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此时的西北,正是万分脆弱之时。
大、三皇子两派之争,重点就在西北之地。
定国侯自北地起势,不论他愿意与否,手下众多西北将领早已自觉将三皇子赵居为视为主子,而盛国公呢?一直想从西北分一杯羹,大败那木杆就是他的契机。
而今两派风起云涌,西北武官之间早已暗流涌动,私下常有械斗,好歹还未成流血之势,因而都被瞒了下去。
却不料,乃文职先有异变。
李时言被革职查看,却被三皇子暗中接到京中,撞死在皇城里,更有凄惨亲族食不果腹,为给天下臣子一个交代,为安惶惶民心,盛国公也必得从依附在他手下的西北官员中,拉一个出来,顶了那“买官卖官、草菅人命”的罪责。
用人不当,总好过大逆不道。
这种时候,万一被那木杆得知西北不过是外强中干实则争斗激烈,打一个出其不意毫无防备,谁也不敢保证能将众人拧成一股绳,反击回去。
只怕是一盘散沙,稍碰便如那溃堤,一发不可收拾。
“殿下。”
许久,韩均抱拳,沉吟一番后说道,“臣虽不才,愿自荐甘肃,协助新任巡抚大人安顿诸事。”
唯有亲眼所见亲自安排,他才能够放心。
想起前世那场雪灾,饿殍遍地,一大半却是人祸。
前有那木杆时时劫掠,后有官员中饱私囊,祸端之始便是此事,因而他才一开始便扼住了那木杆大王子的野望,至少一定程度上保障了西北安宁。
现下只要稳住人心,多种粮食,将早已亏空的西北粮仓填满,那么在承文十四年的雪灾之下,就能保住更多的性命。
这一次,就是他实现当初未完成心愿的良机!
“你果真愿意?如今那边局势复杂,便是锦衣卫也不敢随意动作,他们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恐怕是有了决断,我也难以保证你的安全。”赵居为问道。
其实他也是想让韩均亲自去的,底下人毕竟没个准,如今西北情形到底如何,只有自己去看一眼,才能实际了解,也有助于锦衣卫下一步调整安排人手。
韩均再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道:“微臣愿意。”
“那好。”赵居为重重放下折扇,打在楠木的三角矮几上,发出沉闷的“啪”声。
“我正打算随外祖父的商队一道去草原,看看那木杆如今的形势,有你在西北接应,我亦轻松许多。今夜我便去向父皇明说此事,你且等我消息。”
三皇子母族是皇商,这些年他借着游山玩水的名头,没少跟在后面四处走动,既方便行事,也不会惹人怀疑。
便是他那几个哥哥,也常笑他“一身商人俗气”。
赵居为倒不在意这些,也懒得多费唇舌,依旧悠哉乐哉地跟着商队跑动跑西,确实吃了不少苦头,但也有巨大的收获。
☆、142 一诉相思
赵居为向来不说空话,办事利落的很,第二日便都妥了,再过几日大约朝堂上就会有消息传来。
为此韩均专门有了几天假,用来交接手上诸事,也能与家人朋友告别,整理行装。
路子闵见他在翰林院中收拾自己的物品,上前拍韩均肩膀,笑着问:“退之,你莫不是要去哪个清闲衙门快活,倒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他原不过是玩笑话,却见韩均赞同地点点头,在他耳边道:“以后我不在,你自己就要多费心,还有那两边,都离的远些,莫要沾身。”
倒将路子闵说的一头雾水,“你要去哪里?”
“圣上准了我的奏请,去随新任甘肃巡抚手下做个辅官,也算是历练。”
“你要去甘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新任甘肃巡抚又是谁?”路子闵一叠声儿地问道,“不行,我早受够了那群老学究,我也要去!”
韩均眼角扫过他身后,路子闵口中的“老学究”正一脚迈进来,全听了去。
“咳咳!”李大人咳嗽两声,惊地路子闵一个回头,立即悻悻地闭嘴,摸着鼻头尴尬地道:“李大人,您早啊!”
“这都什么时辰了?”一把白胡子长相甚为和蔼地李侍讲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他是十分喜爱今年来的两个小辈,一个才高,一个有趣,倒给严肃沉寂地翰林院带了几许朝气来,只是他听闻韩均要去甘肃,因而放了手头的事情,特意想着来嘱咐这个难得谦逊有礼的小辈一两句,不料就听见了路子闵的那番话。
李侍讲收了收沉着的脸色,十分欣慰地看着韩均,赞叹道:“你小小年纪,不偏安于一隅,愿意出去吃苦,倒叫我们这些老家伙汗颜了。”
韩均笑笑,对李侍讲深深鞠了一躬:“这些时日承蒙几位大人关照,晚辈不胜感激,此次一去,怕是要等甘肃事了才有机会回来,届时再来看望大人。”
“好,好!”
瞥了一眼路子闵,李侍讲胡子一翘,转身出去了。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见人真的走远了,路子闵一拳捶在韩均胸口,埋怨地道:“本来他就爱抓着我不放,这下好了,你也要走,我还得罪了他,以后怕是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呜呜咽咽地,活像受了气的小媳妇。
韩均苦笑不得,干脆背过身不理他,只一心做自己的事情。
前世他已经有了经验,因而《读风臆评》进度极快,现下只剩下些许扫尾的事情,别看路子闵说的苦哈哈没日子过了,其实以他的水平和上心,一个人也足以应付地过来,韩均倒不是十分担心。
锦衣卫那边,有孟晋,也不会乱。他心中放心不下的,却是路子昕。
自重生后,路子昕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唯有那几日没顾上,结果还出了事,他这一走就是数个月,哪里能放心?
不过好在两人的正事定了下来,不用担心被谁半路截了胡,这心也算是安稳下来了一半。
这么想着,韩均再也无心做事,恨不得背上生了双翅,一转眼就能站在路子昕眼前,一诉相思与愁肠。
他放下手中的稿纸,大跨步地就往外走。
“哎退之,你去哪儿?”路子闵跟在后头,大声问道。
韩均却理也不理,出了府衙大门,执役连忙牵了他的马过来,韩均不发一言便跃马而上,而后挥鞭一扬,马蹄声声响彻在皇城大道上,直奔青云巷而去。
一路上他心如火灼,但越临近路家,反而生了犹豫。
坐在马背上,韩均在路家门前一时想要调转马头,一时却又想要下马,犹豫间,路家守门的小厮正开了一旁的侧门往外瞧,见是他,便笑着大声道:“世子来了!您快请进,马儿交给奴才就好。”
上前殷勤地帮他牵马,韩均无法,只好顺势跃了下来。
“世子来的不巧,老爷和二少爷都去了衙里,夫人方才也出门去了几个铺子上……”小厮还在那里念念叨叨,韩均却什么也没听见,只知道他的傻丫头就在几墙之隔的地方。
她也许在绣花,也许歪着头在睡觉,还有可能拉着那个叫青檀的丫鬟到处跑,总之就在那里,等着他去。
他要去告诉她,自己就要去甘肃了,再也不能时时护着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他回来。
一定会回来!
一行想着,脚下生了风般,已经急急往里去了。
看到韩均出现在绿扶院时,路子昕傻了。
趁着青檀去忙的功夫,她悄悄带了冬至正在掐院子里一株开的娇艳地秋海棠,两人笑嘻嘻地互相往头上戴着玩,路子昕笑着转身去躲,便看见韩均嘴角带着一抹笑,正站在院门前,静静地望着自己。
脸唰一下便红了,秋季的日光下,瞧着比那鬓上的海棠还要丽上三分。
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呢?
路子昕愣愣地想着,冬至识趣,见着韩均,便回了屋子,寂静的午后,空荡荡地院子里,忽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路子昕正要上前去,韩均却三两步已经跨了过来,望着她娇嫩地脸色,额上和鼻尖有层薄薄细密的汗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瓷白细腻地脸颊上染了两抹红晕,白嫩里透着清丽,再往下红唇水润,也许是方才闹地有些急了,微微开合着喘息。
许是还有些喘不匀,尚不饱满的某处,也随着那开合起伏不定。
韩均只觉得,身旁的人儿恁般美好,他都不舍得开口,怕再也见不着这美人风情。
“你……”
“你……”二人忽地同时开口,又住了嘴,半晌,路子昕才弱弱地问,“你怎地来了?”
韩均一路骑马,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水,此时哑着嗓子道:“想你就来了,你方才在做什么?”
路子昕小脸更红,只觉得自己越发招架不住韩均的直白和甜蜜,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手不自觉地抚上鬓边那朵海棠,努力装作淡然地道:“没做什么,掐花玩儿呢。”
“我瞧瞧。”
韩均倾身往她左边看去,果见一株含苞待放地花骨朵儿正俏生生地落在她乌黑柔滑的发间。
☆、143 想不想我
他灼热的呼吸落在路子昕耳边,烫的路子昕浑身都起了一层疙瘩。她侧过身子要躲,却冷不防被拥进一个坚硬地怀抱里。
韩均长臂一伸,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将身前的人儿抱了个满怀。
顿时鼻尖便盈满了醉人的清幽花香,辨不清是那娇艳的海棠,亦或是怀中人儿甜美的气息。
韩均只觉得几日来的相思,都得到了满足,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地抱着日思夜想的人儿,恨不得将以后的日子也都补上,好多些回味。
路子昕只觉得他今日情绪十分不对,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头都快斜了下去,她觉得身子也有些发麻,又羞涩难当,也不知有没有被那些丫鬟看了去,可是却并不想推开他。
她很少见到这样的韩均,好像自梦醒后,多是他逗自己开心,或者故意调弄她,这般沉默的时候,唯有在梦中见过一次。
神使鬼差地,路子昕忽然开口问道:“你要吃糖人吗?”
韩均浑身一震,圈着她的力道忽地收紧,不确定地问道:“怎么想起来这个?”
“今日门外有摊贩叫卖,冬至她们贪吃,便出去买了几个,也有我一份,还没吃完呢,这才想起来问的。”路子昕连忙解释道。
她话虽说的顺溜,也是事实,两只手却在身侧紧张地握了拳。
感受到路子昕肩膀两侧在用力,身子比方才僵硬了不少,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又怕吓着路子昕,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埋在她肩窝处,闷笑了两声,“给我一个。”
问了又如何,难道会有什么不同?这一世,小丫头是他的,一切都会不同。
“那你放开我呀,我去给你拿。”路子昕挣扎了两下,那么点子力气在韩均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便不满地嘟囔道。
“别动,再让我抱会儿,以后就抱不到了。”
路子昕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问,韩均便主动交代道:“过两日我就要去甘肃了,可能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丫头,你会想我吗?”
去甘肃?那岂不是很危险?
路子昕虽然是个闺阁女子,但父亲和哥哥都是官员,又和一般的女子不同,尤其是有路子闵在,因而也能大致知道些朝中之事。
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谁卷进去,只怕都会受到两边的猜忌和打压,因而这么一个好差事在那里摆着,愣是迟迟没人敢去自荐,仿佛大家都选择性地忘了朝中还有个二品大员的空缺在那里。
她这边正努力回想着二哥东一句西一句的话,不妨韩均久没听到路子昕的回答,心中暗恨她没良心,自己就要走了,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小丫头却什么也不说,枉费他也做不下去事,只想见她一面。
越想越气,韩均干脆一口咬在路子昕的肩头。
“呀!”路子昕吃痛,眉头蹙成一团,娇声道:“疼。”
“还知道疼?”韩均咬牙,恶狠狠地道:“说,想不想我?”说罢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路子昕虽然瘦,但该有的地方都有,肩头也圆润,并不似施清徽那般削瘦,因而韩均觉得口感甚好,这一次咬下去半晌没舍得松开,索性隔着衣裳,迟迟没有放开她。
肩头湿润灼热的感觉那么明显,路子昕实在没办法忽视,只觉得这人今天怎么转了性子,属狗的不成?
无法,为了逃脱韩均的魔嘴,也为了拯救她新做的秋衫,只好连声道:“想了,想了。”
“真的?”他含糊不清地确认。
路子昕头点的拨浪鼓一般,“真的。”
眼角扫到她耳根处已经红了,韩均这才满意地放开她的肩膀,偏过头又埋在她肩窝处,闷着声音道:“我也想你,越来越想,恨不得日日带在身边才好。”
“嗯。”实在羞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路子昕索性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
韩均却不管,自顾自地说完,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欣赏路子昕满面羞红的风情,对自己的杰作十分得意。
路子昕揉了揉肩膀,却觉得那里有些湿了,连忙掏出帕子,隔着手巾揉了揉酸胀和隐隐做疼的肩膀。
还好还好,再抱久一点,怕是明日都提不起胳膊了,她心中想着。
“真疼了?”韩均见了顿时有些后悔,他根本没用力道,却不知姑娘家哪里比得上男子,自然娇嫩地很。
“我瞧瞧。”说着就要去看。
路子昕往后一缩,瞪了他一眼。
他打算怎么瞧?自己还要不要做人了!
韩均这才觉得不妥,有些鲁莽了,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失了平日的冷静,居然还咬上了,只好尴尬地转过头,“你快去屋子里看看吧,叫青檀上点药。”
“谁让你……”路子昕气他,却又实在说不出口,恰也不大疼了,只那处湿湿的总归不好看,因而顺着道:“我先回屋去了。”便逃也似地进了屋子,连忙唤冬至给自己另找一套衣裳来,打了盆水,也不准帮忙,自己躲到屏风后面去了。
她扭过头去看,只见左边肩上有些微微的红,并不是十分严重,便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去擦。
只是越擦越觉得羞愤,居然被男子咬了这里,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于是等路子昕换好了衣裳出来时,冬至只看到自己姑娘脸上的热度不增反减,愈发酌红起来。
她实在不解,手里握了把纨扇,“姑娘是不是很热?奴婢帮您扇扇。”
路子昕一摸自己的脸,刚要跨出去的步子连忙收了回来,走到妆台前,瞧着菱花铜镜里少女含羞带俏地面容,臀下仿佛生了钉,再也不敢出去了。
韩均自知方才做的不妥当,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院子里等,顺带着回味下方才的迤逦,愈发餍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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