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戚慈相比,倒是看起来幼小一些的戚慈更成熟一些,当然实际上来说也是戚慈更成熟一点。
“慈爱的慈。我的确住在山上,就是你知道的那个胡山。”她眨眨眼睛,突然就大笑起来。
“胡山先生就是你吧。”景翘放下茶盏,笃定极了。
戚慈随手捻了块糕点,直视景翘道:“的确是我,希望景少主能够保密。”
“为何……你不直接……”直接公布药方,这是多么大的一件功德,是一件大善之事,何须藏头露尾呢?景翘也没有想过她就这么一说,戚慈竟然当真就承认了。
这份直接和坦荡实在让景翘震惊。
“为什么?因为这世间容不得一个女子这般。”倘若一开始便说胡山先生是位女子,那么在世人的眼中,她首先就比别人矮了一截,无论是做什么,都要背着为女子的名头。
“容不得……确实是容不得!”景翘冷哼一声,想起了吴国君,她垂着的左手握成一个拳,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面去。
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因为戚慈太明白景翘心中最恨的是什么,恨着世间对女子的歧视。
攻心为上啊,戚慈慢慢端起茶杯,浮了浮茶沫,饮了口茶水,等着景翘开口。
“你今日来寻我,不会单单只是来看我的病情是否有好转的吧?”景翘不是个傻子,“你说治好我的条件是‘胡山先生’这个名头名满天下,我已经做到了第一步,整个苑城、胡山镇、万水镇都会知道你的名声,人口相传,传遍天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换句话来说,你要的承诺我已经做到了。”她的脊背挺直,言语不疾不徐,她的声音算不上甜美,低沉得和旁人不同。
戚慈的声音更为缥缈,树荫婆娑,微风徐徐,她的声音像是从那九天之上传来的一般:“自然不是单单来看你是否已经病好。”她笑着挑眉,纯净的眉眼像是突然染上了极致的诱惑,那一瞬间,她的五官在金色斑斓的树影之下耀眼得让景翘都晃了神。戚慈的发带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黑发在她的身后披散开来,谁也没有在意。
一个人,怎么可以妖艳和纯净并存。这两种并存的人,必然是祸国的妖姬。景翘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即将要做一个,做一个或是升天或是下地的决定。
“你若是,尚在床榻之上,纵然病好,我也会转身离去。可是你站在阳光之下,看上去像是傲然枝头的花。”她放下茶盏,茶盏落到石桌上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景少主,我们做个交易吧。与你,百利而无一害,与我,亦如此。”
她们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场谈话倒是没有过多的忌讳。后世的史学家称这场谈话为十月合约。
这场谈话以及两人暗中签订的合约在历史上的地位非凡,被称为女性地位崛起的开端。
是从这一刻开始,女子再不必一定要待在家中相夫教子,戚慈给了所有的姑娘们,第二个甚至是更多的选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画面跳回大山和猴子那里,他们一行人受到了赵原的热烈欢迎,这种热烈比前一次来得更加猛烈一些,仿若排山倒海一般。
“你们可算来了,小兄弟,这次你们可有带那名曰‘豆腐’之物?”他已经等不及了,谁也不知道他这几日有多煎熬,简直煎熬到不行。就像是眼前放着一块金砖,他却就是拿不到一般,那种挠心挠肺的感觉,简直快让赵原崩溃了。
直到大山和猴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想看见了救赎一般。赵原没有看见过大山,可是大山给他的压力远远大于猴子,也许是因为大山那健壮的身子,看上去不像是好欺负的样子。
赵原一下子有些踌躇,猴子看出来了,立马嬉皮笑脸说道:“怎么的,赵掌柜觉得豆腐尚能入口?”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眼神却不是这么说的,眼神之中分明就是骄傲得不行的样子。
“何止是尚能入口?简直就是稀世美味,小兄弟,你们先生一定相当了不起。”他现在不但客气地唤道小兄弟,还随便拍马屁道。
猴子立马昂首挺胸道:“我们先生自然是了不起的。”
“是是是,小兄弟,咱们来谈谈这关于‘豆腐’的事情如何?”赵原小心翼翼问道,现在是他有求于人,半点马虎不得。
等的就是这句话,猴子眨眨眼,笑眯眯地看着赵原,点点头清脆说道:“好啊。”
“成,这屋子就暂且先租给贵人们了,小老儿就先行退下了。”说完这句话,老叟走得飞快,生怕有风他们再叫住他。
要他说也奇怪,这些驱赶着马车的大贵人,怎么不住城里的大宅子,竟是要在他们这个小小的村子寻个屋子住下。可怜见的村子里都是些茅草屋,哪里来的好屋子给他们住啊。
好不容易能找到个上好的茅草屋已经很好了,老叟自然跑得飞快,生怕被贵人问罪。
贺老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皱眉道:“公子,我们当真要住在此地?”这屋子破烂成这样,纵然是他们能受得了,可公子和小公子打小金尊玉贵长大,哪里吃过这种苦。
“自然当真。”有风还在思索究竟在哪里见过戚慈一行人,根本就没有心情管住哪里,其实他哪里就有这般娇贵呢?上辈子行军打仗,什么苦头没有吃过,有间屋子住已经算好的了。
有风都这样说了,贺老自然只有妥协了。张罗着要去找村民们买些碗和盆之类的。结果搜罗回来的只有一堆石器,连个陶碗都没有。
连何幸都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人用着石器呢?”
“大兄,你看,这碗上的蝴蝶好像活的啊。”有耘还小,在何幸的怀中,却和何幸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蝴蝶……像活的一样……
“我知道他是谁了,我知道了……”有风突然就站起身来,脸上是满脸的兴奋,“贺老,驾车。”
他知道为什么那一行人如此眼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谢谢留评讨论的宝贝们,以及表示喜欢女主的小可爱们,能让你们喜欢一篇文和喜欢一个角色,是作者最开心的事情,左右脸一边给个么么哒~
最后,也不知道说点什么了,作者君准备每天定一个时间发文,这样应该会方便大家追文一点,好了,很晚了,晚安,爱你们~比心
第26章 二十六 要事
上一世,有风是个不太合格的帝王,却是个相当合格的将军,若说有人能和他比肩,那只有吴国的威武大将军了。
两人交过一次手,他远远见过那人的模样,有一条斜长狰狞的疤痕从他的左眉骨直直划入下巴 ,猛然瞧上去,竟是有些吓人的。听闻这位将军在吴国的名声也不是那般好,说出去也是为能止小儿夜啼的狠角色。
从这上面说来,和有风差不多。
说来也是巧合,这位原本应该是五年后才遇见的威武大将军,竟是让有风提前遇见了,这个人就是大山。
吴国的威武大将军,从最底层爬起来,搁在现代就是一部活脱脱的励志史。他的事迹鼓舞了多少原本不愿意从军的少年郎啊,可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师从胡山先生。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是胡山一派的人,倘若有风只是觉得他一个眼熟,也不会这般震惊。盖因这一行人之中,还有熟人呢。
活的蝴蝶,展翅欲飞,这等好的雕工,世间难寻。可是有风上辈子见过,一个男子,头戴发簪,那簪子上恰好有朵兰花,那兰花孤傲至极,与这雕工同出一脉,他曾问这簪子何出所得,来人答曰自己所刻。
而这个人,是一个一张嘴说遍七国的说客,是很多王君又爱又怕的谋士,亦是胡山先生的门徒。
这个人就是走在戚慈身后的猴子,当然现在的猴子尚且还面容稚嫩,为着能多赚一些银钱和赵原不停地相互试探呢。
“这豆腐产量如何?”这是赵原最关心的事情,产量的多少直接关系到了豆腐要用何种方式去售卖。
猴子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睁眼说瞎话道:“这玩意的制作可麻烦了,大致需要五六日的时间,其中工序复杂又漫长,最后的产量约莫也就那样的。关键是这是我们先生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非常不一般的。”他的话里话外都是豆腐不易得,话里话外都是那位神秘的先生。
赵原知道自己不应该有好奇心,多年为仆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好奇心这种东西,可是这个时候,他心里是非常想知道这位先生是谁的,索性面对的也不是家主,他也就多嘴一句了:“敢问你们先生名号?”
“我们先生名号就是胡山。”猴子挺胸说出戚慈的名号来,眼中是满满的骄傲,不单单是他,包括大山包括后面的其余族人,提起这个名号都是一脸的骄傲。
在他们看来,胡山先生就等于戚慈,戚慈就是他们部落的神女大人。
原来是他?在景翘的安排之下,胡山先生的名头几乎等于苑城周边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每一个人都牢牢记着这些话,自然也就记得了胡山先生的名号,这样一个人,倘若他之后再无成就,也许声名就慢慢跌落了,渐渐不会有人再记得。可是只要他有一点不甘于平凡的心,就不可能是个山野村夫。
能做出豆腐这种贵族家中尚且没有的吃食,可见这位胡山先生不是个拘泥于常规的人,这样的不走寻常路的人,才是最奇妙的人。
赵原点点头:“我早该猜到是这位先生,实在是……”他笑着拱手,没有再说后话,但是猴子敏锐的发觉赵原对他们的态度比之前更好了一点,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戚慈一定要树立一个“胡山先生”挡在前面了。
没有胡山先生,他们就是一个弱小的被人瞧不上的山里部落;有了胡山先生,他们就是学者隐士的门徒、随从……不管是什么,都会被人高看一眼,这还是在胡山先生的名头,尚且还不算极其有名的情况下。
猴子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这个名头当真名满天下,到那一天,又会是个什么境况。
“既然小兄弟告诉我这豆腐产量不高,那么小兄弟是打算如何定价呢?这样,按照每块豆腐一两银如何?”这个价格已经是非常高了,但是猴子并不动容。
这不是赵掌柜的底线。
他很是懂得察言观色,能看出赵掌柜隐隐露出来的笑意和更深处的忐忑。
他也在思索这个价格是否有些低了。
猴子正在思索赵掌柜的底线。
气氛一时间有些胶着。猴子突然就笑了,这一笑,整个氛围才算是破冰了。
“先生教我一种新的方式,我学个您听一听可好?”猴子一挑眉,就接着说道,“无论您卖出多少块豆腐,定价几何,我们每块豆腐都不算您的钱,待到你卖出去之后,每块豆腐,我们要抽三层利。”两层利,乍一听不算多,可是加在一起恐怕就有些吓人了。
赵原一听,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来,像是朋友一样规劝道:“这样的话,你们会背负一定的风险,倘若这豆腐无人问津,你们岂不是亏损严重,不若一块一银来得省心啊。”他的话中意味深长,显然是更喜欢和猴子他们做一锤子买卖。
“这话就有些不对了,风险伴随着的……都是利益。承担得起多大的风险,才能享受得起多大的利益。更何况,先生做的东西,没有理由无人问津,也远远不止一银。”猴子的话说得不重,甚至还称得上很是客气,可是他的态度显然不若他的话这般友好。
说着客气的话,却有着最坚定的态度,他其实已经显现出了一个说客的雏形,这是戚慈一手带出来的。
她教导他如何应付赵原,到现在他已经融会贯通。
戚慈的底线是两层利,他已经懂得喊出三层利来了。
果然,赵原鼓鼓掌,笑着点头:“小兄弟口才了得。”短短这么几日,这人和他第一次见他几乎已经是天壤之别了,赵原很是好奇,那位胡山先生是个何等了不得的人物。“两层利,这买卖我赵原应了。”
“各退一步吧,两层五。”猴子的话平淡却格外铿锵有力,他有这个底气。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悄然变化。
就像部落,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物质上面的,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善,住的还是茅草屋、吃的还是菽、穿的也依旧还是麻布,可是精神面貌和戚慈来之前变化太大了。
猴子和大山挺不直的脊背,族人挺不直的脊背,渐渐就挺直了。每一人的心中都会想着,纵然是外面的人看不起他们又如何,他们有神女大人,神女大人和外面的人是不一样的。
毫不夸张的说,戚慈重新点燃了他们原本已如死灰的自尊心。一个民族,什么最重要,傲骨和民族的认同感,那颗因为我生来是这个国度的人的那种骄傲与认同感。活在这个国家,我很幸运。
生在这个部落,我很幸运。
后来猴子说,就是在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生在这个部落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感,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可是他整个胸腔都是幸福。
无论胡山人走了多远,去到什么地方,他们始终记得自己是胡山人,家在山里,家里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和一个眉发渐白的老头等他们回去呢,当然,还有家人。
赵原心中估摸着猴子不会再退步了,于是笑着答应了下来,这桩买卖就这样谈妥了。双方甚至都没有签订什么契约,猴子就说了两个字:“信你。”两人互相捶打了两下对方的胸膛,氛围一下子就愉悦了起来。
有风最终还是没能驾车出去,原因很简单,这边的路他们一行人没有一个人熟悉,竟是驾车出门都不知道往哪里开的哪一种。实在是惨烈,一出门就几乎等于懵了。
这边走过去有好几条分岔的走去不同的镇子,暂时不是他们能弄明白的,关键还是并不知道戚慈他们去的是哪一个。
有风也是拼了,堂堂一国的继承人,在路边就这样等着:“他们早晚得从这路上回来吧。”
这倒是,有风等啊等啊,终于远处来了一行人。
大山还是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戚慈,一行人都忍不住心中的激动,那可是两层半利啊,大家都觉得部落的日子一定会比之前过得更好。这一次他们不但买了盐和麻布,还买了一些菽,菽的价格不贵,却是必备的粮食。
有风往外一跨步,就堵在路中间,那样子,倘若不是他样貌生得俊秀,活脱脱就一流氓。
“壮士这是何意?”他横在路中间,原本就不算宽广的路自然就不好过了,大山便出言一问。
这样一近看,有风更确定大山的身份了,于是他干脆一问:“胡山先生在何处?我寻先生有要事商议。”
这话一说,大家都懵了,胡山先生的名头才打出去多久啊,怎么的就有人有要事相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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