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意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指头:“一万两!是你们家求我救命的价码。”
“啊?”
“啊?”
“啊?”
连着三声不同的惊呼,分别来自姜家众人,屏风后的姑娘,连同屋里伺候的丫鬟下人。
唯一八风不动的,只有菩萨似端坐的赵老夫人。就如同赵九姑娘被退婚的那一回,她老人家照样儿如此。
“你!你这是敲诈!”姜家老太太腾的就站了起来,敏捷的简直不合她的年龄。
“对,我就是。”赵九姑娘笑眯眯的说:“谁叫你们现在指着我救命呢!”
姜老太太气的喘起了粗气,对赵老夫人道:“老太太,你们家教养的好姑娘!竟然做得出这样下作的事来!”
“哦。”赵老夫人答应了一声,连眼皮子都没掀,就再没下文了。
赵如意一点儿也不生气,占了上风的人很难生的起气来,她只是笑嘻嘻的说:“哎呀,别人能说下作两个字,怎么您老人家也有脸说啊,上回您上我们家来欺负我妹妹,怎么就不知道这两个字呢?”
赵十姑娘的婚期当然在她这个姐姐的后面,田家那是欺负人,这姜家当然也是欺负人了。
她说:“你们欺负人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求我们家的一天吧?现在既然指着我救命,那我自也没有白救的!一万两现银子,五千两给我妹妹,做她的嫁妆,算是你们家给她的赔偿,五千两我收了算是你们家对我无礼的赔礼。我就去救令公子的命。”
赵十姑娘没承想会听到这样的话,呆在了屏风后头,七姑娘轻轻叹息了一声,她们家这九妹妹的心田真是不一般,怪道老太太格外偏疼她。
那姜老太太气的发抖,嘴唇直哆嗦,话都说不出来,赵如意笑着看她:“老太太且歇歇脾气,你要是恼厉害了中了风,我再救你,那就要两万两了,到时候你们家卖起地来那可心疼呢!”
那老太太眼见得赵老夫人完全不说话,只凭赵如意做主,知道今日这是讨不得好了,用力的喘了两口气,恼道:“我就不信,天下就你一个大夫了,离了你赵屠户还就得吃带毛猪不成,我们走,再去请好大夫去!”
赵如意也不急,慢悠悠的说:“我还道姜家多了不得的人家呢,原来长子长孙的命还不值一万两呢,丢人啊!”
“走!走!”姜老太太气的连拐杖都不柱了,提在手里挥舞着,差点没打着后面来扶她的丫头。
“这可不是我见死不救啊。只是你们舍不得银子。”赵如意说了半日话有点口渴,左右看了一眼,就有伶俐的丫鬟连忙倒了茶小心翼翼的捧过来,这九姑娘可是家里一宝啊!
姜大太太有点为难,她也不想走,犹豫着站在那里,只有姜大少奶奶顾不得那么多,噗通跪下泣道:“老祖宗,母亲,我就宝儿这一个儿子……”
她膝行两步,拉着姜大太太的衣襟哭道:“母亲,宝儿是您的亲孙子啊。”
这七八日来请了七八个大夫,锦城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个遍,她儿子还是药石罔效,到昨日已经昏睡的醒不过来了,若不是这样,她们家老太太怎么肯答应亲自上门来请赵家的姑娘呢。
再是觉得赵家不敢拿乔,那姜家还有脸面在那里呢!
姜大太太自也舍不得自己的大孙子,不由的就去劝道:“母亲,到底是嫡亲的哥儿……”
那老太太当然也还是爱曾孙的,不过是恨赵如意下她们家的脸面,此时见难以转圜,孙媳妇又跪下磕头,这脸面不丢也丢了,不由的长叹一声,道:“随你!我是管不着了。”
她也没脸呆在赵家了,把丢脸的活留给儿媳妇和孙媳妇,扶着丫头就自己回去了。姜大太太连忙吩咐自己跟前的管家媳妇好生跟着。
姜大少奶奶得了这一声,才委顿在地上,以手掩面,丫鬟连忙去扶她起来。姜大太太道:“既然九姑娘开了这个价,只要治好了我孙子,即刻奉上。”
赵如意摇摇头:“先拿出银子来我才去,你们家太下作,我信不过。”
姜大太太脸色铁青,可此时有求于她,只能当没听到:“那要是九姑娘治不好呢。”
“那我就还你。”赵如意笑道。
“可是我们也信不过九姑娘。”姜大太太心中有怨气,再是忍着也忍不住,终于还是说:“要是九姑娘没治好,又不肯还银子呢?”
“那你们可就吃大亏了!”赵如意爽快的说。
赵七姑娘在屏风后噗的笑出了声,十姑娘倒还呆呆的。
赵如意道:“现在是你们家求我,不是我求你们家,大太太怎么还不明白呢!”
那意思很明白了,这亏你们就是吃定了,除非真敢不求赵如意救命。
姜大太太也给她气的发抖了。
只有姜大少奶奶顾不得什么,管是什么脸面体面,都没有儿子要紧,她只得又道:“母亲,就给她吧。”
既然都要给钱了,还犹豫什么呢。
姜大太太也败下阵来,只得吩咐自己的丫鬟:“回去跟三娘说,不拘哪里的银子,凑一万两来,我在这里等着。”
她还是忍不住,带点讽刺的说:“盛昌票号的银票,姑娘信得过吧?”
“行!”赵如意笑道:“盛昌票号的信誉,比你们家那自然是强多了。”
姜大太太忍气,再不说话了。
赵如意又喝了一口茶,站起来吩咐这厅里不知道谁的丫鬟:“我先去歇着,银票送来了来告诉我。”
然后甜甜的,有礼的对赵老夫人说:“祖母,我先回屋了。”
赵老夫人点点头。
第17章 南郑候夫人
姜家等着救命,银子送来的很快,还没到晌午,赵如意就收到了银票,便依言要去姜家救命。
赵老夫人这会儿才说话了:“多带几个小厮跟着,人家家里,别吃了亏了才是。”
赵二夫人这如今是完全的服了这位九姑娘,忙忙的安排了四个粗壮有力的婆子跟车,又有四个常出门知道事的媳妇跟进二门伺候,还嘱咐玉叶金叶:“眼睛多看事,机灵着点儿,有什么不妥,立刻叫人。”
赵如意在一边笑道:“我去看病而已,二伯娘也太小心了。”
赵二夫人不是多话的性子,自也没怎么说,可心里在想,你虽是去治病的,可你刚敲诈了人家一万两银子呢,还把人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你就是救了人家的命,人家也得恨死你了。
待赵如意出门了,赵二夫人还是有点左思右想的丢不下,又倒回去见老太太,说:“九姑娘自是个好的,就是这性子也太刚强了些。”
太容易得罪人了,这样的性子,老太太不管她也就罢了,还事事纵容,让她做主,凡事由着她的性子来,这可如何得了。
赵老夫人知道她说的是这个理,赵如意这性子,自然是极容易树敌的,本该多拘着她些才好。可赵老夫人只点了点头,抬起眼睛,不知道望着远方哪里,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她既叫如意,自要让她事事如意才好。”
这话简直莫名其妙,叫赵二夫人摸不着头脑,可赵老夫人却也再没有别的话了,也不再理她,她也只得悄悄退下。
姜家是大族,虽然分了家,但也少有搬出去的,大都还在城南大宅里住着,人口众多,家里规矩就要多些了,这麻疹是个极易传染的病症,家里大大小小还没出过疹子的孩子也不少,是以按照家里的规矩,但凡诊出来是麻疹的,一概都要送到城郊的别院去,以免在家里传染着了。
这长房的哥儿虽然贵重,却也不能免了这规矩。
幸而城郊别院并不远,赵如意的马车跟着姜家的走,走到驿站跟前的道路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赵如意掀开帘子张望了一下,前边道上站了四五个年轻精壮的汉子,穿着一色的黑底银纹锦衣,脸上的精悍之气都是差不多的,一个个都警惕的打量着周围,赵家伺候赵如意出门的高管事刚走到前头去问,就被挡住了,那人脸板的死紧,冷冷的说:“退后!这里暂不能过。”
高管事也是在赵家伺候多年,也跟着主子出过门,有见识的,赵二夫人也是仔细的挑过,才挑了他跟着赵如意出门,此时他见说话的人一双眼睛闪着精光,连同周围几个警惕的看过来的汉子,都颇像是某类大人物的护卫,而且这人一口京片子,又是这样的不客气,显然是极有底气的,护卫的定然不是寻常人物了。
锦城作为西南重镇,偶尔会有这样的大人物光临,就如前日途径锦城的镇南王爷,不过当时虽然也是整个驿站戒严,但却没有封路的,不像这会儿,连同驿站前的道路,也是护卫把守盘问的。
这排场,竟然比镇南王爷还大了!
高管事见状,当然不敢造次,退了回去,到赵如意的马车边上把刚才这话回了,又怕赵如意不懂,忙补了一句:“大约不是寻常人,只不知是谁。”
放在以往,有大人物来锦城,赵家肯定是有消息的,只是这些日子定然就不同了,赵家自顾不暇,消息闭塞,不太知道外头的动静。自然不知道是谁,而且高管事还有点担心,听说九姑娘脾气不大好,很不怕事,别一时恼了有人拦着,就要去理论,那就麻烦了。
不管这里头的是谁,这京城里出来能带着护卫的人物,别说现在的赵家,就是以前的赵家,那也是惹不起的。
赵如意又往那边望了一眼,除了他们,也有别的马车被拦了下来,还有些行人,都在好奇的张望到底是什么贵重人物,姜家跟车的人似乎也没有办法,很有点着急的样子,她就点点头:“既然这样,我们等一等吧。”
原来九姑娘是这样随和的性子,那些人怎么胡说。高管事心想。
等了有一盏茶时候的模样,见那一头路上,整队的青衣佩刀的侍卫模样的人,席卷而来,扬起满天尘土,到了近处,迅速的分成了两队,一队立即散开警戒,把人又往外再驱赶了一些,另外一队直驰进了驿站里头,大约是进去布防了。
这样的阵仗,别说那些被拦下的人都不急了在好奇的张望,就是附近不赶路的闲人,也开始往这边围观了。
赵如意见人聚的多了,就说:“我们再退一点吧。”
高管事明显的怔了一下,好像觉得赵如意这样省事真是奇怪的很一样。
赵如意啼笑皆非,既然没有人恶意的针对她,她当然不会没事都惹是生非,赵家这些日子倒了霉,遇到的事太多,她刚回来就碰到那些事,好像还落下了个坏脾气的名声了。
其实,她可随和可省事了,向来不主动惹事的,连师父都说她脾气好。
她只是不怕事而已。
待那些人都就位了,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到外头围观的人喊着‘来了来了’,一辆华盖朱轮车从那一头慢慢的驶了过来,那车车身宽大,车壁装饰的璎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样出门用的车都这么奢华,也不知是哪位有权有势的贵人了。
赵如意好奇的张望着,这驿站不是寻常府邸,修建的不一样,里头没有下车的地方,所以很快就看到了从车上先出来的是女眷,两个丫鬟小心的扶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带着帷帽,看不到脸,不过单看她伸出来的手指上两枚明晃晃的硕大的宝石戒指,腕间那一抹清亮的闪光,都知道这装扮的贵重。
周围人顿时都惊叹着议论起来。
这女子走的很慢,好像很没有力气,下马车更是慢的很,旁边几个丫鬟更是小心,赵如意就‘唔’了一声。
伺候着她坐在马车上的丁香心想,姑娘这是功力见长吗?以前都是望气,这会儿连脸都没看见,就知道了?
丁香说:“这是生了病了吗?”
“不严重。”赵如意说:“就是腹泻,随便找个大夫看看也可以了。”
大约没她什么事了,赵如意有点失望,这样大阵仗的贵人,就是锦城也来的不多的。
这位夫人走了进去,很快又有一辆车过来来,这回下来的是个年轻男子,金冠玉带,一样是前呼后拥的,在门口下车进去了,然后后面又跟出来七八辆小些的马车,显然是仆从坐的,待这些人和车都进了驿站了,那些护卫才集合收队,一时间又是马嘶人喊,踢踏起尘土飞扬,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不过看周围的人倒是意犹未尽,毕竟这样的热闹难得看上一次,这样的贵人更是不容易看见一次,还巴不得他们排场多摆几回呢。
“好热闹的排场。”赵如意笑着说,这个时候,他们的马车才又启程,往城外庄园去了。
这驿站是连连镇南王爷都住过的地方,南郑候自然也不能挑剔,而且南郑候夫人虽然是个挑剔的性子,这会儿却也无暇挑剔,她昨日在路上突发腹泻,原本预备在白阳镇住的,也不停了,匆匆的就赶到锦城来,她虽是在京城两宫面前都有体面,可到底品级在这里,却不能像镇南王妃那样有御医随行。
因想着白阳镇那样的小地方,自然都是些乡间郎中,能看些什么病呢?她这样金贵的人,别给治坏了,于是就忍着不适坐车连夜赶往锦城,想着锦城自有名医,定然无碍的。
没想到还真有,而且还是个才十几岁的出身富贵的姑娘。
南郑候驾临,知府夫人林太太自然是赶紧梳妆换衣,第一时间就到驿站给南郑候夫人请安,因南郑候夫人才到,还在安顿,她还等了一会儿,正好听说了南郑候夫人腹泻不止的事,心中顿时还欢喜了一下,她原想着南郑候夫人这样的人物定是不好亲近说话的,这会儿倒是有话说了。
林太太进了里头,请了安就道:“听说侯夫人身子不大好?亏的侯夫人明白,赶着来锦城了,在那些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大夫,能看些什么病呢?倒是我们锦城,有的是名医大夫,尤其是赵家的九姑娘,那真是神医,侯夫人请她来瞧一瞧,定然一看就好的,而且又是姑娘家,岂不比外头那些坐堂行医的大夫强?”
说着,就把前儿赵如意在自己的寿宴上的那些表现说了一说,又说:“也是那一日听人说了我才知道,原来镇南王妃途径锦城的时候,有些不适,也是请她去治的。侯夫人这定然不过是小症候,必然无恙的。”
“赵家?”南郑候夫人燕氏此时靠在床头,她容颜精致,平日里自是艳光四射,只是此时因腹泻脱水,看起来有点奄奄一息的样子,听了开头也兴趣不大,只听说镇南王妃也是她治的,才算有了点兴趣,随口就反问了一句。
她的床前坐了一个二十左右的艳妆女子——林太太不认得,她们也好像没打算介绍给她,只听丫鬟叫她蓉四奶奶,听她这样问,就笑道:“襄阳候家老三后头娶的那个填房,姐姐只怕不记得,娘家姓赵,就是她们家了。”
“你记性倒好。”南郑候夫人恹恹的说。
“我原也不记得的。”那蓉四奶奶笑着说:“只是今年年初那桩大案子,刑部牢里很关了些人,到这会儿还没审完呢,好像她们家就有人牵扯到了里头,姐姐知道,襄阳候夫人与我是远些的表姐妹,平日里也来往的,她就来求我,央我与姐夫说项,我那些日子事也多,就没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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