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魏邵慌忙起身:“是为父的不是,是为父……”
说着,魏邵有些说不下去了,蔚岚恭敬跪在他身前,却仿佛是一座大山。他一瞬间发现,自己似乎是真的老了。
“父亲志不在朝堂,其实不必勉强,凡人总有自己所长,阿岚知道,父亲平生所愿,不过当做一介渔夫,粗茶淡饭,垂钓劈柴,却甘愿为阿岚和哥哥弟弟坚持卷入朝堂之争,为人父母,父亲已经做得足够,无需更多。”
“如今我等皆已长大,阿岚别无他愿,只愿父亲不辜负阿岚一番心意,从心即可。”
蔚岚一番话说得恭敬漂亮,然而魏邵却也明白,这些话总结下来,不过一个意思,希望他日后不要再插手朝堂的事了。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经历过这件事,他哪里还有胆量插手?于是便道:“如阿岚所愿。”
“不,”蔚岚直起身来,认真看着魏邵,郑重道:“当如父亲所愿。阿岚方才所言,字字真心,并非警告。若父亲更愿意待在朝堂,那阿岚便做父亲左膀右臂。只是阿岚问父亲一句,父亲是真心待在朝堂之中的吗?”
魏邵没有说话。
蔚岚的话,何尝不是字字戳在他的心窝之间。许久后,他叹息了一声,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此事……了了吧?”
“父亲放心,”蔚岚认真道:“应无大碍。”
魏邵点点头,挥手道:“去吧。”
蔚岚恭敬行礼,起身后退了出去,站在魏邵门前,许久后,长叹了一声,甩袖离开,打算去寻林夏。
而另一边,谢子臣则已经是与王凝在酒馆里烂醉如泥了。
他少有如此不自持的时候,或许是因回了少年时,行为也不由得放肆了许多。王凝即将南行,前来与他饯别,他便借着这个名头,和王凝痛饮起来。
谢子臣不擅酒,面上却一副淡定的样子,王凝见他喝了一杯又一杯,还忍不住调笑道:“子臣,瞧不出来,你酒量竟是不错!”
谢子臣没说话,淡淡扫了王凝一眼,继续将酒喝下去,王凝筷子夹了炒熟的青豆,漫不经心道:“我在宫门外等你时遇到了老七,他和我说你同魏世子吵架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王凝颇为诧异:“听说你还追着她骂到了院子里?”
谢子臣一僵,片刻后,揉了揉鼻梁道:“哪里有这么夸张?”
“还真的追着过去了?!”
王凝啧啧了两声:“完全不像你啊,你是为着什么事啊?”
谢子臣没说话,他又喝了一杯,王凝也知道这个好友是个闷葫芦,没打算让对方应声,谁知道几杯下肚之后,谢子臣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王凝道:“我是为她好。”
“说来听听。”王凝夹着豌豆,一脸认真。谢子臣摇晃着酒杯,忍不住有些茫然:“我希望她好,希望她能走得更远,可她不想听我的。她不想听,我也会给她,可她讨厌我……”
他说的七零八散,王凝却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该喜欢我的,也不该喜欢其他男人。这些都会成为他的污点,也会成为我的污点。未来很麻烦……朝不保夕的日子,所有现在看来微不足道的事,都可能成为将来的利刃。你不知道风雨会在哪一刻来,所以我得拦着她,不让她做这样的错事……她问我凭什么,是啊,我凭什么呢?”
“我和她是因为我们是兄弟,可要是你,我也未必管你。阿凝……”谢子臣抬起头来,明明眼中一派清明,然而王凝却清楚的知道,他醉了。
如果不是醉了的谢子臣,哪里会同他说这些?
王凝是个有七巧玲珑心的人,王家的人都是如此,听着谢子臣的话,王凝脑子里打了个转,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谢子臣皱起眉头,王凝却是笑得更大声了些:“子臣,你想必是极其喜欢魏世子吧?”
“你胡说什么!”谢子臣提高了声音,王凝摇了摇扇子,一脸通透道:“子臣,你还是太嫩了。”
被十六岁的王凝说嫩,内心年龄加起来超过四十岁的谢子臣表示不服。然而他不说话,王凝继续道:“你先别恼,且听我说。你固然聪慧稳重,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你却的确是个榆木疙瘩,不过,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大多都是如此。患得患失,若即若离,一面巴巴盼着那人,一面又耻于承认这种内心的渴望。”
谢子臣:“……”
他觉得今夜王凝似乎格外锐利,每一句话都如此戳心窝。
“明明是不希望对方和别人接触,巴望着对方眼里全是自己,却偏偏又不敢承认,死活要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哪怕这个理由牵强得明眼人都不会信,却还是能瞒住一贯聪慧的自己。子臣,你说可是?”
谢子臣不说话,他的手心里冒了汗。他想大吼着让王凝闭嘴,却又觉得,王凝似乎是他唯一一根浮木,他已经慌乱得不知所措,找不到任何的解脱之法,于是哪怕对方的话让他整个人都觉得害怕,却还是由着对方接了下去。
王凝看着谢子臣少有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子臣,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谢子臣茫然抬起头来。
如醍醐灌顶,他似乎突然明白了纠结所在。
“我没喜欢过别人。”他沙哑开口。
他说的是真的,他从未对其他人,有过对蔚岚一样的感情,哪怕是当年的王婉晴。
他曾以为自己喜欢王婉晴,然而喜欢过蔚岚,这才明白,那又哪里算得上是喜欢?不过是曾经有人好好对过你,你就始终想要报答她。
想起蔚岚冰冷的眼神,谢子臣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那么些酸楚,沙哑着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我就想要她好好的。”
想要她好好的,想要她和他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而另一边的蔚岚,正一脚踹开了林夏的房门。
林夏正在房中背书,看见蔚岚气势汹汹而来,她吓得手中书“啪”就掉了。
“世世世世子爷!”
林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蔚岚带着染墨走进来,摇着扇子,坐到桌边。
染墨给蔚岚倒了茶,林夏整个人像鹌鹑一样缩起来瑟瑟发抖。
“我听说,”蔚岚声音冷淡:“我不在的日子,你欺负我哥哥了?”
一听这话,林夏就跪了。
“误会……”林夏哭丧着脸,简直就差嚎哭出声了:“都是误会啊!!”
世子爷,就你哥那小拳拳,谁他妈能欺负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小剧场】
蔚岚:“子臣,你想明白了吗?打算怎么爱我?”
谢子臣:“我想明白了,岚岚,以后我不逼你了。”
蔚岚:“真好> <我就知道你通情达理”
谢子臣:“我逼其他人。”
说罢,拿出小本本。
谢子臣:“谁敢靠近岚岚,我御史台从此专门攻击他一人!!”
众人:“……麻痹醋核武器……”
第42章
“具体是什么误会, ”蔚岚抿了一口茶, 淡道:“你说, 我听着。”
林夏不说话了。
蔚岚慢悠悠拨弄着茶碗上的茶叶:“说啊。”
“阿岚!!”听闻蔚岚来找林夏后,匆匆赶过来的魏华冲了进来,指着跪着的林夏, 一脸悲愤道:“她玩弄我!”
“噗……”蔚岚一口茶就喷了出来,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一巴掌拍在桌上,朝着林夏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林夏慌忙开口, 。
“你有!”魏华一脸认真。
“我真的没有!”林夏快哭了。
“你对我始乱终弃!”魏华瞬间红了眼眶,转过头就扑进了蔚岚的怀里, 嘤嘤嘤哭泣起来,蔚岚怒从中起:“染墨,斩了她!!”
“我真的没有啊!”林夏猛地抬头,悲愤道:“我又不是穿进了女尊文,睡了一晚我什么都没做到底要负什么责啊!”
全场安静了, 片刻后,蔚岚怒然出声:“你居然未娶先睡我哥哥!染墨, 拿剑来!我要亲自斩了她!”
“世子爷!!”林夏以极快的速度瞬间挪到了蔚岚大腿边上,死死抱住了蔚岚的腿,含泪道:“我是真的,真的,什么都没做!”
“那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和我哥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蔚岚满脸认真, 林夏沉默了。
“你是不是和我哥哥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一夜?”林夏抱着蔚岚大腿的手松了松,脸上有些心虚。
蔚岚怒从中来:“那你还和我说什么都没做?!染墨,请剑来!”
“世子爷!!”林夏看见染墨把剑递给蔚岚,蔚岚“唰”的一下漂亮而利落的抽了出来,心里顿时一阵惶恐,下意识就道:“我负责!别杀我!我负责!”
全场静默了片刻,蔚岚将剑往剑鞘里一扔,立刻转身扶起林夏,笑眯眯道:“嫂子起来吧,怎能如此客气?”
林夏整个人都在哆嗦,擦着冷汗站了起来,被蔚岚扶着坐到了一遍后,听蔚岚转头对魏华道:“哥哥,她说她负责,你可满意了?”
“勉强吧。”魏华耸了耸肩,将手绢一挥,便道:“我今晚还约了张小姐调香呢,就先走了。我刚才怕你把她打死了,这才赶过来的。你们聊吧。”
“哥哥早些回来。”蔚岚含笑叮嘱,目送魏华走远后,这才转过来,一巴掌拍在林夏肩上,夸赞道:“姐妹儿你行啊!这儿快就搞定我哥了!”
“世子谬赞,谬赞。”林夏擦着冷汗,蔚岚坐到一边,悠悠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怎么追的,同我说道说道?”
瞧她追谢子臣追了这么久,结果混成了兄弟;撩撩苏城,变成了上司。这战绩要放在当年,不得被众姐妹笑死?这一出手就成功的林夏,倒让她刮目相看,便打算同林夏取取经。
“世子爷吩咐我努力追求大公子,我就按照世子爷说的做了。然后有一天大公子约我喝酒,等我醒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在大公子床上了……”
林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的蔚岚都忍不住为她点蜡。
听到这里蔚岚也是明白了,哪里是林夏追求到了魏华,分明是魏华设了个套给林夏跳。她那哥哥除了有这么点异装癖的爱好,心思通透着呢。连勾引女孩子的方法都是如此与众不同,让蔚岚真是刮目相看。
但同为兄妹,她自然不会去接哥哥的短,便叹了一声道:“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你都要负这个责了。”
“世子爷,”林夏还想争取一下:“其实吧,这个世界和你那个世界不太一样,男人们和多少女人睡都是没问题的,你看哪个有钱的男人不三妻四妾……”
“荒唐!”一提这个,蔚岚就怒了,骂出声道:“那些男人不自尊自爱淫乱不堪,难道我魏家男子也要学得如同娼妓一般人尽可妇吗?!”
一看蔚岚怒了,林夏立马见风使舵,点头道:“是是是,世子说得极是,小倌馆还收费呢,他们还要倒贴钱,真是小倌都不如!”
这是蔚岚穿越以来听到最舒心的话之一了,但面上却还是故作深沉道:“不可如此说,身为贵女,这般说话,有失风度。”
林夏:“……”
不过林夏的马屁还是拍对了位置,蔚岚心情明显好上了许多,转着扇子同林夏道:“你准备一下,便上门提亲吧,先与我哥哥定亲再说。”
“这……这么快?!”林夏惊呆了,她本来还打算拖一拖。蔚岚眼中有了一丝冷意:“我已经同陛下说了,你同我哥哥已经订婚,若不快些定下来,让人知道了,你我都是欺君大罪。”
“这关我什么事?!”
感觉莫名其妙上了一艘贼船。
“你不愿意?”蔚岚挑了挑眉,林夏哪里敢说不愿意?忙道:“旦凭世子吩咐。”
“那这样,”蔚岚思索着道:“你去找人借钱来下聘,礼单我写给你,只能多不能少,选个黄道吉日,不能超过五天,便上门下聘吧。”
只能多不能少……
听到这话,林夏心里咯噔一下,哆嗦着道:“世子……要……要我下聘多……多少?”
“念你如今还只是一介白衣,什么都没有,”蔚岚皱着眉头,抬起了两根手指:“就这个数吧。”
“两……百银?”林夏快跪了。
二十两银子就是一户人家一年的开销,她全身上下家当也就二十两,哪里去搞这么多?
闻言,蔚岚紧皱起眉头:“你拿这么点钱到我长信侯府下聘,到底是想结亲还是结仇?”
“两……两千?”林夏整双腿都软了,蔚岚冷笑一声:“再猜。”
“两……万……万……”
林夏感觉有些晕眩,蔚岚点点头,淡道:“看你没什么钱的份上,就两万吧。”
话音刚落,林夏当场就昏死了过去。蔚岚愣了愣,片刻后,她嗤笑出声:“什么女人!就这点胆子?”
说着,她站起身来,到桌边去,迅速写了一串礼单,然后又写了几封信,留在桌上,将下人叫了过来,同进来的下人道:“将林公子抬到床上去,谁都别理他,等他醒了,让他自己看桌上的礼单。我留了些信,他可以拿着我的信去找人借钱。顺便告诉她,十日内她不来下聘,我就斩了她。”
“是!”听见蔚岚的话,下人们都答得气势如虹。而刚刚晕过去的林夏被人抬上了床,恍恍惚惚听见那一句“斩了她”和那声气势如虹的“是”之后,闭着眼睛装死。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在床上蜷缩起来,瑟瑟发抖,欲哭无泪。
她只是来盛京当个大夫的啊。
她真的只是想当个大夫啊!!
虽然刚来的时候也曾经有过某点文家中那种穿越人士征服世界的天真想法,可在现实啪啪啪打脸之后,她早就已经成了一个安静如鸡的女子,一点都不想往这些权贵圈子里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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