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
“姑娘,给碧宛姑娘的药还要煎吗?”
苏龄玉懒洋洋地靠在美人榻上,闻言摇了摇头,“不用了,不需要了。”
碧宛的病差不度已经好了,想必再过些日子,她的背便会变得光滑雪白,可惜不好再去摸摸。
苏龄玉有些怅然,然而很快,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兴味。
那植物,原本是为了何慕香准备的。
傅家待她很好,何容对她更是十分照顾,因此既然何容中意何慕香做她的媳妇,苏龄玉就想着报答一下。
只是,她脾气不太好。
何慕香想泼她一身烫茶,自己没直接对她动手已经算手下留情了。
“青芝,去把门关上,我睡一会儿。”
……
苏龄玉睡得很浅,她总觉得有什么人盯着自己的感觉。
猛然睁开眼睛,当真瞧见一个身影,坐在离她不远的凳子上,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倒是很警觉。”
“……”
苏龄玉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叶公子擅闯我的屋子,是来测试我是否警觉的?”
叶少臣托着下巴皱眉,“为何你总是能如此镇定,见了我就一点儿不害怕?”
“那我现在叫一叫可好?”
“唔……,不太好,有损姑娘的清誉。”
操。
苏龄玉想骂人,她当然知道有损她的名声,不然还能让他安然坐在这里?
第六十六章 下次再说
叶少臣忽然低沉着声音笑起来,笑得苏龄玉挪开了眼神,她一个颜控经不住勾引。
“我原本,是想封住你的穴位,免得惊动你院子里忠心的丫头,后来又觉得姑娘并非大惊小怪之人,看来,我猜得很准。”
“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龄玉手指动了动,然而什么也没摸到。
叶少臣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袖珍的针囊,正是她藏在袖中打算防身的。
她眼瞳微缩,这人什么时候拿走的?为何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许是察觉到了苏龄玉的目光,叶少臣瞥了一眼桌上的针囊。
“其实也没必要,这些就算还在你的手里,也是伤不了我的,我只是担心,会伤到你自己。”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叶少臣兴味十足,还以为这姑娘不会有过激的情绪,如此看来,只是她没怎么遇到让她出现情绪的事情而已。
“不过你放心,我拿的时候很小心,并没有碰到姑娘。”
“你说没碰就没碰?谁知道到底是怎么样。”
“……”
叶少臣微微挑眉,所以她的意思是?
苏龄玉随意地靠在床头,“叶小将军悄无声息地进我闺房,取我随身的物品,这让小女子往后怎么见人?”
“我以为,姑娘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
“我就是啊。”
苏龄玉表情夸张,“公子如此行事,可是打算不负责任?没想到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苏龄玉眉毛微挑,“都说公子青年才俊,在京中名声赫赫,小女子被污了清白,自然只能……以身相许。”
苏龄玉看着叶少臣的眼睛,她哪里是想要嫁过去,不过是想恶心他罢了。
一个堂堂将军,大剌剌地随意进出自己的屋子,当她好欺负吗?
哪知道叶少臣居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和不屑,沉吟了片刻,“可以。”
“……”
可以个鬼啊!
苏龄玉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叶少臣声名在外,她只是个被逐出家门的孤女,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叶小将军究竟找我有什么事?”
苏龄玉决定当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叶少臣眼里笑意闪过,却也顺着她的意思,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想请你帮我医治一个人。”
“就这样?”
“就这样。”
苏龄玉笑了,有求于她,还这么理所当然的人,可不多见呢。
“可我为何要帮你?”
叶少臣英挺的眉毛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邪气来,“姑娘都要以身相许了,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当然?”
“……”
苏龄玉的脸肉眼可见地黑沉下去,这人可真是会蹬鼻子上脸。
“公子若是打算继续污蔑我的清誉,此事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吧,女子总是害羞的。”
叶少臣妥协的语气里,似是包含着无奈的宠溺,听得苏龄玉几乎克制不住杀气。
“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能让公子做出私闯闺房这样不可规矩的事情。”
“这人,说起来你也识得,他旧疾缠身,从前也找了许多大夫瞧过,只说没有几年好活。”
苏龄玉忽然坐直了身子,眉头隐隐皱起,“你说的,莫非是姜先生?”
叶少臣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姑娘瞧出来了?这么说来,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
苏龄玉满心不可思议,叶少臣怎么会替姜先生求医?他们两人瞧着进根本就不认识的样子。
可叶少臣放在自己面前的,当真是姜先生从前让大夫开的诊方。
“这两份是御医所开,说得大同小异。”
苏龄玉接过来,目露嘲讽,“公子可真看得起我,御医都无能为力,小女子又能有什么法子。”
“姑娘可是要以身相许在下的人,哪儿能妄自菲薄?”
“你再提这事儿,公子就先请回吧。”
叶少臣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只眼睛仍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些诊方,苏龄玉只大概地看了一遍。
她知道姜先生的身子不适,且并非是表现出虚弱的那种不适,而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随时可能会将他击垮的旧疾。
可她一直都没有做过什么举动。
苏龄玉知道自己的性子冷清,甚至凉薄,她从一个熟悉的世界来到陌生的宁朝,面对着被人憎恨和谋害的处境,她做不来圣母。
她一个异乡人,自顾不暇都来不及,为何要为这里的人操心?
“可能要让公子失望了……”
苏龄玉将诊方放下,“若是没有别的事,公子请回吧,我的丫头一会儿该进来了。”
叶少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这个姑娘的眼睛里,并没有丝毫波动。
“你确定,你也治不好?”
苏龄玉扬了扬嘴角,“公子这是要强人所难?”
叶少臣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有让你心动的条件。”
苏龄玉不置可否,就在她想着叶少臣会不会死缠烂打的时候,他居然站了起来。
“也是我疏忽了,惊扰到姑娘是我的不是,那么,下次再来拜访姑娘。”
说完,他身轻如燕地从窗户跳了出去。
苏龄玉竖着耳朵,半天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想来应是无人发现。
“还有下次?”
她咬了咬嘴唇,下床将袖珍针囊攥在手里。
下次若是有机会,她非得用针扎出一窝窟窿出来!
……
西苑,前面儿是白日里教习功课的地方,后面则是供姜先生休息之处。
姜先生的院子尤其清雅,特别是在何容知晓姜先生身份尊贵之后,上上下下都叮嘱了一遍,一应用度都是给最好的。
院子里青竹挺立,风吹过时发出簌簌的声响,下人走路都极为小心,生怕发出半点声音惊扰到先生。
书房内,姜先生坐在书案之后,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书卷。
旁边窗户掀动,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跳入,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出一杯水喝下。
姜先生丝毫不受影响,待手中的书卷看完,才无奈地抬起头。
“你就不能好好从正门进一次。”
第六十七章 总要试一试
“哪里都是一样的,从窗户进我自在。”
叶少臣见先生抬头了,自动自发地走到他的面前站好,脸上带着一丝恭敬。
姜先生叹了口气,“说吧,传书与我让我来傅府教书,又与我装作不相识,为的是什么?”
“学生想要治好先生的病。”
“我就猜到,是这个。”
姜先生神色未变,淡然地笑笑,“人命自有天定,我的身子我是了解的,哪里还有治好的可能。”
叶少臣眸色暗了暗,滑过一抹冰冷的寒意,“不管如何,我都想要试一试。”
他很快恢复往日的懒散,“左右先生如今无事一身轻,在哪儿教书都是一样,傅家待您也奉若上宾,您就多待一阵子吧。”
姜先生笑着摇摇头,“也罢,傅府的几个姑娘,也不全是无心向学。”
许是怕人发现,叶少臣很快离开。
他离开之后,姜先生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忧虑。
叶少臣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却无法昭告天下,那孩子的命数,也着实艰难。
难为他了,还惦记着自己的身子。
……
晚上,苏龄玉去了老夫人那里用饭。
何容将家里的小辈都叫了过去,说是老夫人喜欢热闹。
“偶尔在一块儿用饭也不错,热热闹闹的才像一个家。”
傅老夫人看着屋里的小辈,眼睛都高兴地眯了起来。
傅敬一和何容陪在老夫人的身边,几个孩子单独开一桌,席间说说笑笑,倒也融洽。
苏龄玉低头吃自己的东西,偶尔抬眼,总能看到叶少臣的目光状似无一地落在自己的身上。
“龄玉姐姐,上回你没跟着一块儿逛逛真是太可惜了,天香楼里说了新的话本,可精彩着呢。”
“是吗?等哪天有时间了,一定要去听听。”
苏龄玉淡笑,傅云珍却眨了眨眼睛,“不过姐姐是去治病的,听说碧宛姑娘已经大好了?姐姐可真厉害,妙手神医呢。”
凌松然忽然眼睛看过来,“苏姑娘还会医术吗?”
傅云珍帮她作答,“龄玉姐姐厉害着呢,我们亲眼所见,只不过先前姐姐藏拙,不想让我们知道罢了。”
凌松然眼睛里浮现出讶异之色,他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还懂得医术。
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一个个也都会一些本事,只大都是琴棋书画。
如此看来,苏姑娘之前的遭遇,怕是真的,很艰难。
苏龄玉抿了抿嘴,“也不过是碰巧而已。”
“这可不是碰巧就能碰上的,不过既然姐姐不想多说,那就算了。”
傅云珍笑眯眯地结束话题,像是不想让苏龄玉为难一样。
没有哪家姑娘会以会医术为傲,士农工商,医者的地位可是极低的。
然而苏龄玉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羞愤之色,她落落大方,仿佛会医术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傅汝炎抬眼,目光落在苏龄玉的身上。
这个表妹总是如此,浑身都散发着淡然和镇定的气质,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一样。
傅汝炎眼中黯然,想起母亲跟他说的话,推心置腹,句句为了他着想,却也句句否定了他的心思。
可他要怎么做才好?他要怎么做,才能自己的心在看到苏龄玉的时候不那么焦灼的跳动。
他要怎么做,才能压制住自己心底生平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渴望……
“对了,再过几日,平城里有庙会,一年只有两回呢,龄玉姐姐,到时候一起去玩吧。”
傅云婷许是察觉出了傅云珍之前的话的用意,换了个话题。
“对的对的,庙会可有意思了,凌公子和叶公子也一块儿吧,人多才热闹呢。”
傅云珍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凌松然。
“我……”
“那是自然,平城的庙会听说很有意思,咱们可不能错过,子观你说是吧?”
叶少臣笑眯眯地应下,转头看着凌松然。
见他已经答应了下来,凌松然只得点了点头。
傅云珍闻言,笑容立刻无比灿烂,哪里还记得跟苏龄玉说话,迫不及待地介绍起往年的庙会上都有什么好玩的。
苏龄玉垂着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落着的目光,到了那一日,她还是找个借口别去了吧。
……
晚饭过后,何容将苏龄玉留下。
“说起来,我与你还不曾好好说过话呢。”
何容让素葵送上消食的甜汤,“快尝尝,总听云婷丫头说,你身边的小丫头做出来的点心十分可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苏龄玉喝了几口,香甜不腻,恰到好处。
“舅母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云婷妹妹夸赞我那里的点心,不过是在舅母这里吃得多了,觉得新鲜罢了。”
何容掩着嘴笑起来,“怪不得老夫人那么疼你,如此玲珑心窍,谁会不喜欢?”
苏龄玉但笑不语,她知道何容今儿留她下来,可不是为了夸她会说话的。
果然,闲聊了一会儿,何容这才不紧不慢地提起了正事儿。
“之前你梅姨过来,问了你会医术的事情,我也听云婷云珍说了,你当真会这些?”
“不过是被逼着会的保命本事罢了。”
何容听出了苏龄玉语气里的淡然,知道她不愿多说。
这件事儿,何容也从安伯那里了解了过了,苏龄玉果然是会些医术,在来平城的路上,她也展示过,理由依旧是久病成医。
尽管听着十分不靠谱,可是苏龄玉也不肯说出其他的缘由来。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苏龄玉似乎不太愿意为慕香丫头治病。
何容猜出了得了相同病症的人,怕就是何慕香了。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懊恼,这种事情,赵月梅竟然瞒得这样紧,她之前是一点儿不知道的。
是不是赵月梅就不打算告诉她了?就想什么也不说,将慕香丫头嫁过来?
何容一想到云珍所形容的,那个叫做碧宛的丫头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发寒。
可是她又是从小瞧着慕香长大的,若是苏龄玉真的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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