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桓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抓着扶栏,既不跳下去,却也不下来。
她少一个下来的借口。
程夏脑子混乱地高速运转,她的初衷......
“你真的想知道当初宋奕为什么只跟你谈了一天的恋爱就分手吗?你知道的不对,你下来我就告诉你。”
陈桓怀疑地看着程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是因为愧疚吧,只要她跳下去,程夏一定会愧疚一辈子的。
程夏轻笑,“人生赢家的人生太无聊了,你算是我一个乐子,你要是真能击败我,应该还蛮有意思的。”
手机信号已经恢复了。
朗闵看到消息,车拦住了,但已经有人冲进来了,约莫只要一分钟便会到医院。
“陈桓姐,我会帮你,我们联手。你一个人下地狱未免太孤独了。”
后半句话是陈桓同她讲过的。她一定不愿如此。
朗闵紧张地看着陈桓。
陈桓看着关切的朗闵,以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程夏。不是的,她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她不想要一个人孤独地下地狱。
在朗闵的眸子里,在程夏的余光里,陈桓终于动了,她试探着将腿往回迈。
还有半分钟。朗闵想上前帮陈桓。
“不许动!”陈桓突然吼道,连往回迈的动作都停住了。
朗闵立时停住,心同样被揪在了半空。要是陈桓看到媒体的人,一切都完了。
陈桓整个人已经退到了扶栏里面。
但,她的背后,医院楼下,扛着□□短炮的人已经到了。这时候,只要陈桓回头......
朗闵似乎已经听到楼下隐隐约约的喧杂声了,仿佛一根根细针,不断地扎在他的心上。
“妈妈!”
小孩子的哭嚎声压过了一切,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向陈桓踉跄着奔去。眼看着小男孩要撞到楼沿壁上,陈桓条件反射地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了小男孩。
小男孩的眼泪糊了满脸,嘴里仍然一直含糊地喊着:“妈妈,你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陈桓紧紧地抱着他,但下一瞬,却又将他推了开去。一双眼睛如狼般盯着程夏。
程夏疲惫地扯动嘴角:“我早就知道了。”
朗闵站在陈桓和楼沿的中间,严严地护着她。
楼下,□□短炮对着顶层,说好的跳楼呢,怎么没有人?难道真的只是演戏被人误会了?
陈桓和儿子一起被医生带回了病房。
朗闵仍留在楼顶,显然是有话对程夏说。
恰好,程夏也有话同他说。
程夏先开口:“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要知道,她从来都不是我们的责任。”
是。只是他心甘情愿地让陈桓成为他的责任。
朗闵:“我欠你的,我会补偿。但我以后对付你的时候,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现在回想起程夏刚刚对陈桓说的那些话,他尤自感到心惊。
程夏无奈摇头,累得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身体累,心更累。
“对了,你刚才答应告诉陈桓姐的事情?”
朗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但程夏往前走的脚步却顿也未顿,什么一天女友,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走出楼顶的小门,两道身影一齐从电梯里奔出来。
果然,还是都来了么?
程夏眼前一黑,放心地倒了下去。
有人托住了她。
“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程夏闭着眼睛低声呢喃,“唉,我们两个只能完蛋一个啊。你不能完,你还要养我呢。”
然后,她便彻彻底底地失去了意识。
雨过,之后未必是天晴。
网上的无端猜测得不到任何证据,朗闵又发出声明,将会对一切无端造谣,诋毁诅咒陈桓的人发出申诉,以强硬的手段止住了这件事情的传播。
但这件事,在宁一岸和程夏之间似乎成了个过不去的坎儿。
更别提宋奕了,手机都打不通,十有八/九是又把她给拉黑了。请注意是“又”,是的,这种事情程夏已经习惯了。等过段时间,他要找她帮忙的时候,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过去了。
但宁一岸......
两人视频聊天绕不过去的话题。
“以后这种事情你必须告诉我,就算我名声没了,我一样也能养你。”
程夏反问:“那你以后再也不能唱歌演戏了呢?”
宁一岸毫不犹豫:“唱歌演戏哪儿有你重要?”
程夏微微怔愣,心里有些甜滋滋的,但是,原则不能丢。
“那你也不能老派人盯着我。”
对面的宁一岸怔住,“你发现了?”
可不能不发现吗?一剧组的武替,只要不上戏,就连吃饭的时候,眼珠子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就差跟进厕所里了。
程夏心情不虞:“这些武替早就进组了,你安插的时间够久啊。”
宁一岸心里也有些郁闷,为了防范陈桓,他特意请他们来保护程夏,结果还真的只是保护,那天程夏突然从剧组跑了,他们都没跟他汇报。后来还是他越想越觉得程夏那通电话不对劲,才查出来的。
苍白解释,“我只是让他们当武替的时候顺便保护你,又不惹人显眼。”
还真的是好办法啊。
程夏气结:“宁一岸!”
宁一岸:“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让他们再盯着你了。”
他们到底不是专业的,轻易就被程夏看出来了,还是得请专业的。
一看宁一岸答应的这么爽快,程夏当时就觉得有鬼。
果然,前些日子发现了一个专门只偷拍她一个人,还不放上网的“狗仔”。
程夏很生气,和宁一岸大吵一架,觉得这件事情经过长时间发酵已经上升到信任和沟通问题了。
这两天的戏份又都非常沉重,她体味萧红情感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便会代入自己和宁一岸。
萧红和萧军那样的相爱,但彼此的性格又是那么的冲突。不断地妥协,最后还是,分开的时候不舍,说出的话却照样伤人。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爱上端木,但还是为了普通夫妻生活的温馨,同萧军永远分开了,同端木结了婚。
她和宁一岸,也会像萧红和萧军一样吗?她总是忍不住这样想。
这么想了好几天后,剧组准备拍萧红离世时的那场戏。
萧红离世时的状态很不好,因庸医误诊而错动喉管,不能饮食,身体极其衰弱。
程夏为了贴近人物的状态,戏前两天都没有进食。拍摄这场戏前,脱了厚外套,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冰冷的天气里来回走。没走一会儿,便出现了她所想要的恍惚状态。
回想萧红的遭遇,“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她终于明白了!
腿脚发软,程夏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程夏姐,你没事吧?”
金晟扶住他,但他的声音,听在程夏耳里,却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他在电影里演的是骆宾基,最后陪伴萧红离去,也是第一个撰写萧红自传的人。
程夏扶着金晟的手臂才艰难站起来,嘴上却说,“我没事。马上要开拍了吧。”
“是。”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触感,金晟的耳根子悄悄泛红了。
在玛丽医院,骆宾基和端木蕻良的陪伴下,萧红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撒手的那一刹那,程夏眼前真的有些发黑,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话。
“体味角色也要注意身体,不然,你演个生孩子,还真的要去生一个吗?”
这是宁一岸当初跟她说的。
唇边不由泛起一抹愉悦的笑意,她突然想通了,她和宁一岸同萧军和萧红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写不出生死场这样的旷世杰作,宁一岸也不会打女人。他们的回忆是愉悦的,回想起来,不会是痛苦与不甘。
“程夏,程夏。”
程夏睁开眼,耳边传来的是春胖的呼唤。春胖满脸笑意,“导演说特别好。”
不,应该不能□□胖了,她现在瘦了许多,绝不能称作胖了。但她似乎,都不记得春胖的本名了。
春胖扶着程夏下场喝粥。
程夏喝了两口粥,抬头,眼睛熠熠生辉,“春胖,我今天没戏了吧。我要去找宁一岸。”
春胖被吓住,随即,懵逼着点了点头,“好。”
台湾。
宁一岸下了戏往停车场走,眼睛一直盯在手机上。
他给程夏发了许多的道歉信息,但程夏还是没有回他。明天,他明天正好没戏,直接飞回国面对面跟程夏解释好了。
这样专心致志地想着,宁一岸往车边走,浑然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经纪人、助理都消失不见了。
拉开车门。
一阵熟悉的暖流向他涌来,他下意识张开手臂,抱了程夏一个满怀。
抱住程夏后,宁一岸才后知后觉,“程夏,你怎么来了?你原谅我了?”
程夏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看他,“宁一岸,我来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宁一岸想了一会儿,心里咯噔一下,程夏不会要跟他分手吧。
“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不在乎你的隐私,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程夏......”
程夏打断他的话,“你娶我吧。”
一瞬间,宁一岸觉得自己似乎是聋了。
“程夏,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不对,你不要再说一遍,我什么都没听见。”
从震惊到惊喜再到微微的后悔,这回,怎么还是让程夏抢了先。
即使宁一岸的神情变化稍稍有些复杂,但是这次,程夏没有想别的,她完完全全地相信宁一岸。
她笑看着他。
看着他在包里一阵乱翻,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枚精致的钻戒在其间闪耀璀璨。
“程夏,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会对前面留下的两个伏笔做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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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程夏:“这么巧,你这不会是剧组的道具戒指吧?”
宁一岸:“什么呀,明明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谁知道上回居然被你误会了,委屈......
☆、第56章 番外
番外一:见家长
程夏接受了宁一岸的求婚, 那首当其冲的一件事,自然是见家长。
不对, 应该说首当其冲, 第一个受到伤害的是程夏。不过, 按照现代汉语的不断改革,没准儿哪天, 上面那个用法便也是对的了。
接受求婚后的第二日。
程夏思虑良久, 决定打电话给程妈。
“妈,我交了个男朋友。”
“哐当。”
程妈的手机掉到了地上,老花眼镜后头两行泪水便流了下来, 自家的老姑娘终于有出路了, “好啊,你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他?”
程夏被电话里的大动静吓到了, 小心谨慎地道:“这周末。”
“好,好,好。”程妈连应三声,“妈给你煮好吃的。”
程夏试探问:“你不会不喜欢他吧?”
程妈回得干脆:“只要是我女儿喜欢的,我就喜欢。”
程夏惶恐…….
至于他们俩已经决定要去扯证了。至于她的男朋友就是当年程妈百般看不上的小白脸。程夏毅然决然选择, 还是见面以后再看情况。不然,怕是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末。
夏宅里一反往常的热闹。
程妈在厨房里忙乎, “老夏,帮我把葱给洗了。霖霖,把这盘菜端到桌上去。”
“果汁,果汁榨好了吗?”
夏爸一脸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报纸, 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多大点事儿,紧张成这样?”
程妈百忙之中抽空一回头,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西服西裤,梳得齐齐整整的头发上不知道喷了多少发胶。
“别,你别弄了,赶紧上去换身衣服。”
夏爸困惑,他这身儿,还不够好的吗?
程妈忍俊不禁,“你这样子,不像是在家里吃饭,倒像是要去开股东大会似的。赶紧上去把衣服换了,别让孩子看到紧张。”
夏爸一打量自己。可不正是比开大会还正式吗?本想着给那小子来个下马威,可现在一想,似乎是不太合适啊。放下袖子,哼哧哼哧跑上楼,可不能被等会儿来的小子看轻了,以为他不正常呢。
程妈一边翻着红烧肉的面儿,一边笑得停不下来。还说自己不在意呢。
夏霖从沙发艰难挪到厨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嘴角抽了抽,“妈,你们至于这样吗?他也不一定就能成我姐夫了呢。”
“呸。”程妈上手便捶了夏霖一下,“怎么说话呢,童言无忌。”
夏霖再一次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倚靠在厨房门口,夏霖八卦地问:“妈,那你知道我未来姐夫长什么样儿吗?”
程妈一愣,回道:“你待会儿自己看不就行了?”
贼心一起,夏霖故意探到程妈面前道:“你就不怕那男的也是个明星?最近网上可都在传我姐和一个男明星的绯闻呢?”
程妈翻肉的动作一顿,随即说道:“明星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人品好,对你姐好,你姐喜欢就行了。”
自从七年前那件事以后,轩轩就一直没再交过男朋友。当时她也是太莽撞了,没细调查,就想着轩轩还小容易被人骗,那个男人又是个混娱乐圈的小明星,就暗里出手,给他们当时所处的娱乐公司施了些压,把两人给拆散了。
这么些年,虽然轩轩从没开口质问过她这件事,但她心里明白,轩轩十有八/九是已经知道了,在心里埋着呢。
她告诉轩轩支持她做的决定,却又在背后使绊子。明明她平素里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人了,可她当初怎么就也一次一次犯了这样的错呢?
夏霖不以为然,以她妈要强的性子,会容忍一个明星做她女婿,“妈,你想不想听听网上怎么说姐和那个男明星的?”
程妈无奈,她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小子,“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课余的时候来公司实实习?”
夏霖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立刻眼疾手快地端起菜,“妈,我把菜端出去了啊。”
程妈无奈地长舒一口气。
能让轩轩愿意敞开心扉,便是七年前的那个人,她也愿意。
“妈,我回来了。”
程夏探个脑袋进来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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