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忘了堂少爷走之前的话啦?”坐在脚踏上半天没吱声的采桑突然插了一嘴,虽然那个时候她还没到姑娘身边伺候,但是送堂少爷离开的那一****也是在场的。
嘎?走之前说的话?豆豆被采桑这么一提醒,很快便想起了那日送别元潇时的他说过的话。
——本来呢,我打算从福建武夷山回来之后便直接赶回京里过年,堂祖母这边就不来打扰了,可一看你这么舍不得为兄,我勉为其难来杭州府和你一起过个年?
可是……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呢?一般人过年肯定都是要赶回家的,大白汤圆十有**也会回京城,但那个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守规矩的人,说不定他一抽风还真的来杭州府呢?
“采桑好样的,多亏你还记得这茬儿。”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希望,豆豆好好夸了采桑几句。
采桑红着小脸道:“姑娘,如今冬月都还没过完,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您还是放宽心,别想那么多了。”
豆豆使劲儿点点头,“对,现在想什么都白搭,我这里还忙着呢,不过……”
“不过什么呀,姑娘?”采桑走过来帮她把帐子放下,小声问道。
“采青,我以前见姑姑教你看过老黄历的,你明日去祖母房里找找看,要是找到了便替我数数,过年还有几日。”豆豆掰着手指仔细交待道。
“嗳,奴婢明日一定去数清楚。”采青应了一声,顺便灭了烛火。
“我好想明日就过年……”豆豆打了个哈欠,不多久便睡着了。
时光就在豆豆每日早晨的学规矩,午后的功课,对过年的期盼中缓缓流逝,喝过腊八粥,年味儿终于渐渐浓了起来。
顾朝自从得了靳嬷嬷指点,对豆豆明显好了不少,尤其是马上要过年,想要对小孩子示好再容易不过。
新衣裳、新饰、奇巧的玩具,美味的吃食都跟不要钱似的往豆豆居里送,不要说豆豆,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每个人都跟着沾了不少光,豆豆居俨然成了另一个湘颐院,布置得越来越精致华丽。
靳嬷嬷一如既往地对豆豆十分有耐心,别说惩罚,连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不过康儿那些小厮在她手底下吃过的苦头豆豆虽然没有机会见识到,整个人却是变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进步十分明显。
这一点除了老夫人和元徵,以及她身边伺候的人,感触最深的莫过于每日和她一起学习的小胖子程小飞。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豆豆的改变自然有靳嬷嬷的功劳,更主要的是她盼过年,确切地说是盼汤圆堂兄盼得连闹腾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一日做完功课,小胖子把新得的一个西洋八音盒取出来给豆豆玩,见她并不像往日那般见到稀奇玩意儿就水眸放光的样子,只是随意拨弄了几下便放在一旁,他忍不住开口道:“沅儿,你最近变了好多。”
豆豆有些闷闷的,杵着小下巴道:“小肥哥哥,怎么还不过年呀。”
“原来你是为着这个呀,吓我一跳!”小胖子拍了拍肥厚的小胸脯,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不少。沅儿妹妹是小女孩儿,肯定是想到过年就有新衣裳穿,有些等不及了,一定是这样!
“嗯……沅儿,过年咱俩还能在一起玩儿吗?”小胖子突然想到每次过年家里都好多事儿,元家肯定也是一样,他们俩不就好多天见不着了么!
这个问题豆豆真不太好回答,她肯定是想出去玩的,特别是回祖母的庄子,因为大白汤圆上次来杭州就根本没有住到城里的元府来,这次大约也不会例外。可祖母早就说过了,她就是回去也不会带自己。
更别提靳嬷嬷了,每日念叨的都是女孩儿家不准随便出门的话,开什么玩笑,不出门怎么拿回金豆豆嘛!
不过……豆豆抬眼看着面前的小肥哥哥,是不是可以让他帮帮忙呢?
“小肥哥哥,往年过年的时候你最喜欢玩什么?”豆豆都忘了回答刚才小胖子的问题,笑眯眯问道。
“我……”小胖子使劲儿回想着自己过年都做了些什么,“对了,我最喜欢的就是上元灯会,每年上元节都有好多漂亮的花灯,街上可热闹了,不过我也只去过一次,我爹爹说我年纪太小,怕我被拐子拐了。”
灯会?豆豆眼睛顿时亮了,大白汤圆肯定也喜欢凑热闹,到时候让小肥哥哥帮忙给他送个信,自己再回去好好求一求祖母和父亲,说不定就能在府外见个面呢?对,就这么办!
如果以一个成年人的眼光来看这个问题,豆豆简直是多此一举。元潇要是真的这个时候来杭州府,他毕竟是元家的孩子,再不喜欢被人管束也一定会到元府里来,过年怎么会和平日里一样呢?
第三十七章 元潇躲年
然而,考虑问题的豆豆是孩子,做事情的元潇也是个孩子,谁又拿得准这些天马行空的孩子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豆豆在杭州府盼过年盼得不行,千里之外的福建,元潇却是刚刚拿定主意这个年自己该躲到什么地方去过。
从武夷山上下来后,本该即刻调转马头向北返回京城的潇小爷,出人意料地带着一帮子侍卫随从顺着东南方一直走到了福州府才歇下。
在福州城中最大的客栈好吃好喝了三日之后,侍卫们都有些坐不住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家伙儿却离家越来越远,小爷这次又是要闹哪样?
可大家都知道这位小爷的脾气大得很,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管不了,哦不对,也不是谁都管不了,而是能管得了他的人整个大周也就那么几位,而且都远在千里之外。
直到腊八这一日,小厮书砚见自家小爷心情不错,十分殷勤地端着热气腾腾的腊八粥送到了元潇面前。
腊八粥熬得香甜软糯,向来十分挑食的元潇倒是很难得地喝光了一整碗,他斜眼见书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笑道:“今日又被你书墨哥支使来做什么了?”
书砚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爷,其实是大家伙儿让奴才来问问您的意思,眼看腊八都过了,咱要是再不上路可就真的赶不回京里过年了。”
元潇端起茶漱了口,又用丝帕擦了擦嘴才慢悠悠道:“谁说小爷要回京过年了?难得来福州一趟,我看这儿山青水秀的就挺好,气候温暖湿润,吃食美味可口,比京里强太多了。再说要想赶回去就得日夜兼程骑快马,小爷可没打算受那份儿罪。”
“别介呀……我的爷,您要是不回去过年,奴才几个的皮肯定会被大老爷子给揭了的。”书砚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每次一听到“大、二、三老爷子”这几个称呼元潇都觉得特别有意思,他往榻上一躺笑道:“要是我去了大老爷子那儿,你的二老爷子和三老爷子,还有小爷的亲娘那边怎么办?小爷我只有一个脑袋一个身子,实在是分身乏术,与其让他们争来抢去的,还不如一个人躲在福州过年来得清闲。”
分身乏术固然是元潇不想回京过年的原因之一,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这里面的内情他是不会和任何人讲的,反正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小霸王,他还真就不讲道理了谁又能奈他何?
书砚小声嘟囔道:“就是其他几位主子全捆在一起也不敢对大老爷子说半个不字,小爷又用话胡乱打奴才……”
元潇把眼睛闭上不想再搭理他,书砚转过头去朝屋外招了招手,一直躲在外面的书墨笑嘻嘻走了进来。
“小爷,您忘了一件事儿。”见书砚劝说无果,书墨只好用上自己压箱底的招数了。
元潇微哼了一声道:“爷怎的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事儿。”
书墨坐到他身旁道:“小爷之前可是说过要去杭州府陪靖南侯府的老夫人过年的。”
知道元潇还记恨着光屁股那件丢死人的事儿,书墨自动把陪豆豆换成了陪老夫人。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爷在人生地不熟的福州冷冷清清地过年,相比较而言在杭州府起码还有元大人一家,到时候就算几位老爷子生气他们也能少挨些骂。
这一招果然管用,元潇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书墨嗤笑一声道:“小爷明明说的是去陪扁豆过年,又胡扯什么老夫人。”
一直十分稳重的书墨难得耍起了无赖,“奴才可不管那么多,反正爷都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话了,要是食言人家肯定以为小爷不敢去,咱们一群奴才可都跟着爷丢脸。”
元潇最怕的就是丢面子,被书墨这么一激将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想必那颗扁豆早就现自己还她的金豆豆是个假的了吧,他是不是该去看看那张怒气冲冲却又生机勃勃的小脸呢?
“小爷会怕扁豆?书砚,传小爷的话,大家都各自收拾一下,咱们明日一早出去杭州府。书墨给每名侍卫打赏二十两银子,算是小爷给大家添置过年新衣的钱,都走小爷的私账,记住甭让几位老爷子知道。”元潇手里摩挲着荷包里的金豆豆,突然对这个年有了些许期待。
不过……既然是去和扁豆一起过年,总得给她送点什么当作礼物,只是该送个什么好呢?
豆豆期盼的年还没有到来,大周朝却迎来了一件大事,老皇帝终于正式颁布诏书,册立皇三子晋王宇文昭为皇太子,晋王正妃裴氏为太子正妃,最近几年政局不稳的大周终于再次有了储君。
老皇帝赶在年前册封太子,意味着大周的这个年将会过得无比的热闹,京城自不必说,就是各省、州、府、县也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中,临近除夕这样的欢乐气氛更是达到了顶点。
作为浙江布政使的府邸,元府里当然也是格外热闹,为了庆贺大周新立太子,今年府里各种年节用品都额外多添置了几成,连下人们的打赏都比从前丰厚许多。
哪位皇子做太子下人们不关心,但挂在腰间鼓鼓的荷包足以让他们脸上堆满笑容。
但府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兴高采烈,自从得知宇文昭被册立为皇太子,顾朝脸上便再也找不到半丝笑意。
她和宇文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来在她心里宇文昊这三个字就等同于大周太子,即使他已经被废了这么些年,她也早已不再对他有什么奢望,内心深处仍然难以接受大周太子的名字竟然不是宇文昊。
宇文昭,这个她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的不受宠的三皇子,居然做了太子,未来大周的皇帝?裴廷瑜,这个她打小儿就没看得起的威远侯府的二房小姐,居然成了太子妃,未来大周的皇后?
他们也配!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一定是做噩梦了……
第三十八章 计划生变
本来按豆豆的想法,要是到了除夕前依旧没有汤圆堂兄来杭州府的消息,就让小胖子帮忙派几个家丁去祖母的庄子里打听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客人前来拜访,之后根据情况再做打算。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阻碍了元潇的行程,也打乱了豆豆的计划。
江南一带腊月里下雪十分常见,可今年这一场大雪雪量之大,持续时间之长,甚至连那些在本地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人家都没有见过。
腊月初九元潇一行人从福州府出,一路快马加鞭只花了六日便进入了浙江地界,然而从腊月十六开始天气就变了,呼呼的北风刮得人脸刺骨的痛,没过多久窸窸窣窣的雪花纷纷扬扬,天地很快变成一片白茫茫。
侍卫们倒不觉得有多难捱,这点苦和他们当年跟着三老爷子征战漠北经历过的一切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书墨书砚两个小厮就受不了了,他们虽然是下人,可打小儿便跟在小爷身边,衣食住行比起一般的富家公子来说都不遑多让。
说起来大家都是北方人,鹅毛大雪见得也多了,可那时都是在府里,火炕烧着碳盆烤着,兴致来了暖上几壶小酒来上几盘小菜,更有那喜爱附庸风雅的公子小姐们,踏雪寻梅吟诗作对,暗香浮动环佩叮咚,真是美哉妙哉。
可此时书墨书砚宁可这样顶风冒雪也不敢对着元潇诉半个苦字,小爷几日前说的话他们记得十分清楚,福州温暖湿润,吃食美味可口,是他们硬拉着小爷上路的,主子都能吃得了的苦,做奴才的如何敢矫情。
五日后,一行人艰难地赶到了金华府,天气非但没有如他们所愿转好反而更加糟糕了,沿途大雪已经有成灾的迹象,通往杭州府的官道因为大雪暂时被封锁,他们只能在金华府的驿站里停下歇息。
这一等就到了腊月二十五,雪终于停了,天气也渐渐开始放晴,可潇小爷却一头扎进金华府一位有名的花灯匠人家里,任侍卫小厮们怎么说也不肯离开,就这样他们在金华府一直待到正月初六,也算是在浙江过了年,但和杭州的元府丝毫没扯上关系。
元徵这边日子更不好过,本该早就封印等过年的布政使衙门,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忙得不可开交,各地纷纷报上雪情,元徵和同僚们一连几日吃住全在衙门里,之前为了过年和庆祝册封太子所布置的一切热闹都被人们抛在了脑后。
所幸这次雪虽然下得大,造成的灾情却不算很严重,一切安排好后大家尚能安生过个年。
豆豆盼着过年的热情也被这一场大雪彻底扑灭,她虽然年纪小又有些小傲娇,也没有自负到认为大白汤圆会为了一句算不上承诺的话就冒着鹅毛大雪来陪她过年,只是……他要是不来,她的两个金豆豆啥时候才能团聚呢?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带着一丝小小的怅然,豆豆迎来了这一年的除夕。
元府主子本来就少,走了一个元湘更是连一个巴掌都凑不足,不过府里成百的下人足以让除夕之夜不会显得冷清。
“父亲,父亲……该轮到写小肥哥哥家的啦,我答应给他四副对联八个福字,你不准再先写那些人家的!”元府内院书房里传出了小女孩儿嫩嫩的小嗓音。
“小肥仔倒是贪心得很,只能给他一半!”成年男子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不过很显然他心情十分愉悦。
“不嘛,不嘛,人家不要食言而肥,不要当大胖子!”
“沅儿又在胡说八道了,食言而肥的意思是……”
一大早豆豆就陪着父亲在内院书房写春联写福字,杭州府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想得一副元大人亲手所书的春联,就是得不了春联有个福字也是很不错的。
往年这些事情元徵绝不会拖到年三十才来做,今年却因为一场大雪让他的除夕变得忙碌而又“年味”十足。
写完送给各府的春联和福字,豆豆又拉着父亲把府里各个主要的院子大门贴了一遍。尤其是元湘的湘颐院,豆豆还特意在窗子上贴了自己和竹君学剪的窗花,虽然比不上人家竹君剪的好看,有几个有些变形,甚至还带着可疑的毛边,她却怎么看怎么满意,她想姐姐也一定会喜欢。
好容易到了该吃年夜饭的时候,父女俩都累得够呛也饿得慌,倒是难得地胃口大开。
豆豆一副小馋猫的样子盯着桌上肥肥的鸡腿,把老夫人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过年讲究喜庆祥和的气氛,顾朝也难得没有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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