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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南枝(重生)——吱吱

时间:2017-10-26 15:37:59  作者:吱吱

  姜宪抚额。
  她就知道没好事!
  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的复杂。
  她没有接那布腰带,而是权衡了半天,才神色复杂地对那樊攀道:“是怎么一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说!”
  樊攀点头,眼睛更红了,道:“臣是禁卫军侍卫。从前曾经在杨大人手下当差,后来经杨大人推荐,进了禁卫军,在高大人身边当差。皇上南下,臣也随着高大人去了金陵。可就在不久前,靖海侯请了高大人去家里喝酒,高大人半道就开始吐血,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请大夫,高大人就去世了。后来金海涛就接掌了禁卫军。
  “有些人不服金海涛管束,或被杀了,或被贬为庶人。
  “二十天前,正是臣当值。贵妃娘娘病情加重,突然哭喊着皇长子的名字从寝宫里跑了出来。我等避之不及,纷纷四处躲闪。臣当时躲在了一处佛堂。谁知道转身却看见了贵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他问我,是不是叫樊攀,是不是杨大人的弟子。
  “臣应是。
  “他就塞给了臣一条布腰带,让臣系着这布腰带出宫去见杨大人,并把这布腰带给杨大人。
  “臣正在迟疑间,那内侍已一溜烟地跑得不见了踪影。
  “臣不敢细想,系着那条布腰带继续当差。
  “金大人好像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那天臣和平常一样出了宫。
  “臣觉得这事事关重大,没敢回家,在街上买了一匣子点心就去了杨大人家,把事情的经过跟杨大人说了一遍。
  “杨大人当时脸色大变,拿着布腰带去内室看了半天才出来,然后就吩嘱臣把这条布腰带无论如何也要送到郡主的手上来。
  “臣就照着杨大人的咐嘱,先是向禁卫军请了事假,悄悄渡江北上。
  “不曾想船刚刚走到镇江码头,我就听说杨大人家被满门抄斩,连尚在襁褓的小孙孙也没有放过……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知道只有郡主能为杨大人报仇,能为高大人报仇。”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杨俊的名帖,眼角含泪地道:“这是臣临行前杨大人交给臣的,只不过杨大人告诉我,若是能不用这张名帖,还是尽量不要用这张名帖。我想,杨大人肯定是怕惹火上身,又怕臣不能见到郡主……”
  樊攀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姜宪坐在那里好一会都没有动弹,脑子里子一片空白。
  是她力主赵玺坐上了帝位,可却有那么多人因为赵玺死去。
  她难道做错了?
  “杨大人是怎么死的?”她冷冷地问。
  是因为这根布腰带,还是单纯的因为赵啸看杨俊不顺眼,要铲除异己?
  姜宪没等樊攀回答,“腾”地一声站了起来,高声让人送信给李谦,让他立刻就返回小汤山。
  小厮不敢耽搁,小跑着去传话。
  姜宪则在樊攀一直高举着的衣带旁站定,盯着那衣带就像盯着蝗虫似的,虽然厌恶,却怕它跑出来祸害人间。
  樊攀一动不动地举着那衣带,整个人仿佛都成了一尊雕塑,透着一种倔强的固执。
  两人僵峙着,屋内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
  姜宪长叹,最终还是伸手拿过了樊攀中的布腰带,轻声道:“你先下去歇几天,等王爷过来了再说。”
  樊攀重重地给姜宪磕了三个头,这才退下去。
  姜宪却看也看也没看,把布腰带甩在了旁边的小几上。
  半夜时分,李谦赶了过来。
  他满脸的焦急,道:“保宁,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姜宪喜欢撒娇,可她同样也能隐忍。他刚刚离开小汤山就被她派的人追上,又不说是什么事,他担心了一路。
  她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指了指一直放在小几上没人动过的一条很是普通的布腰带,道:“说不定是一份大礼,我等着你来拆呢!”
  李谦讶然地望着姜宪。
  姜宪却没有作声,只是似鼓励似伤感地朝着那布腰带扬了扬颔,道:“我也只是猜测,要打开才知道。”
  李谦一下子明白过来。
  纵然是镇定如他,想到那样的可能,去拿那布腰带的手还是抑制不住有点颤抖,甚至在拿到那腰带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姜宪一眼。
  姜宪微微地笑。
  李谦拆开了那腰带。
  雪白腰带里子上是暗褐色的字,字体断断续续,粗细不一,没有章法,好像是用指头沾着什么东西划上去的。
  衣带诏!
  如同汉献帝一样,赵玺用鲜血写了一份诏书,想办法让这个叫樊攀的带给姜宪。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李谦难掩喜色。
  姜宪却神游太虚,想着这写诏书的鲜血应该不是赵玺的吧?他那么自私,说不定是沾着朱红写的。


第1120章 枕头
  李谦摩挲着那布腰带,不由在心里感慨,赵翌父子不管是品性还是性情都顽劣不堪,可是父子两个人却都异常的信任姜宪,这倒也是件奇事。
  赵翌的背叛,让他有机会娶到了姜宪;赵玺对韩同心的恶毒,让他得到了逐鹿天下的机会。他不由庆幸赵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若是赵玺受教化,只怕姜宪就不仅仅只是庇护他登基了。
  想到这些,李谦心里对赵翌和赵玺存的那点别扭突然间就不翼而飞了。
  或者,这就是自作自受的因果。
  李谦道:“这布腰带是怎么到了你手里的?”
  姜宪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谦。
  李谦满脸惊愕,道:“杨俊,死了!?”
  姜宪点头,道:“据那樊攀说,杨家被满门抄斩。只是不知道杨俊是因为腰带的事被连带的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李谦久久没有吭声。
  姜宪叹气,上前轻轻地搂了李谦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肩头,道:“你说,这件事要不要跟李家打声招呼?”
  杨俊肯定和李道的私交很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李道牵线搭桥了。
  “那是自然!”李谦有些郁闷地道,又说起杨家的事,“江南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得派个人去打听打听才是,看杨家还有没有幸存之人。再就是那个樊攀,能比我安排在江南那边的人更早的把消息送过来,也是个人物。我让人去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留下来为我效力。”
  姜宪轻声道:“你是想在禁卫军里安放一颗棋子吗?若是赵啸不知道这腰带诏还好说,若是知道了,只怕禁卫军会被清洗,你与其让那樊攀去策反禁卫军,还不如让你安放在江南的人想办法联系高家的人或是禁卫军中对金海涛、赵啸不满的人。”
  提到了金海涛,李谦就觉得头痛,道:“只怕是金宵那边我们也要说一声。”
  姜宪道:“你倒不用担心金宵。他和金海涛虽是父子,但各为其主。就算是你南下,九边却是动不得的,镇守九边的那些总兵更是动不得。我倒觉得你这个时候该想想到什么地方征兵才好。你现在手里的十万人马,我估算着不够。”
  李谦不想姜宪为这件事担心,笑着打岔道:“哎呀,你居然会算这些了?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姜宪斜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还是前世李谦告诉她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他,可转念一想,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世了,这世道又被她改变了很多,以后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全凭做人的经验了,告诉他也没有什么用了,何必再让他跟着自己不快。又想,她前世是什么时候没的?她不是应该很担心或是情绪很低落吗?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呢?
  姜宪算了算时间。好像就是太皇太后生病殡天的那段日子。
  她只顾着伤心了,却把自己的死期抛到了脑后。
  或者是,她更希望和李谦像现在这样走下去,怕现在的所有一切都是黄粱一梦,所以不敢去多想,不敢去多问,下意识里希望它慢慢地都消失在无情的岁月里。
  姜宪有些走神。
  李谦还以为她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多——先有樊攀,后有衣带诏和杨俊之死,再之后他还会南下,这每一件事都与姜宪息息相关,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崩溃了,他的保宁,却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乱,可他却不能因此而认为她就不会伤心不会害怕。
  他在她的额头重重地亲了一下,把姜宪亲回了神,这才温声对她道:“没事!不管是金陵的事还是南征的事,我都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地把这些事都交给我好了。京城还是很热,爹已经知道我们留了小妹在这边避暑的事,回信给我,问你有没有空?等天气凉一些了,能不能带了慎哥儿和小妹他们一起回趟太原?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慎哥儿了。我想,这段时间我好好安排安排,抽个空陪你和孩子一起回去,到时候叫上阿骥和阿驹,也算是我们家一起团个圆。”
  战事一起,他的两个兄弟都会跟着他一起南征,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李冬至回来的正是时候。
  李谦虽然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姜宪却懂他的未尽之言,想着世事无常,相识的人以后也会各有各的命运,遂打起了精神,笑着应了一声“好”,声音非常的温和。
  两口子又絮絮叨叨了很久,姜宪突然想起了慎哥儿和止哥儿,忙道:“两个孩子呢?”
  李谦笑道:“我安排人先送他们回京了。”
  那李谦南征,慎哥儿、止哥儿,白愫家的两个孩子,李冬至家的孩子,甚至还有谢元希家的姑爷白苗,是不是都会被拉上这辆战车,各有各的际遇呢?
  姜宪一时间呆住了。
  李谦看她情绪不稳,留下来陪了她一夜,轻声慢哄,才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送李谦回京的时候,姜宪暗自失笑。
  以后这样的离别还会有很多,她不仅要送走丈夫,还会送走儿子,若是心志不坚,依旧像今天一样,恐怕不等战事结束,她就先拖垮了自己,甚至还会因此成为李谦或者儿子的拖累,消磨了他们的斗志。她从现在就要开始习惯这样的分别才是。为李谦和慎哥儿守好后方,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这么一想,姜宪又充满了斗志。
  她想到了自己前世摄政时候的经验,打仗有时候拼的就是财力,她就悄悄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陪同她来避暑的白愫,想借着她和董珊瑚弄个什么捐赠,让那些官宦世家、北地巨贾捐些银子支持李谦南征。
  白愫大吃一惊,半晌才道:“这件事念慈他爹还不知道吧?我得跟他报个信才是。”
  这等要事,李谦肯定会和曹宣等人商量,不过,白愫给曹宣送信,那是人两口子之间的事,她还是别管为好。
  姜宪抿了嘴笑,道:“那你快写封信告诉他,我这边养着飞鸽,可以帮你传信。”
  白愫就瞪了姜宪一眼。
  那飞鸽多难养啊,李谦和姜宪倒好,养在身边的飞鸽都成了两人鸿雁传书的工具了,现在还来祸害她。她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落人口实?当然是派了心腹的管事给国公爷传话。”又调侃姜宪两口子,“也不知道那些给王爷传信的鸽子有没有被顽童打下来过煮着吃了?”
  那些绑在鸽子脚上的纸条就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第1121章 檄文
  “这你就不知道了,”姜宪不无得意地道,“邱晌很厉害。他被留在我身边养信鸽,事情很少,就利用闲暇的时间给信鸽配种,他现在已经培养出能从这里飞到甘州的鸽子了。宗权还因为这件事赏了邱晌一幢宅子呢!”
  邱晌就是七姑好友邱梅娘家的侄子,那年邱梅把自己的儿子苗仁和侄子邱晌推荐给了李谦,这两个人就一直在帮李家养鸽子。苗仁养的鸽子方向感很强,不管被带到哪里总能飞回来,李谦手下那些卫所里养的,全都是苗仁的鸽子。邱晌养的鸽子则都能飞很远,渐渐成了李家家鸽。邱梅还曾担心自己把侄子带了出来,自己的儿子被李谦提拔成了总旗,邱晌却更像是李家的一个仆从,心中非常的不安,谁知道邱老爷子知道后把女儿叫去狠狠地说了一顿,说在李谦身边听候差遣,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邱晌跟着李谦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让邱梅以后少掺和这些事。
  邱梅很委屈,私下里不免和七姑抱怨。
  七姑笑着说邱梅傻:“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你看云林和卫属,两个人原来都曾是王爷身边近身服侍的,卫属外放,打了很多的胜仗,别人都说他是王爷的亲传弟子,百战不殆。你再看看云林,好像一天到底忙忙碌碌的大家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但他和卫属走在一块,有谁敢轻怠云林的吗?说到底,还是因为云林在王爷身边当差,帮着郡主和世子爷做事。”
  可他们是江湖出身,讲究的是手艺立命,像邱晌这样服侍人还不如像苗仁那样在军中自食其力。
  七姑也不好总是劝着,最后在邱梅又一次提出要想办法让邱晌去军营的时候,还是邱晌自己说喜欢现在的差事,邱梅这才作罢。
  姜宪和白愫小声的说了半天的体己话,李谦这边却兴奋地拿着衣带诏和谢元希等幕僚商量后续的事。
  慎哥儿和止哥儿被李谦当成小厮负责他书房的洒扫,真正负责李谦书房洒扫的小厮这两天战战兢兢的告诉慎哥儿和止哥儿书房里的规矩,两个小家伙学得有模有样,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坏点规矩。比如说,李谦很重要的公文或是谍报都放在书房里,书房里当值的人不仅要查三代,很多还都是从善堂里出来或是由李谦部下推荐过来的,忠心是最基本的条件,管得住嘴就是最必要的条件,而且彼此之间很少说话。
  整个院落通常都是静悄悄的。
  慎哥儿和止哥儿却一面扫着地,一面悄声地说着话:“……说白了,就是一封求救信,为什么一定要用血写?还好我爹是个大将军,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要是换了谢先生,乍眼一看,还不得吓一大跳啊!谁还有心思去救他?难怪我娘对那个皇上不怎么感兴趣的。换我,也会觉得他有点傻!”
  还好李谦不在这里,要是让他听到了慎哥儿的这一番话恐怕会失声笑出来——慎哥儿的反应和姜宪好像!
  旁边扫地的小厮听得目瞪口呆。
  止哥儿则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
  其他的小厮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正在扫地。
  止哥儿就松了口气。
  他们因为初来乍到,被安排了扫地,还没有资格进屋服侍。不过,谁也不敢拦着他们,李世伯半路被郡主叫回去了,慎哥儿很是担心,李世伯回来的时候慎哥儿就跑去问情况了,知道远在金陵的皇帝用血写了一份衣带诏,让忠心耿耿的侍卫带给了郡主,两个人就一直很好奇这件事。
  止哥儿压低了声音,道:“你小点声音,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我看世伯挺高兴的样子,肯定是要发大招了,你没看见幕僚室的人一个个都兴奋的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在摩拳擦掌吗?这件事一定不能被靖海侯的人知道。”
  他们这些孩子,大人们总觉得他们还小,实际上他们早在大人的一言一行中潜移默化地知道了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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