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有人已经先过来了。”
月岛琉衣听到有人这么说,懒洋洋地抬起头来,首先看到她们手上硕大的“KISE”应援板,然后是T恤上笑容开朗的金发模特,最后才落在她们脸上。
她的眼神实在冷得过分,一个女孩子被她吓得连连往自己朋友身后躲,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她抽烟。”
她的朋友要镇定得多,和月岛琉衣四目相对的时候勉强挤出了一个窘迫的笑容。
她从倚靠着的墙壁上起身,正打算往外走,忽然发现大批的人潮向自己的方向涌了过来,甚至还有扛着□□短炮的媒体。
月岛琉衣不悦地皱起了眉。
见所有人都朝着自己脑袋上方指指点点,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刚才点烟的地方是选手进出场的通道。
最先出来的是青峰,他连队服都还没脱便神色焦急的冲了出来,皮肤黝黑高大挺拔的少年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刚一露脸立刻有粉丝尖叫起来,有个男生激动得从脖子红到了脸,尖叫的声音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鸡,连女生的声音都盖不住他,他一个健步冲到了人群中间,成功挡住了气势汹汹的青峰面前。
青峰大辉竖起眉毛,紧蹙的眉心让凶神恶煞的脸看起来更臭了,他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瞪了那个人一眼,直接拎着对方的领子把他甩到了一遍,如果不是他那句“让一下”,大家几乎以为他赶着去砍/人,不过他的语气太过凶恶,理解成“滚开”、“不让开就杀了你”也不是不行。
他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似乎听到了旁边有人说了什么,他目光灼灼地朝那个女生望了过去。
青峰快步朝她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将对方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中,他问道:“你在哪儿看到的?”
被那双清澈的清蔚色双眼以一种近乎野性的目光盯着,女孩子脸上微热,声音也不由得变轻了:“什么?”
“鹤田纱纪。”
女孩子愣了两秒,随后指了一个方向,青峰立刻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月岛琉衣心想,篮球白痴还会爱女人啊,这样琐碎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她便漫不经心地扭开了视线,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再次响起尖叫,女生们以堪比演唱会打call的整齐度喊着某个名字,月岛琉衣的脚步轻微地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往阴影里走了两步,目光也随之冷静了下来,她没有回头,几乎径直走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直到一个身影飞快地跑到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黄濑。
身后无数人近乎虔诚地尖叫着他的名字,他的眼中却只有一个人的小小倒影。
从天而降的大雨瞬间将他淋得湿透,原本的一头炸毛也变得柔顺,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月岛琉衣双手插兜,下巴微微扬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两级台阶之下的黄濑,这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让少年喉咙发紧。
她实在太瘦了,黄濑觉得自己一掌就能围过她的腰。
黄濑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叫出她的名字:“……打把伞吧。”
他将手中的长柄雨伞递了出去。
“不必。”
月岛琉衣漫不经心地拒绝,她似乎觉得这短暂的见面已经够了,想走,但黄濑刻意挡住了路,她脸上神色未变,却隐约散发出一种压迫感。
“让开。”她说。
黄濑没有强求,雨水顺着他长长的睫毛滑落下来,他垂下眼,姿态却依然挺拔,月岛琉衣绕过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第33章
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天光,路灯还没被点亮,暴雨将整座城市围进了黑暗之中,两道车大灯照射出去能够看到连绵不绝的雨箭砸落下来,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像是怎么也刮不干净,视线都氤氲起来。
月岛琉衣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一眼后视镜,上面挂满了雨水,连明亮的体育场都变成了一团朦胧的光晕。
车子里暖气开得充足,熏得人昏昏欲睡,她从车窗玻璃上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有一缕红色的长发黏在了脸颊上,有晶莹的雨珠从发梢沁出来,衣裳全湿透了,窗外的积水在车道上流淌着,仿佛汇聚成了一条河,她的镜像悬浮在这条河上,像是从水底爬上来的孤魂野鬼。
一旁开车的草翦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只觉得老板的心情格外不好,她的手指已经瘦得同竹节一样,此时无意识地攥紧,看得到隐隐的青筋。
她的脸贴在车窗玻璃上,长长的眼睫毛覆着,呼吸渐渐平稳了起来,草翦以为她睡着了。
直到回到HOMRA的时候,草翦才察觉到不对劲,月岛琉衣像是某种没有安全感的野兽,除了她那个狗窝一样的房间几乎不会在别的地方睡着,更遑论是两个人在的密闭空间里,偶尔在车上闭着眼睛也是在思考些什么,车子一停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草翦犹豫了两秒,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
“老板……”
没有人回答他。
他加重了力道,月岛琉衣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草翦吓得魂飞魄散。
HOMRA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板是个工作狂,一天连轴转十六个小时,他们不止一次地说过她迟早猝死。
但真的遇到眼前还是吓得不知所措,他傻愣了半天,才颤抖着去探月岛琉衣的鼻息。
没……没有?!
草翦吓得眼睛都红了,差点弃车逃跑。
又探了一下,终于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的食指指节上,扎得他一个激灵。
草翦咬了咬牙,一转方向盘,朝着医院的方向飞速驶去。
————————————————
黄濑是被队友架到医院,下雨天打不到车,他脚踝疼得厉害,冷汗沿着额角朝下淌,后背全都被打湿了,最后无视了他的抗议,青峰和火神接力,把他背到了医院。
下雨天视线不好,出了一起特大的交通事故,急诊室里兵荒马乱 ,所有的医护人员忙得人仰马翻,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触目惊心,有血色在地上蜿蜒地弥散开来,一群冒着大雨赶到医院的少年看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医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身后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一排把医院门口堵住的少年急忙让开,行动病床有一个轮子坏了,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黄濑朝病床上看了一眼,瞬间吓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月岛琉衣的眼窝深陷下去,眼睫毛很长,可是是湿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血迹,她整张脸上都是血迹斑斑,衣领上还挂着一片碎玻璃渣,脸色比枕头更加苍白。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群大呼小叫的医生护士呼喊着什么朝着手术室奔袭而去,蜜色的眼睛尚且带着点茫然,四肢却好像提线的人偶,笨拙地自己挣动起来,从青峰的背上跳下来,钻心的疼痛瞬间像是电流一样从脚踝冲上了心脏,暂停的心跳像是被猛锤了一下,先是钝钝地跳了一下,随即立刻炸开。
“琉衣!”
他朝着月岛琉衣的方向扑了过去,跟着一众医生护士一起跑。
似乎是他那一声大喊真的起了作用,月岛琉衣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微微掀了掀沉重的眼皮,露出一双疲乏而空洞的眼睛,勉强辨认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伴随着灯光摇摇晃晃,似乎是要离开,她立刻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动作缓慢地伸出手去,攥住了黄濑的手。
黄濑愣了一下,她的手凉得像是冰块,手指像是竹节一样,意识模糊之中却紧攥着不放,五指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的眼皮沉沉地覆上,手上的力道松开,随手一拨就能拨开,黄濑却将手掌翻转过来,和她十指紧握。
这个动作让病床上的月岛琉衣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眉头紧蹙,唇色泛青,疼得像是被人捏住了五脏六腑,却一直在轻声呢喃着什么。
一路冲到了手术室的门口,他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医务人员要送她进去,闲杂人等不让进,黄濑下意识地想要跟进去,却被挡住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忍心挣开她的手,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天,他只觉得手术室的门上仿佛悬挂着死神的镰刀,又一次要把月岛琉衣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身后追上来的队友想要来拉他,医生也有些不耐烦,黄濑忽然凑近月岛琉衣,耳朵凑在了她的唇边,想要听清她说了什么。
医疗器械的噪音在耳畔轰鸣,周围医生和队友七嘴八舌的说话声,还有奔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撞击着他的太阳穴。
黄濑最终被队友拉开,眼睁睁地看着月岛琉衣被关进了那道大铁门里。
他被队友生拉硬拽地拉扯到了座椅上,一瞬间气血翻涌几乎让他呕出一口心头血来,一阵晕眩让他眼前陷入了瞬间的漆黑,他手肘撑在膝盖上,缓缓地前倾,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远去,他耳中反复回放着月岛琉衣刚才的那句话——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第34章
月岛琉衣在ICU里住了一个星期,才断断续续地清醒过来,只是意识依然十分模糊,世界对她来说是一片昏沉,她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也认识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在车祸里伤得很严重,而且还有很严重的颈椎病,因为之前长时间的高负荷工作,加上奇差无比的睡眠质量,身体本来就比一般人虚弱,这样一来很容易就身体机能透支了。
只有一次,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隔离服从头武装到脚的人影,来人似乎有点惊喜,轻轻在她手背上碰了碰,她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的血管里插/着针头,随后巨大的困倦向她袭来,眼皮又慢慢地阖上了。
黄濑穿着一身隔离服半蹦半跳地跑出来,对着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龙虾玩偶的绿间十分兴奋地说:“她看了我一眼,真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绿间一脸冷漠地看着这个瘸子,比赛过后他因为脚上的沉疴旧疾被强制性留院观察,黄濑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天八趟地往ICU跑,医生不让进的时候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你这样会影响她休息。”绿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在考虑自己还要不要进去再打扰月岛琉衣一遍,毕竟一黄濑的聒噪程度都没能把她吵醒,自己进去也只是和她大眼瞪……闭眼而已。
“别人都有那么多探望的人,我只是把次数和别人拉平而已。”
绿间刚想说月岛琉衣并不会介意这个,然而目光在对上垂眸苦笑的黄濑的时候,到嘴边的话不知怎么又打了个旋咽了回去。
那天月岛琉衣送进手术室里的时候,有护士要找家属给病危通知书签字,在场最亲近的居然是绿间这个表弟,那个时候黄濑才知道,月岛琉衣是没有“家属”的,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打算嫁给“前程”,却在月岛琉衣五岁的时候遇到了“爱情”,和别人私奔了,而她的母亲则去了巴黎,在酒吧里被金发碧眼才情卓着的帅哥吸引,大半个月后被警方发现被肢/解在了帅哥的商务车里。
抚养她长大的外婆,最终也成了摆放在角落的灵位。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像是漂浮在她那栋鬼屋里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又在ICU里横陈了一个星期,终于被阎王大手一抬放她一马,重回阳世。
她费力地掀开眼皮,被明亮的光线刺痛了眼睛,随即席卷而来的是疼痛,全身上下像是被凌迟一样,她脑子还不清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自己的手掌被人覆盖住了,那人的掌心非常温暖,指尖有薄薄的茧子,似曾相识的触感让月岛琉衣的动作停了一下,愣怔了两秒,才慢慢清醒过来。
因为她总是不醒,即使表面上维持着乐观开朗的黄濑其实早就心力交瘁,他脚踝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被赶出了住院部,他更加片刻不离地守着月岛琉衣,此刻趴在她的床边浅眠。
刚醒来的月岛琉衣动作十分迟钝,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黄濑枕在手臂上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目光中不知不觉中带上些许小心翼翼的贪婪。
她隐约想起自己在昏睡之中,因为狂暴的力量噩梦依然一个接一个,可是她鼻尖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来自过去的气味隐约保护着她,让她的意识明明暗暗之间沉淀出一股安心来,隐约满足了她长久以来藏在心底的某种期待。
等黄濑睁开眼的时候,月岛琉衣已经背靠床头,目光落在窗外,那里有一枝旁逸斜出的树枝,树梢仅有的一片叶子在风中轻轻战栗着,她神色很专注,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十分安静,几乎能够听到输液水滴落的声音,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鼻尖,黄濑心脏重重一跳,喉咙竟然有点紧,他轻轻眨了眨眼,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你……”
月岛琉衣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声音有些低哑。
她说完这个字后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精力差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黄濑有点期待地看着她。
“你要不要演《往生之境》的男主角?”
她声音极缓地说完了这一句。
《往生之境》的男主角锻治,黄濑想——
柔顺的半长金发,左耳有一枚银色的耳钉。
刚传出《往生之境》要拍真人版的消息的时候,网络上选他做男主角的呼声以鼎沸状态盖过了所有偶像派演技派男星,人称三次元的锻治。
这样的言论哪怕无意之中出现在新闻推送里,都让黄濑难以忍受到想要摔掉手机。
然而当月岛琉衣问他的时候,黄濑只是面无表情地想:“好。”
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
过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月岛琉衣回过头来,却看到黄濑的嘴角轻轻翘起,修长的眼尾要笑不笑地弯着,蜜色的眼睛里盛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里沉淀着一场空难过后男孩迅速成长起来的决心。
这时候月岛琉衣才能注意到黄濑的变化——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全都不一样了。
黄濑依然专心致志地盯着她,月岛琉衣猝不及防地遭遇到了他的目光,心中的一片荒凉忽然升起了一点久违的属于人类的情感:“我这样问他做什么呢?”
那目光专注极了,将周围所有的光线都集中在了她身上,好像要将她整个人装在眼里。
月岛琉衣有一瞬间的错愕,竟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她的小拇指不经意间碰到了黄濑的手背,她感觉到他立刻细微地紧绷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那温热的体温仿佛落在了她的指尖,让她整个人都敏感起来。
黄濑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偏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眼神像是过了电,从她身上虚虚地扫过,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抬起手,轻轻用手背擦过下唇,随即伸出舌尖在唇上舔了舔。
月岛琉衣僵了一会儿,像是累极了,什么都没有说,慢慢地钻回了被子里,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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