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对被伤透了心的新娘来说是一种滔天侮辱!
段弘光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大渣滓,虽然他在婚前已经下定决心,婚后和这位新娘相敬如“冰”,等到以后寻到机会便放她自由,但在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要落荒而逃了。
*
申红玉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房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这不是自己在家中的房间。
地毯上空余一地狼藉,躺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申红玉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服,打开门唤人送水过来洗漱。
此时天色尚早,不过早上六七点钟,申红玉洗刷完了之后,张妈妈就过来了。
“姑爷呢?”张妈妈望了一圈,没看见人,便问申红玉道。
申红玉见张妈妈有点不高兴,心里念着段弘光昨天给自己剥花生的那点儿交情,便安抚道:“刚刚才出去,马上就回来了。张妈妈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赶快去吃点儿吧,今儿您可有得忙呢。”
张妈妈冷硬的面色缓和了一下,说:“小姐都没吃呢,哪有咱们下人先吃的道理?”她抬眼打量了一下申红玉的装扮,见她身上的衣服颜色素淡,便提醒道:“等会儿还要过去给公婆敬茶呢,穿这么素淡的颜色可不好。”
她径直朝房里走去,走到昨日带来的几个箱子边,辨认了一下,开了其中一个箱子,从里面找出件桃红的裙衫,递给申红玉,不容拒绝的说:“穿这件。”
申红玉只好换上了这件桃红的绣牡丹花的裙衫。
她换上了之后,张妈妈仔细看了看,仍旧有些不太满意,沉吟道:“还有些不对。”
申红玉想了一下,唤道:“张妈妈,您看这样呢?”她半垂着眼,微抿着唇,做出和顺温驯的样子。
张妈妈的眼睛亮了亮,赞道:“这样好!”
申红玉弯眼笑了一下,表情立刻就鲜活了起来。
张妈妈微微拧了眉,念叨道:“还是不要这样笑了,好看是好看,不若先前那般讨喜。”
申红玉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低眉顺眼的说:“知道了,张妈妈。”
张妈妈见她重新露出温婉的神情,眉头这才舒展了。
申红玉倒很明白张妈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长相偏艳丽,笑起来的时候明媚照人,虽然十分美丽,但时人眼里的大家闺秀多是柔风扶百合那样清丽婉约的,她这样明艳款的就有些不够良家了。
所以她表情死板一些的时候反而更加讨老一辈的喜欢。
申红玉有点担心段弘光忘记今天要去敬茶的事了,就有心想要让人出去找找他。段家人对于他对这件婚事的态度心知肚明,肯定会在这方面多加注意的,倒不用担心他今天会跑出去。
幸运的是,申红玉刚开了房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人了。
段弘光站在院子里,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便看见清晨的日光中,一身桃红裙衫的妙龄女子盈盈的冲他笑着。
这女子生得很美,那是一种富有侵略性的美,有种艳阳照牡丹的秾丽。
那一刹那段弘光心里闪过许多东西,他给没意识到这个让人惊艳的女子就是他的新婚妻子,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渴望,恨不得立刻上前探问对方姓名,等到想到自己已是有妇之夫,那种雀跃和渴望的少年人情思便变成了失落遗憾和隐隐的绝望。
等到对方冲他招手,让他过去,神态亲昵的挽住他的手臂,他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一种巨大的惊喜感顿时侵袭了他险些破碎的心。
申红玉所作出的亲昵神态不过是做给张妈妈等人看的,这门婚事对她来说既是束缚,又是获得自由最容易的方式。对于对方来说想必也是这样。
所以她并不介意在需要的时候和他一起做做戏,让双方的家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圆满的夫妻。
见段弘光神情有些恍惚,时不时瞥向她的眼神非常奇怪,申红玉心里也拿不准昨晚的事他记得多少,便谨慎的问道:“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段弘光本来有些飘飘然的心脏瞬间掉到了谷底,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抿了抿唇,懊悔道:“对不起。”
他低下头去,甚至不敢看她的表情。
在他做了那样糟糕的事情之后,她还能原谅他吗?
申红玉并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但是一听见他那句对不起,瞬间就明白过来对方已经忘记昨晚的事了,她立刻就安心了,柔柔的笑着,做出十分温婉的姿态,曼声道:“没关系。”十分有心机的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走,最后才徐徐的吐出自己的真实目的:“等下我们要去敬茶了,希望你能配合一点。”
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其他的事我们回来再具体商量,现在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吧。在离婚之前,我们就先做一对旁人眼中的恩爱夫妻吧。”她特意咬重了“离婚”和“恩爱”两个词,自然而然的以为对于同样不想被这段婚姻舒服的段弘光来说,离婚和暂时的伪装是他们俩应有的默契。
段弘光脸色发白,心间发疼,对方这话无疑是坐实了他脑补的内容,令他既懊悔又愧疚。
他一时只觉得无颜面对佳人。
“好。”段弘光强打起精神道。
他现在也没有脸面对这个被自己伤透了心的女人做出任何反悔的举动,对方显然已经对他心死,如果他这个时候还往上凑,试图做任何的挽回,无异于是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段弘光虽然努力的在配合,但神思恍惚的模样仍旧被众人看在眼里。倒是申红玉,一脸的温婉柔顺,十分的引人怜惜。
段母本来还担心小儿媳出身高,在家又极为受宠,而小儿子虽然对这门婚事多有不满,可生性温雅敦厚,难免要被压一头。
敬茶之前段母都已经想好了要给小儿媳妇立立规矩,免得以后拿捏不住这个高攀来的小儿媳妇。结果小儿媳妇看起来乖巧又温顺,敬茶的时候神态恭敬极了,倒是小儿子,恍恍惚惚的,看起来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好像谁给了他多大罪受似的!
段母脸上顿时就有点挂不住了,对申红玉的态度立刻变得慈祥又和煦,如同三月暖阳似的。等到用完早饭,本来要留小儿媳妇“谈心”的,变成了留小儿子“说话”。
段弘光被段母狠狠的训了一番,听着对方那“即便是心里有所不满,也不该这般的下人脸子!”,“人家也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如你这般就不是结亲了,而是结仇了!”诸如此类的话,简直羞惭的无地自容。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段母训完了之后,不免语重心长的教导几句,让他同申红玉好好相处,早点生个孩子,把这个太太的心给抓住,到时随他怎么办都好。
段弘光支支吾吾的,心里只想着对方早上跟他提的离婚的事,觉得自己已经把人家的心给伤碎了,面露忧容,内心十分的愁苦。
段母看了他这个样子,简直气死了,恨铁不成钢的把茶杯摔在他身上,叱骂道:“没心肝儿的,赶快给我滚!”
段弘光狼狈的走出院子,却看见申红玉正在院子门口等他,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柔和艳丽的面容。
他心里一喜,还以为对方这是在担心他,所以特意等着。不想走近了,就见对方亲密的挽上他的胳膊,凑近嘴唇,轻声说道:“咱们回去商量商量以后的事吧。”
语末,是一声正常音量的:“相公。”
声音婉转而动听。
却是有人走近了,故意唤给旁人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段弘光:心好痛,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这么作死?QAQ
等等……我到底做了什么来着????
第146章 人设五04
两个人回到新房, 关起门来,认认真真的探讨了一番以后的计划。
申红玉开门见山的道:“我知道你们这群留学生赶时髦,追求自由恋爱, 看不上我们这样的盲婚哑嫁, 恰巧, 我也是这样。”
她脸上带着十分和气的笑容,神色愉悦,但段弘光怎么看,她那愉悦都是装出来的。瞧瞧, 他多么的混蛋呀,竟如此伤害了她的心,让她强颜欢笑至此。
段弘光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是泡在苦瓜汁里一样。若不是他昨夜说了绝情话,她怎么会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段弘光一时之间更加坚信自己昨夜必定说了不少的混账话,将这位新婚的太太推得远远的了。
申红玉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真诚的笑容竟然被对方视作是强颜欢笑, 兀自的微笑着说道:“但是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们双方的父母家人是不会同意我们去追求那劳什子自由的,所以,这就是我们这段婚姻的意义所在——在有限的束缚中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
“虽然我们两人心中已有默契, 但我想就这件事, 我们还是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申红玉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 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小沓叠的十分整齐的纸,她将那纸递给段弘光。
段弘光接过那沓纸, 神情有些疑惑,心里莫名的有点不安,他如坐针毡的动了动身子,抿唇紧张的问:“这是什么?”
申红玉温声道:“打开看看吧。”
段弘光依言打开了,总共是三张纸,两张离婚协议书,一张休书。他目光一颤,望着白纸黑字,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也不稳:“这……这是?”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方式,所以我都准备了。”申红玉眨眨眼,笑问道:“或者你喜欢保险一点,两种方式可以同时进行。”
这离婚协议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差添上日期,各自按上手印写上名字,就算是完成了。休书则是为了照顾对方的心情准备的,毕竟现在虽然提倡婚姻自由了,可有些男人即便口口声声说要离婚,最后也不过单方面丢下一纸休书罢了,他们嘴里的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不过是针对男人的,女人在他们心里,仍旧是活在旧时代里的附属物。
段弘光眼眶都红了,手上薄薄的几页纸重若千斤,他没想到,只一夜,她就准备的这样齐全。
他本来心里还残存着一丝丝的期望,希望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希望她没有被自己伤害的那样狠,希望他能够有弥补和挽回她的机会。然而,看见手上刺目的那几张纸,段弘光心里恍然觉得这大约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迈出这一步,对于她来说,一定是经过了极为痛苦的思考和挣扎,在绝望之中,她才将自己武装起来,为自己寻了这样一条看似完美实则布满荆棘的坎坷之路。
“你……你真的想要我签吗?”
段弘光鼓足了勇气,最后一次问道。
申红玉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迟疑和颤抖,拧了拧眉,“你不想签?”
他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惊讶和失望,心里经过漫长的纠结,最后垂下头,失落而又无奈的说:“我签。”
他怎么舍得不成全她呢?
他这样伤害了她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他应当大气点,放她自由。
就像她代笔在休书里写的那样——只愿今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申红玉喜不自禁,怕他反悔,忙取过笔,塞在他手里,让他签字。
段弘光心情沉重的签了离婚协议书,申红玉接过笔,把自己的名字也签下了,然后指着休书道:“这个也签了吧,保险点。万一别人不认离婚协议,还有一份休书。”
段弘光起先觉得这休书未免有点侮辱人了,毕竟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如果还居高临下的要休了她,也太过分了点。可见她坚持,也只好怀着心痛签下了。
申红玉见他乖乖的签了,心里十分高兴,将几张薄薄的代表自由的纸拿起来一一看了,越看越欢喜,笑道:“你等等。”
转身在梳妆台上拿了支口红,拧开盖子,冲段弘光道:“伸手。”
段弘光伸出手,看见她将口红涂在自己的拇指上,然后用自己柔软的拇指腹在上一按,神采飞扬的说:“好了!”
说着,率先将自己的指印按在方才签名的位置下面。
“到你了!”按完了,申红玉催促道。
段弘光只好也按了。
申红玉喜滋滋的将休书和其中一种离婚协议书收起来,将剩下的那张离婚协议书递给段弘光,真心诚意的恭贺道:“恭喜啊,你自由了!”
一点都没感觉到喜悦的段弘光苦兮兮的收下离婚协议书,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抽死那个造了孽的自己。
申红玉还没发觉对方其实已经改变心意了,仍旧照着固有的思路走,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解放了一位向往自由的新青年!
她心情一雀跃,不免就有些话多,笑眯眯的道:“可要把这张纸收好,虽然已经感受到你迫切摆脱现状的心情了,但是记得按耐住,别让家里人发现了,不然可要引起家庭大战的。以后呢,在家里我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到了外面呢,就是两只自由的鸟儿。”
现在格外想要被关在婚姻牢笼里的小鸟儿心里滴血,恨不得将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撕了个干净才好,然而面对佳人“强颜欢笑”的脸,他只能强打起精神,附和道:“这是自然。”
申红玉收好了新到手的自由证明函,再次叮咛道:“忍耐一下吧,过两天归宁结束,以后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了。”为了抚慰一下听到归宁两个字,神色变得不自在的段弘光,申红玉主动问道:“要出门放放风吗?如果我和你一起出门的话,不会有人拦你的。”
段弘光也觉得再待下去的话,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因此便点头同意了。
申红玉温和道:“那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
段弘光点了点头。
在等待的间隙他忍不住将那张协议书又拿出来看了一遍,越看越心痛,一咬牙,将薄薄的一张纸撕个粉碎,揉成团,随意的塞到了一旁的半人高大花瓶里。
昨晚这些,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眼睛十分酸涩,想哭,又牵起嘴角,强迫自己笑起来,笑的很难看。
拇指指腹上还残留着她的口红,放到鼻尖轻嗅的时候,有种浅淡的香气,甜甜的,像是果香,他就像是魔怔了似的,将手指凑到嘴唇上,一下下的啄吻,好像吻得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她抹了甜蜜红色的双唇。
申红玉收拾好了出来就看见段弘光一个大男人傻站在那里,两只眼睛里都是水光,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泪,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忒让人心疼。
“怎么啦?”申红玉连忙走上前,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眼泪,对于这个让自己得偿所愿了的男人,她还是挺有好感的,毕竟新婚之夜一块剥花生的交情不是谁都能碰上的。她关怀的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段弘光心里压着的情绪险些被这关怀冲击的崩溃,因为被逼婚的事,他最近承受的压力其实非常大,一再的说服自己要面对现实,接受自己用婚姻换来的短暂和平,可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对于那个将要成为自己太太的人就充满了愧疚和难言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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