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虽为女史,但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能分到的伞也不如水汷的华美,能遮雨挡雪,况她又怜小丫鬟单薄,一路走来,竟也不比不撑伞好到哪去,身上尽是雪水。
水汷见此,皱了眉,吩咐小太监道:“你去给姑娘撑伞,本王这不需要你伺候。”
小太监面有难色,道:“王爷,这么大雪...”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个什么。”水汷道。
小太监无法,只得走到宝钗身边。
宝钗微微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无悲无喜,轻声道:“王爷,这于理不合。”
水汷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早知她知礼,也不好反驳,只好退一步,道:“那本王便用自己的伞换你的伞如何?你伞上的雀上枝头,本王喜欢的紧。”
大雪纷飞,哪里看得到伞上什么花纹,水汷极得太上皇与太后的宠爱,行事任意妄为,在金銮殿打了言官也没见有什么惩罚,小太监自然不敢违反他的意思,抢先一步,将手里的伞塞到宝钗身旁的小宫女手里,又从她手里夺过来宝钗的伞,笑道:“姑娘莫要推辞了。”
水汷走在前面,强忍住偷偷瞥宝钗的眼睛,问道:“甄太妃身体可还安好?本王事物繁忙,也不曾去拜见过她。”
宝钗回答道:“劳王爷挂念,娘娘精神很好。”
未曾说上几句,便到了太后的宫里。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见水汷来了,都聚了过来,这个给他撑伞,那个给他扫雪,把跟在他身后的宝钗挤到了一边。
小宫女拉了拉宝钗的胳膊,小声道:“姑娘,这位王爷好受宠啊,寻常我们来太后宫里,他们连理都不理的。”
宝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水汷笑道:“姐姐们只顾照顾我,倒把真正来寻太后的人给落下了。”
说着一指宝钗。
宫女们见此,方想起来院子里还站着甄太妃的人,淡淡地应了,只让她在此等候召见,引着水汷进了屋。
屋内烧着地龙,宫女将水汷的大红猩猩毡解了,水汷上前行礼:“拜见太后,太后金安。”
太后的大宫女上前将他扶起,又有小宫女给他奉上一杯热茶。
太后道:“今日怎下朝这般晚?”
水汷接了茶,回答道:“回太后的话,临近年底了,散朝有点晚。散朝之后侄子又去了太上皇殿里。”
说着低头一笑,道:“太上皇要给侄子赐婚,拉着侄女选了半天,这才耽误了点功夫。”
太后道:“上皇一向极为疼你,你又迟迟不婚,说不得他要着急了。”
之前太上皇也找她说过水汷的婚事,意思是在京中勋贵里挑上一个,嫁给水汷,一来唯恐水汷日后结了江城的士族,实力又增,二来也将水汷的心拴在京城之意。
太后与南安太妃说了几次,又试探过几次水汷,便觉此法不通。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太后也早早地收了敲打水汷之心。
太后看来,水汷虽表面纨绔,不通政事,但心里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比之阴鸷的新帝,各有千秋。
太后一生无子女,姐姐所生的太子又已去世,水家的哪个子弟做了皇帝,对她来讲,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又无儿子傍身,对谁都没有威胁,理孝又是越不过的门槛,无论谁称帝,她都是尊荣的皇太后。
水汷感觉出太后对他态度的转变,来清思殿的次数更勤了,今日见太后这样说,忍不住笑道:“北静王还未婚配呢,我着什么急。”
太后见他提起了水溶做挡箭牌,忍不住拆穿他,道:“他早就定下了人家,过完春节就完婚呢。”
想起水溶,太后又道:“说起来你这位嫂嫂,还是宫中甄太妃的娘家侄女呢!”
“原来是甄太妃的侄女。”
水汷见太后终于提及甄太妃,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想起彼时还站在外面淋雪的宝钗,忍不住道:“路上我还遇到了甄太妃宫里的女史呢,说是给您来送东西。我见她伞极小,便与她换了伞。”
太后忍俊不禁,道:“怪不得你来的时候一身雪,原来是做护花使者去了。”
“甄太妃到底比本宫会调理人,侄女许了溶儿,如今就连身边的女史,也能把你引得白挨了一场雪。”
说着吩咐宫女宣宝钗进来。
水汷知道太后这是在打趣自己,心里也不甚在意,笑着去讨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竹星。
太后道:“你这猴儿,也太会挑!”
“你若讨了别人,只怕本宫也给了,只这竹星,本宫是断断不舍的!别说是你,纵是皇帝来讨,本宫也是割舍不下的。”
宝钗刚刚进来,便听到了素日威严的太后与水汷说着笑,目不斜视上前去行了礼。
太后道:“这么大雪,倒是难为你了。”
宫女们闻琴而知雅意,捧上了一杯热茶。
宝钗道了谢,将东西递给宫女,道:“请娘娘查看”
水汷喝着茶,余光瞥到小宫女手里的东西。
原来是一些花样子,心里暗暗叹了气,不过这些东西,也值得让人冒这么大雪送了过来?
转念又一想,太上皇仍在,新帝现如今住在东宫,甚少来后宫,如今是下朝时间,若是新帝孝顺,说不得要来太后宫里走上一趟,机缘巧合下,大雪纷飞,佳人衣衫单薄,又无好伞遮雪,少不得要引起男人天生的保护欲了。
想到这,水汷眼底叹息一闪而过,眼前这个般般入画的女子,注定生生要与他擦肩而过。
太后随手翻了翻,便又放下了,打量着宝钗面容,暗叹甄太妃好手段,膝下有着六皇子,仍惦记着往新帝房里塞着人,偏她身为太后,又不好说些什么。
可叹宝钗命运不济,又或者说与新帝无缘,每次或早或晚,完美地避开了新帝来太后宫里的时间。
今日又是如此,新帝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到了。
新帝初掌政,正是想立威之际,本就反感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元春原来是太后宫里的女史,太后既然送了元春过去,不好再塞一个过去,平白惹了新帝的不喜。
太后叹了口气,可惜了宝钗的模样身段,若是新帝得见了,说不得又要上心了。
水汷观看太后神色,知道她对宝钗留了意,这样一来,宝钗在宫中的生活虽不说好上许多,但最起码不会太过艰难。
这原是水汷的本意,但见太后与宝钗相谈甚欢的情景,他又忍不住心口发酸,说不出什么感觉。
翻云簪早被薛蟠送回,自然免去了有心人探察他与宝钗的关系,也同样断了他与宝钗最后一点关联。
水汷叹了口气,眼睛发酸,看着屋内冉冉升起的檀香,抽了抽鼻子,心想自己到底是在江城呆惯了,果然不适应这精致奢靡如梦幻一般的京城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谢谢两位小天使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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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感谢我就不爆ID 、死当如此_无地彷徨、岳小钗、南巷清风、布谷鸟、C、小肥肉等小天使的鼓励~
这几天负能量有点多,感谢大家能够理解;
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想给那些让人心疼的妹子一个好结局,无论外界怎么样,我想我都会写下去,初心不负。
对于那些致力黑我的人,就让她们自己在那表演吧,世界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陪她浪费口舌。
最后,鞠躬,非常感谢你们一直都在!
☆、邀请
南安王府,水汷的书房里,摆了张竹竹高升的屏风,水晏坐在后面,身上披着玄色织锦缎子的大氅,左手捧着描金小暖炉,右手翻看着水汷与江城将领们往来的书信。
水汷知道水晏性情,力排众议,让水晏帮着他处理政事。
南安太妃从大明宫回来时,事情已成定局,万般无奈下,只得做了让步,让人往书房里放了张屏风,说什么也不让水晏与官员们正面相谈。
水晏见了屏风,只是笑笑,也不太在意。
水汷倒是愧疚不能自己,向水晏赔了好几个不是。
这日,水汷从皇宫回来,便一直兴致缺缺,心不在焉。
水晏猜度多半是在宫中遇见了那个薛家姑娘的原因,抿了口茶,道:“原是你亲自去户部打的招呼,这会儿子又做这副情深模样给谁看。”
水汷将头埋在胳膊里,闷声闷气道:“还不许我难受会?”
水晏道:“那你回你院子里难受,我这会儿忙的很,没空听你的伤春感秋。”
话虽这样说,却又嘱咐小丫鬟上了新茶。
水汷也不抬头,将自己环成一团,过了良久,他喃喃道:“白日消磨肠断句的下一句,是世间只有情难诉。”
水晏听此眉毛一动,手上的活计也停下了。
临近年底,又因多年不曾举家来京城,王府的事情比在江城时多了许多。
内宅事情以往皆是袁氏帮着南安太妃打理,如今出了千红那档子事,南安太妃不愿再用她,只好一个人强撑着精神,处理事物。
南安太妃毕竟年近四十,精神不如往日,几日下来,便觉头昏脑涨,力不从心。
管事的婆子见她如此,便上前献策,说郡主如今年龄也大了,何不让郡主帮着管家?
南安太妃听此,便让人叫了水雯过来。
这几日探春湘云被家里接了回去,水雯没了玩伴,正无聊之际,忽听母亲教她管家,忙跑了过来,说是要与母亲分忧。
南安太妃一边笑着去点她额头,一边教她如何看账本。
水雯本是个不甚细心的性子,管家不过一时无聊兴起,看了这么多账本,只觉枯燥无聊。
头一日还好,尚能装个样子,第二日便说什么都不愿再来了,打发了小丫鬟来回南安太妃:“姨娘不过约束下人不当,母亲说她两句也就罢了,何苦来自己强撑着不用她?”
南安太妃气结。
水雯被她养的天真不理世事,追其原因,不过是她太过溺爱,自己生了一通闷气,喝了几口提神的清茶,不得不又打起精神细细理家。
正巧这日荣国府请水汷过府一叙,顺带着送来了一盒马蹄酥糕并着几碟精致小点心。
水雯最为留意吃喝,探春提起荣国府上的点心时,她便问了几句。
探春便上了心,今日荣国府的人来请水汷,她便打发了人送来点心,说小小东西,不成敬意,孝敬母亲与义妹的。
南安太妃心想探丫头可真是个乖人,管家婆子极会看她脸色,见此又献策道:“太妃,荣国府的三姑娘,也是您的女儿呢。三姑娘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老奴听闻,她在荣国府也是时常帮着管家呢!”
南安太妃犹豫道:“这,恐怕不好吧?”
“她非王府之人,一来难服众,二来此事繁琐,只怕她也不愿意罢。”
管家婆子姓冯,是南安太妃嫁给南安王时从家里带过来的,南安太妃身边第一得用之人。
冯婆子见南安太妃劳累,有心为她分担一二,奈何身份有别,只得推荐他人,劝道:“三姑娘既认了太妃为母,自然是要以太妃为尊的,怎地不是王府的人?况她又是个庶出的,太妃这般抬举她,只怕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呢?”
南安太妃本不欲让探春帮着管家,但奈何自己精力大不如从前,又架不住冯婆子苦劝,便叫了水汷过来,与他商量请探春过来帮忙管家的事情。
水汷道:“官场之事,从来都是报到我这,由秦远看着处理,并不经过母亲这。母亲既然觉得劳累,又不愿用姨娘,那便请了探春过来也无妨,左右不过一些家中琐事。”
南安太妃见水汷同意,便着手准备,自己亲自去请探春,水汷笑道:“多大点事,也值得母亲亲自过去?荣国府给我下了帖子,我顺带着一道请她也就是了。”
南安太妃一想,水汷身为一品郡王,又为一家之主,亲自去请探春,面子上也更为好看,于是便同意了,末了又嘱咐水汷几句,让他说话务必要婉转,万不可咄咄逼人。
水汷笑着应了,换了身衣服,去了荣国府赴宴。
自水汷带贾琏去了一趟大明宫,荣国府便与水汷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时不时地给水汷下帖子,请他过府一叙。
水汷初来京城,本不欲与勋贵们来往过密,但新帝猜忌已成,南安王府又从来都是太上皇那一排的,彼时再去向新帝投诚也没了意思。又听了一些宫廷秘闻,得知新帝如何上的位,索性回归本心,与勋贵们来往如旧,左右北静王府比他还要受新帝忌惮,纵是削藩,也不会先拿他开刀,更何况,南海异族虎视眈眈,新帝纵是有心想拿他作伐子,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水汷到了荣国府,见席上有薛蟠作陪,便知宝钗与家里书信难通,道:“今日本王在宫中遇到了你妹子,你妹子做了甄太妃宫里的女史,本王还未来得及向你道喜。”
贾赦大惊。
他原是久浸女色之人,自然瞧得出水汷待宝钗有意,因而有意向水汷示好,使了钱财,让宝钗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怎地这会儿成了女史?
贾赦看了一眼贾珍,他面上也是一片惊讶之色,低下了头,心思盘算着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薛蟠听此言极是欢喜,半晌情绪又低落下去,黯然道:“做了女史又能怎么样?皇家规矩那么多,只怕以后是再难见得到了。”
贾政听薛蟠这番话,面上便有了几分不喜,正色道:“天家怎是我等小民可以议论的?蟠儿慎言!”
薛蟠表情不是作伪,水汷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却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扭过脸,对着贾政说道:“小王有一事想请世翁帮忙。”
贾政连连还礼:“王爷请讲。”
水汷道:“母亲年龄渐长,精神不济,姨娘今日身子又不大爽快,小王有意想请探春妹妹在府上小住几日,帮忙料理家务,不知世翁可否愿意?”
贾政一怔,他从来是不理庶事的,对于内宅事情并不上心,因而犹豫道:“此事...”
话还未说完,便被贾赦打断了:“自然是愿意的。”
贾赦只道天下男子皆与他一般,都是个爱慕女色,走了个宝钗,又来了个探春,这南安王府注定是要与自己府上牵绊甚深的。欣喜之余又有些惋惜,可惜那探春不是自己膝下的,若是自己生的,说不得便有了个王爷做女婿。一个母族皆废公主做儿媳,纵有太后撑腰,也不及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做女婿。
贾赦不免又想到了自己膝下的迎春,样貌并不输于探春,奈何性子太过软绵,心想以后要好好调养,若是机缘得当,说不得要比儿子还要中用呢!
于是脸上堆着笑,话里也极为亲昵:“探丫头本就是太妃义女,为太妃分忧也是应当的。”
扯着贾政的袖子,不让他说话,又让小厮往内院里递消息,说是让探春准备准备,等会儿与王爷一道回府。
探春这会儿正捧着一本书,忽听外面一阵说笑声音,正欲让大丫鬟侍书去问,便看到赵姨娘一路小跑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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