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伍家一家却是被昏君及费无极,以吾父为质诱杀全家。如今员之父兄俱死于楚都城下,员虽悲痛,却也只得追随太子逃往宋国。谁知逃亡之路路途遥遥,竟使太子身陨。如今员亦别无他求,只求公子能够收留在下。”
杨雪自后世而来,对这如雷贯耳的伍子胥自然也是了解一二。如今瞧着这伍员面上的悲痛隐而不表,她心知他仍未将他的目的明明白白的叙述出来,却也知道言语之间,他并未对自己有何欺瞒。而这,便也就够了。
“子胥暂且便在这直谏处的起居室安顿下来吧。子胥之才,子韶大约已能窥探一二,若子胥肯助子韶完成子韶所愿,子韶亦可保证,子胥如今所愿,尽可成真。”
伍员闻言,身形忍不住僵了僵,愣了好半会儿方才放下心,垂首应承道:“伍员明白。”
二人都是聪明人,其中许多大可不必明说,杨雪想名满天下、想造福天下,伍员想借宋国之力、报父兄之仇,两人此刻既位利益共同体,自然也当相互扶持,共同发力。
笑了笑,杨雪留下了一人来替伍员打点,便回王宫向宋君报备去了,直到得到了宋君的应允,公学一事,才可真正提上日程。
老实说,随着军力的不多强大、国库的不断充盈,宋君对杨雪的信任已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再加之二人“父女”这一层身份,杨雪与诸外臣间谁亲谁远,如今也是一目了然。
杨雪很快便从宋君那得到了允诺,不愿再随着时间而倦怠下去,干脆也懒得再去寻址新建,寻了个早已建成的偌大房屋,简单修整过后,便直接算作了公学的学堂。
公学堂修整完毕之前,杨雪带着伍员重新又来了一趟南门。
“多日未与诸君相见,今日子韶又要来叨扰诸君了。”在伍员惊悚讶异的目光之中,杨雪对着已然聚集在四周的民众们盈盈施下一礼。
“公子莫要再折煞我们了,您所为草民们带来的巨大变化,是草民们永生都难以回报的。”
常来南门之人,对在南门见到杨雪已经并不感到稀奇了,可不论见到多少次,他们内心所荡开的激动却是始终不会变的——是公子韶,带给了他们如此安逸的生活。
伍员猎奇的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无感慨——他从未见过、听过哪一个人是如此等到庶民拥戴的,即便是身负盛名、以“仁爱”闻名的孔夫子,也未曾如此,如今若非亲眼所见,他定也是不敢置信的。
这般的声名显然不是一朝一夕间便能养成的,可是……在楚国之时,除了后面对宋国的新出政策了解一二,为什么他却又从未听闻呢?
不待他思考出一个结果,杨雪便又笑意盈盈的对着那满是推崇的百姓们出声道:“今日子韶来此,只为一事——开办公学,将礼、德、学问,尽传于我宋国子孙后代。”
子孙后代,这是杨雪同伍员一同商定好的。中老年人的思想已然成形,学起东西来,其实并不如青少年学得快,是以青少年才是他们如今所要着重培育的对象。
“宋国子孙后代?”
“子孙后代?我们的?”
“是在说我们吗?”
……
众人不明就里的询问声混杂着传入杨雪同伍员的耳朵里。
他们从未受过什么教育,唯一学过的东西,便是他们如今赖以生存的生活技能。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要计较为什么他们不能学习,他们只觉得,若是他们的后代能上得了这私学便已是万幸。
“子韶所言,的确便是诸君的子孙后代。”杨雪出言制止了民众们那带着雀跃的心神慌乱,肯定着他们的猜测道,“凡年龄未及二八者,凡是商丘城内的八岁稚子至二八少年,皆可入得公学。”
说罢,在民众反应过来骚动以前,杨雪又请伍员上前,介绍道:“这位便是日后公学的夫子——伍夫子。”
一时之间,所有还在慌神的人们瞬间便清醒过来,却仍旧是不敢相信。直至杨雪将入学时间及公学地点一一公布,嘱咐他们按时将符合要求的青少年送入学堂后,他们方才恍若梦中初醒般,对着杨雪跪倒在地,祈福山呼“平安多寿”。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竟肯为了他们做到如此地步。即便是平头百姓,也绝不会为了一素不相识的人而任劳任怨,公子韶如何便能为了他们而做到这样的地步?
刹那,伍员便明白了杨雪为何会得到民众们的如是推崇,不过是真心博取真心罢了。
*
宋王宫内。
“赶走公子地,与士族大夫为敌,如今又要开办什么公学,君上当真要继续听信子韶的祸国之语,置臣等肺腑之言于不顾?”
乐大心自那日在王宫之中与宋君不欢而散过后,便已是多日称病,未曾入朝及觐见了,如今听了手下之人所传来的公子韶南门一言,得知公学一事,便想着再来问宋君一次,再来求一个答案。
可谁知,他来的时候却好像不大是个好时机,来觐见宋君的似乎也不只有他一个——
“大心此话,似乎还有偏颇。公子韶所做之事俱是为君为国,大心说出此话,莫不是在暗讽公子韶妖言惑众?莫不是在讽刺君上并无分辨之力?”
向魋惯来懂得察言观色,方才得以享到宋君的几分宠信。如今他见了宋君因乐大心之言而紧绷的神色,自然便对乐大心所言加以驳斥。
但向魋没有料到的是,乐大心只似他并不存在,直直的盯着宋君,不挪半分。
宋君的心中隐有郁气,最终,却仍旧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寡人只知道,自阿韶新法施行以来,军力强盛,国库充盈,民众安乐。乐右师若是无事,便还是回去吧。与其在这同议论阿韶,倒不如也为寡人思忖几项治国良策。”
乐大心怔了怔,也不再看宋君和向魋,心灰意冷般在心间深深地叹了口气,方才对着宋君磕首告退——
“臣下……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中医院,医生说我肾脾胃肝都不是很好,脉很细弱......
然后本来今天说要多码一些字的,可是笔记本又坏了,只能去修,用爪机码字,码出了这么点实在心累,我就放飞自我了......
我真是.....衰神附体了吧......【生无可恋脸】
虽然很对不起我亲爱的宝宝们(づ ̄ 3 ̄)づ
第64章 春秋15
公学开办数月之久, 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伍员去主持传授学艺了,便连杨雪自己, 除了经常寻些懂得六艺的人才之外, 经常都是亲自去想公学的学子们传授知识的。这其中, 她更是先孔丘一步提出了“因材施教”的授艺方式。
一时间,她在民间的声望竟已达到了顶峰,纵观宋国历史上下, 均无一人可及。甚至便连民间都开始传出一些例如“王室好女, 姿容丽丽。法及天下,民共从之”的唱词, 而宋君听从杨雪所逐一推行的政策, 也因着杨雪在民间的这份声望, 得以顺利开展。
去到君夫人的宫殿之中, 看望过许久未见的君夫人后,杨雪便又马不停蹄的向着宋君处理政事的政殿例行汇报去了。
近来,杨雪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便有些紧绷的神经, 在这数月中总算是有了些许的缓解。她发现, 在春秋这个年代谈论什么男尊女卑,向来都是同一等级的人,方有一探的权力。
便好像一直以她女子身份抨击着她的,从来也不过是宋国这诸多贵族罢了。真正要将那些法政施加到子民的身上, 所依存的还不是只有民心?
对于百姓们而言,只要规定政法的人所提所想所做俱是有利于民,那么他是男是女又哪有那般重要?所谓“饱暖思淫、欲”, 百姓们可不像贵族们一般常常吃得饱睡得香,在一心为生计打拼的情况之下,他们又哪来那般多的想法呢?
呼……
杨雪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正昂起头来,忽然便看见前方有一人正背对着自己伫立不动,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在看些什么。
皱着眉,杨雪越望那背影却越是熟悉。向着那人走去,杨雪这才想起,这不是宋君的宠臣向魋吗?
杨雪大概猜到他也是来见宋君的,却又想不到他为何偏偏站着这里不动了,便也没有叫他,反是向着他凝望的地方一道望去!
不对劲!
只一眼,杨雪心中便禁不住在心里打起了鼓来。
她现在同向魋所站的地方,已然离政殿不远,正好是可以将正殿瞧个仔细的地方。而杨雪所以为的不对劲,不过是那政殿前竟罕见地无一人把守。士兵也好、侍从也好,政殿之前,总该是要有人的。
心中忽然有些没底,杨雪沉了沉气,正打算抬步向着政殿走去,瞧瞧那政殿里发生了些什么,打探一下宋君的安危,便瞧见那政殿石阶之上的两侧,忽而分别涌出两列士兵向着政殿里冲去。
留在商丘的军队无非便只有两支,一支是属于右师乐大心的右军,一支便是属于左师向巢的左军。
向巢是向魋的兄长,如今向魋就在这里,身边别无一人,显然只是如往常般来觐见宋君罢了,杨雪可以推断,这一支军队绝非来自左军。
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直接挡在向魋的面前,杨雪的面上少有的失去了惯有的温和,反而冷若冰霜:“也不知道向大人还打算看多久?”
向魋惊诧的看着陡然间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杨雪,甚至都不知道杨雪是几时来的。但惊诧过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想起杨雪那一句不知是疑问还是质问的话语,笑了笑道:“向魋不知公子在说些什么,公子不如明言?”
“呵,”冷哼了一声,杨雪明知眼前之人是在装傻充愣,却又没了如平常般的时间来和他装傻充愣,便直接同他挑明利益道:“如今里面的情况还未分明,乐大心究竟是要威胁君父更改法政,还是想谋取王位也还未曾可知。但我想向大人如此聪明,总该不会不知道自古以来,世人总讲究一个正统吧?”
宋国在这春秋中已有如许多年,当然不可能每一位君王都是明君,所以自然便有了想要造反夺得君位之人。可是只要那一任宋君没有罪大恶极,无论是谁来篡位,那便都是没有成功的。究其原因,不过是不仁不义、不得民心罢了。
向魋抿了抿嘴,脑子里转的极快。他知道,杨雪这一番话,无非便是在告诉他,这宋国,到了最后,终归是宋君的宋国。这君位,到了最后,自然也是子姓王室的君位。这一点,是无论谁来都无法动摇的。
向魋这个人看问题看得很明白,他先前不愿意出手,其实是不愿意掺和进这浑水当中去。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如若宋君依旧是宋君,那么他便假装未能及时赶到,仍旧做宋君的宠臣。如若宋君倒台了,那么他便无作为,谁也不曾偏帮,也算是卖了乐大心一个人情。
只是,如若是依公子韶的话来看,似乎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他本人自己并不怎么看重仁义,但偏偏天下人却最为看重,不论哪国。
向魋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仍旧在对着杨雪装傻道:“所以,公子欲魋如何?”
杨雪看着向魋,眸里似笑非笑,知道他这样的人所在乎的只有享乐和利益,也知道他这是在讨一个好,便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勾了勾唇角道:“从君护君之功,不知向大人以为如何?”
向魋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又浓厚了许多。他也不把话说得太明,只道:“原来公子是想让魋把这个消息告诉魋的兄长,召来左军啊~公子不必担心,魋一定办到!”
政殿两侧的士兵这时已然全部涌进政殿里,杨雪也没心情再同向魋牵扯不清,便连忙又问了一句:“不知向大人最快几时能带着向巢大人和左军来到?”
“快马加鞭,公子只需等魋一炷香便可。”心中粗略的计算了一番,向魋回道。
“那就麻烦向大人了。”
对着向魋点了点头,看着向魋疾驰而去,杨雪便也抬脚疾步向着政殿走去。
*
“君上当真如此执迷不悟?”
乐大心直直的站在政殿的中央。他所带来的士兵已将政殿围了一圈,但他对着宋君震怒失望的目光却仍旧是不偏不闪。
“如今场面实非臣下所愿,可子韶祸国,君上真就想看宋国世代基业,毁在子韶的身上吗?!”
在他看来,如有可能,他定然是不愿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是,公子地走了,他所不赞同的法政也都一一开始实行了,他再不有所动作,是不是终有那样一天,宋国再无贵族平民之分?宋国再无他乐氏一族的生存余地?
日日夜夜这样想着,总有那样一刻,他忽然开始后悔当初始终惦念着乐氏的忠义。是不是当初他帮了公子地,那么这个自幼的挚友便不会离开?是不是当初他帮了公子地,那么如今的公子韶也不会崛起的这般迅速?
这一句话,既是乐大心对宋君的拷问,亦是他对自己的拷问。但此时此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宋君都不想听——
“寡人从不后悔听从子韶的政见。至少,在子韶之前,天下只知鲁国有一孔丘,鲁国有一儒学。而子韶之后,如今的天下,亦开始渐渐传闻宋国子韶、宋国理家!自然,最重要的是,子韶之前,宋国从未这般国泰民安过!”
各国诸侯王在别国总有探子,自然能传递回一些他国的消息。正如他知道各国君王从前隐下阿韶与孔丘论道一事一般,他同样也知道,关于阿韶与理家,各国君王再也难以隐瞒。甚至,各国君王从宋国如今的国情来看,纷纷起了效法的心思,他如何又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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