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可能是蔷哥儿,他与二哥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八爷忙摇头反驳道,小十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敢找太子爷的麻烦。
“也不算无冤无仇, 蔷哥儿和龄官相好,被你二哥硬生生拆散,指不定心里怨成什么样呢,说不准因着这个铤而走险也是有的。”季怀远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儿,只是现下还没有证据,若是大剌剌说出去,冤枉人就不好了。
“父亲不必乱猜,等我明日亲自问她。除了龄官,先将其余人都放了罢。”这帮小戏子姐妹情深,不如放几个出去,看看有什么动作。
不过是一个小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胤礽倒想会会这个幕后指使,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季怀远忧心儿子,虽猜测是因情而起,但也不排除其他人加害,说不准贾母王夫人都有可能,所以命丫鬟小厮将自己的衣物都收拾过来,在稻香村日夜守着儿子。
除了季怀远,王熙凤也抱着这个想法。
“不过是一个小戏子,还妄想嫁给二爷作妾!也就蔷哥儿肯哄哄你。”
王熙凤和探春坐在园子里的议事厅里,命婆子媳妇们将龄官带上来,听了她的理由后笑道。
“你既说蔷哥儿不要你,怎么又对二哥哥下手?”探春理了理龄官的供词后问道。
听这龄官的语气,话里话外对蔷哥儿怨恨的很,对二哥哥倒是不浓不淡的,就算是下手也该找蔷哥儿,怎么就盯上了二哥哥呢?探春心里有些疑惑。
“本来也想捉弄蔷哥儿一回的,可我们被琏二爷圈在园子里哪里都不得去,日后再不敢了。”龄官跪在地下低着头道。
“这是捉弄么!既这么着,我也捉弄你一回。丰儿,取刀子来。”王熙凤听了怒道,这些小戏子当真可恶,不过就是养着的玩意儿,高兴时逗弄一回,不高兴时哄两句,这会子竟还会咬人了。日后?伤了二爷后还想着全身而退么,真是痴心妄想。
“琏二奶奶饶命,我本来一心一意要跟着蔷哥儿的,谁知琏二爷中途进来要我们给他唱戏,这次也是琏二爷拉着我的袖子不放,所以一时情急之下才动了刀子,并没有成心想伤着二爷。”龄官忙磕头求饶,王熙凤善妒是出了名的,只得将糊弄贾琮的那些供词略改了改,只说对琏二爷无意,只因他强逼才迫不得已作下这事的。
“倒是个三贞九烈的,这还是我们二爷的错了?”王熙凤哼了一声,心下倒信了几分。眼前的龄官哭得梨花带雨,发带松垂,神情憔悴下有一股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不敢怪罪二爷,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求琏二奶奶饶命!”龄官眼睁睁地看着王熙凤将刀架上了自己脖子,在颈间上下滑动,差点吓晕了过去。
王熙凤和探春审问龄官的时候,早有放出去的小戏子通风报信,去怡红院里搬救兵了。
“求宝二爷救命,琏二奶奶要杀了龄官呢。”芳官领着一帮小戏子哭着闯进怡红院。
“你们这帮小蹄子,哭哭啼啼的作什么,若是吵了宝姨娘歇息,看姨太太不整死你们。”怡红院的婆子忙拦着她们道。
小戏子们岂肯听她的,有两个机灵点的上前抱住婆子的腿,其余的横冲直撞地进了内院,见宝二爷正同贾环下棋,芳官忙跪下哭求。
“求宝二爷救命。宝二爷素来怜惜我们,快救救龄官罢,琏二奶奶要折磨死她呢。”芳官抱住胤禛的大腿左右摇晃道,毕竟以前也曾在眉眼间暗通款曲,不信宝二爷见死不救,何况他素日就是个怜香惜玉的,对女孩儿极为尽心。
“你这丫头,怎连个话也说不明白。琏二奶奶是管家的,打骂下人自有她的道理,龄官是作了什么错事受罚,为何来寻二哥哥说情?”自家四哥这辈子真好艳福,掉进温柔堆里还不算,怎连这些小戏子们也一道招惹了?胤祥蹙眉问道。
“龄官不小心伤了琏二爷,所以琏二奶奶要杀了她呢,这府里,只有宝二爷真心对我们好,求求宝二爷救救龄官罢。”芳官不理胤祥的话,只一味地拽住胤禛的袖子哀求。
其余小戏子们也一溜烟跪下,齐声求情,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伤了琏二爷?”胤禛振袖将小戏子们甩开,这也太无法无天了,贾琏可是主子爷。
其余小戏子们见芳官被掀的跌倒在地,忙一窝蜂地上来围住胤禛。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薛宝钗扶着肚子走进来,看见后忙命莺儿唤几个薛家健壮的媳妇婆子来,将这帮小戏子一个个捆了,报了王熙凤后,押到稻香村关着龄官的屋子去。
胤礽刚睡了午觉起来,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八爷出去转了一圈才知道是那帮小戏子又被关起来了。
“听说是去找宝二爷求情,反倒被宝姨娘捆起来送给琏二奶奶一并发落了。”八爷意味深长道。正愁找不到幕后指使呢,这就送上门来了。
“难不成是宝二爷指使的?他也太心急了些。”胤礽接过话道。这老四动作倒是快,刚来没几天呢,连这帮小戏子都混成了心腹。
“琏儿在说什么?这帮小戏子是宝玉指使来害你的?这怎么可能!”季怀远听了摇摇头道。贾宝玉心性纯善,对女孩子们是真心怜惜,虽然有时候适得其反,但绝不会蓄意伤人的。
“未必没有可能。荣国府可只有二哥同他两个嫡子。”老四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对兄弟们从来不曾手下留情过,如今换了个身子依旧如此。
季怀远仍旧不相信,陪胤礽用过晚饭后,独自一人到柴房,想问出些头绪来。他依旧觉得贾蔷嫌疑最大,贾宝玉是最不可能的,虽然他最有动机。
小戏子们自幼学戏,虽吃过不少苦头,但吃穿食宿上却从不曾受过亏待,如今被关在柴房里没有饭吃,地上只一堆杂草铺着,连个被褥也没有,虽是暑热天气,到晚间到底有些凉意,只得靠在一处。
季怀远过去时,见芳官正守着龄官,其他小戏子们坐的离她俩远远的。
“大老爷,求你放了我们出去,刺伤琏二爷的事只芳官和龄官知情,和我们无干的。”
“既然无干,为何又要替龄官求情?”季怀远有些疑惑,按理说贾宝玉应该去老太太和王熙凤处替这些小戏子们说情才对,怎么反而将她们全捆了?
“是芳官哄着我们去的,她看上了宝二爷,反拉着我们去当垫背的。”小戏子们叽叽喳喳,前言不搭后语道。
季怀远瞧见芳官听了这话,身子抖了抖,这些小姐妹不是素来爱报团的很么,怪不得人常道,大难临头各自飞。
“谁让你们原是一伙的呢,只要说出来,是谁让龄官刺伤的琏儿,我就放你们出去。”季怀远将除了芳官和龄官之外的小戏子们另关在了一处,威逼利诱道。
“大老爷,这我们真不知道,不过龄官曾说过,等她干完这一件大事,就带着我们出去享福。”小戏子们窃窃私语了半天,蕊官怯生生地站起道。
“带着你们出去享福?去哪里享福?”季怀远精神一振道,难不成还有外面的人牵涉其中?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只当做顽话听的,在园子里好端端的,谁想出去享福?龄官只和芳官要好,大老爷只管去问她。”
季怀远见小戏子们只是互相推诿,情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命婆子们将她们好生看守后,又转到关着芳官和龄官的屋子里。
第47章 心比天高
芳官和龄官见是大老爷, 俱松了一口气。
“求大老爷明鉴,实是琏二爷强逼我,一时情急之下才失手伤了他。”龄官抽抽噎噎, 媚眼如丝。
“琮儿不是说你因爱生恨才推琏儿下水的么?怎么又成他强逼你了?”这些小戏子演技一流呵,要不是自己已经听了好几个版本,只怕就要被她糊弄住了。
“大老爷,我们姐妹命苦, 自幼便在这行当里讨生活,不知遭了旁人多少白眼,难道还要我们自轻自贱不成?就算喜欢琏二爷,龄官求的也不过是过个明路, 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他,琏二奶奶一根小指头就能将她收拾了。”
芳官抹了抹眼泪帮腔道, 府里谁不知道琏二奶奶的名声, 若是她不同意就作琏二爷的屋里人,只怕龄官有九条命也不够使得。
这颠倒黑白的功力,季怀远自叹不如,怪不得这些小戏子牙尖嘴利的, 敢和主子姨娘打架。
“求大老爷放了藕官豆官,我一人作事一人当,犯不着连累他们。”龄官见季怀远沉吟许久不说话,忙跪爬着过来哀求道。
“如此也罢,你是想要了琏儿的命的,就拿你的命来抵罢, 至于她们,就由琏儿媳妇和三丫头处置。”
季怀远淡淡道,这些小戏子到现在还不开口说实话,依仗的到底是什么?谁给她们的底气,在主子面前耍花枪,谎话编的一套套的。
“求大老爷开恩,龄官知错了,情愿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服侍大老爷,且饶了我这一遭罢。”龄官抱着季怀远的腿哭求不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过脸颊。
“你且想想罢,要连累你的小姐妹同你一道受苦么?”这龄官还是个有义气的,季怀远威胁了一句,见天色不早,便回屋去看儿子。
等季怀远走后,龄官收了泪珠儿,将怀里的东西取出来,却是一方玉佩。
“这是什么?”芳官在旁瞧见了,忙夺过来反复看。
“并没什么,这次是我连累姐妹们了,刚大老爷也说了,我是逃不过一命抵一命了,你们却还有些活路。”龄官叹道。
“有什么活路?琏二奶奶素来恨咱们,只因着琏二爷在才不得下手,这回落到了她手中,还不定将我们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呢,还不如陪着你一道死在这园子里,也算姐妹一场。说起来你为什么恨琏二爷,还要去伤了他。刚才那话是哄着大老爷玩的,我们生来低贱,若是得了琏二爷的青眼,也算是一处好归宿,至于琏二奶奶,暗地里可不一定斗得过咱们。”芳官不解道,不见姐妹中尽是讨好琏二爷和宝二爷的么,有的连环三爷也不放过。
“什么好归宿?难道生生世世为奴不成?你学的戏都到狗肚子里了,好歹也扮过忠臣烈女,怎没一点志向?”龄官说完后胸腹起伏,眼角又溢出泪珠儿。
“那都是戏文里的事,怎能当真?咱们又不是真个擒过反叛,做过皇后公主的。”芳官见龄官说的颇为激动,忙扶着她的背安抚道。
“你既如此说话,可见是个糊涂人,刚还说旁人轻贱,现下可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枉我素日还以为你是个有义气的。罢了,看在你陪我这遭儿,先教你些道理罢。古有红拂女,风尘之中识李靖,近有梁红玉,巾帼不让须眉,这些女子皆是我辈出身,由尘埃致青云,古往今来谁不赞扬感叹?有几个拿她们的出身说事的?”龄官娓娓道来,反问芳官道。
“你说这些作什么?咱们又比不得她们。”芳官愈发疑惑,这和刺伤琏二爷有什么干系。
“为何比不得?我倒想学一回聂隐娘,也为咱们女孩儿争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宝二爷看中了你,你就奔着要做他的屋里人。你先别急,咱们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且想想,咱们将来可又有哪些出路?琏二爷如今是将咱们金尊玉贵地当玩意儿养着,好比笼中的雀儿,再过几年呢,不外乎几条路,一是指给那些家生子,一个个粗俗不堪,若嫁了他们,连咱们将来的儿女也要世代为奴。二来就是放出去,咱们姐妹当中,有哪一个的干娘是真心疼爱的,只怕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做。再来呢,就是被府里卖出去,你也说了,指不定是什么腌臜地方呢,能不过撑过两三年都难说。最后的就是和你一样,使把劲作宝二爷的屋里人,但多少眼睛盯着呢,以咱们的身份更是难上加难,你瞧琏二爷屋里的平姑娘,到现在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至于宝二爷房里,连宝姑娘都作了姨娘,只怕混个丫头也难呢,至于环三爷,白给你你能看上么?”龄官谆谆善诱道。
“可咱们在这园子里,也住了不少日子了,这荣国府里,哪怕是哥儿小姐们跟前的丫鬟,也比外面的主子奶奶们体面些,你曾说过带我们出去享福,又有哪里比得过这里呢?”
芳官依旧有些不服气,她可是亲眼瞧着怡红院的丫鬟们一个个养尊处优的,别说平民百姓家的正头娘子了,只怕连有些官夫人都比不上她们体面。
“那是自然,可这天底下又不止这荣国府一家。”龄官摆弄着玉佩心不在焉道。
龄官和芳官说了半日话,都觉得口舌发干,忍不住唤外面看守的人倒杯茶来,却被那婆子奚落了一顿。
“我的姑奶奶哟,你们哪能喝得下我泡的茶!平日里不是挺厉害的么,见了我们都把白眼飞到天上去,这会子知道使唤了?一个个唱戏学的和狐狸精似的,刚不还卯着劲勾引大老爷么,怎么这会子就把尾巴夹起来了?”
这些粗使婆子被小戏子们欺压了好些日子,现在终于等来这么一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又怎么会给她们好吃好喝的待应着,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你们等着!”芳官气得要死,扑过去就要和婆子们动手,谁料那婆子拎起身后的木拐,使劲给了芳官几下,芳官自幼儿皮娇肉嫩的,哪里吃过这种苦,只能连声唤着宝二爷。
“那芳官,声声唤着宝二爷救命呢。”旁边的婆子见了不敢再打,想了想使了个媳妇来回季怀远。
“难不成真是他?这做事可一点不低调呢。”胤礽听了笑道,老四素来是个韬光养晦的,即便异世为人,也不该这么没成算罢。
“二哥是说谁?”胤禟和胤俄也过来瞧胤礽的伤势,听见这话忙问道。
八爷忙悄悄向胤礽使了个眼色,若是九弟也知道老四在这,非闹的天翻地覆不可,到时惊动远在金陵的皇父就不好了。
“听说蔷哥儿这几日连家学也未去,可是在忙些什么?”季怀远也有些听不明白,他本来疑心是贾蔷,但那些小戏子又说出去享福,这蔷哥儿无家无业的,小戏子们就算再白痴,也不至于相信他给的这承诺吧。
“并未忙什么,就我们哥俩四处转悠。”胤俄随意回道。
“那龄官貌似对蔷哥儿有意呢!”季怀远干脆挑明道。
“什么龄官?”胤俄早忘了这回事,有些茫然道。
“父亲,刚林姐姐来过,说父亲托她的那些都弄好了,我收在书房里了,不是明日就要送去工匠院里么,父亲同我过去瞧瞧。”胤礽朝八爷使了个眼色,八爷会意,拉着季怀远走开。
等老爸走后,胤礽才和胤禟胤俄讲了事情始末,八弟现在算是投靠自己了,九弟十弟自然也不是什么外人。
胤礽遇刺,除了季怀远父子着急上火外,荣国府里其他人也在私下里议论纷纷,连姑娘们房里也不例外。
“肯定是太太干的,我素日就道她是个面慈心善的,姑娘偏不信,现在应验了罢。”赵姨娘见屋内无人,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同探春道。
“姨娘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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