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这个姓不多见,不过这会儿就有一位名动京师的蓝公子,赵淑玉迟疑了一下才道:“蓝家哪位公子?”
林夫人含笑道:“自然是蓝小公子了。”
四大公子之一蓝小公子?这热闹真是一出接一出啊,田公子巴巴儿的退了亲,却没见飞黄腾达,只中了个同进士,满京城议论的热火朝天,这蓝小公子倒是中了个二甲,偏却又要去向被田公子退亲的赵九姑娘提亲?
这是四大公子别着劲儿打脸吧?这样一想,那挑了九妹妹那也就想的明白了。
林夫人笑道:“蓝太太还说,原是前儿铁佛寺张大师说,赵九姑娘是一等一的旺夫命格,田公子就是跟赵九姑娘订了亲,这在京城才声名鹊起的,那还只是订了亲,若是成了亲,今科一个状元那是没跑了,只偏田家竟然去退了亲,田公子就只中了个同进士。”
这话,林夫人当然就当个玩笑说罢了,赵淑玉也笑道:“听说蓝太太最信这些个,在他们那边儿常年供奉着的,点福灯的庙就有四五个呢,这今年进了京来了,也是常去烧香的,张大师说的话,她自是最信的。”
“蓝家那有的是银子,有什么要紧呢。”林夫人道,蓝家是盐商的底子,是为了子孙能科举特特分出来的一支,儿孙中选那聪慧能读书的仔细培养铺路,如今还真养出了个进士来了,蓝小公子二甲四十一名,算得上很不错了。
四大公子三个都在二甲,只有田公子在三甲。
林夫人道:“说起来这是门好亲事,蓝小公子如今出息了,家里又有那样厚实的底子,今后前程还怕铺不出来吗?且那样的人家,论银子,比京城哪家都不差了,我瞧着蓝太太看起来跟菩萨似的,也不大拿人。你说是不是?”
停了一停,林夫人迟疑的道:“只是你九妹妹如今在护国长公主府住着,是不是公主要给她做主的意思?”
赵淑玉笑道:“这也不要紧,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明儿就去落花胡同给老太太请安去,问一问老太太就知道了,有老太太掌着事,断没有错的,且如今大哥哥中了,家里事多,我也该回去看一看。”
“还有些人家打听你其他几个妹妹的,不过都没有那么实心,再等等看,真心实了再去说,也免得闹出笑话儿来。”林夫人又说。
赵淑玉就笑应了。
蓝家那是出了名的有银子的人家,银子多自然好办事,消息也更灵通些,皇上前儿点科举的那番话,并没有十分避人,说的光明正大,略微有心就知道了,江南的蓝五公子此时也在京城,使了银子将皇上的原话几乎都知道了个八,九分,他思忖了一番,又吩咐自己家的人在京城几处打探了一番,就让蓝太太在林家去说了那一番话。
蓝家这是分出来的一支,跟本家其实关系是非常紧密的,这位蓝五公子表面上只是蓝小公子的远房堂兄,可在他们家说话却是很能算数的。
虽然蓝家满京城里只说赵九姑娘好,模样齐整,有福气,又是旺夫的命格,但也并没有真的去赵家提亲。
赵家这是奉诏待选来的京城,就是真的要上门提亲,那也要等赵家的姑娘落选下来才行,不然岂不是和朝廷过不去吗。
多少人家都这样想着等落选,可是偏偏原本预定于秋闱过后十日的九月十七开始的选秀,又因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命暂缓了,且还不知道到底要暂缓到什么时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后宫选秀不见皇后娘娘,也确实不能成事。
事已至此,既然耗在了京城,不少人家就索性私下相看起来了,只等落了选便可行事。赵家适龄的姑娘不少,尤其是赵七姑娘眼见得就要十七了,那是被退亲耽搁的,就得快些策划起来。
赵二夫人就去回赵老夫人:“前两日请了酒,这有要回请的,也有家里有寿辰喜事的,还有请去赏花的,每日都有三四张帖子,也有些人家托了人来问姑娘们的。”
如今赵家跟以前不同了,赵老夫人也就松了口儿,并不一定要回锦城才说亲事了:“孩子们的事,你细致些,打听清楚,不要急,这些帖子,你挑着去几家就是了。
皇后娘娘凤体欠安,那些高官勋贵人家的诰命夫人们要常入宫问安,就是平日里热闹的饮宴也都识趣的暂停了,倒是这些中下等官儿和普通世家等,天高皇帝远的也惹不了忌讳,照常请客,京城也照样一片热闹景象。
赵二夫人道:“也有问九姑娘的。”
赵老夫人又垂了头:“九姑娘的事,就不用应了,前儿护国长公主吩咐了,她老人家要给九姑娘做主。”
“难道真是……”赵二夫人自然也听到过隐约的传言,护国长公主挑中了赵如意做安郡王的侧妃,不由便试探着问道。
赵老夫人轻轻摇摇头:“不要打听这个。只是有些雅致些的去处,就打发人去公主府请九姑娘就是了,别的都不用理会。”
赵二夫人便忙应了。
蓝家有一艘新画舫今儿下水了,因搭着林家的关系走动了两回,蓝家的姑娘就下了帖子请赵家的姑娘们去坐画舫,赵如意也去了,她在公主府也闲着没事,安郡王这些日子好似有点忙,有时候好几天不见人,不回公主府,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护国长公主向来不管他,也不理会。
京城在西郊有一片极大的湖,湖那边就是皇室的方山猎场,虽比不上行宫那头的平林猎场,但在京城附近是不错的了,离的又近,京城贵人们平日里要跑跑马,常去那里头。
蓝家家底厚实,新下水这艘画舫三层高,正经挺宽大豪华的,里头一色儿桃芯木装饰,器具都是特特在景德镇的名窑里专门烧制的,连窗幔子也是苏州采买的,在水边就引了不少人围观议论。
今日是蓝家姑娘们专门请姐妹们来玩,除了底下开船和护卫的,上头伺候人等清一色都是江南采买的眉清目秀的丫头们,连厨房茶水都是用的厨娘,姑娘们上了船,除了奉上咸甜八味点心的莲子型八宝攒盒,又端上来一碗甜甜的八宝茶,再看着外头清秀水色,颇有一种置身江南水乡的感觉。
赵如意跟着师父坐过两回船,不过是在洞庭湖,又是那种普通小船,哪有这样的大船开阔平稳,简直不像是在坐船似的,她坐了一会儿,便颇有兴致的走出去看水,蓝家十四姑娘蓝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见姑娘们或是吟诗作画,或是钓鱼取乐,或是两三个的坐一起说话儿,她也就离了席,走出去陪赵如意说话。
这是五哥吩咐了要着意结交的姑娘,五哥那样看重的人物,她自然不敢怠慢,而且蓝十四姑娘也有一点好奇,这位赵九姑娘,乍然看起来温柔和气,见谁都带笑,可真正时间略长一点,便总觉得她带一点疏离感,好像从小就是自己独个儿玩耍,并不是姐妹们一起长大的。
而且她好像也很能自得其乐,并没有觉得自己有疏离。
画舫没有往湖中心去,是沿着比较近湖边的水路而走的,不过到底湖大,看起来依然水天开阔,叫人身心舒畅,赵如意独自站在栏杆边上,不妨身边走过来一个姑娘,也站定了,转头对着她笑了一笑。
赵如意也笑了笑,她记得这是主人家的姑娘,行十四,比自己略大一点。蓝家结构极其复杂,不是家里人是分不清的,排行也排的远,今日出来招呼客人的,便是十四姑娘,十八姑娘,十九姑娘。
蓝甄是个会说话的姑娘,笑着介绍道:“今日咱们这船,是要沿着湖走一圈的,你看前头这个山坳过去,就转向西了,那边看得到方山猎场,再转过去,那边沿着湖是一带别院,其中不乏名士修建的,颇有景致。”
京郊那边沿湖还有这么多别院,赵如意也不知道,便笑道:“蓝姐姐见识真广。”
蓝甄道:“那是因为我们家在那边也有两处别院啊,院子后头有码头直通湖上,我们偶尔也坐小船到湖上玩一玩。”
这有钱的叫赵如意都开了眼界了一般,而且蓝家虽然有的是银子,地位却不高,并不张扬,只是随口一两句话,便透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富贵来,丝毫不显得炫耀,不会叫人不舒服。
蓝甄颇会说话,赵如意也有那一种跟谁都能聊起来的天赋,两人站在栏杆边说说笑笑,画舫转过了山坳,看见树木葱郁的方山猎场,远远的,还看见里头好似有队人在跑马。
离的远都看见是一队人,那人数就很不少了,等船再过去一点,蓝甄就看出来前头领头的人了:“是诚郡王。想必是出来跑马的罢。”
三皇子诚郡王。
赵如意不熟这些,蓝甄却好似知道的不少:“三殿下文武双全,自然爱这些,去年随皇上行宫出巡,平林猎场大狩猎,三殿下还拔了头筹呢!”
赵如意笑道:“真不愧是殿下。”
这话说的蓝甄都笑了起来:“说的也是,三殿下是德妃娘娘所出,也是该拨头筹的。”
说着两人对视一笑,颇觉脾气相投。
皇后之下四妃,贵淑德贤,贵妃淑妃位本就暂缺,贤妃娘娘又失宠被贬,也就只有这位德妃娘娘袁氏了,只是德妃娘娘年纪略大,原是皇上潜邸的老人儿,前头怀了两胎都没保住,到了近三十了才终于得了这位皇三子,若不是如此,只怕如今的大殿下直郡王也居不了长了。
德妃娘娘五十的人了,比皇上还年长着几岁,虽然已经无宠,资历脸面却是有的,等闲连太后娘娘都不好给她没脸,且母族虽然算不得一等一的人家,家中却有一位袁大将军在外头领军,三殿下比起母妃已经没了的大殿下,隐隐有着压了一头的样子。
诚郡王今日是带着一帮世子爷们出来跑马射猎的,天气极好,收获丰富,诚郡王心情也就颇为不错,一转头看到南郑侯立着马在林子边上往外看,便也跟着看一看,就笑道:“这是哪家的画舫,倒是有些意思。”
身为皇子,见惯奢华,这蓝家画舫虽好,也不会叫他放在眼里,能叫他放在眼里的,当然是这位太后跟前的第一红人儿南郑侯蒋欣荣。
在蒋家,蒋欣荣算得出息,不过他那一宗好色的毛病,也一样出众的很,诚郡王没有不知道的,那画舫上凭栏站着两个姑娘,远远的看着面目不是很清楚,不过看蒋欣荣这样儿,诚郡王就明白了几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人家,你还弄不到?”
蒋欣荣的脾气,蒋欣荣的手段,还有太后娘娘的宠爱,诚郡王都清楚的很,说起来,蒋欣荣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不过也有分寸,京城里有数儿的贵重人家的姑娘他见了有礼的很,绝不会去惹,家中子弟有出息的人家他也会斟酌,不肯为了美色给自己家族树敌。
但凡出手他都是调查的清楚,只那些破败的人家,低级的官员,甚或是那些普通平民人家,可以轻易拿捏的,都不用太费劲。
就是上月,一家进京待选的五品官儿的姑娘,叫蒋欣荣看见了,要纳了做妾,人家不肯,他便不知怎么弄了那姑娘父亲一个错儿,下了刑部大狱,到底让那家人把姑娘送了来,才放了人。
这还算是风骨硬挺些的人家,有些人家有姑娘叫南郑侯看中了,还喜不自胜呢!
南郑侯蒋欣荣这会儿说话都有一点儿咬牙:“这一个,攀上了楚长寿了!”
赵如意进京的事,蒋欣荣不知道,但赵如意进宫给太后治了病,太后娘娘跟前的事,他当然很快就知道了,这丫头治了一回病,就扳倒了蒋侍郎,南郑侯一则是恼蒋侍郎眼皮子浅,手脚做的这样不干净,二则倒是越发对那个丫头有了更大的兴趣了。
这会儿远远看着,虽不清楚,蒋欣荣却想起那个明艳照人的身影来,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刚刚才长成,不谙世事,眼睛清亮,最是清新鲜嫩的时候,肌肤如凝脂般饱满,娇艳如玫瑰,便是宫里那以美貌盛宠后宫的丽妃娘娘,容貌最盛时,也不过如此了。
而且丽妃娘娘到底是近三十的人了,哪里还比得过新长成的小姑娘呢,就是自己的夫人燕氏,这年岁渐长,那也不如当年了。
诚郡王看不清赵如意的模样儿,他在这上头也没多大兴趣,只是却笑起来:“怎么,你怕他?”
第42章 计策
诚郡王跟安郡王那点儿心结, 南郑侯蒋欣荣也是心知肚明了,可就是这样, 他也被诚郡王这话拱出了一点儿火来了。
并不完全是因为赵如意的美貌, 还有在锦城的那次交锋, 南郑侯被安郡王赶回了京,不仅是没脸面,在太后娘娘跟前, 还被骂了一回, 这对于南郑侯来说,当然很值得恼怒了。
这头本就有点热辣辣的放不下赵如意这样的美人, 且心里又想着若是把赵如意弄到了手, 那安郡王会多么没脸, 南郑侯心里头那点儿火就比先前还大些了, 只他心中虽有意动,嘴里却道:“我自是怕安郡王的,难道三爷不怕?安郡王虽不是皇子, 只怕在皇上心里, 他比皇子还强着些儿呢!”
诚郡王的年龄与安郡王差的不远,只差了一两岁,可皇上从小儿宠爱安郡王,对自己的皇子反差着些, 知道的人说起来,安郡王简直就是在御书房长大的!
自己是亲儿子,还比不过外甥, 诚郡王从来就看安郡王不顺眼,小时候两人还扭在一起打过几次架,到了后来都大些了,明面儿上才算好了些,不过诚郡王若是有整他的机会,那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这些年,安郡王去了西南,这些金枝玉叶的事儿,才算消停了一点。
果然,南郑侯这样一说,诚郡王就冷笑了一声:“那还不是因着咱们没出息,比不过他!”
“那也不过是仗着长辈的功劳罢了。”南郑侯随口道,他望着那艘已经缓缓又开远了些的画舫,心中已经在思索,要怎么样弄到美人儿,又能不沾惹麻烦。
赵家不算个什么,虽说出了个今科传胪,要成气候也还早,而且赵如意如今都传着是护国长公主给安郡王挑的侧妃,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样的手段,不能明着纳了她,那赵家自然也不会知道。
啧,这样一想,南郑侯还觉得有点不甘心。
诚郡王在一边道:“这就是护国姑母给我表弟挑的侧妃吧?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明面儿的法子不成,护国姑母恼起来,别说皇上,就是太后娘娘,只怕也不能给表叔做主了。”
南郑侯是皇上的表弟,皇子们自然称呼表叔了。
这关节,南郑侯也是想的明白的,而且听起来,这位三殿下好像已经有了法子,他便笑一笑道:“那是,那姑娘虽算不得什么,可那也是公主挑中的人。”
诚郡王的容长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护国姑母的面子,表叔委屈一点,也算不得什么,且私底下得了美人儿,难道那美人儿就不美了么?再说了,表叔若是喜欢,放到哪里养起来,也是一样。”
南郑侯便等着他出主意,诚郡王笑道:“表叔可记得前朝有宗奇案?前朝宣德帝为太子选妃,本已选定了宁国公长孙女为太子妃,可在诏书下来的前夜,这位名门闺秀却失踪了。”
因涉及了太子,这失踪案颇闹了一阵子,有人猜测这位准太子妃与人有情,私奔了,可宁国公却叫起了撞天屈,说是宫里有姑姑前来,奉淑妃娘娘之名招了孙女进宫说话的,因那位姑姑也是在淑妃娘娘跟前见过的,便让孙女进宫了。
这样一查,淑妃娘娘跟前的女官确实也同时失踪了一名,淑妃娘娘吓的了不得,也一样叫起了冤枉,只说这宫中女官出宫招人宣谕等,是要皇后娘娘的旨意,而且女官虽然在她跟前伺候,却是内务府分派过来的,并不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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