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或许因为赤霄身在混沌中,不只灵气稀薄,灵压也存在问题。我们落下来时不注意,气场全开,因此经脉遭受冲击受了些伤,需要一些时间疗伤和恢复法力。”
——“我一早提醒你们赤霄灵气稀薄,我师父平素连飞都不敢……素和就是心大!”
素和不乐意了:“谁知道稀薄成这幅鬼样子!真不知你们是怎样修炼的,居然还能有人化神,简直是天下奇闻!”
——“不扯这些,你们伤势如何?”
“我还好,素和修为比我高,所遭受的压力反噬更重,恐怕得几个月方可复原。”
——“那你们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哦对,你们在太息林地千万要小心,那里生活着很多精怪,还有一些诡异的种族……”
简小楼哆嗦着嘱咐完,骨片失去能量。
她冻的嘴唇发紫,催动灵气都舒缓不了身体里的寒意。
奇怪了,越来越冷,有一股阴寒自脚底板窜上天灵盖,骨节都给冻的舒展不开,活动了几下,咔咔作响。
跳出雪坑向南飞,只飞三丈便听“呯”的一声响。
她撞上一道玻璃状的结界,反弹回来。
心中一悚立刻换了一个方向,飞不过三丈又撞上玻璃结界。
明白自己是被困住了。
能够悄无声息的在她周围设下结界,对方的修为远远高于自己,肯定不是应楚楚。
简小楼正揣测中,怀幽那魔性有毒的声音从上空压了下来。她仰头一看,怀幽盘膝坐在他的箜篌上,徐徐从天而降。
无法从他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窥探出什么,但简小楼很少见他坐的如此端正,声音再怎样中气十足也掩盖不了重伤的事实。
看来师父低估了怀幽想救出恶鬼的决心。
这厮并没有闭关疗伤,一直潜伏在迦叶寺周围。
“小鬼,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箜篌停在离地两丈处,怀幽垂头看她,“你猜的不错,我是受伤了,但你觉着你能打得过我?”
“打不过。”简小楼摇摇头,分析也是白分析,哪怕怀幽伤的更重一些,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也是无力反抗的。
怪谁呢?
纯粹是自己作死啊!
简小楼在心里痛骂自己沉不住气,一激动就头脑发热失去判断能力,得吃多少亏以后才可以成熟稳重一些?
“你这小鬼可以啊。”怀幽勾了勾唇角,分辨不出喜怒,“在藏宝地坑害我,抢了葫芦私藏起来,全都推在我身上,自己拍拍屁股摘的一干二净。”
“怀幽前辈,葫芦并不在……”
“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储物袋还在你身上,你当我感应不出来?”怀幽再一次勾起唇角,声音冰冻过似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可以放出阿溟,过往一切我一概可以不追究,包括继续替你背黑锅。”
“我放了他,这祸闯大了谁替我收拾?”简小楼吸了口气,说道,“为难我一个小孩子没意思,只要您有本事说服我师父点头,我立刻照办。”
“呦,搬出禅灵子来压我了?”怀幽眯了眯眼眸,手指在弦上一拨,叮……,四面结界发出颤音,地面上的积雪纷纷飞了起来,一缕缕阴煞之气在结界内交织缠绕。
简小楼双手抱胸蹲了下去,眼角眉梢挂着霜。
这阴煞之气比无常强了数百倍,可见无常当时没出几分力。
“嘎……”
小黑冷的受不了了,暴涨火焰奔着怀幽冲了过去。
简小楼吓了一跳,僵硬着抽出莲灯一拨,先一步杀向怀幽。将怀幽逼退一步,手掌一抓将小黑吸了回来。
不等他发怒,简小楼哆嗦着一拍储物袋,祭出大葫扔给她:“前辈,我命在您手里攥着,也不怕实话告诉您,我是真的使用不了仙大葫。大葫身上有天道宗化神修士留下的法源,除非你先去找一枯道君或者一闻道君抹去这道法源,否则即使身为主人,我也无力与之抗衡。”
眼眸微沉,法源存在怀幽非常清楚:“你是不是又在诓我,身为主人也操纵不了?”
“我如果可以操纵,一早拿出来对付您了。”
“若我祛除这抹法源,你是否答应放出阿溟?”
“我答应。”
简小楼应允的十分随意,在她看来去找天道宗化神修士祛除法源,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怀幽沉吟片刻:“行,你且随我走一趟。”
简小楼心里一咯噔:“前辈,我被冤枉杀了天道宗掌门之子,前往北仙死路一条啊。”
怀幽将小黑收进兽囊里,抽出一条缚仙绳捆住简小楼扔在箜篌上:“谁告诉你要去天道宗了,你嫌命长我还不想死呢。”
简小楼怔然:“那去哪里?”
怀幽向东面指了指:“东海之畔,太息林地。”
简小楼瞪大眼睛:“太息林地?!”
“宝葫是从荒羽神木藤上结出来的,以神木藤的汁液可以抹去葫芦身上任何法源。”怀幽笑的有些嘚瑟,操控着箜篌一飞冲天,用一种“你这无知蠢货傻眼了吧”的神情看向被捆成粽子的简小楼。
简小楼趴在箜篌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夜游和素和落在太息林地,眨眼她也被绑架着前往那里。也不知等自己抵达时,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走半路会不会碰上。
箜篌一路向东驶去。
飞出南灵洲地界,进入东海区域。
三个月过去,一望无际全是海,罡风亦是越来越强。
虽然箜篌周围有防护罩,也难免颠簸的厉害。怀幽稳稳坐着不动,一直在闭目调息,简小楼被缚仙绳锁住法力,在箜篌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不小心撞在怀幽的膝盖上,胃里一酸吐出几大口胆汁,全吐在他腿上。
怀幽睁开眼睛瞪着她。
简小楼心里害怕连忙解释:“我真不是故意……呕……”又吐了他一腿。
没有法力保护,晕船真的很难受啊!
再说你人都醒了不会挪个身吗?!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怀幽并非不想躲开,而是躲不开。之前浊气侵染了他的魂体,一直处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四肢时不时麻痹。
停住箜篌,前方罡风猛烈,正好休息一下。怀幽心念一动,解开她的缚仙绳,如今身在海中央,也不怕她逃跑,“过来帮我脱衣服。”
简小楼手一抖:“脱衣服?”
怀幽眯着眼:“吐在我衣服上,不给我洗干净你好意思么?”
“掐个清洁咒不就行了?”
“我这衣服经不起法术折腾。”
自己的衣服简小楼都没洗过,更别提给男人洗衣服了。不过怀幽那阴冷冷的眼神看的她心底发毛,只能战战兢兢探手去他腰间解绳扣。
扒下他那件满是布条花里胡哨的外袍,隐隐有一股臭味,也不知穿了多少年,烂成这样还舍不得扔。
“快下去洗。”
“真的不能掐个清洁咒?”
“再啰嗦我就扒了你的衣服穿!”
简小楼一激灵,穿不合体女装这件事情她直觉认为怀幽肯定干的出来,连忙抱着衣服沉到海面上。
两根指头夹着衣袍,涮牛肉片一样在海水里涮了涮。
脑海里揣测怀幽伤的究竟多重,衣服都没办法自己脱,逃跑的话可有胜算。
小黑还在他手里,抢了兽囊他不死也破解不开封印……
她正思考着,听到前方海域传出爆响,放眼一望,窥见百丈高的水柱。
有一大堆纷乱人影从海里窜了出来,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海水如同海啸向简小楼这边奔涌而来,一个浪把她打翻,撑起防护罩从海中飞出。前方海域灵气波动剧烈,看来是一伙人正在斗法。
简小楼心里想着夜游和素和,于是加固防护罩靠近。
离近了才看清是十名修士在同一群海妖兽搏斗。
十人中七男三女,除却一名黄衫妹子只有筑基后期以外,其他一水的金丹。七个男人中有一个简小楼认识,正是厉剑昭。
厉害啊,几年不见竟然已经结丹了。
手中一杆朱笔似模似样,不说话都瞧不出是个人渣。
那些海妖兽的主体是海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海马尾,手中齐刷刷举着钢叉,团团将他们围住。三阶的有十几只,其余都是两阶,却足足有几百只。
除此之外还有两只三阶蟹精。
十个人被密封在中间,一眨眼的功夫,一颗鲜嫩的头颅就被蟹螯给掐断飞起,鲜血溅在一个女修脸上,她神色木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他们已经死了不少人。
然而下一刻死的就是她。
唯一的筑基女修惊叫一声。
立刻引来注意,两只三阶海马手中的钢叉齐齐戳向她,却被一名男修士拦下。男修士的肩头被钢叉刺穿,汩汩鲜血涌了出来。
海面上漂浮着大量尸体,有人修也有海妖兽,简小楼顶着破杀戒的压力祭出斩业剑冲上去帮忙。
才冲了没几步她又被缚仙绳捆住,绳子另一端拽在怀幽手中。
“我不是想逃跑,先让我……”
“戒咒在身你找死!”怀幽将她拽回箜篌,飞身而出,“老实待着!”
简小楼讷了下,看到怀幽冲进海妖兽的包围圈,阴煞之气四散,顿时死了一大片。
海妖兽的阵型瞬间乱了,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怀幽。
还侥幸活着的几个金丹修士立刻逃跑,厉剑昭也在此列。筑基女修和被钢叉刺穿肩膀的男修士无法脱身,仍被海马妖追杀。
厉剑昭浩然正气发作,又被扯了回来。
三个人一起被怀幽丢上箜篌,尔后四人看着他大开杀戒。
“简小楼!”厉剑昭好一会才发现旁边的“粽子”是熟人,“你怎么被绑着?”
“你们怎么回事?”简小楼很意外厉剑昭没有嘲讽她,还解开了她的缚仙绳,一声厉贱人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爷本来在一个岛上练功,突然冒出一些三阶海妖兽把我抓走了。”厉剑昭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这片海域下面有个元婴境界的鲨鱼妖,正在化形期,抓了很多人,每天都要将一个人扒皮,这几日我们趁着他妖气减弱联手从海宫逃了出来,不过也死的差不多了……”
简小楼看他满身血迹:“瞧得出来很不容易。”
厉剑昭一屁股坐下:“妈的,小爷就是流年不利!”
“厉公子,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那筑基女修缓缓说道,“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你给我闭嘴!”
“我们已经安全了,你应该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才能……”
简小楼嘴角直抽抽,这姑娘心灵的一手好鸡汤。
“琉璃,先给我止血吧。”她的情郎估计是听不下去了,出口堵住她继续说。
“好的。”
手已经抬不起来,那男修向简小楼点了点头:“在下聂沧海,这位是在下的道侣琉璃,我夫妇二人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救你们的不是我,是那位鬼修前辈。”
“若非姑娘,那位前辈恐怕也不会出手。”
简小楼默默看了聂沧海一眼,方才如此危乱的情况,此人还能关注到自己的动态,不简单啊。
轰隆隆……
海底传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向下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厉剑昭吞了口唾沫:“是那只鲨鱼妖!”
聂沧海道:“放心,他在化形期不敢上来。”
鲨鱼妖伏在海面下怒骂道:“哪里来的鬼修,我东海妖族与你无冤无仇……”
怀幽冷笑一声打断他:“你是不是瞎了,现在不是有冤又有仇了?”
鲨鱼妖继续喷水:“为了区区几个人类得罪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怀幽干什么还得管你高兴不高兴?”怀幽“咦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音波如有实质,一圈圈播散出去。
“妈呀,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笑声?”
“妈呀,真的好难听!”
“大王救命啊!”
“我耳朵炸了啊!”
一众妖修耳朵飙血,眼珠子凸爆,蚂蚱似的往水里跳。
海面“嘭嘭嘭”爆起水柱,一个个海马妖被炸飞起来,碎为一摊血肉。
鲨鱼妖不得不下沉:“好!我记住你了!”
“嘁。”
怀幽嗤笑一声,转身回到箜篌上。
聂沧海立刻道:“多谢前辈……”
怀幽打断他的话:“你们的命我不在意,只是生平最看不惯以多欺少。”
这把箜篌很大,但一下子装了好几人也有些拥挤了。
怀幽一言不发操控箜篌疾驰而去,速度是之前的两三倍。
“前辈你还好吧?”简小楼觉得自己问的都是废话,他现在的状况肯定是糟糕透了,否则也不会着急跑路,害怕被那鲨鱼妖发现自己外强中干。
“简小楼。”怀幽沉沉看向她。
简小楼迎着他的目光,似乎没有之前害怕他了。
其实从在火炼宗时,简小楼就不觉得怀幽是个很坏的鬼,为了帮人完成心愿,不惜耗损数百年修为,即使是穷极无聊的游戏之作,搁在一个心肠歹毒的恶鬼身上,也必定是做不到的。
再比如刚才,他大可以抓了自己绕路离开。
但他没有,而是出手救下那些修士……
怀幽冷冷道:“我的衣服呢!”
简小楼怔怔看了看自己的手,脸色倏然大变,卧槽,他的衣服呢?!
“好像……扔海里去了?!”
“你果然是故意的……”怀幽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箜篌一阵剧烈颠簸,他眉梢紧蹙。
“前辈,前方有一艘法船。”聂沧海突然道。
“看方向是驶向太息林地的。”简小楼心知怀幽撑不住了,“前辈您收敛一下气息,我去问问能不能搭个顺风船。”
言罢足下一点,掠空追着法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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