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薇只觉针芒在背,忙垂下了一对眉眼,只盯着地上碎落的光影看:“多谢林公子相救。”
“怎么,偏生就不谢我。”刘允双手交叉叠于胸前,凑在她耳畔,扁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故做愤然的神情里,夹了一抹浅笑。
“我跟你,顶多算是扯平。”莫白薇咬紧了唇角,从牙缝里一句话。虽然她并不想当众失态,可当着林少卿的面,她也不愿意表现出与柳七相熟的模样。
可柳七,却次次不按常理出牌,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在告诉其他人,他们的交情匪浅。
林少卿瞧着窃窃私语的二人,嘴角微扬,淡淡的笑了一下,冰凉的声音,穿过二人之间的缝隙,回荡在整个屋中:“公子如何称呼?”
莫白薇闻话并不抬头,只将目光放的悠远,顺着林少卿骨节分明的手,一路看下去。林少卿的手指本就修长,被阳光一照,映在地面上黑色的剪影,显得更加长。
这双手,曾被她紧紧握过。曾经温热的如同冬日天边的骄阳,也凉得好像冰天雪地里尖锐的冰凌。
她想着,思绪便又飘得远了,连林少卿的问题,也被忘却在了脑后。
倒是刘允,见她半晌沉默不语,接过了话头,介绍的郑重其事:“这位是十七公子。”
“幸会。”林少卿双手抱拳,微弯身子。冰凉的目光从莫白薇的面上匆匆滑过,接着投向远处,盯着青苔斑驳的墙面。
“幸会。”
自莫白薇喉间发出的两个音节,尖细而沙哑,藏匿着深沉的心事。
刘允心念一动,侧过身子,目光转向门外,忙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那俩人是何来历?”
“今日暂且饶他们一命。”林少卿眸中的冷意渐浓,转过身子,又细细的打量了苏默一番,道:“十七公子,苏公子,柳公子。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林兄,后会有期。”苏默站在天光里,并未看清在阴影里的林少卿,却感觉到来自他的两道炙热的目光,便礼貌的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林少卿青色的身影,跨过门槛,穿过庭院,往左一转,立即消失不见。
莫白薇盯着,看着,半天没回过神。
突然间,她只觉得额上一痛,接着耳畔传来刘允充满戏谑的声音,“喂,再看,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派人去查一下他的住处。”莫白薇用手捂住前额疼痛的地方,身子却仍保持着向外的姿势,如漆的双目依然看向门外。
“什么?你当真的?”刘允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第三十九章分别
“不,不……”莫白薇恍过神来,脸“唰”一下的变得通红。方才她一时出神,倒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以为只她和二人在,这才不假思索。
她生怕柳七会错了意,急忙摇头否认,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只是想去登门谢林公子。”
“哦,是么?”刘允啧啧叹了两声,面上似笑未笑。
莫白薇被他瞧的头皮一阵发麻,忙正了神色,扬眉道:“当然。”
刘允不再说话,敛了笑意,换了无比认真的神情扭头看着苏默,道:“苏兄,就照十七姑娘的吩咐去办吧。”
“是,七少爷。属下先走一步。”苏默垂眸,拱手行了一礼,提着剑,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自始至终,不曾看旁人一眼。
路过莫白薇的时候,她只觉得身上一寒,冷的几欲坠入了冰天雪地。
七少爷。她觑着苏默的背影,默默念了一句,想来,柳七的出身,远没那么简单。
可京城里,姓柳的人极少,而且家世都算不上赫赫。
而眼前的少年,气宇轩昂,气质非凡。就连苏默那般弧冷的人,也要唤他一声少爷。由此柳七的出身,可见一斑。
他会是谁呢,前世又因何被人追杀。莫白薇的思绪,渐渐变得混乱。
苏默一走,太阳的光线,就重新照屋子里。屋里暖洋洋的,短暂一瞬,竟像是隔绝了两个季节。
“我瞧着那俩人,并非见财起意,而是另有所图。”苏默的眸色转冷,眉目间的那道细纹,愈发明显。
刘允一语中的,莫白薇浑身哆嗦了一下,前臂立时生了一层鸡皮疙瘩。望着刘允的眸子,变得炙热起来。想不到,永远一副嬉皮笑脸的少年,洞察力也不落下。
从他发现自己被人掳走,再到他与那歹人交手,前后不足一刻钟的时间。而且,连话也未曾说上一句,他便瞧出这其中的关窍所在,当真不可小觑。
其实,方才她思来想去,会对她下手之人,也不过那几个。略略一想,已经十拿九稳。但当着刘允的面,她并不愿意吐露。于是,她便故作惊讶,盯着刘允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问道:“七公子何出此言?”
“若是图财之人,趁方才人流涌动的时候,下手再好不过,又何必带你们到这里。”刘允背着双手,踱了几步走到她跟前,眨巴着眼睛,一脸坏笑道:“我猜定然是你做了大奸大恶之事,仇家寻上门来了。莫非你往人家饭里,下泻药了啊?”刘允将脸凑得更近,问的一本正经。
闻话,莫白薇无力扶额,只垂眸看地。方才她听柳七说了几句正儿八经的话,还颇觉不习惯。谁想,一句话没说完,便又恢复了本色。
见她不说话,刘允的兴致更高,眉毛扬的几乎到了额角:“你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话毕,自己又啧啧叹了两声,放低了音量:“下次的量,要足一些。”
肚子里的坏水真多,莫白薇拍着耳朵,内心无比疑惑,到底是哪一户名门望族,培养出这么个桀骜不驯的公子哥儿。
想到时候不早,她拉起,转身就要离开。刘允却走快了一步,挡在二人跟前,摸着腰中的佩剑,咧嘴一笑:“既然这样,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的护送你们回去吧。”
这又是什么套路,莫白薇哭笑不得。不过,看似无心之言,却委实在理。
那俩人逃到何处,会不会再出现?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帮手?
一切都不得而知。这般一想,倒是自己欠考虑了。她深深的望了刘允一眼,眉眼中藏着一抹感激。可轻启薄唇,落在空气里的话却是:“巷子外人多,十七公子可别跟丢了。”
“自然不会。”
刘允浅笑着回了一句,放缓了脚步,跟在两人之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其实,在进入这间宅子之前,他便摸透了情况。
之所以叫苏默放过那两个歹人,也是为了引出背后的真正黑手。毕竟,依苏默的功夫,别说是一两个恶徒,就算是一整个院子的恶徒,也不在话下。
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般天大的胆子,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谋财害命。他更想知道,眼前的少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
出了巷口,街上的行人稀疏,同方才的繁华大相径庭。喧嚣声依然听得见,不过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宣统帝的步辇,早走的远了。
太阳当头,叶片上残留的水珠,被蒸发的干净,大地似乎很快又陷入到盛夏的中。
莫白薇满腹心事,紧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则惊魂未定,兀自陷入方才的恐惧中。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
直到看见莫府屋檐下大红的灯笼,才抚胸出了一口气,惊喜道;“姑娘,可到了呢。”
刘允闻话,两道深邃的目光,从极远处眺望了过去,模模糊糊看见两个大字,便不自禁的念了出来:“莫府。”
他早听苏默说起过,东巷的莫府挖出了水,而且还乐善好施的分给京城里穷困的人家。
一介商户,倒是比官场上许多自称体恤百姓,暗地里却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强了太多。
那边刘允话音刚落,莫白薇便后悔不已。她本是打算,走另外一边相反方向的巷子。毕竟,她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因着她忘记嘱咐自己的这个打算,加上她心不在焉,竟被一路引着,到了府门口。若不是刘允张口念了出声,她这会还浑然不知。
“你姓莫?”刘允回过头来,看着莫白薇的眼神,温柔了几分。
板上钉钉,容不得她不点头,但她面上的神情,却一点不示弱:“七少爷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无非想让刘允对她的身份一事,守口如瓶。
她的语气虽然叫人听起来不舒服,可刘允当下并不动怒。只看着她的面颊,浅浅一笑,点点头,道:“自然。柳某告辞,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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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敲打
重新回到蔷薇园,莫白薇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怯怯的,捧着茶,喝了老半天。
芭蕉瞧着二人古怪的模样,满心疑惑,便悄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听见“咕咚”一声,将一大口茶咽下去,神色躲闪。后怕这东西,似乎远远比经历时,更加的让人心惊。她捧紧了茶杯,远远看了莫白薇一眼,小声道:“方才的事情非同小可,若是姑娘主动提起,我才好说。”
芭蕉听后,愈发不安。她看着莫白薇长大,太了解她的性子。所以,听这般一说,当下也不敢多问,只得耐着性子等在一旁。
那边,莫白薇略定了定心神,便喊道:“芭蕉,带紫鸢来。另外,叫园子里的小丫鬟们也进来。”
她出门之事,女扮男装之事,在她近旁侍候的人,个个心知肚明。不定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人,吐露了出去。
芭蕉不解其意,还是立刻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紫鸢便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小丫鬟。
“姑娘,您找我?”
细柔的声音,从紫衣的少女嘴里发出,带了几分怯意。
莫白薇揉着眉心,面色一瞬间变得冷漠,将桌上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与芭蕉,皆唬了一跳,紫鸢更是吓得冷汗涔涔,一骨碌跪在了地上。
后面的那几个小丫鬟,什么时候见莫白薇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个个吓得面如土色。跪拜在地上,深埋着头,不敢吱声。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莫白薇表面上意指紫鸢,冷冷的眼光却扫过底下的众人。借这个机会,也该好好敲打一下园子里的下人。今日之事,若不是被柳七碰巧遇上了,她现下指不定身在何处,说不定连性命也丢了。
紫鸢连连叩首,泪珠顺着脸颊一路流下去。她语气哽咽的辩解:“婢子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定然是你多嘴多舌,将我出府之事,透露了出去。”莫白薇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又道:“不过,念你是初犯,我姑且饶过你一次。如果再犯,不管是谁,一律扫地出门。”
“是,姑娘。”包括紫鸢在内的小丫鬟,一齐应了声。
“紫鸢留下,别人都先下去。”
“是。”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离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莫白薇给芭蕉使了使眼色,芭蕉立时心领神会,跟着往门口走了几步,掀开门帘四下查看了一下,又回到屋子里,摇了摇头。
莫白薇长舒了口气,从椅子上缓缓起身,俯子扶起紫鸢,道:“你受委屈了,芭蕉早同我说,你一直跟她呆在一起。”
“我还以为,姑娘真的……对婢子生了疑心。”紫鸢抹着泪,眼圈发红。
“底下的人若问起来,你便说被我罚了俸禄。”莫白薇附在紫鸢耳畔,一字一句,说的郑重其事。
话一出口,紫鸢便领会了她的深意。立时转哭为喜,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用衣衫抹着通红的双眼,退了下去。
“姑娘可是怀疑园中有内奸?”紫鸢一离开,张口便问。
莫白薇点头,脸上似笑非笑:“倒是越来越有趣儿了。”
上一世,她只顾玩耍,是个闲不住的,怎会注意到园子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谁奸,谁恶。她一概不知。毕竟,所有人见了她,那都笑的跟朵花似的。至于笑脸背后隐藏的别有用心,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正谈论间,雀儿来了。因着前几日下雨,一连几日莫白薇都闭门不出。也并非她不想出去,而是宋氏特地嘱托芭蕉与,仔细照看她。所以,只要她产生出去的念头,便会被芭蕉和用各种理由拖着。
“夫人做好了荷花饼,就等着六姑娘去呢。”雀儿喜笑颜开。
“碰巧饿了。”莫白薇一听见吃的,肚子立时便扁了。
一进芙蓉园,一股绿树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花池中的荷花,因为雨水的洗礼,开的格外娇艳,衬着绿生生的荷叶,美不胜收。池中的水,满的几欲溢出来。泥土重新被水,淹没在入目看不见的地方。
莫白薇嗅着满鼻的香气,感觉到自己的脚步,瞬时轻盈了几分。宋氏大老远就冲她招招手,道:“快来。”
“没进门就闻着香气了,薇儿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见到娘亲,所有的烦心事,顷刻间就被抛之脑后。莫白薇拍着肚子,嘴角弯的几乎要到耳朵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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