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午安荣对她的维护,钟罄决定不合熊孩子计较,看向脸色铁青的安达和脸色不太好的梁玉,她笑道:“安叔叔,妈妈,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等久了。”
安达挤出一抹笑,对钟罄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快坐下吃饭。”
梁玉没说话,在钟罄坐下后给她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声声快吃,吃饱了咱们出去外面住。”自从钟罄进了这个门,安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女儿不顺眼,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这安荣却没完没了的。她不是个受委屈的性子,更加不想女儿受委屈。
梁玉的话一出,安达父子脸色都变了。安达看了眼安荣,对安荣露出一个堪比慈祥的笑容,安荣白了脸。
安达是红色家庭出身,现在虽一家都在帝都定居,祖籍却是林木县的,安达五岁时父母因工作原因,将年幼的他送到林木县伯父家寄住,在那里读了一年级,也因此和梁玉做了一年的同学。
与梁玉重逢,是在钟诚等人的追悼会上。那年帝都动乱,他与好友正在□□广场附近游玩,动乱来的突然,他们没有一点儿防备。
那天的□□到处都是人,人挤人的情况下死伤无数,他与好友被挤倒在地,若不是钟诚所在的军队来的及时,他们恐怕命丧当场,钟诚当时把他们扶了起来。
动乱结束后,他与好友去参加了在人民广场举行了追悼会,意外的在家属那一列看到了梁玉。
对于梁玉,安达记忆深刻,当年一众脏兮兮的小萝卜头里,梁玉永远是最干净最好看的那一个,可以说梁玉是安达童年时期的仙女。
因为心中感激钟诚等人,也因为与老同学重逢,他打听到了钟诚家的地址,给钟诚寄去了一封封的感谢信。
梁玉也从最开始的不理会到后来的偶尔回了一两句。
后来他离了婚,心中苦闷无处说,把给钟诚家的写的信当成了一个垃圾桶,梁玉也写信回来安慰他鼓励他。
一来二去,他与梁玉的关系从老同学跨度到了知己,再从知己跨度到夫妻,其中他所付出的不可谓不多。与梁玉结婚后,因着这份愧疚,安达时常往返于云省与帝都之间,与梁玉的感情也从最初的愧疚到仰慕,费劲手段才让梁玉嫁给他,时至今日,梁玉已经成了安达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
现在因为自己儿子的所做所为,让梁玉说出搬走的话,这让安达十分生气。
“玉儿?”安达叫着妻子的小名。
梁玉朝安达笑了一下,这笑容里充满了讽刺,结婚时安达说会把声声当做亲女儿对待,这些年她给声声买东西寄钱安达也是支持的,她也就慢慢信了安达的鬼话。
只是鬼话终究是鬼话,女儿才来不到一天,安荣就各种冷嘲热讽,安达的不作为也让她无比失望。
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
吃完饭,梁玉提着女儿的书包,拉着女儿的手不顾安达的挽留走出家门。
安达父子把梁玉母女送上车,安达率先走回家。安荣有心想跑,但理智战胜了恐惧,颤颤巍巍的跟在安达后面。
“咔…”的一声,门关上了,安荣害怕的几乎站不稳。
安达一个转身回踢,安荣就像破布一样被踹飞几米远,趴在沙发旁起都起不来,安达走到他身边蹲下。
“安荣,你的那些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声声为什么会遇到钱少保?为什么会惹上钱少保,你真的当我是傻逼?不说你是给你留面子,怎么,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些年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安达说着,靠在沙发上。
“我就奇怪了,你妈和你那些个舅舅姨妈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么是非不分。”
“安荣,我和你妈离婚没能给你健全的家庭,这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要忘了,我现在也有家庭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你今晚上就收拾东西,明天我就把你送过去。”说到最后,安达头疼的揉揉眉心,站起身往外走。
老婆都走了,他要是不追出去,这段婚姻也快完蛋了。
安达的前妻宋榕是帝都人民电视台的主持人,小他两岁,因为父母的关系,两人虽认识却不亲近,到了二十岁他没结婚也没处对象,他父母着急,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最后和宋榕走在一起。
次年生下儿子安荣。安荣出生后,宋榕做了两年的全职妈妈后又回到了单位继续打拼。只是离开的时间久了,想回到没生孩子之前的地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宋榕心情差,他们时常发生争吵,宋榕的牛角尖越钻越深,让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爸,我错了,爸,你别赶我走。”安荣害怕了,他虽然想亲近他妈,却也清楚的知道,他如果去和他妈过了,日子绝对不会好。
先不说他妈刚刚生了个女儿,就说他妈的现任丈夫王勇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爸,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安达往外走的脚步一顿,随即恢复正常。
这个儿子如果再不教,就真的好不了了。
第10章 日出
安达走了,安荣爬起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家里空荡荡的家,捂着脸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他不禁又想到了姥姥一家人经常在他耳边明里暗里说的那些话,他爸的以后都是他的,梁姨的孩子都会和他争家产。
起初他嗤之以鼻,是什么时候慢慢的相信了的?
***
钱少保一瘸一拐的回了家,恰逢他奶在客厅摇头晃脑的听京剧,见他受了伤回来,心疼坏了,连连吩咐家里的阿姨去给他炖补汤。
“宝儿啊,你又和安三家那个孩崽子打架了?奶不是告诉你了吗?没事你别惹他,你说你这孩子咋那么贱?”钱奶奶语重心长的对钱少保说。
钱少保一听这话,顿觉生无可恋,回来路上打好的腹稿也没心情说了…
***
钟罄随着梁玉出来,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的瞅一眼面无表情的梁玉。
钟声声挤在她身边,好奇的对着车窗外张望。
“妈,我们现在去哪里了?”
“我们现在去罗刹山。”梁玉说着打开转向灯。
“啊?那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吗?”钟罄惊讶的问道。
梁玉露出了吃晚饭过后的第一个笑容:“不回去了,咱们去罗刹山山脚的旅店住,明天早上咱们起早一点,到山顶去看日出。”
钟罄应了一声,却高兴不起来,来时奶奶的所说的话在脑海中响起,奶奶说不要给妈妈惹麻烦,要乖要听话,可她来的第一天就和别人打了一架,还害得妈妈和安叔叔也吵了一架。
“声声,我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和那人打架。”钟罄在心里问钟声声。
钟声声闻言收回看窗外的视线,转过身摸摸钟罄的脑袋,安慰道:“阿罄不要自责啦,你做的是对的,那种人就应该好好的打,还有那个安荣也该打。”
钟罄听了不再说话,和那个叫钱少保的打架,她并不后悔,只是因此让妈妈和安叔叔吵架让她心里不舒服罢了。
梁玉觉得女儿受了委屈,心里越想越难受,欢欢喜喜的把女儿接来,想和女儿好好相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她都气成这样了,女儿肯定更生气。不过这样也好,不用回去应酬,可以安安心心的陪女儿过个长假。
到了罗刹山,时间已经超过八点。梁玉把车停在罗刹山脚下的宾馆前,拿着身份证件去开了间房。
国庆期间正是旅游旺季,宾馆好的房间已经没有了,只开了一个在一楼的标间。
标间也和南方的不一样,房间不大,里面有两张一米二的小床,一打开门一股子霉味儿扑面而来,梁玉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进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子。
钟罄倒是觉得无所谓,她对吃的住的一向不挑。
标间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厕所,钟罄去一楼的公共厕所刷牙洗脸后回去躺床上就睡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最近总觉得累得慌。
钟罄睡着了,梁玉坐在她的床边,半晌叹了口气,就这么靠着墙守着她,就像怕她做噩梦一样。
钟声声飘在她面前,把她从头发根打量到脚尖。她以为她见到梁玉会痛哭流涕,会难过,但事实上她除了在第一眼见到梁玉后一直觉得很平静,哪怕见到梁玉很安叔叔吵架,心中也没有半分波动。
刚刚在车上阿罄心里低落,她也觉得十分难过。钟声声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心里十分困惑。想了半天想不通,外面月光大好,她也不纠结了,飘到窗子上躺着晒月亮,清冷的月光晒在身子上,她觉得舒服极了。
时间走向十一点,梁玉揉揉脸,躺在另一张小床上关灯睡觉,才刚睡下,就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力喝:“谁?”
“我,玉儿,快开门。”来的人是安达。说起来安达也是苦逼,他一路追着梁玉出门,刚出小区门口就接到他妈打来的电话,絮絮叨叨的训了他一路,等他妈挂了电话,梁玉已经跑没影儿了。
他停在路边干瞪眼,打梁玉手机没人接,把所有的朋友想了一遍,最后给一个认识但玩的不咋样的公安朋友打了个电话,最后才查到梁玉去了罗刹山,他又忙不迭的赶来。
梁玉给安达开门:“你来做什么?”
安达站在梁玉对面:“玉儿,你听我解释,今天……”
梁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有什么话明天说,声声睡着了。”
安达瞬间噤声,见梁玉想关门,立马用身体挤开门缝钻了进去。
梁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五点梁玉就把钟罄叫醒了,钟罄醒来见到安达还下了一跳。
“声声,早上好。”休息了一夜,安达精神抖擞,跟钟罄打完招呼,他冲梁玉打了声招呼,梁玉不乐意搭理他,安达也不怵,这些年和梁玉相处,他已经找到了秘诀,总结三个字出来就是不要脸。
“安叔叔早上好。”钟罄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拿起毛巾牙刷出去洗漱。
“声声,安叔叔什么时候来的?”洗脸的空挡,钟罄询问跟在她身后的钟声声。
“你睡着以后就来了,嗤,那个安叔叔可不要脸了。”钟声声对安达有天然的排斥,十分看不惯他。
“哦,昨晚晒的好吗?”
“好啊,就算下雨下个一个月也没事了。”
“真好。”
洗完脸回到房间,梁玉已经去买了早餐回家,具有帝都特色的鸡蛋灌饼配着一杯热豆浆。吃完早餐,一行三人出门,往罗刹山走去。
一路上还遇到很多和他们一样去看日出的人,梁玉和安达很快就和其中一堆聊成一片,钟罄只有在问她的时候才开口说话。
踏着白玉色的石台,踩着露水,一路爬行到山顶,已经是六点半,山顶的四周筑着一圈手臂粗的铁栏杆,栏杆与栏杆之间用巨大的铁链相连,罗刹山是方圆数十里最高的山峰,站在山顶往四周看,大大小小起伏的山峦尽收眼底,一条如长蛇般的柏油公路蜿蜒在山峦间。
此时的山顶满满的全是人,人那么多,却丝毫不显杂乱。
天空出现了鱼肚白,未几,云层中出现一抹红到刺眼的光,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红色,光束渐渐变大,太阳露出了半个头,想个糖心的荷包蛋,很快,整个太阳都露出来了,阳光照耀在大地上,驱散了清晨起的浓雾,太阳,出来了。
观看完日出,大家席坐在地上,久久不愿意离开,直到太阳光烈,大家才陆续起身下山。
走在来时的小路上,钟罄走在梁玉与安达的中间,小心翼翼的随着他们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曲折而陡峭的石台,小而曲折的小路,众人走的小心翼翼,从山顶到半山腰的罗刹寺,所用的时间几乎与上山所用的世界一样。
第11章 念珠
罗刹寺建在罗刹山的半中腰,与另外两座与之相连的山峦的山尖持平,罗刹寺就建造在被削平的两座三间上。
罗刹寺建造的很有北方特色,四四方方青瓦白墙,从山门进入,最先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愿意,院子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三角鼎,里面插着熊熊燃烧的香火,来游玩的人很多,钟罄三人随着人流进入大雄宝殿,里面或座或立数个菩萨,钟罄在中央那个如来佛祖面前的那个蒲团上,虔诚的跪下。
梁玉和安达都不信佛,两人站在钟罄身后,安达看着钟罄虔诚样子,用胳膊肘捅捅梁玉:“闺女儿信佛?”。
梁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觉得别人都拜觉得好玩?”
安达不说话了,小孩子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大人摸也摸不透,比如他儿子安荣。
“信女钟罄,愿佛祖保佑亲朋好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愿信女钟罄与声声早日换回身体。”
出了大雄宝殿的门,三人往后走,走过拱门,是另一番天地。
靠墙的四周是两米见宽的长廊,回廊的中间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树荫下,树荫下的空地上是两个方形的石桌,桌子上坐着两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两个和尚的四周围满了人。
梁玉拉着钟罄的手走到长廊里找了个空着的的长椅上坐下,安达坐在她身边,钟罄跪坐在长椅上,看着两个老和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梁玉见状笑道:“声声,想去玩就去吧,妈妈累了,在这里坐会儿。”
钟罄闻言欢快的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
“啧,声声体力真好,我都累个半死,她还能跑。”说着话的是安达,上山的时候声声没叫累,他都做好下山时背着声声走的准备了,结果人家跑的比他还快,他心里那滋味啊,都分不清是庆幸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了。
梁玉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乐开了花,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心里甭管怎么乐,她嘴上却还谦虚的说道:“小孩子不都这样。”
安达也不戳破她。
钟罄跑到榕树下,从人群的空隙中穿到老和尚身边,两个老和尚正在下象棋,钟罄不会下也看不懂,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两个老和尚,心里想着怎么开口。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钟罄心里越来越着急,已经中午了,再找不到机会说话,就该下山吃午饭了。
“小施主,可是有事相询?”忽然,这句话透过人声钟罄的耳朵里,钟罄猛地抬头,看向两个老和尚之中的一个。
“是。”钟罄看的是耷拉着眼睛的那个和尚,年龄相较于另一个年轻许多,胡子没全白。
那和尚也没看她,嘴巴也没动,可钟罄却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环顾四周,大家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仿佛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像是知道钟罄的想法,和尚道:“小施主莫怕,别人听不到你我的谈话。”
钟罄沉默了,许久过后她试探着问:“法师,我能相信您吗?”建国后,国人大多已经不再相信世上有鬼,便是偶尔有灵异事件也没人会相信。钟罄的手无意识的透过外套抚摸着暗袋里的全家福。
老和尚轻笑一声,“小施主,信与不信皆在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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