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姑娘放心,已经无碍了。”松林看出芭蕉的忧虑,伸过手轻轻的按了按她的手,兀自长长的舒了口气。
“甚好。”芭蕉听见消息,瞬时转忧为喜,“我去回禀姑娘。”
松林感觉着手心里残存的温度,双眼望着门,缓缓合上,闷声叹了口气。
他迫不及待地想娶芭蕉入门,奈何,最近园子里杂事儿多。
婚期便一拖再拖。
这样下去,倒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先前松林回话时,莫白薇就支着耳朵在听,所以,芭蕉还没开口,她便知道已经刘允无恙。刘允无事,她心头的那块大石,倏然便落了地。
心事既除,入睡便快。芭蕉刚刚将灯吹灭,莫白薇就云里雾里,没了意识。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推她的身子,“姑娘,快醒醒,五更天了。”
奈何眼皮好似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了。
她努力的抬起手,往眼睛上揉了又揉,昏黄的光线,刺得她眼疼。
芭蕉正湿了手绢,替她净面。
缓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撑起身子坐起来,望一眼外面。
晨光熹微,隐约能瞧见树木的影子。
“雀儿已经过来一趟,送了些首饰。”芭蕉一边递茶,一边解释,“夫人也在路上,片刻就要到了。”
“按照惯例,金钗之礼的当天,要赶在太阳升起时祈祷。眼下没剩多少时间了,您得赶快。”
莫白薇拍着头,恍然惊觉,今儿要行金钗之礼。
她倒睡迷糊了。
她对前世金钗之礼的印象,十分模糊,所以,根本不清楚具体都有什么流程。
芭蕉这么一说,她方才觉得繁琐得很。加上,此刻她困得厉害,只盼着能枕着枕头,再睡上半晌,便打着呵欠道:“省了此节吧。”
话毕,身子一歪,又要往榻上躺去。
算起来,昨夜她也不过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加上,先前那几日,她又花了不少心思,这会儿是真的困。
一向听话的芭蕉,这次却没依她,“姑娘,都说金钗之礼的当天,祈祷最灵验了,你一定要去试试。”
芭蕉往前走一步,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的身子整个托起来。
“小懒猫。”
宋氏进门时,正好瞧见这一幕,笑着掐了掐莫白薇的脸蛋儿。
娘亲在场,她便不好胡来。只得乖乖的穿鞋,裹上衣物,去了廊下。
真正到祈祷的时候,莫白薇的心绪忽然凌乱起来。
娘亲,刘允,南陵朝。任何一样,都叫她牵肠挂肚。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氏并未看出她的忧心,只道她暗沉的面色,是因为紧张。她走过去,温柔的拍了拍莫白薇的肩膀。
换好衣服梳妆时,内室里开始不断的有人进来。
大伯母,慕容姨娘,二伯母,还有其他几个姨娘。
总之,府上的女眷,能来的全来了。
有一瞬间,莫白薇甚至错以为,自己是要出阁了。
宋氏笑中带泪,那手帕擦着鼻子,一句跟着一句感慨道,“薇儿,你长大了。”
重新活一世,她也切切实实该长大了!
辰时刚过,外面就响了鞭炮声。莫白薇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前院去。
台子已经搭好,台上台下摆满了新采的花,五颜六色,鲜艳欲滴。
莫白薇恍恍惚惚的走上台,对着老祖宗行礼,叩谢。
后面的发生的事情,像是在做梦。她只记得在众人的欢欣鼓舞里,她娘宋氏帮她簪上一只金钗。
再之后,人潮散去,典礼宣告结束。
她虽觉得疲乏,双腿像灌了铅,到底也没忘记请求老祖宗,“祖母,过几日薇儿想去趟江陵,瞅瞅外祖父母。”
“你也去么?”老祖宗转头问宋氏。
宋氏叹口气,愧疚的看一眼莫白薇。
女儿今日穿一身印百花镶金丝的锦衣,将那张原本就秀丽的脸,衬得格外娇艳。
“娘,我留下来照顾子星。”宋氏将头低下,愁肠百结。
她已经数十年没回去过,比谁都惦记着回去看看。奈何子星还小,她又实在难以放下。
老祖宗听出她的无奈,心里颇觉感动。她腾出一只手,拉住宋氏,柔声道:“清灵,我叫红儿将子星接到葳蕤园里照顾。你想回去,便回去看看吧。”
“对了,代我向宋老爷子问声好。昔年,他帮了我们莫家大忙,这么些年过去了,人情一直没还上,我心里也觉过意不去。”
老祖宗还记得?
宋氏的鼻头有些发酸,当年,她被莫长青冷落在碧荷园时,她万念俱灰。当时,她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忘了他们宋家曾经帮过大忙。
“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事到如今,您说这些做什么?”宋氏抿唇一笑,反手握住老祖宗的手。
老祖宗也笑,与平日里的威严不同,此刻,她的面上露出几分柔情,“决定什么时候走?路途遥远,我挑府上几个精壮的侍卫,护送你们过去。”
“这月底吧。听说入夏后,江陵一带的荷花开得十分好看。薇儿想趁这个机会,过去瞧瞧。”
第二百九十四章惊魂
从葳蕤园回来,刚好碰上莫长青。
数日不见,他爹似乎又苍老了许多。眼窝深深陷着,神情异常低落。
他心事重重的看一眼莫白薇,又看看宋氏。咬了咬唇,黯然道:“我方才听红儿说,你们这月末要去江陵?”
“薇儿想去瞧瞧外祖父母,娘亲也去。”
莫长青沉吟了片刻,眼睛里滑过微微的失落,“也好,清灵,这么些年了,你也该回家看看。”
说这句话时,他的记忆,忽然飘散至许多年之前。
然则,一切恍如隔世。
宋氏也愣了一下,张张嘴,到底没有吭声。
有些恨,刻在骨子里,天长地久之后。只会越来越难忘,而非忘怀。
……
花团锦簇,林木交接。红墙金瓦的皇宫里,也是一片热闹。
“九妹,你今日倒好看。”刘允弯着嘴角,浅浅一笑。
刘紫苏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坠地裙,领口绣着鲜艳的牡丹。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支金簪。她一走,那金簪上垂下的流苏,便也跟着动。
“怎么不见苏哥哥?”
少女抿着唇,四处张望。见刘允身后,的的确确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她的眸中难掩失落。
“他有事不能来,不过……他让我转交给你一个礼物。”
刘紫苏闻言,失落的神情瞬间变得雀跃,“什么礼物?”
“呐,一个红珊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递了过去。
刘紫苏扁起了嘴,“苏哥哥送我的礼物,七哥怎么偷看!”
说罢,她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伸手去抓。
刘允比她高了足足有半头,手往上一抬,刘紫苏费了半天劲儿,怎么也抓不着。
兄妹俩正在玩闹,忽听见背后一个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七弟,九妹,你们在做什么呢,这么开心?”
是二皇子。
刘允立即止了笑,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问候一句,“二哥,朝堂上事务繁杂,怎么有空过来?”
二皇子眯眼一笑,打了个响指。在他身旁侍候的小太监,立即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递过去一个镶花红木匣子。
“九公主,这是二皇子送您的礼物。”
刘紫苏接过来,娇俏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喜色,淡淡地道了一声谢,“多谢二哥。”
而后,便随手将那红木匣递给了她跟前的小丫鬟兰心,“去放起来。”
二皇子又问,“九妹不瞧瞧是什么?”
“既是二哥送的,一定价值连城。瞧或不瞧,原也没有什么分别。”
二皇子的面色变了变,并未多言。而是又转头去看刘允,“七弟,你难得入宫,二哥正想找你谈谈。”
“改日吧。”
刘允抬头望望天,深深叹了口气,道:“碰巧今日皇弟有约在身,这会儿也该去了。”
他将那木匣子,塞给刘紫苏。而后,在二皇子充满怒意的目光里,大步流星地扭头就走。
时下朝中人人都在议论,说二皇子眼下虽无储君之名,但荣登大宝是早晚的事。所以,不管是朝臣,抑或是皇宫里的下人,对二皇子的态度急转直上,就差五体投地了。
这不,刘允前脚刚走,刚才那小太监,就恨恨地道:“七皇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说不是呢。
二皇子咬咬唇瓣,从前,他们的父皇不喜他,也与他素日里我行我素,有着很大的关系。
尽管如此,他这个七弟,这些年来,仍是没有半点儿改变。
眼下他还不是储君,更不是皇上。刘允会这般对待他,倒也不算出乎意料。
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一点儿脸面。
换做任何一个要面子之人,少不得动怒。
于是,他想了又想,咬牙切齿道:“派人去盯紧他。另外,你差人去探探,那个莫家是什么来头。”
微风还在吹,花池里的花,被风吹落。花瓣飘飘扬扬,旋转一圈,落在灰色的地上。
清晨典礼时,莫白薇困得厉害。但这会儿真正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时,她突然又睡不着了。
正好,芭蕉来传话,柳府那边催着红莲去学武,问她安排马车的事。
她便顺道起来,更了衣。午时一过,二人便出了门。
自打她识破刘允的身份后,便不曾来过柳府。再次前去,自是有种不一样的体会。
柳府到比从前破败了许多,朱漆大门上的红漆,斑斑驳驳。门前的石狮子,似乎也失了从前的神气。
若非松林口气凿凿,无比肯定,就是约在柳府。
她都怀疑来错了地方。
“十七,快进来。”
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探出一张熟悉的脸。
听出那道清越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两份焦急,再想想昨夜的惊魂未定。莫白薇眼下并不敢怠慢,捉了红莲的手就往里走。
与此同时,松林扬起长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巷子。
“嘘。”
门一合上,她正准备张口问话,刘允一脸肃然的将手比在了唇畔。
莫白薇的心猛然一跳。
是发生了什么事么?她抬眸,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疑问。
“逗你呢。”
瞧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刘允憋不住,“哈哈”两声笑了起来。
莫白薇扁起嘴,抬脚用力往他的软靴上一踩,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不服气道:“看你还敢吓我!”
她越长胆子越小,受不得一丁点儿惊吓。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刻。
“嘘。”
刘允的脸色突然一变,紧张兮兮地又嘘了一声。赶在莫白薇张嘴之际,用手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故技重施!
莫白薇急得跳脚,张牙舞爪的去想去扳开,刘允那只捂在她嘴上的右手。
谁曾想,就在此刻。一门之隔的屋檐下,传来了轻轻的说话声,“是这儿么?”
“应该没错,刚才我亲眼瞧着七皇子进了这条巷子。来的时候,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除此之外,这条巷子里并无其他人家,应该就是在这儿。”
第二百九十五章反扑
三个人屏着气,将脸完全贴在门上,仔细的聆听。
“你在这儿守着,我进去瞧瞧。”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提着建议。
话音落,就听见外面一声响,紧接着一个漆黑的影子,映在了青石路面上。
莫白薇的一颗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
刘允则向红莲递了个眼色,二人一合计,在那人从墙头上跳下来的一瞬间,一左一右,将那人抓了个正着。
莫白薇亦蹑手蹑脚地跟过去,于慌乱中递过去一块帕子。红莲接过来,一把塞在那人的嘴里。
外面等待的那个人,因为听不见里面的动静,隔着门,高喊了一声,“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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