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正经的呢!希望这树真的是神树,保佑丽冰度过此关!”说着何满子便停下脚步,望着夜色中的那刻娑罗树双手合十,“南无呃弥托福!佛主保佑!神树保佑!”
许和子见状也跟着手合十祈祷……
回到芳林门许和子见夜已深便建议何满子和自己前去大明宫留宿隔日再回未央宫,但罗衫已骑着马过来等候,况且自己要准备望春楼庆典的歌曲,便让她回去自己和罗衫赶回了未央宫。
未央宫内,趁着夜色披着斗篷独自一人穿过沧池边走,再顺着泬水河道往上穿行的是梅可人,她因为深夜独自一人出来而感到害怕,因为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可能会被处死,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冒险跑出来了,因为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和吸引让她迫不及待的希望快点能见到他。
自从被禁止三个月不许跳舞,早晚练功外梅可儿愈发觉得无聊,也不好总是去打扰何满子,有一次在泬水入沧池口处逆着河流沿岸往上转悠,偶然发现一处荒废隐秘的宅子,那里四周树木众多很是隐秘,而且边上的泬河水比沧池还要清澈,一时高兴便脱掉衣衫在那洗起澡来,洗完澡披着内衣她正要进入那荒宅内休息休息的时候,草丛里竟跳出一个男子。当时她吓得大叫,可一详细辨认,发现那人是寿王爷,便连忙下跪行礼,还没穿上的内衣因为下跪滑掉了一半,露出她纤细的半身……
寿王自从寿王妃杨芙蓉被皇上抢进宫做道姑侍奉他自己后,整天闷闷不乐借酒消愁,在禁苑陵园守陵多时的他常常感到寂寞,一次偶然醉宿未央宫醒来时遇到住在未央宫内的内人何满子,她让他前往此地落脚——此处四周林深树茂极为隐秘——曾经装饰豪华的宫殿如今荒草丛生也别具沧桑之美,也正适合他此时的心境。
寿王到了此处落脚后,偶然在这殿里的一间破房发现一道通往未央宫外的密道,窃喜自己正想再次好好游览一番未央宫,于是隔日没有通报未央宫宫门的护卫也没有上报自己进入未央宫的消息,就悄悄从密道里直接进入通往这里,哪知一从密道出来想到河边洗个脸,突然听到有人,便连忙躲进草丛里,碰巧竟看见经过的梅可儿脱了精光洗起澡来。几年未近女色的寿王被眼前纤细修长的身体吸引住了,多年封闭的心逐渐打开,欲火再次被点燃,一种保护欲让他很想靠近梅可儿。在随后的交谈中发现彼被她有说不完的话题,于是便相约在此相会,几次之后两人都发现愈发难以离开彼此,今夜又是他们约定在此相会的日子。
“王爷……王爷……”梅可儿叫唤着,眼前是有人燃起的一堆火,看得出寿王已经在这里等候自己了,可怎么不见人呢?梅可儿东张西望寻找着寿王。忽然缠满藤蔓的巨大柱子后面露出一只人手,那只手上正握着一束开得正艳的山茶花,梅可儿看到便知道是寿王,撒娇道:
“王爷都不应人家,人家回去了!”
梅可儿故作要往回走的姿态,寿王立刻从柱子后面出来一把抱住她道:
“不喜欢这花?还是不喜欢我要走啊?”
梅可儿娇羞地低头:“都不喜欢!”
“不喜欢?那我还是走了的好!”说着寿王就要离开,梅可儿上前搂住寿王的腰,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喜欢的!都喜欢!王爷别丢下我!”
寿王咧嘴大笑:“怎么这么晚才来?等死我了!”
“王爷还不知道吗?人家就是要等晚一点出来才不被发现!这山茶真好看,你在哪采的?”
“傍晚过来等你的时候在路上采的,这些山茶就像你一样美!鲜艳适中自然芬芳,不像别的花,那么太过淡雅,要么太过妖艳!”
☆、第十一章 会杜昭仪
梅可儿伸手将寿王握在手中的山茶轻轻拿过来,闻了闻低首浅笑:“多谢王爷,只是!大唐皇宫内的宫女是何其众多啊!我一个已被禁舞的宫人,有幸能在这与王爷相遇,只怕日后王爷回宫后,便再也想不起我是谁了吧?这山茶是很美,可要是把它放入百花群中,也只是一点红,被无情地淹没了!”
寿王听了梅可儿这话,心里不禁对她更加怜爱,一种男子对自己心仪的女子的保护欲充斥着他已陷入热恋的心,他转过身将她紧紧抱住:
“我并非天子,更加不会招揽天下女性入宫为我所独有,何来百花呢?你也知道如今在我身上发生了何事,芙蓉被强行诏入宫去,皇帝一旦对外宣布娶她为妃,对我这个儿子还不知会怎么处置,如今我只有在这守着陵园,远离大明宫,像孤魂野鬼般在荒郊野外独自生活,唯有这样,才能远离伤心之地,也让皇帝安心,免得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梅可儿轻轻抬头看着寿王——他的脸在那堆正在风中燃烧、颤颤地发着忽暗忽明橘光的火焰的照耀下,浮现着复杂万千的心情,那双反射着熊熊烈火的黑色眸子好像也如火焰一样燃烧着,里面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怨恨,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也不可抵御的恐惧!
看着眼前这位落魄受惊的皇子——自己此时的恋人——梅可儿既难过又同情,这份同情加固了她刚对他萌起不久的爱情,在心里她暗暗自语:“王爷!不管以后如何艰难,我都会在你左右,让你不再想起那些离自己而去的人伤心受怕!”
寿王称呼自己父亲为“皇帝”而不是“父皇”,足以看出他作为一个男子对遭人夺妻的屈辱是多么的痛恨,那是对一个男人自尊的彻底践踏,而对他做出如此行径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说不尽的委屈与怨恨无处倾诉更说不得,只有将这些委屈硬生生咽下化作眉宇间那阴晴不定的神情,躲到这埋葬着无数帝王的禁苑里独自疗伤。
吻了一下梅可儿后寿王继续道:“不过现在我却觉得自己很幸运,怎会想到,在我觉得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再不相信这世上有所谓的亲情和爱情时,上天让你这样一个与我以前钟爱的女子截然不同的仙子将我从黑暗中拉回,让我又燃起了生活下去的勇气,真的!这段时日,我竟觉得你才是我应该抓紧不该失去的女子,其他人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一番深情的告白后,寿王捧起梅可儿的脸又是深深一吻。
梅可儿的心早已被这绵绵情意融化了,就像那堆还在燃烧着的烈火,她们渐渐靠近彼此的心也熊熊燃烧着,在这被遗忘的、淹没在古树从之下的殿堂内,她们用身体的接触来表达自己的爱意,这是恋人之间、两颗相爱的灵魂对爱情最直接和崇高的敬意!
大明宫内,一个全身衣着黑色,就连头上的斗笠也是黑色的中年女子迈着她那轻盈又稳健的步伐走出了自己的寝宫——她说不上有多刻意去喜欢黑色,但她早已习惯了与漆黑为伴,久而久之自己的所有饰物就都变成了黑色。黑暗给了她安慰也给了她在深宫里生存的力量。她用她那双犹如黑猫一般阴冷凌厉的眼神窥探着整个大明宫的每一个角落——她有这种能力和手段。
仇恨!仇恨让她曾经姣好的容貌比同龄人更加衰老,但她早已不在乎这些了,失去了挚爱,要那花容月貌给谁看呢?她现在要的是复仇的快感——强权让她目睹自己心爱的男人惨死,而更让她愤怒的是,自己却被那个人占有,成为那个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的凶手的女人。如今她活着的唯一乐趣就是用尽一切代价不停的报复,慢慢的报复。不管成功与否她都乐在其中在所不惜。
侍女不敢直视她,低着头便开了马车的门,车夫也自觉低头对她鞠躬行礼。
“走吧!”
她像发号施令一般稳健而有力地说道,马车夫扬起马鞭便向未央宫驰骋使去……
未央宫谢阿蛮寝殿内。
“拜见杜昭仪!”
谢阿蛮请杜昭仪坐上座,恭敬地端上一杯茶后跪坐一边道:“大老远让昭仪娘娘亲自过来,民女真是罪该万死呢!本想有机会入宫演出找个时机亲自前去拜访昭仪娘娘,但自从进入梨园以来,从未有机会独自领舞,更别提得到……得到机会……入宫表演了。如今寄住在内人李贞儿殿内,处处艰难万感失意,今日趁她不在托人请昭仪娘娘过来,不知……”
林昭仪见惯听腻了客套话立即摆了摆手道:
“行了,你有何事就直说!在这深宫里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我这张嘴巴够紧,答应了不说的,我就绝不会说出去,你大可畅所欲言!”
“这!…嗯……”
谢阿蛮抬头注视着杜昭仪,企图揣摩和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打听到的那样——之前听说如今最得宠的杨玉环就是杜昭仪一手调教后成功引起皇上注意被招进皇宫的,这件事她自己是半信半疑,不过杜昭仪行事精明就连当年受尽玄宗宠爱的武惠妃也占不到她半点便宜却是千真万确。如今自己要是想出头攀上高枝,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民女自小学习歌舞,在家乡潼县也算小有名气受人追捧,但自从入宫以来,民女从未得到梨园重视,更别说……更别说有机会跳独舞或是领舞,为皇上献艺与他接......接近些了!”
谢阿蛮提着心继续打量着杜昭仪的表情有无异样,心里暗暗自忖:如果杜昭仪发怒自己便立刻磕头求饶,如果没有那自己可能就算是找到靠山了——她抱着八九成的把握期待着。
“哈哈哈......”
室内响起一阵杜昭仪的笑声,这笑声似乎验证了谢阿蛮的揣测,她感觉自己已经胜利在握。面对着大笑的杜昭仪,谢阿蛮虽尽量控制住自己别喜怒于色,但内心早已雀跃不已。
杜昭仪细细打量着谢阿蛮,如挑选一件商品一样说道:
“姑娘,你真是不简单呐!我为什么过来相信你也知道了,你的容貌和身段都不错,但是不知道如何显出自己的优点。”停了停继续道,“我最近也正好要物色个新苗子,我这个人从不做亏本的事情,你既有求于我,那就要付出点代价,你懂我意思吗?”
谢阿蛮低头垂目,极力控制住内心的喜悦道:
“那是当然!这些年我俸禄不多,但...但是相信昭仪娘娘您也不缺那点小钱,所以我想……只要杜昭仪能助我成事,民女日后定当听从差遣,万死不辞。“
杜昭仪惊讶的脸上洋溢着满意:惊讶的是这个丫头居然能看出自己不要钱财而是要找耳目的心思,扬芙蓉与她比起来可就蠢多了。喜的是她的姿色绝不在杨芙蓉之下,要训练出皇帝喜欢的样子只需要些时日即可。
杜昭仪稍稍收起笑容严肃道:“很好!不过我丑话要说在前头,在宫里生存,就要看你怎么学会站队,队伍选择正确了,你就可以平步青云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队站错了,你如何成为他人登上高峰而踩在脚底的泥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千万不要三心二意左摇右摆,这样的人会死得更惨,小姑娘你记住了?!”
☆、第十二章 忆高仙芝
谢阿蛮被杜昭仪那严肃中带着警告的语气慑住了,自从入宫以来,还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可以做到不用抬高音量言语,那声音便能像扑面而来的凛冽寒气,猝不及防间已渗入体内直刺心脏,让人不禁为之一颤瑟瑟发抖。
谢阿蛮赶紧低头回道:“民女会谨记于心!在昭仪娘娘面前,民女就像一张白纸什么都还不懂,现在既没有得到皇上诏见,也没有入住大明宫的机会,只希望从今往后,得到娘娘的提点,让民女有机会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做更多的事!”
谢阿蛮认为自己得到杜昭仪认可后,接下来的路肯定会畅通无阻,言语间透露出她的急不可耐,杜昭仪盯着她继续道:
“姑娘!你不是不懂!我看你懂的还不少,只是还不精。你之所以如此着急托人前来找我,想必是想在望春楼祭春大典上有展露的机会吧?”
“昭仪娘娘果然神通广大识透人心!实不相瞒,民女正有此意,想把握此次机会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只能托人请求于昭仪娘娘您……想想……我无钱无势,也只有昭仪娘娘能够成全我了!”此刻的谢阿蛮就像一位屡战屡败的败将看见前来支援的救兵,眉宇间透着藏不住的期待。“现在未央宫内除了何满子被皇上亲自钦点独唱外,就是梨园安排的公孙大娘的独舞了,我知道其中一个独舞缺少领舞,不知......”
“你这个念头要给我打消!”杜昭仪立刻打断了谢阿蛮,如一把利刀砍断那杂乱的麻线,果断而迅速。
谢阿蛮一时花容失色:刚刚才逐渐明朗起来的晴空忽然又袭来一片阴霾。不解而谨慎地俯首:“娘娘,您指的是?……”
杜昭仪站起来迈着稳重的步子一字一句郑重地回复她:
“首先,我信得过你的舞技,你绝对有这个能力领舞,这一点我很肯定。不过你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你要的是引起皇上的注意。梨园编排的各类歌舞中,领舞者不下于百人吧?一穿上相同的衣服画上相同的容妆,你生得再美也会被淹没,况且望春楼当日的水上舞台离皇帝有很长的距离,想引起他注意那是妄想。我看中的人至少也得是主领舞,有自己的舞蹈动作,而不是站在众舞者前方做着相同的动作,沦为她人施展自己妖媚之术的工具!”
谢阿蛮兴奋地跟着站起来,在杜昭仪身后道:“民女这些年虎落平阳,人穷志短,目光也跟着短浅了。多谢娘娘提醒,那我接下来该如何?“
“呵呵!姑娘!”杜昭仪回头道,“你的志向可不短呐!不过就是性子急了些。我知道你不甘寄人篱下想搬出这里住进自己的宫殿。但你记住,好东西永远是留给沉得住气、最会等待的那个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
”什么?昭仪娘娘!我什么都不要做?“
“对!”
小有名气便入宫的谢阿蛮刚进入梨园时有些骄傲自大,但是梨园优秀艺人众多,她一直没有机会表演个人节目,没有受到重用后来也就逐渐被遗忘。这些年只是偶尔在群舞中在后排做替补,渐渐地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在漫长的不被重视的等待中,她除了不是去梨园练功就是独自在房中跳舞,现在杜昭仪突然要自己什么都不做,一时间让她觉得无法接受,充满危机。
”昭仪娘娘,什么都不做那我不是废了吗?”
“你要想拿大的,就必须舍弃小的。望春楼当日是什么场合?是皇族与民众欢庆的节日,众艺人会施展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你在梨园出不来就是因为你并不是最独特的那一位,更不开可能排上自己的节目,你现在想立刻在当日跳出众艺人取得关注那是不可能的,你要想出来,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听我的,一步一步来,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这几日你就说自己病了推掉所有在梨园里的安排,等我消息!”
听了这一席话,谢阿蛮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渐渐安定,继续说了一些效忠杜昭仪的恭维的话后,便跟着杜昭仪走出寝殿,目送她离开了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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