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以身犯险。”她想了想,她最大的错处似乎只有这个。
宣逸点了点头,而后非要她再加一句,“说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卫明沅点头再点头,“嗯,不丢,再也不丢了。”她也不想再去空间里“坐牢”。
得了她的保证,宣逸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温言道,“饿吗?我准备了肉粥。”这是他之前以为自己幻听又眼花,却还留着一丝希望的时候着人准备的。
还真有点,这身体太虚了,卫明沅点头。再之后,她便享受到了病人的高级看护待遇——喂饭。
头一回,她不打算抚他的意,乖乖地任他喂了。
一碗碎肉粥下肚,卫明沅感觉胃里暖暖的,一股热流自胃部传至全身,她愣了一下,心想豆豆还不算太坏,还知道帮她调理身体。
这时,听到消息的赵氏来了,林神医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他们是知道点内情,晓得她是因为救宁王才至于斯的,因而在关怀过后,卫明沅又被“无情”地训斥,看着瘦了不少的赵氏、菊花脸的纹路又多了几条的林神医,她还是乖乖地听话认栽。
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后头还有她的两位兄长和爹爹排着队等着来轰炸她呢。
如此痛并快乐着地过了半月,在豆豆的帮助下,她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叫林神医啧啧称奇,不过想想她在昏迷期间更为神奇的状态,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并非那么奇怪。
至于她是如何治好宁王的,至今还是一个迷,他还不敢在宁王面前再提起这件伤心事。
他现在把卫明沅和慧然那神棍算做了一党,神秘莫测。
卫明沅好转的消息早就在卫清朗和赵氏笑着离开宁王府的时候便被得知,同时散播出来的还有宁王身体好全、已经行动自如的消息,大家都在感慨,宁王妃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佛祖保佑啊!
昭武帝和太后倒是老早就派了人来查看消息,当然,重点不在卫明沅,而是宁王。
祁院正当初看到瘦脱了相的卫明沅还吓了一大跳,毕竟是他的弟子,相比于宁王,他更关心的是她。
慰问一番又亲自诊脉确定她只是身子虚了点,没有旁的大概,这才松了一口气,叮嘱她好生休养。
至于宁王,虽然也是瘦了点,但好端端地站着,却是事实。这回,宁王倒是配合,给他把了脉。
也是时候让宫里人知道这消息了,先前不说,一来是卫明沅出事令他无暇他顾,二来是不希望在她出事的时候,因为他的缘故,给她给宁王府给卫侍讲府带来麻烦。
该如何应对,他早就安排了下去,不会让宁王府和卫侍讲府陷入险地。
于是在昭武帝和太后为了彰显自个仁爱、送来慰问的时候,他的人便在坊间大肆称赞皇上有德,是个仁爱的君主。
朝廷里,有名的大儒也因为此事而上书,通篇是对皇上友爱兄弟的溢美之辞。
虽然这是昭武帝一惯的有意表现,可这些来自民间和朝廷的称赞却不知为何让他有种有力发不出的感觉。
他能怎么办?除了名符其实地友爱兄弟,他什么都不能做,即便有妄念,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使手段。
太后对于宁王好全自然是高兴的,这意味着一直压在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消失,对宁王的愧疚也因此少了一点。这回倒是大方,听闻这是卫明沅潜心礼佛之功,且她当真为此病得很是厉害,太后于是赏赐了不少补品给她补养身子,同时赐下来的还有两个貌美的宫女,美其言曰好生照顾她和宁王。
太后还真是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宁王需要的只是皇上和太后对他爱护有加的没名,却不是任他们为所欲为。
那两名宫女,连宁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便被送了回去。对外的说法是,他要亲自照料王妃,不假手于人,太后如此厚爱,他受之有愧,不能收。
宁王对太后不亲不敬,这也不是稀罕事,民间百姓这回却赞起了宁王高义,宁王妃如此付出,宁王如果辜负她,便是天理难容,佛祖恐怕要看看不过眼的。
宁王高义,那送来貌美宫女伺候的太后是什么,不言而喻的——恶婆婆。
太后因此咬碎了银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无奈,只能又下一道懿旨称赞卫明沅温良敦厚,性敏德嘉……又让她好生休养,毋需急着进宫。
卫明沅还真不稀罕进宫,可惜,奉旨休养一个月以后,她和宁王还是不得不进宫当大熊猫被围观。
马车哒哒地驶出宁王府,卫明沅坐在车里,忍不住掀起一点车帘子,看外头的人和景。
被囚禁在空间里两年半,之后又被压着待在府中好生休养,阿宅卫明沅对外界的喧闹是无比的向往。
可惜,宁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远,短短一段路,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前,卫明沅还有些意犹未尽。
宣逸抚了抚她的背,言道,“快要过年了,改天咱们一同去街上置办年货?”
卫明沅自然是无有不应的,却忽然间记起来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
昭武帝的寿辰,自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宁王妃病了而不举行庆典,于是昭武帝今岁的寿诞早在她昏睡期间便过去了,想起原著中发生的事,她忍不住追问,“皇上寿诞,西夷国来人是谁?凌芳她无事吧?”
宁王不知她为何对此事如此着紧,但她从前的话,他都放在心里不敢忘,虽然这些日子守着她寸步不离,却也没有真的丢下所有事不管不顾。
他在西南云州府的人早就得了消息,西夷国派来向昭武帝贺寿之人,的确是卫明沅担心的那位残暴好色的大皇子,想着她的嘱咐,他的人虽然深入不了西夷国去改变来使,他却可以暂时将寻芳楼歇业。
那位叫阿巴鲁的大皇子来了京城以后寻欢作乐,自然少不了寻上寻芳楼去,遇上闭门羹更因此打砸起来,可惜,得了吩咐的凌芳这时候早就带着她的姑娘们南游去了,美其言曰去南方寻好苗子,其实不过是避风头。
回来以后看着被毁坏不少的寻芳楼,凌芳还有一点后怕,暗道王爷英明有先见。
“放心,凌芳很好,寻芳楼也无事,只不过被砸坏了一些东西,人都还好好的。”
听了这话,卫明沅顿时松了一口气。
外头宁一的声音响起,言道贞顺门到了——宁王虽然腿脚灵便了,昭武帝却没有收回宁王府车驾可以直接驶到贞顺门的特殊待遇。
卫明沅还想问问详情,闻言只好作罢。
宣逸笑了笑,道,“回头我再与你细说,说起来,因着皇上的寿辰,你大哥这回怕是遇上他的有缘人了。”
什么?!大哥的桃花到了?爹娘喝大哥二哥怎么不跟她说?
卫明沅的眸中顿时亮了名为八卦的异光,心痒难耐,跃跃欲试,可惜,挑起了话头的宣逸此时却恶劣地提醒道,“后宫到了,下车吧!”
卫明沅的郁闷可想而知,接下来面见圣上和太后也有些兴趣缺缺,没有什么精神头,用宣逸的说法是,还没恢复好。
太后纵然不喜,却也拿她没有办法,想起佟嬷嬷说的,卫明沅还是哥姑娘身的话,更是不悦。
看着虽然瘦了点,但站起来以后长身玉立、丰神俊貌的宁王,她心中骄傲又欣慰,越发看只是一个庶子之女的卫明沅不喜。
可经历了那两个试探的宫女之后,她也不敢有大动作,譬如让宁王纳侧妃。她可是知道,若她不管不顾地赐下侧妃,宁王是做得出把人丢出去的事的,届时,打的可就不仅仅是她的脸了,还有那些女子背后势力的。
“为妇之道,宁王妃须得谨记并身体力行,翻过年,宁王便弱冠了,膝下犹虚,这事须得抓紧。”她再一次叮嘱卫明沅为宁王延绵子嗣的事。
卫明沅想起这些日子,他顾虑着她身子犹虚,并不碰她的身子,闻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让她生扑了他吧!
“此事不劳太后费心,本王自有主张。”宁王这时开口将这事挡回去了,心中也在思量,是否应该寻摸一个好日子,把他与阿沅的好事办了,不让这些人老是盯着阿沅地肚子不放。
又是这样,太后被噎住了话头,冷着脸打发他去见圣上,留下卫明沅一个好生教育。
卫明沅这边是说什么都点头,却左耳进右耳出,权当听耳边风,只要不是给宁王送女人,其他都好商量。
宁王那边,昭武帝却不如太后好对付。
第85章 交锋
“宣宁王进殿。”崇政殿前,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话落, 又恭敬地请宁王入内。
宁王往常到这来, 都是坐在轮椅上,由宁一推着进去,如今, 他行动自如, 宁一自然不能进入后宫, 被留在了贞顺门的偏殿。
宣逸也知今日怕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心神一直紧绷着, 不敢放松一毫, 此时, 他长腿一迈,像多年以前一样跨过了崇政殿高高的门槛, 只不过,里头等着的人不再是宠他的父皇, 而是小心戒备着他的兄长。
物是人非,宣逸恍惚了一瞬,而后在昭武帝浅笑中屈下了膝盖, 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稽首礼,此乃臣拜君之礼,九拜中最重的礼。宣逸这么做,也是为了宽皇上的心,表明心迹, 他没有旁的心思。
昭武帝坐在上首看他拜完,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便起身离座,来到他跟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宁王这是做什么,咱们兄弟之间,无需行这样的大礼。”
说着躬下身子在他膝上拍了拍,感受到衣衫底下仍旧瘦弱的双腿后,很快收回了手,改为执着他的手,“来人,还不赶快设座!”
近侍李德安忙高声应了。
宣逸没有许多表情变化,只是回道,“君臣之间,礼不可废。”
他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为君臣,表明立场。
昭武帝这回没说什么,只是言道,“十五弟还是瘦了些,还需要多多补养才是。”
“谢皇上挂怀。”宣逸颔首。
不久后,各自落座,昭武帝仍旧高坐于上首御书案后,宁王则坐于下方,抬首向皇上看去。
“宁王妃的身子可是大好了?”昭武帝选择先与他拉拉家常。
宣逸却警惕着,如今,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卫明沅的爱重,可以说,阿沅是他的弱点,他怕皇上会对她下手,听他提起阿沅,一颗心顿时提着。
“贱内岂敢劳皇上费心,得皇上垂询是贱内之幸。”他如此回道。
看来,宁王还是防着自个。上首的昭武帝闻言不禁如是想。
想着,绕过了宁王妃这个敏感话题,转而说起了太后,宁王兴趣缺缺地应着,不咸不淡,待太后的态度依旧不亲近。
见此,昭武帝的心稍安,毕竟太后虽说一直支持的是他,可若是宁王想要利用太后对他的愧疚之心来达成一些目的,也并非不能做到。长久以来,他夹在太后与宁王中间,一直有着这样的顾虑。幸好,一如既往地,太后一头热,而宁王则似乎是“怀恨在心”。
“母后年纪大了,身子有些不大好,十五弟如今行走自如,可要多进宫来,陪一陪母后,替朕尽一尽孝道。”昭武帝还是一如既往地劝他尽孝。
宣逸无可无不可地回道,“臣遵旨。”
又闲话了一会,昭武帝忽然似是无意一般问宁王,“从前朕一直顾虑着十五弟的身子,未能予以重任,皇弟可有怨朕?”
宣逸警觉,心道戏玉来了!
“臣残躯不能事君,乃臣之过,不敢有怨。”他如此回道,说着起身叩首谢罪,“还请皇上降罪。”
昭武帝忙让李德安去扶他起来,口中言道,“皇弟无奈,何罪之有?”
待宁王重新落座,他话锋一转,却道,“俗话说得好,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如今,既然十五弟业已恢复如故,可为朕的左膀右臂。鸿胪寺卿年纪大了,向朕递了辞呈,朕却因未能找到替代之人而留中不发,皇弟可愿替朕分忧?”
这是让宁王入朝为官,顶上鸿胪寺卿的位置之意,宣逸对他的用意忍不住多想。鸿胪寺卿虽然位列九卿,却在礼部管理之下,且无甚实权,算不得多好的位置,若皇上想要试探他的野心,用这么个官位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他猜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仿似猜到宁王所想一般,昭武帝补了一句,“朕并非不欲予皇弟以高位,只是一来朝中暂时没有空缺的位置,二来,皇弟未曾在朝中为官,朕怕大臣们会不服,造成人心不稳,对皇弟有怨言,这才定了鸿胪寺卿的位子,皇弟可要体谅朕的一番苦心。”
昭武帝看似无奈且为宁王着想,宣逸却从他话中觉出他真正的心思来——他其实不愿宁王插手政事,有异议的不见得是那些大臣,而是他自个。
鸿胪寺卿的位子,如果宣逸答应了,那也无妨,总归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位子,同时可以探一探他的态度,若他推辞不就,皇上对他的警惕却也不会少一分。
念头在脑中一瞬而过,宣逸最终还是选择了推辞不就,按着原计划向昭武帝提起了就藩的事。
“皇上厚爱,臣原不该推辞,只是,按着祖制,臣大婚后便应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回京。静王、闲王、靖王……皆如是,皇上宽容,体谅臣下,臣却不能侍宠而有违祖制。臣与卫氏大婚已近两载,理应前往封地。云州府气候温和,宜休养,卫氏体弱,病体未愈,臣欲携之前往,还请皇上允了臣这个不情之请。”
昭武帝闻言眉梢动了动,最后还是挽留,“太后年纪大了,膝下只你我还有静和三个孩子,你若远走云州,太后怕是要怪朕。京城里祁院正医术精湛,可为宁王妃调理。就藩之事,宁王切莫再提。”
若是宁王身子一好,便马上打发他去封地,那他这些日子被人称道的友爱兄弟的美名岂不成了笑话?恐会引人猜疑,以为他没有容人之量。
昭武帝的拒绝,在宁王的意料之中,便是朝中大臣辞官,还要推辞个两三回来以示皇上的看重臣下呢,他这才一回,皇上不会马上便同意的。
宣逸欲言又止,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最后嗫嚅着没有反驳,“臣谢皇上厚爱。”
见此,昭武帝又提起鸿胪寺卿的事,这回宣逸推辞得很明确,“选贤任能,鸿胪寺卿之位有能者居之,臣虽不才,却有自知之明,并非能人,鸿胪寺卿之位,还请皇上选有能者居之。”
“你是朕的皇弟,谁敢说句不是?不过是区区鸿胪寺卿的位子,朕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宁王便不要推辞了。”昭武帝却仿佛打定了主意。
如果没有外宾,鸿胪寺也就协助礼部执行一些礼制,没有实权,其实,宣逸也不是非要推辞不可,只是想到他之后还要再三请辞前往就藩,这才推辞不就。
当下,只好拿身体说事,“臣能恢复如故,乃佛祖垂怜,臣曾在佛前允诺,若有朝一日能行走如初,当诚心礼佛一年,还请皇上成全。”
这是他第三回推辞了,一而再再而三,昭武帝要是还以为他有旁的心思,就过了,但表面上,他叹了口气,还是挽留,“佛祖在心中,宁王大可……”
话未说完,便被宣逸抢住,“还请皇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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