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幕僚听着直皱眉,道:“那侯爷您的意思……这个时候要去拜见左大人吗?”
赵啸虽然不在金陵,却留下了不少的人帮他打探消息。左以明住在哪里,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此时去方便不方便?
他只思忖了几息功夫,就决定去拜访左以明了。
既然皇上和他说起左以明,他去拜访拜访,皇上应该不会生气才是!
赵啸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有回府,直奔左府而去。
在宫里得到了消息的赵玺此时正在练字。
他久久没有吭声,直到笔中的墨汁不够,需要重新润笔的时候,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道:“随他去吧?朕正好看看那些人都是副什么样的嘴脸!”
每次有什么事朝中都有一大堆的人为赵啸说好话。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为赵啸说好话?
赵啸却一无所察。在他到达左家的时候,左以明甚至率领着自己的兄长和两个侄儿一起在大门口迎接赵啸。赵啸有些意外。
他虽然身份尊贵,可文武殊途,做为内阁首辅的左以明对他未免太客气了点。
但他也没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在他看来,左以明为人谨慎,对他摆出这样的一副阵势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热情地说着话去了书房。
赵啸直明来意:“……皇上是不是想封姜律为异姓王?若是这样,若是以后也有人立下如此战功,是不是也可以照例封为异姓王呢?”
现在唯一的异姓王就是李谦了。
他这么问是怕李谦占了他的风头吧?
左以明在心里暗自好笑,眉宇间却一派正气凛然,道:“我倒没有听说过。不过,当初李谦能封异姓郡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仪宾,以立有奇功。姜世子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及李谦。不过,侯爷的担忧我已经知道了,定会竭尽所能让皇上打消这样的念头的。”
赵啸迭声道谢,感慨道:“皇上身边要都是像大人这样明理事的人就好了!”
“事在人为。”左以明微笑着道,“我们慢慢来。烹小鲜如治大国。有些事只能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赵啸直叹气。
左以明好酒好菜地招待了赵啸,之后又亲自送了赵啸出门,对赵啸非常的恭敬。
赵啸觉得左以明太客气,并没有多想。
左以明却是松了口气。
他是那个坚定支持皇上封赏姜律的人。先不说他之前就认识姜律,自认为熟知姜律的为人,镇国公忠君爱国这么多年,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一高丽王封号就改变主意,而且他和赵玺想的一样——李谦和姜律再壮大,那也在千里迢迢之外,来来往往都不方便,肯定不会主动攻打金陵。可赵啸却不一样。不管怎样轻手轻脚,也在臣榻之旁守着,这要是行宫里有个什么变化,谁知道赵啸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必须安慰好赵啸。
说到姜律的爵位,八字还没有一撇,等到姜律打下了高丽再议也不迟。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道了别。
高丽那边的捷报传过来,赵玺果然再不提赏封之事。
赵啸松了口气。
李谦这边却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太皇太后的棺椁送入陵墓后的第三天,姜律就匆匆赶回了辽东。
如今在辽东主持战役的是他这几年提拔起来的几个将军,虽说都能独当一面了,但姜律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谦送走了姜律之后则拉着姜宪去看了从潭柘寺带回来的东西。
饶是姜宪这样见惯世面的,面对满室的金银珠宝,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要是没有记错,孝宗在位的时候就开始拖欠各地的军饷,开始是苏浙一带,之后是两湖两广,再后来才是九边。
有一段时间宫里的用度非常的紧张,慈宁宫的宫女们的鞋袜都自己动手。她虽然没有印象,却常听那些老宫女们说起,忿然孝宗皇帝的不平,紧着太皇太后也要纵容着贵妃那边。
姜宪此时想起来,只觉得满心的嘲讽。
是不是因为这样,太皇太后才会从中截了这笔赏赐?
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谁也不知道当初太皇太后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的,是怎么想的了。可太皇太后的心愿却像根刺扎进了姜宪的胸口。
她紧紧地拽着李谦的手腕道:“我们一定得帮太皇太后单独修座墓。”
“当然!”李谦不明白姜宪的悲恸,以为她是意外这笔财富如此丰厚,紧紧地搂了搂姜宪,道,“你放心!那是太皇太后的遗愿!”
何况,就算是没有这笔财富,就凭太皇太后临终前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觉得他也应该给太皇太后重新修座单独的陵墓。
李谦沉默了半晌,心中的念头七转八回了好一会,突然正色地对姜宪道:“保宁,我有话跟你说!”
姜宪愕然。
李谦已经有好多年都不曾这样严肃地跟她说话了。她不由紧张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第1099章 轻松
虽然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但真正开口,李谦还是又斟酌了一番,低头亲了亲姜宪的指尖,徐徐地温声道:“去年姚先知来的时候,曾经很委婉地告诉我,皇上想把西北甚至是北方的官员都动一动!”
毕竟是做过摄政太后的人,他只一句话,姜宪就懂了。
功高震主,赵玺这是要玩藏弓那一套。
不过,姜宪还是能理解的。
可怎么收场,就要看到时候赵玺派往西北的官员都是些什么人,具体的会调动哪些人的职位了。
不过,李谦选择在太皇太后去世了之后才告诉她,可见心里早已有了主意,甚至是和太皇太后临终前单独召了李谦说话有关。
只是她和李谦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相信李谦对她的感情,心中虽有困惑,却也没有过多的猜疑,而是直言道:“你是不是继续镇守京城?”
继续镇守京城,就意味着继续节制一方,意味着会不听朝廷的调任,甚至会割据一方。
姜宪说得明白,李谦也听得清楚了。
他迟疑了片刻,抬起眼睑来,真诚地望着姜宪,道:“所以我很犹豫,想听听你的意见!”
所以李谦一直不知道该跟她怎么说?
姜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并朝着李谦眨了眨眼睛,道:“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把赵玺看得比你,比慎哥儿更重要?还是我做得不对,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也就是说,就算有一天他和赵玺之间有了矛盾,甚至是他有一天不再遵照金陵的旨意,姜宪也不会责怪他,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他想到从前姜宪曾经去捉赵翌的奸,想到姜宪曾经拿着赵翌的遗诏千里迢迢支持赵玺上位……他感觉到轻微的昏眩。
幸福来的是如此猝不及防!
李谦一把举起了姜宪,忍不住去胡乱地亲着姜宪的面颊:“保宁!保宁!保宁……”
姜宪惊呼一声,紧紧地拽住了李谦的结实的手臂,这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你快把我放下来!”她娇嗔道,“我头昏!”
李谦一听,忙把她放了下来,心里却满是不舍,不仅没有放开她,还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你这又是怎么了?”姜宪不由笑着摸了摸他乌黑的亮泽的头发,忍不住在他的额头连亲了几下。
李谦呵呵地笑。笑得有点傻。道:“我就是高兴!”
姜宪这才回过神来,不由笑骂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一回吗?赵氏虽然重要,可你和慎哥儿更重要。”
李谦连连点头。
他当然相信。
不过,相比皇权,身份,地位,他还是没有想到姜宪没有片刻的犹豫就做了决定。
毕竟赵氏王朝存在一天,姜宪就是尊贵的郡主。跟着他,姜宪不过是李氏的长媳。姜宪的自尊心又特别强……
李谦不禁低声对她道:“保宁,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让你快快活活,无忧无虑……”
“嗯!”姜宪轻轻点头,温柔地依偎在李谦的怀里。
事情从来都是变化的,从前的李谦肯定没有想到他会走到这一天。
可姜宪想到了。
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当权力的游戏玩到顶点,能站在上面的,只有一个人。
姜宪道:“你还是想办法多存些粮草吧!最好的办法是别在北边开战。”
一旦开战,就会影响粮食的收成,会让百姓流离失所。战场不在北方,至少那些妇孺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我知道!”李谦说到这里,放开了姜宪,牵了她的手重新坐下,正色地对她道,“所以我想把七姑调回来,看看能不能在京城附近再建一个善堂。”
这几年,李谦军营中的小旗、总旗多半都是善堂出来的,这才是李谦的自己人。
姜宪笑道:“你是想我主持善堂吗?”
不然怎么一副要向她借人的样子。
当年七姑可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李谦含笑道:“你要是去主持善堂,我看那善堂迟早得关了。我是想向你借人——你不是常说,人给你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吗?怎么?现在我可以随意调遣你的人了?”
姜宪“扑哧”笑,觉得李谦有点掩耳盗铃,笑道:“刘冬月你不是想用就用吗?这个时候又来装什么装?”
李谦只是笑,道:“那你就是答应了?”
“自然是答应了。”姜宪笑着,笑容却不知不觉地敛了,肃然道,“我知道你跟我说这番话的意思。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了生死关头,我不会妇人之仁,让你放过谁,让你顾及谁。你最要紧的是要保着我们一家人。”
“我知道!”李谦又亲了亲姜宪的指头。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非常佩服姜宪的一点。
关键的时候总能抓住重点。
“你放心,我行事有分寸!”他喃喃的道。
但和姜宪的谈话顺利还是让李谦时不时地会莫名地露出笑容来,这让和他议事的谢元希心生惊恐,还特意抽了个时间去找云林喝酒,问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云林毕竟从小就跟着李谦,又一直帮李谦和姜宪俩口子做事,对李府内宅也很了解,他也隐约感觉到了李谦和从前的不同,可要是具体地说有什么不同,他一时又说不上。
好像自从太皇太后殡天之后,李谦就像一只装成小鸟的鲲鹏,情绪高涨不说,还突然伸展亮出遮天蔽日般的翅膀,更威严,更强大,更震摄人了。
王爷……不会是觉得郡主没有人帮着撑腰了,要立威了吧?!
云林想着姜宪的模样,止不住就打了一个寒颤。
王爷这要是真的和郡主有了矛盾,北边恐怕要飞沙走石,日月无光了!
到时候他们是站在王爷这边还是站在郡主这边呢?
要不,都不站?
直接跑到西北去,能避开一时是一时?
或者,把慎哥儿拉出来顶着。
反正以后这些产业都是慎哥儿的。
想到这里,云林不由暗暗庆幸李谦和姜宪只生了慎哥儿这一个儿子。不然他们就算是躲,也不知道躲到谁麾下好。
他道:“三奶奶有没有说来京城看儿子?”
谢元希不解,道:“这与三爷有什么关系?”
他们所说的三爷,就是李驹。
云林嘿嘿地笑,总不能说郡主和三奶奶最能说到一块儿去,三奶奶又是个伶俐通透之人,这种家务事,还是需要三奶奶这样的人去调停才好。
第1100章 真傻
云林的不说,在谢元希的眼里就变成了不能说。
而有什么事是云林不能说的。
那当然是李谦的家务事了!
不过,李驹如今管着天津卫的那一摊事,而且还做得可圈可点的,就算是李谦有用着他的地方,也不可能因此就一副海阔天空任我翱翔的模样吧?
谢元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个明白,索性不去想了。
这些年来他为李谦的事兢兢业业,姜宪对他也以国师之礼相待,不仅为他娶了妻,还为他的长女淼淼保媒,与北定侯府的子弟订了亲,女婿不仅长得相貌堂堂,而且还人品端方,聪慧持重,他非常的满意。
谢元希也就不再问李谦的事了,反而和云林商量起另一件事来:“……前两天我那亲家请我吃饭,提起一个人来,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好今天和你说起这件事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云林非常的惊讶。
他们虽同为李谦做事,可管的事不一样,怕有时无意间透露了不该透露的消息,私底下来往并不多,更不要说因为对方的事而彼此商量了。
可谢元希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谢元希找他说这件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云林犹豫了片刻,就坦诚地道:“先生有什么话直管说,我见识浅薄,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您拿主意。”
谢元希知道云林是个很慎重的人,轻易不会答应些什么。这样的回答恰恰说明他很重视这件事。他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道:“你可还记得原山西总兵杨俊杨大人和原浙江总兵李道李大人?”
云林心中一跳,想起李驹,想起了天津卫,道:“我记得。我还记得杨大人后来进京勤王,被留在了京卫。”
当然也记得杨俊后来做为御史到江南和李道剿倭,因战事不利被人赵翌革职,永不录用。
李道因此也没有了消息。杨俊却被赵玺起用,如今管着金陵水师,据说风头直逼靖海侯。
当然,这都是些表面上的消息。
在他们这些内行人的眼里,如今能打水仗,会打水仗的,除了靖海侯府出身的那些将领,就是杨俊和李道了。
谢元希不由俯身,压低了声音对云林道:“杨夫人携李夫人带着家眷来了京城,就住在城北的高升客栈里,深居简出的,说是来给慎哥儿拜寿的。不曾想遇到了太皇太后殡天,他们也就不好提这事了。如今两位夫人已经在京城住了快两个月了,回也不是,留也不是。杨俊和定北府的一位爷有旧,就通过他找到了我,想我探探王爷的口吻……”
李家暂且不说,杨俊是和李谦、姜宪有旧的,他的夫人若是想来拜访姜宪,姜宪无论如何也会见上一面的,更何况他们是打着给慎哥儿拜寿的名义。
这样藏着掖着,显然别有所图。
云林和谢元希都想到了天津卫的水军。
谢元希把自己调查到的消息告诉云林:“杨俊就不用说了,自他起复,当年发生的事都已经被大家传了个遍。到是李道,一直隐居在江南,又突然间和杨夫人来给慎哥儿拜寿。要说他想起复,大可走杨俊的路子。若说他想投靠王爷,天津卫的兵力不到一千,根本不可能成什么气候……”
鄱阳湖那边到是有五千水军,可这五千水军就是李谦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李道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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