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文气得直捋胡子,方氏心中也甚是担忧,但见苏染香重展笑颜,却又不忍心让她失望。回头一想,让苏染香出去避半年风头也好,指不定这半年晋王的婚事便定下了;到时候苏染香再回来,重新选个老实可靠的人嫁了也好。
方氏和苏青文倒没想过苏染香非要嫁给什么人,最重要的还是苏染香喜欢才行。
得了通行令,苏染香一脸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苏青文和方氏则忧心忡忡,吃什么都觉得味同嚼蜡。
第二天,苏青文便把他的门生曹仁贵请来府上,把苏染香之事与他细细说了。曹仁贵虽也觉得有些棘手,但开口的人既是他的恩师,又是当朝位高权重的卫国公,他也只得应下。
清荷海棠将路上行礼打包收拾好,方氏又给了不少盘缠,还打点了不少给曹仁贵,让他们在路上一定要好生照顾苏染香,务必将她安全送到武定侯手中。
苏染香虽是很不舍苏青文和方氏,但此行她必去不可,便忍泪拜别了他们。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跟燕王殿下打声招呼吗?”马车慢慢驶过燕王府的大门,海棠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苏染香默了片刻,摇摇头,“我想了想,还是和他断了关系比较好,今后你们也不要再拿他和我开玩笑。”
清荷不明就里,海棠则乖乖闭了嘴,马车很快便行远,苏染香静静地坐在车上,没有往外看一眼。
她此生既然决定要远离纷争,过平淡的后半生,那便不该和燕王纠缠不清;回到各自的位置,得各自所需的东西,才是最好的结果。
☆、盗贼
图传县通往陵阳城有段官道叫青木峰,方圆数十里罕无人烟,是打家劫舍案件的高发之地。
一行由三四百官兵和数十辆马车组成的队伍缓缓驶入青木峰。山间旭日高照,飞鸟盘旋,整个青木峰显得格外宁谧,甚至宁谧得让人感到阴森诡谲。
苏染香轻靠在海棠身上,她这些天不知怎地,总觉得有些头昏,浑身也乏力。
曹仁贵这一路为了照顾她们几个女子,已减慢了行程。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生了病,在图传县时,她还特地去医馆找大夫看了一番。那大夫却说没啥大碍,只是连日奔波累着了,给她开了一些补身体的药。
但这些药吃了压根没啥好转。
以前她从萧关入京,也是连日赶路,压根没有现在这种情况。
相反,她从小喜欢跟着苏谨之到处跑,身体也一直很健康,极少生病,远没有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娇气。
独独这次不知是怎么回事……
清荷见苏染香靠着海棠,脸色苍白,精神也不太好,甚是忧心,便道:“小姐,你身子不好,要不让曹大人停下歇一会儿再走?”
苏染香透过竹篾制成的车帘,依稀可见外面青峰林立,连绵不绝,便摇摇头,“现在已经进入青木峰了,此地不是休息之地;还是等到了陵阳再说吧。”
青木峰的传言,她也有所耳闻。此地常有流寇出没,若是因她在此误了事,耽误行程不说,曹仁贵回去也不好交代。
清荷一脸担忧,“可是你的身体……”
苏染香强打起精神对她笑了笑,宽慰道:“无碍。可能是夜里感了风寒,过几天就好了。”
明明已经拖了十来天了,一点也不见好转。清荷心里嘀咕了一句。
又见苏染香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清荷不禁有些难过;但苏染香性子倔强,她这当丫鬟的也劝不过,只好闷着忧心。
马车继续前行,行至一三角地带,忽听外面一人高喝:“不好,有埋伏!众人小心!”
紧接着,只听嗖嗖箭声飞过,相继有人惨叫着倒下;数名持刀带棒的贼寇从四方杀出,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清荷和海棠忙将苏染香紧紧抱着,她们从未见过这等惊心场面,一时间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苏染香历经几番生死大劫,心中虽是害怕,但比之清荷海棠两个少女,要从容了许多。
她曾听苏谨之说过,山贼一旦聚众在一起,则很难缠。落草为寇这种人多半走投无路或生性残暴,打拼起来不要命;而他们每一次聚众埋伏之地,也定是早就考察过的地方。
这类人善于利用地理优势,对周围地形也十分熟悉,进攻起来凶猛,撤退又迅速,让人很难追踪。
马车周围陆续有人倒下,她们周围的防守已被对方突破。
清荷吓得脸色惨白,带着哭腔问道:“小姐,他们杀过来了,曹大人也不是他们对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染香心中也很着急,这些山贼远比她想象得可怕。曹仁贵所带的兵马也不算少,而且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对付一般的盗寇绝对不成问题。
但显然,眼前这群山贼绝非一般山贼!
他们人数没有曹仁贵所带的士兵多,却能以少胜多;这群人杀人不眨眼,面对如此多的官兵竟没有一点惬意!
更重要的是,这群山贼攻守皆备,像是被严格训练过的精兵!
普通的流寇多是打劫财物,但这群人却敢明目张胆杀害朝廷官兵,而他们的目的——是劫持粮草!
这群人是准备造反吗?!
苏染香回忆了一下前世的大事件,慕容平治世这些年虽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却也没有弄得民不聊生,在位期间并未爆发过什么举兵造反的事。
而粮草遭劫这等大事,京城也不可能不知晓;除非有人故意隐瞒!
这批粮草本是运往萧关,正是给她哥的后备物资!
那前世他哥在这一年战场失势,莫非跟这批粮草有关?
但今世有些细节与前世略有不同,苏染香也分不清孰真孰假……
苏染香来不及细想,只听“砰”一声,车门便被人劈开。
一个身形魁梧的糙汉站在车门口,手上拿着一把大刀,朝车内扫了一圈。
见车内坐着三个漂亮女子,糙汉不由一愣,继而笑道:“原来还有几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清荷看到他手上的大刀寒光闪闪,吓得将苏染香抱得更紧了。
那糙汉见苏染香虽是有几分病容,却难掩倾国之色,心思一转,又道:“你小姑娘倒是长得周正!正好我们老大尚未娶妻,不如跟大爷一起回去当寨主夫人如何?”
清荷见他不知廉耻,长得又凶神恶煞,气得满脸通红,壮着胆子骂道:“呸!癞□□想吃天鹅肉!”
“你敢骂我们寨主是癞□□?大爷我看你是活腻了!”糙汉怒道。
他本就长得高大,发起怒来更是剑眉倒竖,十足恶相。
清荷吓得往后缩了缩,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海棠见对方来势汹汹,忙挺身将苏染香护在身后,一双眼警惕地注视着糙汉。
她的身体虽有些颤抖,却像个勇士,随时准备赴死。
苏染香心中不禁动容,历经两世,她们对自己的主仆之情依然没变。
那糙汉似乎没有料到这几个少女虽是单薄,却勇气十足,便森然一笑,道:“小妞,不想死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可别怪大爷我动粗!”
苏染香见他站在车门口,并未真的进来,便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得叫他们停手,并且放了我这两个丫头,以及外面那些官爷。”
“小妞,你倒是识时务,但你的要求太多了!大爷我凭什么听你的!”糙汉道。
苏染香眸光一转,嫣然一笑,“你将我献给你的寨主,若是你家寨主喜欢上我,于你来说,想必是功劳一件;而我若当了寨主夫人,念及你今日这份恩情,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她们两个丫头笨手笨脚,长得干瘪瘪不说,性子又不好;若是擒了去,得罪了寨主,到时候岂不是闹得不愉快。而况,她们好歹是跟了我多年的丫头,若倒是她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在寨中也不会开心。”
糙汉听她说了这么一大篇,想了片刻,似乎也觉得有理,便对苏染香道:“放了这两个丫头可以,那些官兵却放不得!我们放了他们,他们必定不会放了我们!”
苏染香心道此时不宜跟他们硬拼,只好先假意和他们去山寨,然后在寻机逃跑。
“马小虎,你在那里磨叽什么?”外面有山贼朝这边喊道。
糙汉瞅了一眼苏染香,道:“还不快来跟我走!”
“小姐,你不能去!小姐!我们宁愿死在这里,也不要小姐以身犯险!”清荷和海棠死死抱着苏染香,生怕她真跟这凶神恶煞的人去了。
苏染香拍了拍两人的头,道:“好好活着,说什么死不死的!把行囊给我,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清荷海棠死活不肯,“小姐若真要去,便将奴婢也一起带去吧!”
苏染香嫌她们哭得烦,便又叫马小虎将两人拉开,自己取了个行包,便和他走了去。清荷海棠忙跟着追去,奈何外面一片打打杀杀,她们寸步难行。
马小虎将苏染香扔到一个装粮草的马车上,随即驱马而去。
苏染香瞥见曹仁贵也负了伤,正被几个山贼围攻,便对他喊了一声:“曹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曹仁贵正杀得起劲,忽听苏染香的声音,却见苏染香已被人掳去,追之不及。曹仁贵心里一片绝望,细想她对自己的劝诫之语,似另有所指,当下便叫众人撤退。
山贼见他们撤退,便将剩余粮草全部一并带走。
曹仁贵忙吩咐两人前去跟踪其后,又派了两人快马加鞭前去图传县和陵阳城搬救兵。
他们这次遭遇这群山贼埋伏,伤亡惨重,而今只剩一些残兵败将。
更棘手的是,苏染香也被山贼抢了去;若是就这样回去复命,他们全数人只怕都得陪葬。
曹仁贵心中急得如热锅蚂蚁,但现在他们所剩不足百人,对方却各个强悍无匹,他们又如何去将粮草和苏染香追回?
此地正处在图传县和陵阳城的中间,也是两地的交界处,等待救兵来此也少不得要花大半日。而目下最重要的还是苏染香的安危……
将伤兵清点完毕,曹仁贵便让重伤之人留在此地等待援兵,带着剩下的起身前去追山贼。
清荷和海棠不肯留在原地等待,曹仁贵想了想还是将她们带走了。
他们沿着探子留下的记号一路追过去,才走没两里路,线索便突然断了;而路边也多了两具尸体——正是曹仁贵派出去的探子!
现在线索一断,想要救回苏染香更是难上加难。
清荷在一旁哭得呼天抢地,海棠也不禁抹泪。伤心之余,海棠忽然想起苏染香走之前所的话,心中忽然有了些主意。
“曹大人,我们仔细看看路上是否还有我家小姐留下的记号,她临走时说了些莫名的话,我想小姐心中定是有想法。”海棠拭干眼角的泪水,对曹仁贵道。
曹仁贵正焦头烂额,听海棠这般说,便又让她把苏染香临走时的情景说给他听。
海棠如实细细说完,又道:“小姐从来不曾将钱财放在眼里,临走时却偏偏带走了我们装金银首饰的行礼,想必此举定有她的用意。她那么聪明,一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
而今探路的士兵已被山贼杀死,这一带路岔口又多,曹仁贵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照海棠所言找找看。
☆、逃走
众人往前行至一岔路口,仔细将岔路周围查看了一圈。
正苦于无迹可寻时,清荷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掌心处似摸到一颗什么珠子,待她将路边灰尘刨开一看,原是一颗莹白色珍珠!
清荷喜不自胜,叫道:“这是小姐的珍珠!”
曹仁贵忙走过去,清荷又激动道:“我不会认错,这是小姐和肖小姐一起去逛街的时候买的,是一根珍珠项链!这里只有一颗,想必是小姐扯下来洒落的!或许小姐便是用这个给我们指路,让我们寻着她!”
曹仁贵忙让人做好标记,随后又带众人朝着这条岔路方向寻去。
而清荷猜得也没错,苏染香确实在每个岔路口的某一侧都撒了珍珠或耳坠之类的小样饰品,但多数都被尘土掩埋,要么就是掉到路边草丛中,比较难寻。
不过,有线索也总比无头苍蝇乱飞好,至少有个方向可去……
——
自从慕容玥告知苏染香自己的心意之后,苏染香便好似消失了一般。
慕容玥起初是想给她几天时间缓冲一下,后来又想苏染香定是不好意思再来找自己,所以便决定自己去找她;谁知慕容玥一去国公府找苏染香,才得知她早已离京,随同曹仁贵一同前往萧关去了!
虽说曹仁贵运粮草同行定有不少兵马,但此去萧关山长路远,若是路上发生点什么意外,让人怎能不担心。
慕容玥惊觉自己在京中心神不宁,便将陵阳城贪官横行残害百姓之事上奏慕容平;慕容平听后大怒,当下便命御史台的人辅助慕容玥前去陵阳查清此案。
陵阳城离萧关不算太远,若是快马加鞭的话,三日便可抵达。
陵阳四通八达,是荣国最为重要的交通要塞,也是各类商贩集中之地;同时,因其远离京师,皇权鞭长莫及,也历来是贪官污吏最多的城市。
慕容玥此行比曹仁贵晚了五六天,他这一路不敢多停留,但御史台的两名官员倚着自己的资历和身份,却不服他这般安排。
慕容玥便自己快马加鞭先行一步,让御史台的官员和一众侍卫随后跟来。
众人不知他为何这般心急,而他一向不受重用,最近突然才在慕容平面前展露一些头角,弄得御史台的人还以为他急着邀功行赏。
其实慕容玥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心急燎原,苏染香一言不留便独自离开,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现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想找苏染香说清楚,不想被她误会。
若苏染香执意要去萧关,那自己便亲自送她过去。
这样,他才会安心。
慕容玥几乎是日夜兼程,便是希望能早日赶上苏染香。
哪知行到青木峰,慕容玥便闻到空气中有股血腥味。他心中一惊,忙策马往前,那血腥味越来越重,慕容玥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直至看到一片尸横遍野,慕容玥忽感自己的心都凉了半截,路边还有十几个伤兵在哀嚎。
幸而地上躺着的人中并未见苏染香!
慕容玥忙翻身下马,找了一个伤势稍微轻些的人问道:“怎么不见曹大人和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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