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是找王老爷有些事情商量,今日倒是巧了。”季心禾笑了笑,便道:“那我先进去了。”
段澜笑道:“好。”
目送着她走进了前厅,段澜这才叫住了方才给季心禾引路的那个小厮:“方才那个姑娘,是什么人?你可知道底细?”
王家那小厮连忙讪笑着道:“回段少爷话,那位是青禾小铺的老板,是杨罗湾人,大概是跟王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今日才特意来的吧。”
“原来如此。”段澜不由的笑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格外眷顾他,所以才给了他重逢的机会。
段澜身边跟着的那小厮青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公子,我可算追上你了,现在,现在要小的去牵马车吗?”
段澜看着季心禾离去的方向,唇角的笑意便从未消失过:“不必了,将我的东西再收拾一下。”
“咱现在就启程?”青云歪着头问道。
“再多住两日。”
“啊?!”
——
季心禾进入花厅的时候,王老爷已经等在那里了,瞧见她进来,倒是也镇定从容:“季姑娘今日突然登门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季心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倒是也没什么要紧事,王老爷怎的问的如此生疏客套?上回王老爷无事不也登门拜访了我家?我就算为了尽到礼数,也该来这一趟。”
第197章 值不值得
王老爷想起上次的拜访,眼神闪烁了一下,讪笑一声:“倒是这么个理儿。”
这丫头分明知道他们两家不过是面和心不合,今日还特意找上门来,怕是目的不简单。
王老爷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顿时有些慌了。
倒是奇了怪,他年近五十的人了,什么大人物没见过,什么大风浪没经历过?怎的今日会在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面前发了怂?
季心禾掀了掀唇,闲散的坐在了一把太师椅里,素手从那袖中一抽,便拿出了那块帕子,状似随意的擦了擦额角的汗:“王老爷昨儿去看了花灯会没有?听说王家包下了一条街的花灯,真真的大手笔,我便想着,哪日也能如王老爷这般阔绰就好。”
王老爷目光落在她那块帕子上,瞳孔都跟着紧缩,听着她的话,心里也越发的心虚了起来,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轻咳一声,缓解了自己的尴尬,便道:“倒是去瞧了一眼,只是人老了,不大爱热闹,不多会儿便回了,季姑娘去看了?”
季心禾看似随意的擦汗,其实余光一直紧锁着王老爷,就是想看看他的脸色,此时瞧着他这般紧张的样子,心里泛上了一抹冷意。
季心禾掀唇冷笑一声:“是啊,今年的花灯格外好看呢,只可惜,中途险些出了意外,还好一切平安无事。”
王老爷诧异的道:“出了什么事?”
“这闹心的事儿,不说也罢,”季心禾摆了摆手,便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道:“上次王老爷来我家里,问起我娘,我便也想多了解些关于我娘的事儿呢,毕竟我娘八年前就去世了,现在想来,对她的生平了解甚少,实在是遗憾呐。”
王老爷浑身都紧绷着,抿了抿唇,才道:“我对她了解也只在片面,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了,怎的还能记得清楚?”
季心禾摊开自己手中的那块帕子:“是么?我瞧着这帕子做工精致,既然上头的主子能赏赐这么好的帕子,怕是跟主子关系也还不错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王老爷看了一眼那帕子,便只觉得刺目的很,别开头道:“徐氏从前在府中是个庶女的奶娘,兴许,是那姨娘赏的吧。”
“这样啊。”季心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的狐疑却越发的大了。
这帕子瞧着金贵的很,尤其是她如今跟许多大户人家接触过,发现有些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用的帕子都不比这个好,这帕子,又怎会是当年的一个小小姨娘能轻易赏的出手的?
王家人的话本就不可轻信,她今日来,便是故意打探,瞧着王老爷这戒备的样子,她心里狐疑更甚,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非得查个清楚才是!
“季姑娘若是没别的事·······”王老爷显然已经不想再跟她周旋了。
季心禾也不想多呆,直接站起身来:“那我先告辞。”
王老爷终于松了口气:“来人,送客。”
季心禾出了王家,一路都在思索着什么,秀眉都不经意的轻轻蹙起,大概是想的入神了,连对面站着的人也没察觉。
直到段澜开口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季心禾诧异的抬头:“你怎么在这里?”
好端端一个贵公子,站在王家大门口,守门呢?
段澜笑了笑:“在等你。”
“哦······”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怪呢?
季心禾却也没心思去想这些,一边走着一边笑道:“段公子打算在连安镇呆几日?昨日匆匆一别,我还没能好生跟你道谢,昨晚真是多亏了你了。”
段澜笑的温和又文雅,似乎通身都沾染着浓浓的书香,他与穆侯楚不同,穆侯楚即便一身书生打扮,那隐隐的凌厉气势都是难以压制,让人望而生惧,段澜温润如玉,反而更让人容易亲近。
“我既然来了,自然要多呆几日,若是你真心想谢我,不如请我一顿饭,给我介绍一下这连安镇好玩的去处。”段澜笑道。
“饭倒是可以请,这好玩的去处我怕是无能为力了,我自己在这儿住了这些年也没好生出去玩儿过,段公子现在可有空?正好我请你一顿午饭,也算作答谢。”
段澜笑了:“好。”
季心禾便干脆带着他去了归林居,吴掌柜瞧见是季心禾来了,连忙给她安排了个雅间,吩咐上最好的酒菜。
段澜看着这掌柜的如此殷勤的样子,想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便问道:“我听说你自己做生意,不单单有腌菜和罐头之类的东西生产,甚至还有葡萄酒?我来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来这连安镇,一定要来一趟归林居,不为别的,就冲着这里的葡萄酒,也必须尝一次。”
季心禾笑道:“这归林居的葡萄酒的确是我供应的,小本生意,段公子倒是打听的清楚。”
“这葡萄酒这般珍稀,便是宫中也难有,你这里却能生产出来,也的确是了不起。”段澜这话说的真心,一个女子,独自做这么大的生意,还能做的这么好,怕是也只有眼前这般聪明又厉害的姑娘能做到了。
季心禾挑了挑眉:“段公子似乎不单单对葡萄酒的事儿了解,连同对宫中的事情也晓得一些呢?”
段澜愣了愣,随即便笑了:“三言两语便让你看穿了底细,真不知该说我蠢笨,还是你聪明,我家在京中做官,我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自然不陌生。”
季心禾微微一愣,她其实早就猜到了段澜的身份,能跟王家是旧识的,必然只有京中的贵人,而且身份恐怕也不低,否则王家这种势利眼怎会结交?
“怎么了?京中大小官员多如牛毛,你不必这般吃惊。”段澜笑道。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吃惊,只是觉得你我不过见过两次,你便如此轻易的将自己的底细透露给我。”季心禾缓缓的道。
段澜看着她,唇角含笑:“有时候结交一个人,或许只见一面便足够了,只看你愿不愿意真心相对,那人是否值得你去真心相对。”
他觉得,她值得,便足够了。
季心禾扯出一抹干干的笑,心神一瞬间的恍惚,原来是如此么?那个男人呢?她对他一无所知的原因,便是因为她到底还是不值得,让他真心相待么?
“你怎么了?”段澜瞧着她神色不对,连忙道。
季心禾摇了摇头:“没事。”
随即甩开思绪,沉思了片刻,便将手中的帕子送到了段澜的面前:“你从小在富贵家族里长大,可否大概辨认出这帕子的来历?”
第198章 藏着的阴谋
段澜接过这帕子,细细看了看,才道:“这帕子做工极好,想必是精工巧匠所做,很是精致。”
季心禾点了点头:“这帕子,就是我无意间捡到的,也不知是谁的帕子,当时也就觉得好看,便留着了。”
季心禾下意识的隐瞒了这帕子的来历,毕竟段澜和她两面之缘,尤其还和王家是旧识,她不能完全信任,她心里下意识的觉得,这帕子牵涉到的事情不简单,还是不能轻易同人讲。
段澜看着这帕子,却蹙着眉摇了摇头:“这样的帕子,在这小镇上,怕是难买到的。”
瞧着段澜这脸色,季心禾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在哪儿捡到的?这帕子的来历大概也不得了,怎会让你在连安镇捡到这般金贵的东西?”
季心禾连忙道:“这帕子你瞧出了什么吗?”
段澜将这帕子瘫在了桌面上:“你瞧着这帕子的布料,细软柔滑,光泽细腻,并不是一般的素锦,而是上好的蜀锦,这蜀锦,却是极其金贵的面料,寻常地方一般是没有卖的,只有从江南织造那边供应到宫中,因为造价很贵,而且这种布料费心思的很,一年也就出那么三五匹,大多是被皇上赏赐给宫里的娘娘们用的。”
季心禾瞪圆了眼睛:“宫里?”
段澜顿了顿,才道:“也有可能皇帝赏赐给朝臣命妇的,反正是极金贵的东西便是了,据我所知,京中能拿这样金贵的布料和金线随便做帕子的,怕是没几家,这帕子让你在连安镇捡到,也是奇怪。”
季心禾心里忽而冷了一截,何止拿不到,简直比登天还难,可王家的二老却还说,这帕子是一个姨娘赏赐给她娘的,王家的姨娘,说白了还不就是半个奴婢?这样身份的人,哪里能赏赐这么好的帕子?
更何况,十多年前的王家,还没有去京中当皇商,就是个连安镇的寻常富户,怎可能得到这么好的帕子?又怎舍得赏赐这样好的帕子给一个奴才?别说十多年前,就算是现在,王家的夫人怕是也拿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区区一个皇商,在那些京中的名门贵族面前,说白了还就只是个商人罢了。
她猜到了王家有所欺瞒,却没想到,这帕子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季姑娘?”
季心禾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才道:“你接着说。”
段澜便指给她看:“你看这帕子上绣的,是几朵牡丹,乍得一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你细看这花苞里,是用的丝线缠着金线挑的,做工讲究不说,这金线,也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就能用的起的,因为金线的做工非常难,所以造价很贵,连安镇这种小地方,富裕的人家也很少有。”
季心禾心口一跳,垂着的眸子上,睫毛微微一颤:“所以你是说,这帕子的来历,八成不是连安镇?”
段澜道:“这种帕子,怕是只有京城的名门贵族,或者宫里,才会有的。”
季心禾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一块帕子,竟牵扯出这么多事儿来,她不过让这帕子在王家人面前露了面,他们便对她起了杀心,她问一句这帕子的真是来历,便得知这帕子若非宫中出来的便是权贵望族家的东西。
可这样一个帕子,怎会如此格格不入的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小连安镇?又怎会流落到她娘的手中?
她哥说她娘临终前还嘱咐,这帕子一定得留着给她当嫁妆,便是打定了让她生生世世妥善保管的主意,这其中,又藏着什么蹊跷之处?
季心禾一时有些恍惚,似乎一个天大的秘密,或者阴谋,被揭开了一角,她不知道,如果彻底揭开,她又该去如何面对。
段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倒是听说,前些日子,穆相来过蓝山城一带,以他的地位,想要这样的帕子是轻而易举,但是,他大概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吧·······”
季心禾脸色一瞬间的僵硬,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唇角:“哪有男人带帕子的?”
她隐瞒了这帕子的真实来历,段澜自然会胡乱想。
段澜试探着道:“昨晚的杀手,是否也与这帕子有关?”
季心禾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吧。”
“既然这帕子是会招来祸患的东西,还是趁早扔掉为好,或者,搁在家里藏起来,也省得这么多事儿。”段澜道。
“现在怕是晚了,人家已经盯上了我,现在这烫手山芋,我是接定了。”季心禾眼神都幽深了几分,她已经没了退路,王家看到了这帕子,也下定了心思要杀她,她怎能坐以待毙?
她便是不想去细查,也不得不去细查,只有扯开眼前的黑幕,才能让她瞧清楚这真正的局势,否则敌暗我明,哪天不知不觉被害死了,怕是都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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