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指描绘她的眉眼,心下柔软的不像他了。
这样不好!
心底的警告教他收了手。
虽然眼前这女人不是“她”,可如今他受她影响太深,若有一天……
他凝紧了眉,不愿再多想。
第二日,柳燕悠一早醒来,皇甫云睿已经没了踪影。
她有些气恼他有伤在身还不注意保养,但自己不过一介妇人,严格说来,他昨日才告诉过她,他要将她圈在笼中成为他的私人物品,物品哪有资格管主人的事儿?
想想又觉得泄气,她身子萎顿下来,有些不想起床了。
低头望见臂上的青紫,想起昨晚他们的癫狂,她感觉得到他的怜惜,那决不是最初被他掳来时那种的感觉,他对她是有情的,因为有情,所以温柔,所以激狂,只是他出身富贵,霸道惯了,要他如何改变他根深蒂固的女人从属于男人的想法?
她不想就这么当一只金丝雀鸟,被他困在这方天地里不得伸展,她虽然没有多远大的志向,但从小早习惯了自主,如今教她无所事事的依从一个男人过下去,她做不到,从小的教育也不让她甘愿忍受,就算那个男人是她心爱的,也不行。
换个时间,和他说说吧。
她低声自语,还是决定下床梳洗。
“夫人,您起了?让奴婢来服侍您。”
如儿挑帘进来,见她下了床,忙小步跑过来服侍。
她无奈的站直身体,由着如儿为她换上衣衫,端上水盆净面漱口。
洗漱完,如儿为她梳起妇人的发髻,又从妆台找出一推钗子、项链要她挑选配戴,她一向不喜累赘,但熬不过如儿再三劝说,只挑了支素净的玉钗插上。
出了院子,如儿还在叙叨,“夫人怕还不知道吧?听说柳侧妃自请下堂,已经回了娘家了。”
柳雅兰自请下堂?“怎么回事儿?”她开口问。
如儿摇摇头说:“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今早听那院儿的姐妹说,早上她们进去服侍柳侧妃娘娘,可进去才发现人不在里面,连她随嫁过来的丫头也不见了,大伙怕出事儿,忙报给了管家,管家已经告诉王爷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大家都说,柳侧妃必是离家出走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柳燕悠暗忖。
柳雅兰其实长得不错,而且也看得出来,她爱皇甫云睿,既然爱他,又怎么会自己跑了?她不想争了吗?
她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支肘思索,柳雅兰要真走了,她心下是高兴的,少一个竞争对手总是好事儿。
只是,抬眼望着随风起了波纹的碧绿水面,她又有些茫然。
去了一个柳雅兰,还有明小小,还有别人,她这身份出身,怕是永远做不了他的正妃的,别说正妃了,怕是连侧妃都不够格儿,可皇室的妃妾自有定例,光她知道的就要一正妃二侧妃还有下面的什么贵妾,最低的也还有什么通房侍寝,光想想就让人头疼,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要和那么多人去争去抢吗?
深秋的风有些凉,吹得人脸有些僵,她突然有些打退堂鼓,其实她不该答应他留下的,因为她实在没有的经验不说,也不愿为一个男人相争,她一向秉持的是你情我愿,是她的就会是,不是她的争也争不来,所以她在感情上从来不争不抢,如今难道要为了他改变思路?
算了,就这样顺其自然吧,若他真对她有心,自然不用她去争,若他的心移给了别人,她自然也能收回自己的心,潇洒求去。
话是这么说的,只是心底隐隐藏着不安,她却不愿再去深想。
秋风扫落树叶,落入波纹潋滟的湖面,树叶似小船,在水面上飘荡旋转,方向不定,就好似她如今纷乱的心思。
她趴在石桌上盯着水面,眼里看着的是水面,心思却不知飘飞到哪儿去了。
皇甫云睿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他的女人一身少见她穿的浅紫衣裙,袖上乡着深紫的丁香,一条深紫色绣花束腰身上无多余的挂饰,简洁大方。头发被梳成妇人髻,鬓边儿有发丝垂落,随风飘扬。
已经是深秋了,她的穿着有些单薄,他解下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她受到惊扰,才从沉思中回神,抬眼见是他,扯唇笑问:“你不忙了?”
“再忙也要抽时间陪你,要不,本王怕你一闷,又要跑了。”
他半真半假的回话,实是刚刚回房没见到她,确实有担心她再次不见了。
柳燕悠由着她拉她起身,为她绑好披风,笑对着他的下巴叹息说:“王爷不信我的话吗?”
皇甫云睿牵起她的手反问:“本王该信吗?”
“这是什么话?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柳燕悠轻捶他厚实的胸,不小心捶到他的伤口,他顺势“哎哟”一声弯起了腰。她吓到了,一迭声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你没事儿吗?很疼吗?”
“你亲本王一下就不疼了。”
他哑声笑道,柳燕悠才发现他是在捉弄自己,白他一眼说:“你不用担心,除非身不由自己,我答应了你,不会不经你允许就走的。”
他将她揽进怀里,头她的肩上,低声说:“本王不是不信你,本王只是……”只是不安,他没说出口。
柳燕悠一动不动的任她揽抱,想问他会留她多久,会不会有了新人就忘了她这旧人,可终是没问出口。他的不安她有感觉到,可其实她自己有何尝不是如此?
两个同样不安的人,会有圆满的结局吗?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暗暗对自己说。
“听说柳侧妃走了?”
柳燕悠突然想起来,开口问。
他拉她一起坐下,啜了口石桌上的已经凉掉的茶水,朝她点点头说:“她留了书信,要本王休了她。”
“可是女子名节重要,她又没做错什么,王爷怎能休了她?”柳燕悠抬高了声音,她虽然和柳雅兰说不上亲厚,但她也知道这个世代对女人是多么苛刻,一个被休下堂的女子,就算她是相府千金,怕以后的日子也是难过了。
“怎么?你要本王留下她不成?”
他瞪了眼,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这女人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柳雅兰走了,她不是少了个对手吗?怎么还替人说起情来?还是她根本不在意他,所以才想要将他分给别人?他越想越不满,抓住她的臂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柳燕悠坦然的看着他说:“王爷,我没想要你留她,只是她嫁你这么久,就算无功,也替你管了这么久的王府,就不能和离吗?和离总是对她名声好些,她若再嫁,也能有个好的归处。”
“你不怪她以前逼你喝避子汤的事儿了?”
他看着她问。
“你怎么知道的?”
“哼,本王什么不知道?”他只是对不感兴趣的不想了解罢了,想了解的没有不知道的。
柳燕悠抬手轻划他的眉毛,柔声说:“我不怪她,谁教我们都喜欢上同一个男人,谁教这男人这么俊俏,这么惹人疼,若我是她,想必也会做这样的事儿吧?说不准时间久了,其它更恶劣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所以我不能怪她,我只同情她。”
“你会为本王做到这么多?”
他面色有些激动的捉紧她的肩,她很少表露对他的感觉,至少很少表露的这么深,让他惊喜不定。
柳燕悠笑着凑上去吻了下他的唇说:“也许会,也许不会,王爷太贪心了,已经得到我的心来,却还想要更多更多,可我想我没办法像有些人那么心狠,毕竟大家都是女人,都是可怜人,我下不了手,你会怪我不够重视你吗?”
“烟儿,谢谢你对本王坦白。”虽然他私心里是希望她像别人那样排除一切障碍来争他抢他的,但他也知她说的是实话,她不是那样的人,若真的是了,也许他就不会将心落在她身上了。他拥紧她,对她的坦诚很是感动,
“其实我刚刚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了很多,你是堂堂王爷,你的女人都有定例我是知道的,我不想假装大方,我可以告诉你,我心里一直希望我的另一半儿能一心一意对你,可你是王爷,我知道我不能要求你专心专意,所以,我刚刚有想过其实我不应该留下来。”感觉到拥住她臂的手紧了紧,她抬眼看看他继续道:“可我一想到离开你,心里就难受,王爷,我不能保证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儿,我只能保证你以心待我的日子,我也必一心待你,若有一天,你倦了,我会走。”
第七十三章 回王府(6)
秋风卷起片片落叶,枯黄的叶片在风中翻飞,飘啊荡啊的落入水面,随水波在水面上荡来荡去。
皇甫云睿心里不太舒爽,虽然柳燕悠说的话与她一贯的态度是一致的,可他还是觉得不爽快,她为何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一心一意围着他转,以他的喜怒为喜怒?她的话总让他觉得她不够喜欢他,所以才能洒脱地说出若他无心于她了她就离开。
“你不开心?”
柳燕悠看着他微皱的眉心,试探着轻声开口,她知道她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可能是有些不合时宜,但她真的这么想,如今她愿意坦诚面对对他的感情,所以也愿意让他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只是看起来,他对她的想法并不高兴。
“本王该开心吗?”
皇甫云睿瞪着她问,脸上的不满更甚。
“哦,王爷其实应该开心的。”柳燕悠伸手去揉他的眉心,边揉边说:“我的话也许让王爷不太舒服,可却是我的真心话,还是王爷如今,只想听自己想听的?”
“可你竟能那么轻易的离开?”
他终于开口指控,对她刚刚话里的洒脱仍是耿耿于怀。
“唉”,柳燕悠轻叹,“我是这么想的,不等于到时就真的能做到洒脱,但我一定会离开,不管怎么难舍都会舍,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的想法。王爷,你不能太自私,自私到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身上了,还期望我的心在你身上。到那时,你的心放了别人,也自有别人将你放在心上,少了我,多了我对你没什么区别,对我却不同,我不要一份无心于我的感情,宁愿自己一个人心伤,也不愿看着所爱的人天天在眼前晃,爱着宠着的却不是我,那样,我会受不住,活不了的。”
皇甫云睿被她眼中浮起的雾气惊到,伸手将她的头压进怀中说:“也许本王的心会一直在你身上哪,现在乱想不为时过早。”
柳燕悠有些失落,他还是不能向她保证,甚至连虚假的承诺都不愿说,其实,他也并没有完全的爱上她吧?那些呵护宠溺只是因为喜欢吧?也许比喜欢多些,但一定不是爱,可她,已经爱上他了。
不求以后,但求现在吧。她告诉自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一下一下鼓动着胸膛,她听着这均匀的鼓点竟渐渐入了眠。
皇甫云睿见她一动不动,低头一看,不由得笑了。
这样就能睡着,她是信任他吧?因为信任,因为心在他身上,所以才能这么安心的睡着。他还不满什么哪?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也许他会负了她,也许她会负了他,想到这可能,他还是绷紧了身体,他不允许别人会负他,若照以往,他根本不会有迟疑,负了他的人都该死,但若对象是她哪?他竟犹疑了起来。眼前浮起那女人在他面前泪流满面求他放过的脸,他一丝痛惜都没有,可若那张脸换成了是眼前的她哪?他伸手轻抚她滑如凝脂的脸颊,虽只是想像,心却疼了起来。
她说得对,他的心也已经系在她身上,若到时她负了他,他不敢想像那结果,不敢想呵。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偎座在一起,深秋的风已经带着萧瑟的凉意,他们互相温暖着对方,竟一时觉得温暖。
岁月静好。
皇甫云睿下午回到书房,拟了份和离书着人送给柳雅兰。
虽然他之前想给的是休书,但听了柳燕悠的话,他改变了主意,只是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她的话打动了他。
原以为和柳雅兰的公案算是结了,却不想,第二日,皇上宣他进宫,劈头就骂了他,教他给柳家一个交待。
有什么好交待的?他不是如了柳雅兰的愿吗?她想走,他也不想留,和离不好吗?
见皇甫云睿无动于衷,皇甫永恼了,冷着脸说:“柳相今儿个跑来找朕讨公道,问朕柳家千金犯了哪一条?睿儿,朕知道你对柳家当初求朕赐婚相当不满,可人你既然已经娶回去了,就该好好对待人家,朕听说她处世大方,将你的王府管理的津津有条,与你纳的妾室也相处和睦,好端端的却为何要休掉她?”
“她自己求去,儿臣难道还有拦她不成?”
皇甫云睿冷哼,他写了和离,没写休书已经算对得起她了,要不是看烟儿面上,他连和离都不会写,哪管她以后是死是活。
“她自己求去?”
皇甫永愣了,他以为柳相跑来告状,必是皇甫云睿主动休妻,哪想到是人家千金先要求下的堂。
“父皇别管了,儿臣对她反正也无感情,这样不是很好?难不成非要留在王府?她若愿一辈子独守空闺,那是她的事儿,儿臣却还嫌她碍眼。”
他说得相当冷血,听得皇甫永直皱眉。
“若无其它事儿,儿臣要告退了。”
他一下午不在,也不知烟儿会不会又无聊了?她一个人喜欢吹冷风,凉着了可不好。
“等下,玉含烟已经回你府里了?”
皇甫永开口问。
皇甫云睿马上绷紧了脸,“父皇又想怎么样?她是儿臣的女人!”
皇甫永深深叹一口气说:“你不用紧张,自你母后薨后,朕想了很多,朕这一生确实亏欠她良多,她一心为朕谋划,朕却……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你好好对待玉姑娘,朕看得出你喜爱她,那就好好对她,不要像朕一样,失去了却才想到要好好珍惜,最后连眼前人也伤了。”
皇甫云睿稍稍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淡漠。
皇甫永想了下说:“但玉姑娘中毒的事儿一定要追查到底,她怎么中的毒?谁下的毒?怎么解的?都要查清楚,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谢父皇。”
皇甫云睿领了旨,谢了恩,出了御书房。
查毒的事儿即使他父皇不说,他也会一查到底的,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在宫里下毒,还栽赃到他母后身上。也许他该从给她解药的凌箫身上去查查看……
出了宫,回到府里,找了一圈没见到柳燕悠,他直接走向后花园。
进了园子,还没走到小亭子,就看到亭子里不止她一人在。
他快步走过去,就听到明小小在那高声嚷嚷:“玉含烟,你别太过份,王爷大家姐妹都有份,你凭什么一个人霸住他不放?”
皇甫云睿听到这儿住了步,悄悄隐没有花树之中,他也想听她怎么回答。
就听她柔柔的嗓音好一会儿才响起:“王爷是人,是大活人,请问我怎么霸住他了?我是绑住他的腿了还是给他脖子上栓了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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