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孟雨哭了半天,总算是冷静下来。
慕容瑾扶正她的肩膀,认真道:“跟我走吧,今后晋王府就是你的家。”
季孟雨鼻子一酸,她等这句话等了如此之久,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
她该绝然离去,还是该跟着他走?
季孟雨一时难以抉择,但看慕容瑾那双深邃的眸子认真的注视着自己,那眼里的温柔和真诚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慕容瑾见路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便又催促道:“走吧,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我们先回去再谈。”
季孟雨虽不想这般狼狈地住进晋王府,然而此刻她别无去处。再加上她父亲还在牢狱之中,她一个弱女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去营救,只希望慕容瑾能早日将她父亲救出。
然而,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得知季孟雨住进了晋王府,皇后大怒,几番招慕容瑾入宫训话。慕容瑾被她逼得无奈,只得装病在家,连朝都不肯上了。
而季孟雨又三番五次让他去救她那还在牢里的父亲,慕容瑾现在成天待在府上,再加之有皇后从中作梗,要救人谈何容易。
他堂堂一个皇子,现在却被逼至这种绝境,在朝中做不了主,回府还要被季孟雨烦,搞得他没个安宁,连他自己的晋王府都好似住不下去了。
而他对季孟雨那些爱意,也随着这些烦琐事一点点减少,直至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喜欢季孟雨!
他有时候甚至绝望地想,以前被苏染香烦的那些日子其实是那般自在快乐,虽然他当初一点都不喜欢苏染香,但每每有她那么一个刁蛮的尾巴跟着,吵吵闹闹的,比现在这种沉闷压抑的日子好受多了!也绝对不会有人给他眼色看!
但是,苏染香已经从他的世界彻底离开了……
春去秋来,又到了一年的秋猎季节。
万岁山上锦旗飘飘,空气里弥漫着秋日的清爽气息。
为了躲避府上的季孟雨,慕容瑾倒是难得听了皇后一回,也出席了这次秋猎。
大荣的天下是从马背上得来的,慕容氏一向重视秋猎活动。
而慕容平年轻时也曾行军打战,自然也特别喜欢狩猎。所以每年秋猎,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甚至有些来头的官家子嗣想方设法都要来凑个热闹,盼着在这场围猎比赛中赢得皇上青睐,若是表现好运气好的,还可能借此平步青云。
慕容瑾给皇上和皇后行了礼,便邀着马儿朝自己的位置走去。他和祁王慕容清都是当下炙手可热的皇子,两人的位置同在最显眼的地方。
慕容清见他走来,不怀好意地笑道:“五哥怎么没把你府上那红颜知己带来?”
慕容瑾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道:“八弟说什么笑呢!季小姐只是无处可去,暂居晋王府上;倒比不得八弟有艳福,侧妃都纳了两位了。”
慕容清好色,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虽只有十五岁,祁王府上却养了不少女子。
他的长相颇有几分像他的生母淑妃,妖媚绝色,但可惜他却是个男子,又因沉迷于房中之术,骑射文章都不怎么擅长,身体柔柔弱弱的,反倒越来越跟个兔儿爷没两样了。
慕容清倒也没觉得慕容瑾的讽刺之语有何不妥,他是个男人,今后拥有后宫三千都再正常不过,玩几个女人算什么。
倒是慕容瑾,一边想着要去攀苏家那根高枝,一边又虚伪地装情圣,要跟没权没势的季家小姐厮守一辈子。
这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看苏家跟晋王决裂,这对慕容清来说,便是最美好的事!
“我可比不得五哥深情!本王的原则是,只要我喜欢又喜欢我的,我都收入府中,两情相悦也没碍着谁;若是本王不喜欢的,本王也绝对不会去招惹,免得害苦了人家姑娘!”
慕容清悠悠然说着,他说得看似无心,但在慕容瑾听来却极度不是滋味——这分明就是在讽刺他脚踏两条船。
慕容清暗中瞟了他一眼,见慕容瑾脸色不好,便心情愉悦地看向他处,道:“哟,这下可就热闹了,连苏家小姐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祁王:我有着男主的名号,有着男主的长相,为毛要给我这么糊的人设,本王要抗议!
晋王:八弟就满足吧,我前世好不容易登了基,结果黑化了;这一世我努力讨好女主,却被虐得弄个惨!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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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
慕容瑾闻言一愣,抬眼便见苏染香骑着一匹纯白色皎雪骢缓缓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袭深红色戎装,如瀑的青丝高高挽成一个髻,用一支白色玉簪子插着。
她身后正是初升的朝阳,金色的阳光好似在她身后燃烧,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归为宁静,这样的苏染香神圣得仿似天外仙人。
慕容瑾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染香,一时竟看得移不开眼。
然而苏染香却好似没有看到他,她歪着头看向另一侧,漆黑的眸子望向远在角落的慕容玥身上。
“燕王殿下——”苏染香笑着朝他挥挥手。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几分甜甜的笑意,在校场上显得格外独特,让慕容玥想要装作没听到都不行。
慕容玥心下无奈,面上还是朝她看了过去,还她一个标志性的淡雅笑容。
其实苏染香一进场,他便看到了,她那匹马儿和她一样醒目,想要看不见也难。只不过,平日里看惯了她穿女儿装,而今看她这一身清爽俊俏的打扮,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见慕容玥对自己笑,苏染香脸上的笑意更加甜美了。
不过,眼下要先和父亲去跟皇上行礼,然后她才能去找慕容玥。
苏染香一转头,脸上的甜美笑容还未褪去。这发自内心绽放出来的笑容,让一直注视她的慕容瑾忽地怦然心动,好似所有阴霾随着这个笑容而退散。
然而,这样的笑容却永远不会为自己绽放,以前自己没有把握,今后只怕永远不再属于自己!
想到此处,慕容瑾又只觉心口一阵悔恨难过……
行至慕容平面前,苏染香和苏青文各自跳下马背,给皇上行了大礼。
慕容平朗声笑道:“都起来吧!苏爱卿,人家说虎父无犬子,朕看染香这丫头也不是好惹的!你看她今天这身装束,可是有模有样,神气极了!”
“皇上见笑了!人家的闺女哪个不是安安静静待字闺中,她倒是好,天天净想着到处跑!她盼这秋猎可都盼了大半个月了,说什么非要她的皎雪骢来显显身手,她这不来给老夫丢人现眼就好了!”苏青文摇头说道,语气中却隐隐透着几分欣慰。
“爹此言差矣!当年高祖打天下的时候,上官皇后还随他南征北伐,香儿又为何要守在闺中作小女儿情态?”苏染香反驳道。
“你——”苏青文瞪她一眼。
“哈哈哈哈——”皇上大声笑了起来,抚掌道,“染香说得极是,大荣本就是马背上打来的,大荣的儿女就该有这种豪气!”
“皇上,您就别帮这丫头了,你看她这样子都得意忘形了!”苏青文道。
“苏爱卿可别说,这皎雪骢朕看了都想要。”慕容平朗笑着。
“皇上若是想要,那等香儿拿了第一,便将这皎雪骢送您!”苏染香爽快道。
“哈哈哈——好丫头!口气倒不小,听说你选了燕王那一组,你的对手有祁王、晋王之类的强敌;你可得好好表现,朕等着你的皎雪骢!”慕容平痛快回道。
“香儿必不负皇上厚爱!”苏染香笑道。
随即慕容平让她归队。
慕容瑾出神地看着苏染香,这样豪爽大气的苏染香和成天愁眉苦脸的季孟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染香就像一道温暖的阳光,而季孟雨则是连绵不断的梅雨。
他需要阳光,而不是阴雨!
然而,这道光却不再属于自己……
苏染香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她径直朝慕容玥走去,扬扬手上的马鞭,笑语盈盈:“燕王殿下,我们真有缘,同一组哦!”
慕容玥淡雅一笑,道:“幸会!”
这缘分,想必是苏染香一人促成的吧?慕容玥没有点破,只淡淡看她站到自己身边。
文武百官见苏染香和慕容玥相谈甚欢,又见慕容瑾脸色阴沉,便更加相信近日的传言。
苏染香倒是一点都不避嫌,特地无话找话胡吹乱侃,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燕王关系密切。
而慕容玥呢,实属无奈,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得罪卫国公的千金吧?所以,他只能礼貌地笑笑。
既然苏染香都不嫌口干,他当个听众也没什么。
没多久,狩猎便开始。
苏染香当仁不让第一个冲了出去,他们苏家本就是武将世家,卫公国年轻时征战沙场何其威风,她哥武定侯镇守北疆让敌军闻风丧胆。她作为苏家的子女,从小便在军营中长大,骑射虽不及她哥武定侯,但赢一般的士兵却是没有问题。
前世她一心讨好慕容瑾,又因慕容瑾喜欢那种温婉的大家闺秀,她才放弃了这些爱好,反而跟着别人学什么琴棋书画,结果不过东施效颦,反倒成了别人的笑谈。
这一世她笃定了要为自己而活,自然不会去管别人怎么看她。
就算有人说女子该安静待着,她也决计不会听从。荣国从未明令禁止女子入围场,早些年更有不少公主都参加过狩猎。
卫国公虽嘴上喜欢说她不是,但她心中知道他爹一直宠爱着她,不然小时候也不会因为她的吵闹,就让她跟着大哥一起习武。
苏染香张弓搭箭,朝林间的兔子射去,一箭即中。没一会儿,苏染香便找回了以前和大哥打猎的感觉。
意犹未尽之余,苏染香又朝林子深处策马而去。
慕容玥紧随她之后,虽说苏染香英勇无畏,但慕容玥还是有些怕她出意外。她胯下的皎雪骢非一般马儿,众人有些追不上,慕容玥只得舍了众人,直追苏染香而去。
荣国历任皇帝都尚武,万岁山这猎场也相当宽大。
慕容玥一路追去,忽觉林中气氛有些阴森诡谲,心下不由得一紧,对着苏染香的背影喊道:“苏姑娘,等等!”
苏染香也察觉到了不对,这匹皎雪骢是当年她哥驯化之后送给她的,这马儿跟她也有三年多了,一向听话温顺,从不曾有今天这种情况。
先前在她射兔子的时候,马儿就有些亢奋,她还道是皎雪骢许久没有出来,一时兴奋,才会极速前行,但现在想来,这马儿定是被人动了手脚!
苏染香活了两世,深知宫中和朝堂那些蝇营狗苟,看来是有人想拿自己来做文章!
苏染香不敢大意,死死拽着缰绳,一边安抚着皎雪骢,一边注视周围情况。
慕容玥快马加鞭,但他骑的这匹马跟苏染香的皎雪骢相去甚远,就算他卯足劲也追不上苏染香。
慕容玥心知情况危急,丝毫不敢怠慢,紧跟在苏染香后面穷追不舍。
“晋王殿下,那不是苏小姐吗?”慕容瑾正率着众人在林间找寻猎物,忽听身后跟着的武将道。
慕容瑾侧身一看,只见一匹纯白色马儿在林间疯了似的穿梭,而那马儿正是一匹罕见的皎雪骢,马背上的人也正是苏染香!
跟着在皎雪骢后面的不远处的,便是燕王慕容玥。
慕容瑾脸色一沉,心跳猛然加快,当下便调转马头,朝皎雪骢奔走的方向追去。
“雪儿,停下!”苏染香试图安抚狂躁的皎雪骢,可半天都不见成效。
皎雪骢跑得极快,迎面而来的风迅猛异常,苏染香张嘴便灌了一口冷风。
难道自己这辈子的命数到此便终了?
苏染香心有不甘,自己才刚刚拾回心情,也渐渐放下了对慕容瑾的爱恨,怎么这么快上天就又要收回自己的命?
苏染香听着耳畔疾驰而过的风声,伏着身子贴近马背,想若是自己此刻跳马的话,会摔死还是摔残?
苏染香伸手抱住皎雪骢的脖子,准备寻机跳下。触手之处却摸到湿漉漉的水渍,苏染香迟疑间,才发现这水渍竟是皎雪骢的泪!
它似乎有感应!
苏染香从来没见过皎雪骢流泪,它跟了自己三四年,陪自己走过很多地方,是十岁时大哥送给自己生日礼物。
苏染香心一软,又拍了拍它的头,“雪儿,雪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雪儿——”
皎雪骢忽然凄厉地长嘶一声,扬起前蹄在原地转了个圈,苏染香紧紧抱着它,方没从马背上摔下。
皎雪骢好似费尽了全身力气,缓缓倒伏在地上,苏染香忙翻身下马,她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已冲出了猎场。
而这处正是万岁山最有名、也是最危险的落日崖!
☆、坠崖
她身后原本应有道高耸的围墙,但不知何时被人毁坏。她现在所站的地方离悬崖只有一丈远,一眼便可看到幽深的山谷。
刚才皎雪骢若是不及时停下,只怕自己此刻已跟着它坠入崖底!
苏染香来不及细想,倒在地上的皎雪骢正喘着粗气,她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雪儿,挺住!”
然而,皎雪骢却突然口吐白沫,它那双一向清澈有神的眼睛此刻只剩一片茫然,无声的泪黯然滴落。苏染香的心一阵绞痛,眼泪也跟着一滴滴往下流。
她知道,雪儿这次可能挺不住了……
“苏姑娘!”慕容玥匆匆赶来,却见苏染香伏在皎雪骢身上痛哭着。
慕容玥忙跳下马背,忽然空中飞来一支利箭,直指苏染香而去。慕容玥眼疾手快,忙掠身过去将悲痛不已的苏染香抱走。
“什么人!”慕容玥放下苏染香,冷喝一声。
回应他的只是山谷里传来的空荡荡的回声……
慕容玥将苏染香护在身后,冷然注视着周遭的动静。忽地,暗处万箭齐发,迅猛地朝两人射来。
慕容玥身上并无刀剑,只有一张弓和箭袋,但此刻已由不得他多想,只得旋转手中的弓将飞羽挡掉。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他和苏染香被逼得步步紧退。苏染香虽跟着她哥学过不少防身术,但从未面对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景。
那箭一支接着一支,慕容玥单凭一张弓应对,又要兼顾苏染香,渐落下风。忽地,一支箭羽险险避过慕容玥的保护网,直往苏染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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