:“我们这可是在赵啸的嘴边抢肉吃,他肯定是不愿意的。我们用招船工的方式先弄一部分人过来,至于是在哪里练兵,由谁负责,你们慢慢地寻人,慢慢地来,这一、两年我们估计都要和鞑子打仗,天津卫的事暂时也没精力去管。马永盛既然觉得他可以统领水军,那就让他去。他要是做不好,再换人不迟。”
马永盛打仗虽然赢多输少,可他在李谦手下的将领中却不是有天赋的,能打胜仗,多半是他知人善用,所以这次打鞑子,没了他影响也不大。
看样子李谦是要把水军交给马永盛了。
谢元希在心里琢磨着,李谦突然说起姜宪来:“郡主身边的刘冬月,你也和他相交多年了,那也是个人才。你不妨见见他。赵啸既然忌惮我们组成水军,还在皇上面告了我们一状,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算了。要知道,朝廷里的那些所谓的正三品、从二品的大员,没几个不捧高踩低的,我们要是就这样算了,他们只会拿我们当软柿子捏,军饷我们现在不指望他们了,可论功行赏,报军功的时候,他们却能把我们当老虎打,雁过拔毛。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去让刘冬月帮忙。
“让他帮你们把船卖到福建去。
“不管他们静安侯府卖多少钱,我们都比他便宜一点。”
谢元希觉得不妥,道:“若是我们亏了卖,那赵啸一咬牙,直接从我们手里买便宜的船再卖给两广和福建那边的做海外贸易的呢?我们岂不是卖一艘亏一艘!”
“也不怕!”李谦笑道,“靖海侯我是知道的,那些造船的师傅是不管淡季还是旺季,有活没活都照样拿工钱的,可那些做小工的却计件。要船的人只有那么多,他想买我们多少船只我们就卖他多少,到时候我这边的工匠有事做,他们那边闲着了,那些师傅还好说,那些做小工的最多两三个月就散了。
“那也是熟工种。
“这些人散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招到的。
“赵啸要是敢这么做,可得有苦头吃了!”
谢元希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他不由笑道:“王爷,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李谦撇了撇嘴角,不屑地道:“和赵啸这种人打交道,不多个心眼不行啊!”
当初赵啸不就是因为耍了心眼,才打败了金宵等人,差点就娶了姜宪吗?
他笑道:“太皇太后的气消了点没有?”
打仗的事,他并没有和姜宪、太皇太后等人说,他怕她们担心,不愿意她们提心吊胆。太皇太后还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巡边,因没有留在家里给慎哥儿做寿,还让孟芳苓写了封信来指责他,说他不心疼慎哥儿。
有时候李谦不免会觉得,他和姜宪的慎哥儿真是听话,就这样被宠着都没有宠坏。
谢元希也知道。闻言不禁笑道:“太皇太后说说也就丢开了。我听阿吉传过来的消息,说是给慎哥儿做寿之后,太皇太后等人就和郡主去了小汤山。说是要呆到明年春上才回来。还留了续哥儿和承哥儿在京城过年。何夫人不同意,老爷却觉得好,不仅答应了郡主的请求,还派人送了很多东西去京城。郡主也十分客气,送了相应的回礼给老爷。”
对李谦来说,这些都是小事情。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庆格尔泰会不会追到草原深处。
庆格尔泰因为两场大战都是和李谦交锋,而且还被李谦打得大败,庆格尔泰在鞑子十二盟的声望远不如从前。这次打仗也拼得厉害,这让李谦不由怀疑十二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庆格尔泰这次准备的并不充分,却依旧来攻打宣城和大同。
李谦想了想,让谢元希去打听一下鞑子那边的情况。
谢元希回去先写信向姜宪借人。
他觉得李谦这个和靖海侯府抢生意的主意好极了。
第1069章 对付
姜宪也觉得好极了。
她招刘冬月说话的时候笑咪咪地道:“这事能办好吗?”
刘冬月的背不由又挺直了几分,郑重地道:“郡主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了!”
姜宪听着满意地点了点头,把谢元希的信递给了刘冬月,然后舒展着身子骨倚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笑道:“王爷也是打得好主意!不过,想用我的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我跟王爷说了,去帮着他卖东西没问题,可不能把性命丢在了那里。你从我这里出去就去找云林吧!王爷把护卫你的事交给了他,他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帮你挑好了随行的人。”
刘冬月一愣,随后眼睛都红了,低下头来眨了眨眼睛,这才上前给姜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郡主。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去找云大人了。到了春天,就要开海禁了。正是卖船的好时机。”
“你去吧!”姜宪端了茶,在刘冬月转身的时候,像想起什么似的平平常常地加了一句,“要是累了,就回京城来。这几年,你在外面东奔西跑的,很是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好在你师傅刘小满身体还好,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等给你师傅做了七十岁大寿,就送你师傅出宫荣养。”
太监出宫荣养,有干儿子干女儿的,可以接回家去孝敬。没有的,可以住在由内务府提供的宅子里。
可这有后辈孝敬的和这没后辈孝敬的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谁不想有后辈照顾着。
说得是师傅,刘小满对刘冬月却像儿子似的。
就是这姓,也是刘小满给的。
若是刘小满出宫,刘冬月肯定是要接刘小满回家孝敬的。
刘冬月身体震了震,回过头来又给姜宪磕了个头,道:“我回来之后就接师傅回家。”
刘小满的生辰在秋天,秋天,他也该回来了。
姜宪轻轻颔首,说了声“去吧”,刘冬月这才退了下去。
内室的帘子突然被撩开,慎哥儿像阵风似的刮进来。进来就扑到了姜宪的怀里。
姜宪搂着儿子,扑哧扑哧地笑。
别看慎哥儿在外面威风凛凛的一会儿指使这个,一会儿指使那个,走到哪里都是哥哥的样子,却会在无人的时候抱着姜宪撇娇。
这肯定是又有事对她说了。
她笑着摸了摸儿子乌黑的头发,道:“怎么了?不是在和止哥儿他们玩打仗的游戏吗?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李谦走后,她和太皇太后几个来了小汤山,决定今年就在这边过年。加上郭氏决定明年来京城省亲,姜宪就把续哥儿和承哥儿也都留在了京城。
她来这边小住,两个孩子和慎哥儿当然也带了过来。
这下可好了,止哥儿,白府的几个孩子都跑过来看慎哥儿。
小汤山离京城还有大半天的路程,京里又开始下雪,她索性把几个孩子都留了下来。
家里就像有十七、八个美猴王似的,闹得不可开交,姜宪偶尔想起,都有点后悔把这几个孩子招了过来。
不说别的,后山的那些桃树李树可遭了殃,被几个孩子折腾得都没有样子了。
慎哥儿抬头,一双大大的杏眼明亮如夏日,悄悄告诉姜宪:“我和白大哥打仗,我胜了。他们都说我像爹,会打战。”
小模样非常的得意。
每个男孩子都这样吧?
姜宪忍俊不禁,道:“是啊!我们家慎哥儿像爹!”
慎哥儿嘿嘿地笑,又一阵风似的跑了:“我们还要打两场。白大哥说,三局两胜才算赢。”
“这孩子!”姜宪笑着摇头,由身边的丫鬟服侍着穿了鞋,往太皇太后那边去。
太皇太后正在打叶子牌,看见姜宪朝着她直招手,道:“事情忙完了!看见慎哥儿了没有?可别大人在屋里玩,连看孩子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她老人家一生把孩子看得重。
姜宪忙笑着把刚才慎哥儿冲进来的事告诉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不满地撇了撇嘴,开始抱怨赵玺:“也不知道随了谁?小气得要死!无功不得封爵!难道他封了我们家慎哥儿还有谁敢去说什么不成?也就是先帝只生了这一个,要是还有兄弟,未必就轮得上他来做这个皇帝!”
太皇太妃还是怕这话说了不好,笑着救场,道:“要不怎么说皇上是个有福之人呢!您还是别管皇上了,连我都听说明年开春皇上就要亲政了,到时候就更不用我们管他的事了。您这会把精神放在牌上吧?就是孟芳苓在旁边给您看着,你可也连着输了四、五局了!”
“我可少了你的银子?”
两位老人家相伴了快一辈子,斗起嘴来旁人可不敢插嘴。
好不容易到了掌灯时分,雪越下越大了,太皇太后忙让人去叫了慎哥儿,还责怪姜宪:“你们就没有一个想起那孩子?”
这宅子里有重兵把守,几个孩子身份显赫,身边服侍的人里一层外一层的,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不过是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好像头脑也没有从前清醒了,有时候说话还会颠三倒四的,前两天还说起姜宪的父亲之死,自责自己若是没有让她父亲跟着孝宗皇帝一起狩猎,她父亲也不会死了。然后就开始频繁地问起慎哥儿的行踪,好像一会儿不见,慎哥儿就有什么危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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