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太子元正要解释什么却被我的纤指靠住了嘴巴,“嘘”随即戏虐的一笑,“芈渠还应了我王后之位,到头来还不是毁了我的脸。”语气中有丝丝悲伤。
太子元目光微动,“我不在乎你的容貌。”
我斜眸看他,有点意外,忽地外边晴日里一道闷雷,我随即淡然处之的笑了起来,“这老天都不信你的话。”
太子元有点不甘,却是听出了我话语中的意思,沉默片刻,他双手扶着我的肩,“不论如何,你要明白,楚国始终有你一席之地。”
太子元离开没多久,芈柔挺着大肚子来了一脸慌张的握住了我的手,“千姤,我该怎么办,父王要杀了我腹中的孩子。”刹那间,她泪流满面。
楚王明明应了我会好好待芈柔腹中的孩子,为什么他要出尔反尔,我的眼中有过一瞬的错愕,有些轻颤地开口,“怎么可能,他答应我会善待你的孩子。”
芈柔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我该怎么办……”
我心中微微有些愤怒,“我去找楚王!”
芈柔拉住了我摇了摇头,我明白,虽然我对楚国有恩,可是楚王想要杀的人我也是不能左右的,房中一片死寂,我手心中全是冷汗,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离开楚国,去寻赵允。”
芈柔一阵慌乱猛地袭上心头有些犹豫的松开了我的手,我看她一眼,上前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为了这个孩子离开楚国,去寻赵允。”
“一开始我便在利用赵允,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他了。”芈柔怔怔地,有些迟疑地开口。
“只要我不说,他便不会知。”至少,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虽然恨赵允,恨关于赵允的一切,可是羌瘣已经为我而死,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恨?
芈柔仿佛是思量一般,坚决的点了点头。
☆、再遇青奴变嫪毐
可是之后的四五天里, 我都没有再见到芈柔,我隐隐的感觉到楚王在刻意的瞒着我什么,又过了五六天,是楚王禅让太子元的登基大典,我趁乱躲过了所有眼线来到了芈柔的府邸,那儿凄凉寂静, “孩子, 我的孩子……”未见到芈柔她的声音却宛如就在耳畔, 萦萦绕绕, 我慢慢的走进去,只见芈柔双眼无神的看着上方躺在床榻上,原本鼓起肚子也平坦了, 嘴里一遍一遍的说着。
“芈柔……”
我轻唤,如今的她哪还有半分傲气, 像个傀儡一般躺在床榻, 她缓缓转头看向我, 干涸的双眼瞬间又溢满泪水, 欲下床可是身子已经脆弱到极限了,无力的摔倒在床下,我心中一惊上前扶住了她, 她用力的抱住了我,抽涕着,“我的孩子没了……”尾音幻化成一股悲凉哽咽在寂静的屋内。
我的心似乎被扎了一般,冷汗已不自觉的涔出, 为何楚王偏偏要这个孩子的性命,芈柔是他的女儿他怎能这么狠心,小手紧攥着,“我让赵允来带你离开!”我拉着芈柔的手铿锵有力的道。
芈柔眼中有些惊愕的看着我。
“你不欠楚国什么!你应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虽然芈柔是有目的的来到赵国下嫁赵允,可是那漫长且短暂的五年,芈柔看赵允的眼神,我看的出来,芈柔真的很在乎赵允。
我不忍看到芈柔的生活如此糜烂下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帮她,可能是同情或者是感同身受,当夜,我便准备去离开楚国去往赵国寻赵允。
突闻不远处笑声一片,我慢慢上前抬眼望去,竟是太子元与黄歇在前方,我刚想悄然离开却被黄歇的一句话吸引住停下了脚步,“接下来,是要杀了那个叫千姤的毒女吗?”
“父王用她的血养精兵,接下来当然是放干她的血。”太子元笑吟吟的道,这种笑声却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前几日刚对自己表白的太子元暗地里竟然能说出如此阴狠的话,而且,先王也骗了自己,我的血,究竟养着什么精兵?
“陛下,千姤她……她不见了。”一个太监噗通一声赫然跪倒在芈元身前,双手反扣。
我看不清芈元的神情,只闻他疏远的声音,“什么?”果不其然,竟恶狠狠的一脚踢在太监的腹部,太监猝不及防,瞳孔一缩跌倒在地忍住剧痛又赫然跪地。
“还不快点给孤去找!”
我凛眉,心咻然一跳,转身向相反方向跑去,我隐约听到身后吵杂起来,拐入一花园的僻静小路,一路蜿蜒曲折,忽地前方也来了官兵,我的身子一顿。
在我进退两难之时忽地胳膊一紧被人拉入了假山之中,我出于本能的去抽出了赤影剑指向了他,竟是子渊,我没有做过多的犹豫放下了赤影剑,抬起眼帘,凝滞的神色,波澜不兴。
子渊却交给我一些东西自顾自的说起来,“只要你按照这路线图走便能离开楚国了。”
我眯眼对视,“我为什么要信你?你别忘了,是你将我抓来的。”我璀璨一笑,嫣然似莲。
“那……如果我说,我是应了一个朋友的要求,你会信我吗?”子渊看着我。
“朋友?你说的是谁?”我好奇的问道。
“一个燕国的老朋友。”
我双目一瞠,不会是父王吧?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便没有追问下去,可是子渊总对我摆出一副淡漠而远之的模样,我逗乐的上前走近他,忽地他的神色慌乱,退后了几步。
他在怕我?
我心中一愣,轻笑,继而伸出手去想要试探他却大呵一声,“别碰我。”我疑惑,小手定格在半空,半上不下,颇为尴尬。
我似乎是有些明了,那夜大殿上的白骨皑皑,芈渠的身首异处,以及满身是血满脸是血的我,如此恐怖废墟,他恐怕心中是将我划分成了嗜血之人了吧,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有些失落,我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当做五年前那个被长安君宠爱被他捧在手心中爱护的人,或许正因为这样,在我心里,我该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
看着我眼中的失落,子渊有些歉意,旋即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子渊倒吸一口气解释道。
“谢谢。”我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假山。
待我出了楚国的王宫天色已经微暮,那儿有人牵给我一匹黑马,大概是子渊的安排我没有拒绝骑上了马疾驰而去,若不是那寻人蛊为我指名方向想必我要迷失在这片偌大的森林中,我怕有追兵不敢停留半分,可是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气,我心中一动,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走时匆忙竟然忘记带干粮了,我骑着马便朝树林深处驶去,不意外的瞧见了那儿架起了一个烤架,上面串着一只已经被烤得焦黄的鸡,四处无人我脱了吞口水,下意识的下了马,“有人吗。”香味勾引我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
无人应我,我纠结了片刻,从腰间抽出了一白玉匕首,割下鸡腿上的一片肉,焦黄流油,色香俱全,我着急的塞入了嘴中,有些烫,却是很美味,又割下了一片肉,不知不觉,整只鸡快被我吃得差不多了,满足舔了舔沾上油光的嘴唇,擦了擦白玉匕首放回腰间准备溜走,却迎面碰见了一手里抱着干柴的小男孩,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还未等他开口发难,我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是你的鸡?”
“这可是我为我家公子烤的烧鸡!”这小男孩扔下了干柴发怒的看着我。
“你再为你家公子烧一只呗。”看着这个小男孩涨红的脸颊我不好意思的说道。
男孩欲和我争吵起来身后一声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墨童。”五年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心悸的看去,他手执折扇,神情翩翩地走了过来,是青奴,五年前的某一天他不辞而别,他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换下了那身宦官服如今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嫪毐公子,就是这个丫头偷了我们的鸡。”
嫪毐?我诧异的看着他,历史上的嫪毐是秦始皇母亲的男宠,最后因发动叛乱失败而被秦王处以极刑,车裂而死,我很是奇怪,如今的他文雅风度,难道他不是宦官?难道他真的是秦国的细作?难道他一直都在骗我?我感觉那么的不自在呢,仿佛全身上下都难受起来了。
“姑娘定是饿急了。”他是那般的温柔。
我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千言万语全部哽咽在喉咙里却无从与说,面具下的双眼微微有些溢出了激动的泪水。
“还不快谢谢我家公子。”墨童语气怒道。
我眼眶发红,手止不住的颤抖,记忆是一张挂满风铃的卷帘,藏匿不了回味里一丝缱绻的痕迹,我知道,他识不得我了,我不是燕丹了,即使他是秦国的细作我也不在乎了,我一路跑去,清颜白衫,长衣随着阻力轻轻散开,青丝墨染,玉袖生风,纤细的臂膀搂住了他,天地间似乎瞬间平静下来,我这双眸子早已溢满泪水,哽咽着,抽涕着,仿佛千言万语都无从与说。
“姑娘……”
“小媳妇,我好想你……”
我感觉到他全身一颤推开了我,诧异的紧盯着我,“你是谁?你怎么会……”
我慢慢的摘下了面具,那道伤疤是那么的明目不堪。
忽地他一愣心痛的如刀绞一般道,“太……太子……”
他看着我,眼中竟是诧异与不解,女子之身?这脸上的伤是从何而来?什么时候开始太子变得如此不堪当初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太子如今竟然变得这般可怜。记忆中太子朝暮般的笑以及所有的温柔,本以为再也不会与她相遇。他没有言语只是对我疏冷一笑,
我内心深处突然漾过一丝痛楚,就连他当初的不辞而别,秦国的细作我都默默忍过。
现在……甚至连这么疏冷的微笑我都开始默默承受了。
“我唤作千姤,已不是太子了,嫪毐大可不必对我如此生疏。”我带上了面具,第一次唤他的这个真实的名字,嗓子发干,说出来的话都是喑哑粗嘎的。
“你明知道我在骗你你为何不捅破?”
我的突然一凛,心似乎被他漠然的神色捅了一刀,神色都是异样的,不知道此刻是人生最糊涂的瞬间,还是最清醒的,“因为……我不想连你都失去了。”
只见他全身一抖,连眼神都顿了一下,又随即笑了笑。
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青奴总是寸步不离的跟随着我,那总是轻锁的眉头,清雅的一笑,那双眼睛似乎可以洞悉我的心事,他惹我开心逗我笑,他几乎为我付出了一切,可是……可是再次相遇的时候为何会如此疏冷,我看着他,幽静深沉的漆黑眼眸,几乎绽放出一种让人心痛的绝望,指甲深深的掐进肌肤里,犹豫只在片刻之间,自讽的笑了笑,“我们当真是回不去了吗?”
“是。”嫪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心头凛然的道。
☆、虽变姓名情难变
一时之间, 我竟有些回不过神,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抬头看着他,“骗子,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骗子,骗子……”我咬牙开口, 那又似哭又似笑的语气我都有些惊愕。
“太子……”嫪毐的声音, 不似过去的温和, 有些迟疑却还是冷漠。
“我不是燕国太子, 我是千姤,我是千姤。”我对他咆哮着,我激动的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是那么困难。
我的脸色慢慢的变差, 然后忽然猛的一变,铁青一片, 似乎有些温热的液体流出唇角, 我伸手一抹, 一股刺目的猩红沾满手指, 腹腔一阵烫热,咳出一口鲜血。
嫪毐神情微变。
我感受到身体里蛊毒的反噬了,我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脸色却是一片通红,细密的汗珠荫了出来,闭上眼睛,放慢呼吸, 还剩五年,若我在五年内寻不到下一任蛊毒的继承者我便要被这蛊毒反噬了。
嫪毐那只精致柔美的手想要搭上我的脉搏被我拒绝了,停顿了一下擦拭着我唇角的残血,宠溺的一笑,细细的将碎发别在了我耳根后,那张熟悉的面庞上,这丝微笑而显得格外的温柔,“姤儿……”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我一愣,“嗯?”
“忘了我,当青奴从未出现在姤儿的世界里。”
我讪讪一笑,“好啊。”随即强做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时候身后的追兵可是解了我此时的尴尬氛围,马踏着沙土的声音穿透了树林,庞大的追兵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了,黄歇坐在马背上静静的看着我,嘴角淡然。
“千姑娘还是随黄歇回楚国罢,免得伤了姑娘,伤了无辜人的性命。”黄歇居高临下的道。
我却唰开嘴角笑了,笑得很没心没肺,“我本以为黄公子是礼贤下士之人,想不到竟是两面三刀,怪不得会死在自己亲儿子手中。” 据《越绝书》表明黄歇是在楚幽王之时为楚幽王所杀,而楚幽王便是黄歇的私生子。
“无稽之谈。”黄歇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了,长剑指着嫪毐,“若你不乖乖随我回楚国我便杀了他。”
“看来姤儿得罪楚国的人了。”嫪毐的声音低沉沙哑,缓缓的靠了过来。
“看来小媳妇也是走不了了。”我还是喜欢唤他小媳妇,这样让我有些亲切的感觉,慢慢的抽出了赤影剑。
嫪毐突然扑哧一笑,将我的赤影剑按入了鞘,我抬头不解看着他,他说,“若他真杀了我呢?”
“我必定让他生不如此受尽百倍千倍的磨难。”我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
我感受到嫪毐神色突然愣住了,“姤儿……这些年是变了很多。”
我没有回答他再次抽出了赤影剑直直的冲向了黄歇,众兵纷纷将黄歇挡住拿着长矛冲了过来,长风从远处而来,吹在我单薄的衣衫上,颇有些阴冷,突然间,嫪毐的一只手将我拉了回去,我眉头一皱,猛然转身朝他看去,只见他微微一笑,盯着我没有半分看墨童,“这儿便交给你了。”
“喏,公子。” 墨童捡起了一根树枝应道。
“他……”我一脸诧异的看着嫪毐,墨童只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让他来对付这数百楚国精兵,可是墨童一直面色沉静,若是其他七八岁的孩子遇到如此场景早便该吓得不知所措,墨童洒然一笑,对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便拿着树枝冲了上去。
而我却被嫪毐硬生生的扶上了马,嫪毐也上了马,他贴着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黄歇发现我要逃跑让精兵前来阻止却被墨童都阻拦下了,我这时对墨童的崇拜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嫪毐抽起马鞭疾驰而去,在马上,我与他静静不语。
我偷偷的瞟了他一眼,若是这般关系也倒是不错,他还是在乎我,他还是会保护我,只是他再也不是青奴,我也再也不是燕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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