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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碗是个淡漠的人，这种淡漠比洛小北更深，所以她能理解洛小北的愧疚，却从来体会不到和洛小北一样的感觉，而在这之前，她甚至认为，愧疚这样的情感，只不过是白费力气。
而一个完全陌生的清漪，却让王小碗第一次生出不一样的情绪来。
白袍人完全无视里跌坐在地的王小碗，他的视线落在依旧躺在一边的洛小北身上。绿色的光芒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有越来越亮的迹象。
“天真！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吗？”白袍人冷哼一声，一手慢慢抬起，金色的光芒再次从他手中亮起。
“住手！”王小碗声音沙哑，视线回转，一双眼睛清明而冷冽，她缓缓从地面站起，视线落在白袍人停下来的手上，“你是谁？”
白袍人身形未动，手上的动作开始继续。
王小碗身形一闪，在白袍人动作之前，整个人拦在了洛小北身前。
她盯着眼前的人，声音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你是谁？”她再次问道。
白袍人一双阴鸷的双目盯着王小碗，半晌，冷冷开口，“让开！”
王小碗不动，“你是谁？”
“让开！”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两人相对而视，在一片冰冷阴森的空气里，周围的黑暗渐渐聚拢上来。
白袍人红色的双目动了动，他手臂一抬，在王小碗坚定的目光里，金色的光芒却越来越浓，死亡的气息越来越近，王小碗挡在洛小北身前，这一刻，她没有一点想要反抗的念头，甚至于心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王小碗睁着眼睛，但她却仿佛失明了一般，在这一刻，所有的东西对于她来说，都像是被遮盖在了黑暗里。
“慢！”一道气势恢宏的声音在石窟中响起，金色的光芒落在王小碗的面门上的前一秒，骤然停住了。
在被打开出来的通道里，一道身影站在甬道的尽头，这道气势恢宏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白袍人转身，却只能看到一道正好隐在绿色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的身影。
“你若是杀了她，你认为她会原谅你？”眼看着王小碗脱离了险境，这道气势恢宏的声音速度放缓，里面甚至带着几分兴味。
“她”和“她”不是同一个人，站在原地的王小碗很清楚。
第四百一十一章 报仇
白袍人立在原地，一开口，话语中的冰冷仿佛能将空气凝结，“只要她能活过来，哪怕不原谅我，我也不在乎！”
王小碗一动不动的眼睛终于露出一丝茫然的情绪，她面无表情的脸破碎，一丝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嘲讽出现在嘴角。
“是吗？倘若我告诉你，她才是让她活过来的关键呢？”这声音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话语却让白袍人身形一颤。
“你说什么？”白袍人瞪着那道漆黑的身影，手中的金色光芒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说清楚！”眨眼间，王小碗眼前那道身影再次消失，而在距离王小碗有一段距离的通道的尽头，白袍人已经和那道黑影相对而立。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那道声音不多做解释，“你走吧！时机还未到，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你若是想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该明白，你应该出现的位置，是在哪里！”
白袍人立在原地，仿佛在确认黑色身影说这句话的真实性。
“你若是敢骗我，哪怕我死，也一定要拉你陪葬！”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白袍人嘴里吐出，他转身，冰冷的视线落在王小碗脸上，冷冷道：“若是她活不了，你也不必活着了。”
王小碗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笑意，目光一转，不曾再看一眼离去的人。
要她走的是他，要她死的也是他。转身的瞬间，王小碗冷冽的目光终于碎在绿光里，转化成莹莹碎芒跌落。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洛小北的脸越发清晰。
王小碗忽然就想起，在山间的茅草屋里，洛小北说过她不会品茶。可那些和茶道有关的道理，到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这茶太苦，不合她的口味。
是啊！那么久以来，唯一看透她心里苦的人，也就只有洛小北一个了。
毕竟，像她这样清心寡欲的人，在外人看来，都应该是不受俗事打扰的。可谁又知道，她本就是凡人，生于尘世又怎么会脱离尘世？
有些时候她反而羡慕洛小北的洒脱和不羁，谁的心里都有秘密，有人选择隐瞒，却日夜被秘密烧灼，有人放置于心底的某个地方，并且终身不愿回忆。而她以为自己是后者，却在跟着自家爷爷走遍大大小小的地方，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之后，才发现，她是前者，并且在很长的时间里，并不自知。
而能看透这些秘密的人，只有洛小北这个看起来像一张白纸，却永远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她现在还在融合不属于她自己的修为，这个过程有点长，这里不适合久留，你带着她走！”站在甬道尽头的人再次出声，将王小碗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王小碗循着声音看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入口，而那道说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洛小北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自己的头脑无比清晰。身体轻盈到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而且感官的敏锐度比之前更加强。
她的记忆只留在清漪手中的绿光里，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她仿佛睡着了，又像是清醒的，脑海里只有零碎的关于外界的片段。
但她心里也同时涌上来一些，并不好的感觉。
洛小北轻巧起身，穿鞋弯腰的一瞬间里，脖子上那颗被放在衣领里的菩提子跳了出来。
穿鞋的动作暂时停住，洛小北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裂，白皙的手指在触摸到菩提子的那一刻，心底陡然涌上一股酸楚。
古朴的菩提子上，一道裂纹横亘在其中，仿佛只要轻轻一捏，这颗菩提子便会碎成灰烬。
王小碗推门而入时，入眼看到的就是低垂着头坐在床边的洛小北。
“你感觉好些了吗？”王小碗面色苍白声音沙哑，端着清粥往里走。却又在靠近洛小北之前，脚下的步子轻轻顿住。
关于清漪，王小碗了解得并不多。而洛小北也从未提过她和清漪的关系，可在石窟中，洛小北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王小碗便明白了，洛小北和清漪的关系应该很深厚。
而关于清漪的一切，王小碗所能猜到的，便只有一个。在清漪消失前留下的那道平静祥和的景象里，王小碗看到的，是一只树妖漫长而又寂寞的一生。
清漪，是树妖。
“来喝粥吧！”王小碗不想提太多关于石窟中的事，不管是关于清漪的还是关于白袍人的。
她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在洛小北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时间里，沉默了下来。
“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话？”良久，久到王小碗都要以为洛小北不会再回答她的话时，洛小北忽然又开口了。
也对，洛小北和清漪之间的情谊很深厚，清漪不在了，洛小北自然也会知道。
而清漪说了什么呢？
王小碗开始回忆起在是石窟中，清漪消失之前，给她看的一些短短的画面。
那些都是关于洛小北的，洛小北还是个婴儿时到她成长到如今的年纪里的全部片段。那些压缩的片段像是一部长长的电影一般，将洛小北十多年的时间，全部压缩在了王小碗的脑子里。
那时候的清漪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管白袍人杀她还是不杀她，她都活不了。
而这些片段，都只是身为树妖的清漪，在死之前回溯的她还活着的时候的记忆罢了。
但清漪唯一留下了一句话，便是，“告诉她，不要难过。以及，报仇！”
报仇？报什么仇？
是报她被白袍人杀死的仇吗？
瞿烟已经死了，那些村民也死了。虽然不是白袍人和瞿烟直接杀死的，但是骗村民将通道打到那里去的是他们，发生的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里而已。
洛小北手指在菩提子上摩挲，这个仇，哪怕清漪不说，她也会去报的。
站起身，洛小北接过王小碗递过来的粥喝完。
在她放下碗推门而去的瞬间，并没有看见身后的王小碗脸上复杂的神情。
而站在冯家门口的冯七，这时，已经被村民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骗子
洛小北人站在堂屋里没出去，但是外面的吵杂和喧嚣此刻已经传进了洛小北的耳朵里。
“冯七，你别拦着，你让她出来！”
“这个骗子！当初说好的会将人带回来的，这个骗子！”
“让这个骗子出来！”
外面的吵杂的声音里，洛小北清楚听见了这样的话。
说话的人带着哭腔，一字一句，仿佛敲打在洛小北的心脏上。每敲一次，洛小北的心都在滴血。
“乡亲们，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冯七着急卖力的吼叫，但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群里，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完，人群的声音便将它掩盖。
“你让她出来，这个骗子，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对着冯七吼，但这声音极其尖利，落在洛小北耳朵里尤其熟悉。
“韩家嫂子，这件事和大师没关系！”大约是和村民们争执太久，他声音已经变得沙哑。
“你闭嘴！”韩家嫂子尖利的声音打断冯七的话，原本喧嚣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这件事你也要负责，当初是你将她带回来的，说会将失踪的人带回来的也是她，现在出了事，她跑不掉，你也跑不掉！”
“对！你也跑不掉！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对！”
“对！当初去取花就你一个人回来，你肯定是和她们串通好了！你就是为了活命！”
“对！肯定是这样，你也有罪！你跑不掉！”
原本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在韩家大嫂的话过后，变成煮沸的水。
冯七本就苍白的脸色已经接近惨白，对于解语花的事，他已经尽量在行动上去弥补心中的愧疚，可在被重新提起来的这一刻，他心里的愧疚感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将他卷进大海，无论怎么扑腾，那样的窒息感却随时能要了他的命。
“那个骗子就在里面，我们把冯七绑了，冲进去将那个骗子绑起来！不能让她跑了！”人群里有人提议。
“好！”
“冲进去！”
“不行！你们不能遮阳……你们……”冯七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外面的人群已经一哄而上，冯七已经被失去理智的村民们揍了，在人群后面，已经有人拿着绳子要将冯七绑起来。
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洛小北捏了捏手指，抬头，面上的表情辨不清喜怒。
她走向门边，在冯家院门被砸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抬手打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咯吱——”
老旧的声音让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洛小北抬头，苍白的脸色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
村民面面相觑，洛小北身上的气势和平日所见完全不同。她身上的冷意让已经要冲进冯家的村民不经意的后退了几步。
“不要怕！”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了眼前的气氛，“将她绑起来，别忘了我们死去的亲人！我们要让这个骗子偿命！”
韩家大嫂的脸因为怨恨而扭曲，她说的话成功点燃村民的怒意，原本对洛小北还心存忌惮的村民再次因为愤怒而冲了上来。
“不行！她不是骗子！大家要冷静，不要被人利用了啊！”在村民们的棍棒要落到洛小北身上的同时，已经一身狼狈的冯七挡在了洛小北面前。
沉痛的闷哼声并没有影响冯七将话说完，但村民们早就失去了理智。
冯七还帮着洛小北的事实，无异于火上浇油。村民们也不再关心棍棒是敲打在冯七身上还是洛小北身上，每落下一次，只要是打在人身上，他们的愤怒仿佛也因此而落在了棍棒上。
洛小北已经被冯七推开，那些村民被横亘在门中央的冯七挡在了外面。棍棒每落下一次，冯七身上的伤痕便多了一道，甚至于额头上还有鲜红刺目的血迹沿着冯七清瘦的脸颊不停往下流淌。
“住手！”
“住手！”
洛小北冰冷的话语和远处而来的李叔的吼声重合在一起，愤怒的村民被这两道声音吓回了神。冯七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呈半跪的姿势，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门口的位置，为洛小北拦截出一段安全的距离。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匆匆赶来的李叔声训斥质问，他手中的拐杖敲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晦涩沉暗，他额头青筋暴起，怒气仿佛要将手中不断敲打地面的拐杖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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