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算那是巧合,那胸口的伤也是巧合了?”
皇甫云睿好整以瑕地继续发问。
“没错,就是巧合。”柳燕悠死不承认。
“那你臀后的胎记哪?你不会说那也是巧合吧?”
“就是巧合。”柳燕悠打算死硬到底。
“哈——”皇甫云睿简单要被气笑了,这丫头看来是不想承认了,可他才不管这些,他就是认定他是烟儿,她怎样否认也没有用。
见他沉默,柳燕悠起身打算下床,却被他眼疾手快的伸手阻止,将她扯进怀里抱紧。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烟儿,让我走。”她恼她怒,一双澄澈的眸怒火奔涌,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愿再和他纠缠下去。
“你以为你不承认就不是吗?烟儿,别傻了,你我都很清楚你到底是谁,我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皇甫云睿将她抱得更紧,紧到让她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连挣扎都没了力气。
“烟儿,我知道你还在气我恼我,我明白的,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是应该的,只是,别再离开我了好吗?我受不住,真的受不住……”
他嗓音低哑地说着,将头埋在她的肩上,回想着失去她的情景,身子还是不由得颤抖。
感觉到肩上渐渐润湿,柳燕悠惊骇难言,他哭了,一向蛮横霸道的皇甫云睿竟然哭了,而且还是为了她!
可她能心软吗?能吗?
他在打出那一掌时就该明白,他们之间注定无法再有结果的不是吗?
“烟儿,烟儿……”他在她耳边儿低喃,声音嘶哑哀伤,直唤得她心尖儿开始颤开始疼开始软。
不,怎可以这样就投降?
她一个激灵重整精神,闭了闭眼,既然挣不脱,也就不挣扎了,再睁开眼时,眸中已经无绪无波。
“王爷,你的烟儿早在那一掌下已经死了,你该认清事实,不要再为难我。”
听到她提到那一掌,他的心再次揪紧,浓浓的伤痛布满他的脸,他将头深埋在她的颈后,痛苦的低喊:“烟儿,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听信那贱人的话怀疑你,不给你解释的机会就认定你背叛,还……伤了你,我不想也不能逃避责任,但我求你,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他越说越痛,声音里浓浓的伤感将他淹没,顺带也淹到被他紧抱着不放的她。
柳燕悠闭了闭眸,掩去眸中的动容,声调平板地问:“若我因着那一次伤死掉了,你现在还有机会来说这些吗?王爷,若你是因为愧疚,那大可不必,我已经放下了,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若是因为这面皮,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我一点儿都不美,你确定你还要这么丑陋的玉含烟?”
“对不起,烟儿,对不起。但你是我的烟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烟儿,我绝不是因为愧疚才非要你回来,你该知道的不是吗?我爱你啊,烟儿,我爱你。”
他埋在她颈后低泣,泪水渐润湿了她的发顺着她的颈子往下淌。
说不动容是假的,他那样霸道冷酷的男人,何时见他为人落泪了?如今却为了她,泪似泉涌,她怎能不感动?
只是她可以放下,可那无缘的孩儿哪?他又何辜?为何要承受这些?
想到孩子,她的泪也落下,点点滴到他紧抱着她的手臂上,烫得他手臂发紧发僵。
“烟儿?”他迟疑着抬头,抬起泪眼望向她,她无声的落泪,头微颤着,那双曾清湛的眸此刻被垂下的长长眼睫阻挡,看不出情绪,但那不断掉落的珠泪却在在显示她的伤痛。
他又惹她伤心了!
他再次紧了紧手臂,直想打自己一顿,他爱她啊,可为何让她落泪的总是他?他宁愿她痛哭出声,也好过这般默默落泪,那泪就似一发发闪亮的暗器,一枚枚钉入他的心,让他一次痛过一次,痛到麻木,可他知道,她一定更痛,才会这般无声的任泪水长流。
“烟儿,求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是我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你想杀了我都成,就是求你不要哭了好吗?”
伤痛低哑的嗓音透露他的无助,他只能求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没抬头,只用力的闭眼,想止住眼泪,可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河水,怎么堵都堵不住。
“烟儿,求你。”
他再次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沉痛的低低哀求,她哭得让他绝望,让他认识到她回他身边儿的路不若他想的那般容易。
“放开我吧。”
她抬头要求,哭得红肿的眸已经恢复平静,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眼神教他暗暗心惊,紧抱着她的手不由得松了松,但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重新又将她抱紧。
“放开我,王爷。”
她又说,声音平静无波,里面的坚持却教他心凉了半截。
“不,我不放,再也不放。”
他移开眸,不去看她的眼睛,缩起头来假装鸵鸟,就是不放开她。
柳燕悠字斟句酌地说:“你就算是困住了我的人,能困住我的心吗?过去的玉含烟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王爷还请接受现实吧。”
“不,烟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没死,不是吗?我承认我犯了大错,但你既然没死,就请给我机会弥补好吗?算我求你。”皇甫云睿苦苦哀求,他不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她自自己身边离去,因为他很清楚,若他放了手,就是和她再无可能。
“我是没死,那是万幸,可终是有人死了,我实在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再一次接受你,当一切没发生,王爷,如今不是你我之间的事儿了,我们之间多一个人,我没法心安。”
她平铺直叙,声音平板得没一丝感情。
“还有谁?你说明小小那贱人,她在事败后已经被我打死了,你不能因为她拒绝我。”
他出声为自己争取权益,虽然说听信明小小的话是他不对,但他已经改正错误了,她为何还是不能谅解?
柳燕悠苦笑着摇头,“跟她无关,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一拳打伤了我,也打掉了我腹中的孩子,王爷,请问,你要怎么让那孩子回来?那孩子啊,长得很可爱,白白胖胖的,眼睛水汪汪的似清泉,鼻头厚实,该是有福的相貌,可如今,他却孤零零的被剥夺了出生的机会,你要我怎么原谅你?请你告诉我,王爷,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原谅你?”
她失声哭喊,已然止住的泪重新喷涌,掉落得较先前还急先多。
“对不起,对不起……”
他只能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自知道她当时有孕在身后,他一直不敢想那雪地里的血迹。与他重逢后,他一直在心中暗暗期望,期望那孩子如同她一般坚强,她都活下来了,那孩子也该是活着的吧?
可如今,他所有的期望化成了泡影,听她一声声控诉,他才更真切地体会到当初他对她的伤害有多深,造成的伤口有多大,那伤痛怕是他用尽余生也无法弥补。
“我该死,真该死!”
他松开她,嘶声高喊,举起拳头重重的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溢满的痛疼已经无法再增多,他不住的砸着,一拳重过一拳,直到口里鲜血喷出,他似是无力再负荷更多的伤痛,双眼一闭,晕倒在床上。
柳燕悠双目含泪的望着床上的点点鲜红,这红色就好似那日她身下的红,红得刺眼。
为什么人要有情爱?又为什么情爱带给他们这么多的痛苦?
第一百零三章 新生(14)
皇甫云睿悠悠转醒,入眼的是熟悉的床帐,脑中回忆倒流,他慌张地起身,却已不见他的烟儿。
“烟儿——”
他高声呼喊,不愿相信她还是走了。
“爷,柳公子已经离开了,他留了书信给您。”
朝元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书信。
皇甫云睿忙接过信,打开。
白纸上几个大大的黑字:忘了我吧。短短四个字却教他面色难看。
她还是无法原谅他,他重重的捶向床柱,那结实的床柱竟被他这一拳打断,上头的帐幔落下,盖在了他的头上。
朝元忙上前扯开床幔,露出面带寒霜一脸绝望的主子。
“她还是不原谅我,她还恨我,朝元,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心了?过去人不长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什么我都决心改正了,她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为什么?”
他痛苦的低问,一双幽沉的眸失去了往日的光芒,整个似老去了十岁,憔悴不堪。
朝元这阵子已然了解了来龙去脉,知道了柳严的真实身份,此刻斟酌再三,低声劝道:“王妃对爷有情,所以才更难谅解爷那时的不信任,但也因为有情,所以王妃最后肯定会原谅爷的,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
皇甫云睿茫然抬头,“是这样吗?”
“定是如此,所以请爷先振作起来,千万不要还没等回王妃,自己先垮了。”
“不,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我是杀人凶手,她不会原谅我的,再不会原谅。”
他语气沉重绝望,低头看着自己曾经行凶的手掌,恨不能砍了了事,想到就做,他举起左手,就要劈向自己的右臂。
朝元飞快的阻挡了他的出手,口里快速的说道:“爷,别冲动,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爷与王妃都还年轻,何愁没有孩子?可若你失了一臂,将来要怎么哄抱你的孩儿?”
皇甫云睿闻言放下了手,喃喃地问:“我们还会有孩儿?”
朝元猛点头,“那是自然,爷身强体壮,王妃若回到爷身边儿,自然会再有孩子的。”
“可她不愿回来。”他失意至极,一想到晕倒前她那如泉的泪水,他的心就似被刀一片片切割凌迟,痛得他身子直缩。
“只要爷有诚心,王妃不是无情人,总有一天会被爷感动的。”朝元努力劝解,从未做过人家的知心人,今日却不得不充当这个角色,再劝不了,他以死谢罪算了,也好过看主子如此心痛难当。
皇甫云睿没接话,过了许久,才听到他说:“朝元,没想到你也有舌灿莲花的时候,不过,你说得对,我决不能因为这一点儿难关就退缩,那不是我皇甫云睿的作风,我会让她原谅我的,也会再给她一个,不,很多个孩子,她想要几个就几个吧,属于我们俩人的孩子,一定是人中龙凤,不会教她再遗憾。”
朝元闻言总算松了口气,知道主子不会再冲动行事了。
皇甫云睿一扫面上阴霾,起身整理好衣物,扫向那封信,暗暗决定,忘了她?不可能!他不光不会忘了她,也不许她忘了他,她与他注定今生纠缠,就算对那无缘的孩子有愧疚,但过去的事儿无法回头,他们还有无数未来的日子,他若只沉浸在愧疚当中,就不配做她的男人。没了孩子,她还有他不是吗?他不要她在内疚中过完余生,她是那么美好,那么善良,合该要得到最好的,而他会将天下最好的一切一一捧给她。
柳燕悠不以为事情已经了结,她了解皇甫云睿,知道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可孩子如今已经成了她的心结,心结解不开,她就算回到他身边儿又如何?只是变成两个人的心结,徒惹伤心而已,所以她只能留下那样的几个字,然后走开,走得远远的,和他各自伤感。
只是她没想到,皇甫云睿仍步步紧逼。
每天追到刑部不算,还处处要人关照她,在人前也不避嫌,对她拉拉扯扯。送到她住处的补品礼物更是一天多过一天,连院中都快堆满了。
京中人多嘴杂,再加上他似乎有意渲染,没几天的功夫,他与是断袖的消息就传得满天飞。
不光刑部的人开始对她多加注意,连其它部的人也不时的跑来刑部看究竟,有探究真假的,有好奇的,更多的却是鄙视。
异样的眼光她见多了,也不以为意,但却有人在意,这一天,才到刑部,就有小太监前来传旨,说是皇上召见。
跟着传旨的太监前往御书房,柳燕悠心下忐忑。
到了御书房门前,小太监进去,她一个人站在门前,心头发紧。
天子威严,到底与平民不同。
她虽然进来过,却也知道宫里的凶险,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在这个地方,是杀是剐全凭皇甫永一人说了算。
正是因为有着这种生死予夺权力的诱惑,皇甫永才会杀了她父皇母后吧?
人永远无法拒绝至高无上权力的引诱,从古至今,概莫能外。
她低声叹息,为着人命的逝去感慨。
小太监很快出来,传她谨见。
她收拾情绪,低着头步入御书房。
对着明黄衣角跪地参拜,低头不语。
良久,才听到声音:“你就是柳严?”
“正是。”
“抬起头来。”
柳燕悠依言抬头,看到皇甫永那张不算陌生的脸。
看见她脸上那道疤,皇甫永的眉头皱了皱,“听说你最近和睿王走得很近?”话是问句,可话里却透着叙述的语气,皇甫永那双拢得更近的眉显示着他的不悦。
柳燕悠心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事儿,她咬唇斟酌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回话:“下官和睿王不是皇上想的那样。”
“哼,那是哪样?朕已经听说了,你们在刑部里面拉拉扯扯,不成体统,还听说睿王天天往你住的地方送东西,你还想否认吗?”
皇甫永厉声喝问,怒容满面,他实在是搞不明白,眼前这张丑陋的脸怎的就入了儿子的眼了?他不是还想着那死去的玉含烟么?怎的这么快又移了情?还是移向这样不讨喜的一张脸?
柳燕悠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低垂着头,无话可说。那人摆明了要和她牵扯不清,她如何解释?
“怎么不回话?”
皇甫永冷冷的追问,仔细打量眼前这张脸,实在看不出哪里吸引人。
“我无话可说。”
柳燕悠直接放弃。
“哼,朕本以为你能教云逸看重,必是有几分才学的,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勾引人的本事!朕虽然看重你的才学,但朕也不怕告诉你,睿王将来是要接朕的大位的,朕决不允许他和一个男人搞出事情来,所以,你也不必觉得委屈,朕会下旨你为国事过度劳累至死,加卦一等候爵位,让人将你风光下葬,还会下旨厚待你的家人,你可以瞑目。”
这是要她死了?柳燕悠苦笑连连,没想到重伤未死,也不过多苟活了几年,也好,死了倒干净了,不用再去为那人难受,也可以和死去的孩儿团聚,还能博得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她磕头谢恩,算是默认了。
皇甫永见她竟这般轻易就接受了,许是心中有些愧疚,不由的放缓了声音问:“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柳燕悠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地板,遗愿?说有还是有的,凌箫如今有了青鸾,她自是不必担心,只除了那人,那日他悲痛的眸已深印进她的脑海,她只希望那人不会因她的死再出什么事儿。思及此,她开口道:“下官唯一的遗愿就是要睿王亲手为下官下葬。”不是她狠心,她只希望他狠狠的痛过一次之后,接受现实,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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