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倒也有趣,在苏昔我口中,这占据邱素白身体的,是个训练有素杀人如麻的女人,可到了这么个小孩子的身体里,就是千八百的手段,也得打个大折扣,更别提是与邱广泉勾搭成奸之后。这样看来,不愧是来自现代社会之人,否则为何能如此荤素不忌,罔视纲常呢。
邱素白会建立起一个神秘组织,并且与皇子情投意合,最后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别开玩笑了,有他邱束元在这里,就是真凤凰也得变成泥鳅。
这组织已经被他先一步建起,至于皇子——邱束元早已暗中与太子往来,有他出谋划策,太子必能登顶大宝,他倒是想看看,那皇子是不是真龙附体,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他扳倒,再去当那劳什子的新帝。至于邱素白与邱广泉就更不必说了,时候一到,总督府必定惹天下人唾弃,到时候由太子做主为夫人和离,他就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当条狗,也甘之如饴。
他本是固执之人,若想与夫人做对夫妻,凭着自己手段,也不是不能。只是邱束元不知为何,内心却晓得这是不成的,他不能那么做,因为她不会高兴,也不会愿意。
她若是不愿意,他就是做了,也仍旧苦痛。
大抵这一世,就是叫他认清楚,自己爱而不得,竟也出自甘心情愿,没有丝毫怨怼。
一路走到这里,该满足,也该放手。
比起来,邱素白跟邱广泉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不起眼的蝼蚁,他甚至懒得在他们身上花心思,他满心只想着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再多瞧瞧她的笑脸,也省得日后忘记一切,念想不知。
是以他每日瞧见活蹦乱跳的苏昔我,心中是有些欣羨的。苏昔我的恐惧来得真实,快乐也来得真实,那是邱束元没有的。他其实就是有点嫉妒,所以故意不告诉苏昔我自己早有了对策,看她干着急的时候,心里才舒服些——叫你成日笑的没心没肺,被夫人宠着,吃我的喝我的拿着我的银子挥霍,我却什么事都得憋着,心爱一人也得瞒着,满心怅惘无处宣泄,你却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啃松果,世上哪有这样尽是享受的好事。
怕夫人觉得自己狠毒,邱束元也瞒着清欢,他虽然没有主动撮合,却给了他们苟且的机会,甚至放松了对冉迎琴院子的监管,这事儿不能叫夫人撞破,未免龌龊龃龉,冉迎琴如今一心想着跟邱广泉重修旧好,要怎样丢人现眼都是他们自己的事。
邱束元不觉得自己有错,诚然他是想让小偷偷走自己的东西,可他也没有将东西双手奉上,他只是让对方看见。不择手段来偷,费尽心思来盗取的可不是他。
邱束元心思百转千回,可这些只有他一人知晓,他为人又谨慎,不曾透露丝毫口风,就连素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都不知道自家少爷做了什么。其为人如此,实非常人所能及。
清欢过得就舒坦多了,邱束元聪明绝顶又贴心懂事,养这么个“儿子”着实是稳赚不亏,苏昔我每每求抚摸的时候她都告诉她别怕,可这小姑娘好像压根儿不信她的话,总是一脸愁容的看她,那表情那眼神,还颇有几分身在愁中不知愁的意思。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隐藏着滔天巨变。
又是一年中秋,总督府聚在一起赏月,冉迎琴近来瞧着年轻了不少,朝年轻貌美上打扮,其实她今年也不过将将三十,皮肤仍然白嫩紧致,只不过没有少女的鲜活气。吃月饼时她还特地拿了个莲蓉双黄的递给邱广泉,含羞带怯:“老爷最爱这个口味,可否要妾为老爷切开?”
邱广泉对她淡淡一笑,没接这个月饼,倒是将邱素白递来的咬了一口,邱素白巧笑倩兮,两人其乐融融。只是冉迎琴的面子是要给的,邱广泉道:“我记得你也爱吃这个馅儿,不用照顾我,你也多用些自个儿喜欢的口味。”
苏昔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谐美满,牙都酸倒了,倘若她不知道这里头的爱恨情仇也还罢了,真不知冉迎琴是怎么对着邱广泉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邱广泉又是如此问心无愧的在妻妾之间游移的。419真是厉害啊,能让邱广泉的心重新回到冉迎琴身上。
清欢其实想吃冰淇淋馅儿,可惜了,这里没有,她基本上不吃水果味的,反正不管什么水果都是冬瓜做的,倒是将鲜肉月饼吃了一小个,又捏了个枣泥豆沙吃了两口,她将一个月饼分为三块,和苏昔我邱束元共食,这样既能多吃几个口味,又不至于吃腻。
中秋佳节,按理说邱广泉该去她院子里歇,不过这几年邱广泉甚少来,清欢当然不会邀请他,所以邱广泉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又自个儿回自个儿院子去了。
这可是个好日子啊,当然要有情人一起过才算美满。
邱束元跟苏昔我现在仍然住在清欢院子里,她院子大得很,房间又多,隔得远些,根本不晓得彼此有什么动静。邱束元正点着灯写字,只看那宣纸上字句,写的是佛经,他为人也很是清心寡欲,只是手段行事,无论如何也跟慈悲二字扯不上关系。
夜虽然深了,可他却没有就寝,他甚至还沐浴过,换了身新做的衣袍,更是显得丰神俊朗,容色无双。
他一个字一个字不紧不慢地写,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
叫邱素白得意了几年,也该到头了,邱素白想的倒也美,居然还意图同皇子搭上关系,只可惜这是条死路。这条死路邱束元不打算拉她一把,到时候这抄家灭族的大罪可不能累及夫人,趁着今夜了结了也好,日后总督府作死,与他们无关,太子是看在眼里的。
邱素白那般容色,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将世上男人都迷的神魂颠倒?更遑论皇子之流,便是不受宠,生母出身低微,自幼也见惯了倾城色。
世间少见的绝色又如何,仍是凡人。
就在邱束元写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尖叫,他听了,脸色淡然,仍旧将那一句写完,这才将毛笔放下,整理了下衣袖。
微微一笑。
第1028章 第九十九碗汤 长生(十)
冉迎琴尖声哭泣,整个人都崩溃了。中秋夜,她亲见着老爷回了自己的院子,按照规矩,今儿个老爷是该去夫人那的,可老爷没有,冉迎琴就想着自己过去陪他度过这中秋佳节,也好互诉情衷。这几年来她觉得老爷的心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上,今晚不正是水到渠成的好火候么。
谁知她见着的竟是这样一幕。
完全颠覆了冉迎琴的大脑,震惊恐惧绝望种种情绪接踵而来,怕是当年她眼睁睁看着表哥另娶他人,也不曾如此愤恨过。
那是她的女儿吗?
那是吗?!
冉迎琴这才明白自己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怪不得老爷每次来自己院子里都是陪着邱素白,她心中还想着叫他们父女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也是给自己的助力,如何能想到这感情培养到这份上去了!这个女儿越发的不听话,同她也越来越不亲近,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露出敌意,冉迎琴一直以为是自己照顾的不周到,叫她委屈了,哪里知道原因竟然出在这儿!
和冉迎琴的尖叫哭喊比起来,清欢的反应就淡定多了。她懒得去看那交缠的一双人影,太过辣眼睛,到了这个世界后她就过得很自在,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邱广泉身上,没想到邱广泉竟是如此的荤素不忌,这二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别怪罪谁,平白恶心了她这个看客,还有俩没成年的孩子。
顺手捂住苏昔我的眼睛将她推出去,又捂住邱束元,这事儿可甭想捂住,哪家出了这样的丑事,除非是把在场的人全部杖毙,否则早晚传的满城风雨。更何况……清欢不经意看了邱束元一眼,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吧,今日之事,哪怕邱广泉想隐瞒,邱束元也不答应。
当然不会落井下石,只是说出去一个事实而已,让大家茶余饭后多点谈资岂不美哉,毕竟这种事可没人逼着他们去做,既然顺着本心弄出这档令人不耻的事,就应该做好与全世界为敌也要维护这份感情的准备吧?
只不过这所谓的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苏昔我在正经码字写清水虐文的时候,还在某大尺度网站开了个小号写点刺激的减压,各种放飞各种没节操,但写归写,像这样的事儿,在现实中,她还只在新闻报道上看到过,真是涨姿势。她是万万没想到邱素白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居然用自己做筹码来换取机会,苏昔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眼角余光却瞧见邱束元冷淡的神色一如既往,苏昔我先是一愣,随即暗忖:该不会邱束元早就知道这事儿了吧,所以他才不急着对付邱素白,也不在意她折腾出什么花样来?最近几年他的确是对邱素白撒手不管,怕也是为了给邱素白这么个机会动歪心思。
419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邱素白,可旁人不知道啊,她穿越前就对道德伦理没有概念,穿越后更是厌恶极了这样的时代,迫不及待想做出一番事业来证明自己,只可惜四处受制,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出本领。她曾经能徒手扭断一个成年人的脖子,可这具身体身娇体软,捧个碗都觉得吃力,更别提她没有钱也没有资源,当真是被困在总督府寸步难行。
不过选择邱广泉她也不甚后悔,毕竟邱广泉高大英武又贵为总督,她最后悔的是没有早点除掉冉迎琴。就知道这个女人会是个祸害,本来留着她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可好,若非冉迎琴突然闯进来,也不至于闹出这番动静。
因为平日幽会怕被人发觉,邱广泉会摒退下人,今儿个中秋夜,他理所当然地给下人们允了假,哪里知晓冉迎琴会胆大包天的跑过来,这才将此事撞破,还惹来了其他人。
清欢对于这件事唯一的要求就是和离,邱广泉内心有鬼,不敢不应,他将和离书交给清欢时,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苏昔我帮忙接过和离书,这薄薄一张纸在她手中简直如同烫手山芋,被邱广泉碰过,她嫌弃得很,用两根手指头捏着,心想幸好娘已经去了,否则若是还活着,怕也是要被邱广泉恶心死。
邱束元早在外头寻好了宅子,比总督府也差不了多少,此事闹完后,带着清欢跟苏昔我马不停蹄地搬了出去,顺便还清走了总督府大部分财产——用苏昔我的话说这叫精神损失费,想堵住他们的嘴,邱广泉总得付出点什么吧。总督府富裕,是富裕在皇商出身的罗如萤身上,罗如萤父母早亡,又是独女,因此继承的家业十分庞大,近些年来邱广泉更是将生意做大,日进斗金,可总督府并非如此,清欢一走,嫁妆自然也跟着带走,总督府还能剩下个什么?
邱广泉父女的丑事很快就在京城传扬开来,虽说没有证据,这都是传闻,可要不是真的,那总督夫人是怎么和离的?又是怎么拿走总督府一大半家产的?怕是此事八九不离十哦。
清欢他们离开总督府后,没几天就传来了冉迎琴的死讯,说是自个儿服毒自尽了。苏昔我不以为然,他们走的时候冉迎琴不肯走,非要留下讨说法,这才几天啊就死了,邱素白杀人手段多着呢,没有邱束元在总督府治她,她怕不是将总督府当成自己地盘任意妄为了,毕竟本身就是不将他人生死看在眼里的人,除了她自己,众生皆可死。
不过能离开总督府真是太好了!
再后来,皇子夺位,邱束元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太子这一边,邱广泉不知为何站在其他皇子那头,就在邱素白做着叱咤风云的美梦时,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太子却绝地反扑,原来他才是那躲在最后的黄雀!
新帝一登基,其他皇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流放的流放圈禁的圈禁,这还是看在他们与新帝有血缘的关系上。而皇子们的幕僚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总督府被抄家灭族,邱素白黄粱梦尚未醒,就被绑了押解到闹市口,铡刀一落,头身分家,脑袋咕噜噜滚了数圈,竟就这般香消玉殒了!
已经拿了和离书跟总督府毫无干系的清欢自在逍遥,她得知总督府的下场时并不惊讶,邱广泉站在太子对立面的原因其实不难猜。太子因为他品行有亏,不肯重用他也还罢了,甚至十分厌恶他,这样的话,假如太子登基,等待邱广泉的绝不是平步青云。为了搏一个前程,他便听了邱素白的话,选择了和邱素白相识的皇子,满心想着扶持皇子上位,日后也能洗清污名,青云直上,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切动作都在邱束元的预料跟监控中,最后落得逼宫被当场诛杀的下场,实在也是他咎由自取。
邱广泉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明明他得到了第二次机会,明明没有死于冉迎琴和那一双儿女之手,明明眼看着就要登顶巅峰,为何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这样被砍了头?这和他记忆中的前世大相径庭,完全不同啊!
这个问题,他就是死了,也没人告诉他答案。
此后的事情苏昔我就记不大清楚了,她只隐约还有些记忆,在她书里的那个世界,她待了数十年,夫人先他们二人一步离去,苏昔我站在床边,看到邱束元低着头,眼睛通红却不掉一滴眼泪。他当着她的面,第一次在夫人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问她。
“你知道人分为几个部分吗?”
这问题问的没来由,苏昔我不知要如何回答。她看得出邱束元对夫人的心意,也知道他终身不娶是为了什么,可她实在是无法搞懂这个男人心里在想的又是什么,她到现在也看不透。
邱束元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便又守在了夫人灵前。
再后来苏昔我就记不大清楚了,因为她突然惊醒的时候身在医院,医生告诉她,她在骑马的时候摔下来,因为脑部受到重击所以陷入昏迷,已经好几个月了,之前大家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呢。
苏昔我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那片雪白的奠堂,还有一片鲜红的……鲜红的什么?
仿佛是黑漆漆的世界中,怒放的一片血色花海,但是她真的记不大清楚了,而且她都不知道那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场梦,因为醒来后,那些记忆变得十分模糊,似有若无,没有丝毫的真实感。
大概……不是真的吧?
可是有个人很难过,她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心酸。
苏昔我回家养了很久的伤,这段期间没有写文,读者们都很是关心,直到她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才在微博上发布了要开新文的消息,爽文不写了,还是回归最擅长的清水虐文。
在取书名的时候,苏昔我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两个字。
长生。
这并不是寿命上的无穷尽,而是另外一种永恒。就好像那片血红色的花海,盛开在黑暗的世界里,迎风招展,轻轻摇曳,毫无记忆,毫无执念,因此长生。
第1029章 第九十九碗汤 彼岸(一)
第九十九碗汤彼岸(一)
——你知道人分为几个部分吗?
——肉体,欲望,情感,心,记忆,灵魂,执念。
——大致如此。
大颂建安七年。
京城门口驶进一辆妆点朴素的马车,在这富丽的京城里实在不怎么起眼,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马车行驶的飞快,街上行人不多,但秋风乍起,马车的车帘还是被猛地吹开,露出一张清丽绝艳的容颜来。容颜的主人恰好往外看,因此这惊鸿一瞥也就更叫人惊艳。
“吁——————”
突然有人纵马挡在了前头拦住去路,赶马的马夫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拉起缰绳,马儿训练有素,却也挺不住惊蹄,他连忙拽紧缰绳安抚马儿,待到马儿停止躁动站定,立刻回身去问马车里的娇人:“姑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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