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刷了牙,叶爷爷提着一个桶从牛圈里出来,看见钟罄,脸上露出一个缺了几颗牙齿的笑容:“声声啊,那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钟罄喝口水,吐出口里的泡沫:“睡不着了,爷爷,你去喂牛了啊?”
叶爷爷点头,拧开水龙头洗洗手:“给牛喂点儿水,声声真是勤快啊,比小阿朵和小阿峰勤快多了。”
钟罄哈哈笑,霎时间祖孙两个笑成一团。
范香做好饭,阿朵两姐弟也醒了,阿朵的弟弟阿峰正是活泼爱动的年纪,一分钟也闲不下来,睡醒一觉发现干姐来了,高兴的上跳下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范香骂了两回了,钟罄冷眼瞧着,很快就要被打屁股了。
果不其然,在吃饭的前一秒钟,小阿峰被气急了的范香抓过身边脱了裤子打了好几巴掌,那啪啪啪的声响,钟罄和阿朵听着都觉得疼。
被打了,小阿峰也不闹了,乖乖的坐在桌子上等着吃饭。
饵块被切成条,里面放了菜心和油渣,钟罄往里加了花椒油和鸡枞油,又放了范香自己做的酸剁椒,连着吃了两碗,吃饱了,钟罄摸着被撑到的肚子,觉得果然还是在家好。
吃完了饭,叶金龙也回来了,一天的忙碌也开始了。
田里的水稻快到了收获的季节,这几天尤为重要,田里的水宜少不宜多,叶金龙回家吃了饭就扛着锄头去田里了,叶爷爷赶着他的宝贝黄牛去放了,本来范香也是要去地里的,因为老母猪昨晚没生产,怕今天白天生,便没有出门,在家里织布,阿朵的作业没昨晚,钟罄陪着她赶作业。
小叶蜂趁着他阿妈没注意他便想开溜,被阿朵一把扯住:“小子,你想去哪里?”
第21章
小阿峰苦着脸:“阿姐,我去找小叶铃玩啊。”对于小阿峰来说,最喜欢的姐姐是声声姐,最讨厌的姐姐就是小阿朵,偏偏小阿朵天天见,声声姐总是见不着,他曾问过他阿爷,能不能把阿朵给钟奶奶带回去,让声声姐住他家,可惜他阿爷没说话,他就被路过的范香打了,唉。
阿朵松开小阿峰的手,笑话他:“这么大个人了,还整天和个女孩子玩在一起,羞不羞?”
小阿峰气坏了:“我就爱和女孩子在一起玩耍怎么了,我告诉你,我长大还要娶小叶铃做老婆呢。”
阿朵和钟罄两人哈哈大笑,阿朵笑的最大声,一边笑还一边问:“你知道老婆是什么吗?”
小阿峰更气了,脚一跺就跑了。
小叶铃家离他家不远了,他到的时候小叶铃家三兄妹还在吃早餐,几个大人已经吃饱了在干活了。
见小阿峰来了,年纪最大的叶琼招呼小阿峰吃早餐,他家今天早上吃的和小阿峰家吃的不一样,是米线,小阿峰摸摸自己的肚子,还胀鼓鼓的,摇了摇头。
小叶铃吃了口米线,问小阿峰:“小阿峰,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说起这个小阿峰就来气:“我阿姐,她笑话我,哦,还有声声姐,声声姐也笑话我。”声声姐也笑话他,这才是最让他伤心的。
小叶铃还没说话呢,小叶丹就跳起来了:“声声来你家了吗?”
小阿峰点点头。
叶丹三两口吃下自己碗里的米线,擦擦嘴就跑出来了屋外,跑到门口,又倒了回来,去自己房间拿了书包才又奔了出去。
小阿峰看的目瞪口呆:“叶丹哥哥怎么了?”
小叶铃捂嘴一笑:“阿峰,一会儿我们上你家玩好不好?”
小阿峰点头。
叶丹一路小跑到了阿朵家,阿朵正对着一道数学题苦思冥想,钟罄用叶爷爷的收音机听着里面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京剧,躺在沙发上打拍子。
从来没有见过钟罄这副模样的叶丹看呆了眼,直到阿朵解出来了数学题,一巴掌拍到他的肩膀上。
“小叶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说话?”
“我不是看你写作业很认真吗?你写完了没有啊?”这句话纯属胡扯,叶丹根本就没看见阿朵在干嘛,阿朵却信以为真。
“还没呢,还有一篇作文,真烦人,你说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语文作文这种东西?还写去哪里玩?我难道要写今天跟我阿爷去放牛或者跟我阿妈去打猪草吗?”阿朵一想到那篇五百字的作文,就觉得生无可恋。
叶丹眼睛一转:“要不我们出去玩一下,再回来写?”叶丹和嗷一样喜欢数学,不喜欢语文,每次考试,数学能考一百分,语文能得九十分就不错了,而两人一样的都栽在了作文上。
阿朵用关爱脑瘫患儿一样的眼神看了眼叶丹,复又坐下苦思冥想写作文,还不忘提醒叶丹:“小叶丹,明天第一节课就是半边天的,你要是还不赶紧写,明天你就得挨罚了。”
小叶丹一听,也顾不得看钟罄了,赶紧坐到阿朵的对面写作文。
叶丹一进门,钟罄就知道,叶丹看她看呆了,她也知道,心里觉得十分好笑。
西凉国没有男人,在日子还好过哪些年,也有些热爱自由又文化的女子去到有男人的国家有利过,但那些女子一个都没有留在有男人的过家,她曾好奇的问过她的堂姐,她堂姐告诉她,那些过家的男人啊,把女人当成私人物品,除了正妻外还有妾,那里的女人除了正妻,其余的都可贩卖。
钟罄听了震惊极了。
从此以后,男人在钟罄心里成了个可怕的代名词,党项人攻打西凉时,更是加深了这个论证。
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她所遇到的男人,却都意外的不让人那么讨厌。
钟罄想,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里的人,道德底线比较高,法律比较全吧。
过了一会儿,小阿峰和一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回家,那小姑娘似乎对钟罄格外好奇,以来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钟罄躺着的沙发面前。
小姑娘长得和叶丹有七分相似,五官比叶丹却要柔和些,钟罄被这小姑娘看的有点毛毛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小姑娘歪歪头,对钟罄一笑:“姐姐,你好漂亮。”
钟罄:......这小姑娘嘴真甜。
“小叶铃,你快来,我声声姐给我带了好吃的糖呢,我分你吃。”
小阿峰一边说一边去够客厅角落柜子里的糖,小姑娘蹬蹬瞪的就跑走,钟罄松了口气。
小叶铃和小阿峰两人去玩去了,收音机里的京剧已经放完了,钟罄起身去找她干妈。
范香织布的地方在院里,有一间专门的屋子在里面,还没走进,就听见织布机的声音:“唧唧唧唧。”
钟罄走进去,范香织布已经织了很长一块,织的布是天蓝深蓝交织在一起的。
“阿妈,今天怎么织这个颜色的布啊?”
“你阿奶快六十岁了,六十大寿的时候子女要送礼的,我和你阿爸想了想,给你阿奶做衣服吧,你阿爷也老了,也得做一件。”范香没有婆婆,娘家没有妈,把钟奶奶这个干妈是当成亲妈来尊敬的。
钟罄走到范香身后,伸手抱住她:“谢谢阿妈。”
范香拍拍钟罄的手,笑着训斥:“你快起来,别打扰阿妈做事。”
钟罄笑嘻嘻的点头,坐在织布机旁边的凳子上,不期然间又看见了自己手上的念珠,这个东西,别人看不见,她能看见,却摸不着,也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境檀当初也不拿走。
想到境檀,她又想到了声声,也不知道声声现在怎么样了?
阿朵和叶丹做好作业,已经过了十点,阿朵走到厨房去淘米做饭,钟罄去帮忙。
农家的女孩没有那么娇生惯养,很多孩子刚有灶台高就要学着做饭,刚拧的动衣服就要学着洗衣,家里农忙时还要帮着上山。
姐妹两做好饭,去田里的人也陆续回来了,叶丹和小叶铃在阿朵两人做饭时已经回家了。
“声声,你今天是回去还是在家里睡?”叶金龙给钟罄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腊肉。
“回家,一下子就回去了。”她昨天才回来家里肯定有奶奶干弄不了的农活,她要回家帮忙呢。
“阿朵,你一下在和声声一起去吧。”家里都忙,也没人能送声声,让她一个人回去不放心。
阿朵忙不迭的点头。
小阿峰不甘寂寞:“阿妈,我也要去,阿爸我也要去。”
回应他的,是他阿妈放下筷子的一巴掌。
吃了饭,收拾好东西,阿朵背着书包跟钟罄一起回去。
叶家寨的住房堆在一起,像梯田一样,在梯田的最底端,是一片片水田,一条不大的小河从田的中间穿过,养育着这片沃土。
田里的水稻已经黄了,黄灿灿的一片,微风吹过,水稻像波浪一般涌动。
村子两边的山林绿的发油,青山,绿水,黄稻,炊烟,就像油画一般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爬过山梁,阿朵和钟罄走的还是昨天来时的那条小路,小路的坎下是一片片山地,种着玉米,大豆等一些作物。
有的玉米成熟的早,玉米林里人影晃动,一阵阵山歌小调飘散在风中,本地人喜欢唱山歌,上山干活有农歌,下水捞鱼有水歌,高兴了有喜歌,难过了有哀歌,姐妹俩侧耳倾听,兴致来时,阿朵也想唱两句:
“天蓝啊花香啊绿树旁,阿哥阿妹啊泪两行,阿妹不想呀阿哥走,阿哥不走啊,哪里有钱养阿妹啊呢。”
声音如山中百灵,清脆悦耳,只是歌词让钟罄听了哈哈大笑,坎下干活的人也起身看向她们,看清楚是两个小姑娘,发出一阵阵善意的哄笑。
甚至还有一个调皮的少年与她唱和:“阿妹啊阿妹啊你听清啊,你说不走啊就不走,与你共白头。”
阿朵脸色通红,一跺脚就拉着钟罄跑了,身后的笑声更加的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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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钟奶奶吃完饭休息了会儿,正准备上山拔豆子,钟罄和阿朵赶忙跟上。
望果乡街上的田地也不少,光钟罄一家就有五亩水田三亩旱地,今年的旱地一亩种了玉米,一亩种芭蕉芋头,一亩拿来种豆豆,黄豆红豆绿豆黑豆都有。
钟罄家的地离望果乡不远,在翡翠河边,三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着话,干了一天的农活,回了家,烧水洗了澡,几乎倒头就睡。
放假放了七天,半边天都温柔了不少,但这温柔只维持了一节早自习,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没交作业的同学还是挨罚。
半边天罚人的方法很特别,背语录,折磨死个人,钟罄在一年级的时候因为没交作业背过一次后,她就再也不想看到这种东西了。
第22章 寿宴(含入V公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农历初二,这一天也就是钟奶奶的六十大寿,十月初一晚上,叶金龙两口子便骑着摩托车来到钟家,在钟家没有回去。
凌晨三点,范香起来蒸蒸糕,蒸糕和蛋糕形状类似,分为三层,底层是用粉红色膏脂染得糯米饭,中间一层是白色的糯米面,最上面一层和最下面一层一样。
将蒸糕蒸上,范香开始蒸寿桃,寿桃也是用糯米面做的,里面加了白糖和黑芝麻做成馅儿,捏成桃子的形状,在桃子的尖尖染上粉红色的膏脂,想起今天来的小孩众多,她又捏了些小动物,兔子松鼠,惟妙惟肖。
今天是星期三,为了给钟奶奶过寿,阿朵和钟罄一起请了假,做寿是喜事,半边天痛快的批准了,还开玩笑的问钟罄涛寿桃吃,钟罄受宠若惊。
五点一刻,天蒙蒙亮,钟罄和阿朵相继起床,去到厨房帮范香干活,邻居家的人也来帮忙了,泡米的泡米,洗菜的洗菜,一边做一边说笑,端的热闹。
“阿香啊,你们家今年收成怎么样啊?”农家人在一起,除了聊吃喝,关心的也就是地里的那点收成了。
“还那样,和去年没什么差的。”
秋收刚刚完毕,家家户户的稻谷都已经晒好入仓,范香家的谷仓堆得满满的,她公爹说,就算灾旱个两三年,都不怕饿肚子了。
“还是你们叶家寨好,水田多。”那个妇女感叹,此话一出,其他两个妇女也跟着感叹。
望果乡人多,家家户户最多的水田一人也就一亩顶天和,叶家寨不一样,一人分水田最少也能分两亩。
“大嫂,话可不能这么算,我们家是农村,进出都不方便,你们在街上呢,街天做点什么不挣钱啊?”范香和这些个妇女打交道几年,知道这几个妇女最爱的就是别人夸她们是街里人。
几个妇女哈哈笑,优越感十足。
天大亮了,几个妇女随便弄了点吃的,炒菜的大师傅是叶家寨的,和叶金龙是堂兄弟,炒的一手好菜,附近多少寨子的红白喜事都爱叫他来做菜。
客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收礼金的人也已经拿了个桌子罩着红布坐在大门口。
来的客人很多,屋里屋外摆了十几桌,钟奶奶穿着范香孝敬的衣服鞋袜喜气洋洋的坐在客厅主桌的主位上。
“大姐,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了。”说话的是钟奶奶的亲生弟弟,虽然是钟奶奶的亲生弟弟,却并不怎么来往。
钟奶奶淡淡的掀掀唇角,对她弟弟淡淡的点点头。
她弟弟也不在意,转头又看向了钟罄:“这是声声吧,长得真漂亮,有时间上舅爷爷家去玩,舅爷爷家也有和你一样大的孩子。”
钟罄点头,却不放在心上。钟奶奶和他的矛盾,他也略知一二。
钟奶奶娘家在望果乡另一边的小南沟,小南沟是汉族寨子,当年钟奶奶守寡,还不到三个月,这个舅爷爷一家便上门来,明着面是来给钟奶奶撑腰,说寡妇不易做,实则是想让钟奶奶带着钟诚改嫁,镇上的房子由他家来住。
然,谁也不是傻子,钟奶奶当时年纪也不小了,再嫁的能有什么好货?不是身有残疾便是鳏夫,身有残疾的还得她来伺候,鳏夫就更加了,这个地界的鳏夫打死再嫁妇女的事情多了,她是闲得慌要给自己找事做还是活腻了?
当是这件事情闹的挺大的,这个舅爷也十分硬气,闹僵了在街上遇到钟奶奶就当做没看到,头一甩就走了。
后来钟诚也没了,这个舅爷也没来看过一眼,听小南沟人说的闲话,当初她爸没的时候这舅爷还和人说过她家‘一门寡妇’呢。
“姐啊,你看咱姐弟俩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看你们家是越过越好了,只是我这心里啊。”舅爷端着酒杯,貌似十分难过,“姐啊,我就不怕你这百年之后啊,没人给你摔盆子,我这日也思夜也想,终于让我想了一个好主意。”
一听舅爷这话,吃饭的人饭不吃了,都竖起耳朵来准备听听这位舅爷的‘高见’,叶金龙坐在钟奶奶下手,拳头已经捏成了团,钟罄坐在另一小孩桌子上,手已经摸到了门边的扫把。
“姐,你看这样,我们家男孩多,我过继一个孙子给你,富民就行,今年十五了,到时候你一去,他就能顶立门户了,至于声声,那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到时候直接嫁出去就好了。”这句话说完,舅爷就抖着腿,得意洋洋的自认为出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听了这话,钟罄外婆家那边来的人不干了,今天来喝酒的,是钟罄的小舅梁伟,梁伟和他哥不同,是一个典型的庄稼汉,皮肤黝黑孔武有力,一双眼睛又黑又大,脾气也不太好,十分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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