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她的心里,随着董皇后被废以及自缢,这些就成了最后可以救命的稻草。
萧燕华心中的怜惜被无限的放大,抱着永平慢慢的站起身来:“我带你去慈宁宫见老祖宗。”
……
慈宁宫的宫门口,随珠却正与知意面对面的站着。
那头知意上下嘴唇碰着,说了好一车的话,等她不说了,随珠才拧着眉头问了句:“是贵主儿的意思?”
知意啊了一声,便又纳了个福:“瞧姑姑问的,这样大的事情,要不是主子的意思,奴才怎么敢到慈宁宫来找您说这些。”
随珠深思了须臾,将眉峰舒展开来:“绥安堂的事,太皇太后是知道的,不过贵主儿的这个意思……”她顿了顿,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回太皇太后一声,稍晚些时候,再派人去跟贵主儿回话。”
知意听闻这个话,心里便咯噔一声。
连门都不叫她进的话……难道说,太皇太后其实并不是这样的主意?主子今次的想法,跟太皇太后是不一样的吗?
随珠刚才愁眉不展,面上还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这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于是知意没敢再多问,忙点了头,一刻也不多停留的扭头离去了。
随珠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才调转了步子,往太皇太后的寝殿而去。
“是储秀宫的人吧?”太皇太后正摆弄着案上的花插,听见了脚步声,连头都没抬,张口就问。
随珠近前了一些:“是,贵主儿打发了知意过来。”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扫了随珠一眼:“说什么了?”
随珠咽了口口水:“是为着绥安堂董氏而来的。”
太皇太后吸了口气,几不可见的眯了眼,眸色幽暗,叫人看不懂里头的情绪来。
随珠看她不再问话,也不敢多说。
董皇后的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可以了结的,而且她也知道,在太皇太后的心里,也没想着叫董皇后长长久久的在绥安堂里活下去。
只是……只是董皇后自缢的这个时候,实则是给大家找事儿。
她现在在绥安堂一脖子吊死了,叫外头的人却怎么去想呢?
也无怪太皇太后心里有不满。
可是叫她说,逝者已矣,又何必再追究这些,说到底是死者为大,况且董皇后本就是冤枉委屈的。
她缩了缩脖子,想开口劝几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太皇太后已经沉声问道:“容儿想怎么料理董氏的身后事?”
随珠愣了下,忙不迭的回道:“贵主儿的意思是在京郊起陵墓,把人安置进去,再叫翡翠和玳瑁两个去守陵。”
“她可是废后。”太皇太后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容儿叫知意过来,话总回的明白吧?你甭叫我一样一样的问,说你的。”
随珠便欸了一声:“知意说了,贵主儿说那一位虽是废后,可毕竟还是先帝爷钦点的太子妃,是万岁的发妻元配,况且这次的事儿,究竟如何,只怕外头的人未必就不知道,只是没人敢说罢了。如今人没了,要真是草草下葬,或是发回江南原籍,叫江南董家自行安葬,只怕外头的人要寒了心,百姓们茶余饭后说起来,对万岁也不好。”
太皇太后左手捏了拳,拇指来回的摩挲着。
她沉默了许久,久到随珠以为她不会再应这件事时,她才叹着气又问随珠:“你觉得容儿这个主意怎么样呢?”
随珠想了半天,咬咬牙,开口道:“其实奴才知道,您心里对那一位这样的做法,很是不满。可是主子,人都已经没了,您何必还揪着这些呢?要叫奴才说,贵主儿的主意原是不错的,更何况宫里头还有三位殿下。那一位的身后事要真是办的草草,只怕三位殿下将来长大了,心里头也不好受,更有甚的,再有不开眼的欺辱到了殿下的头上去,您瞧着就不难过吗?”
是啊,都是自己的儿孙,何况董氏无辜,先是蒙冤被废,如今连命都交代了……
太皇太后扬起头来,深吸着气。
她本就不是个狠心的人,董氏这些年下来,又很是个懂事的,有没有分寸,知不知进退,如今都没有再追究的意义。
董氏虽然没给皇帝生下儿子,可这三个女儿,不也是元氏的骨血吗?
她缄默很久,约莫过一盏茶的工夫,才点点头,吩咐随珠:“你去告诉容儿,就按她说的办吧,再叫人到乾清宫去回皇帝一声。如今禁庭中既是容儿说了算的,一应都叫她操办起来,皇帝就不要再插手进来了。”
随珠啊了一声,旋即明白过来,颔首应了个是,便要往外退去。
只是她刚出了寝殿的大门,小宫女儿就轻声细语的叫了她一嗓子。
随珠顿住脚步,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小宫女儿打了个千儿:“外头庆妃娘娘领着大公主过来,说要给太皇太后请安。”
☆、第一百三十章:试探
随珠闻言自然是愣了一把的。
延禧宫的那位娘娘,从来都没到慈宁宫来过,便是前些日子董皇后被废之时,她都只是打发了小宫女到慈宁宫来问话而已,身边儿的大宫女季兰,她可是连面儿都没让露的。
这时候带着大公主过来……
随珠略一拧眉:“你且候着,我去回主子。”
她说完,转了身便提步又重新入了殿中去。
太皇太后见她去而复返,咦了一声,不解的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随珠踩着细碎的步子进了前去,蹲了个礼:“庆妃娘娘带着大公主过来给您请安,这会儿在宫门口呢。”
“庆妃和永平?”太皇太后几不可见的皱了一把眉头,却也只是须臾之间而已,便又恢复了平和,平心静气的,“你说,绥安堂的事儿,延禧宫应该知道了吧?”
随珠声音很低,念叨了一声什么,才忙回:“延禧宫就是知道了,庆妃娘娘办事儿有分寸,应当也不会叫大公主知晓的。”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永平若是不知,庆妃不会带她过来的。”
随珠咬咬牙,犹豫了下又问:“那……那您见是不见?”
永平公主的处境实则算是尴尬的了,随珠心里头也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太皇太后松口很快,只是面色平静的冲她摆了摆手:“去叫她们进来吧,吩咐底下人,准备永平爱吃的,一会儿我有话问庆妃,明白了?”
随珠心里咯噔一声,眯了眯眼,点点头不再多话,往外头去迎萧燕华和永平了。
萧燕华带着永平进来的时候,殿内服侍的人已经只留下了两个而已。
两个人行完了礼,永平抬着头偷偷的看了萧燕华一眼,只见萧燕华使了个眼色,这才撒欢儿似的,往太皇太后身边儿了跑了过去。
太皇太后似乎是习惯了的,噙着笑伸开了手,一把就把人揽到了怀里:“当着你庆娘娘的面儿呢,还撒娇?”
永平眼中一亮,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一般,小脑袋在她怀里又蹭了蹭:“我同老祖宗撒娇,天经地义的。”
太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在永平背后顺着拍了拍,好半天之后才哄着她开口道:“我叫人备了你爱吃的糕点和瓜果,叫随珠带你去,我跟你庆娘娘说会子话,你吃完了再过来。”
永平从她怀里稍稍退出来些,便看向了萧燕华。
萧燕华始终含着笑看着她,此时见她扭脸儿看过来,便又点了一回头。
永平这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同太皇太后行了礼,就提步往随珠身旁凑过去了。
直到随珠带着永平出了门去,太皇太后才看了萧燕华一眼,却满是打量:“永平从小叫皇帝惯坏了,从前怕是连董氏的话都有不听的时候,如今竟然肯听你的,看样子虽然短短几日而已,你却把她教得不错。”
萧燕华又蹲一礼:“您夸奴才,奴才也不敢生受了,原就是公主自个儿聪慧,好多事儿都是一点就通的,也用不着奴才诸多教导。”
“是吗?”太皇太后随手指向一旁玫瑰椅,“一点就透的,也包括绥安堂这次的事吗?”
萧燕华才刚刚落了座,心头便是一震,侧目望过去:“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一扬手,示意她别说话,才又说下去:“她若是不知董氏出了事,你不会这个时候带她过来。你的性子,我也算是多少知道了点儿了,不争,不抢,甚至连出个头你都不愿意,这点跟你母亲倒是有几分相似。所以啊,按你这个性子,怎么会这时候搅和进来呢?”
萧燕华抿紧了唇角,一言不发,她知道,太皇太后的话,绝对不是至此便了的。
果不其然,太皇太后那头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就又开了口,只是语调不似先前那样平和:“说吧,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如何压下来不叫她闹的。”
这样的语气……萧燕华倏而面色一沉。
她带永平来之前也想过的,把永平牵扯了进来,无论怎么说,太皇太后这里怕都是不好过关的,除非太皇太后真的因董皇后被废而疏远永平……可是事实上,她也清楚,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果然,太皇太后此时的反应,正好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她敛了神色:“奴才我不敢瞒您,前头知道了这件事,奴才已经勒令延禧宫上下,不许在公主面前提及一个字。可是不曾想,江常在身边儿的宫女去回话时,公主偷听了去,这才知晓了此事……”
萧燕华话至此处,顿了好半天,才朱唇又启:“公主知道后,跑来质问奴才,奴才见了,心生不忍,该说的,就说了,不该说的,奴才允诺了公主,待到她十三岁后,奴才都会一一与她细说。”
太皇太后几乎是倒吸了一口气:“细说?说什么?你是打算告诉她,她的生母,死于禁庭争斗,还是打算告诉她,她的生母,是因为皇帝的舍弃,不得已之下,才自缢身亡?”
萧燕华的脸上,已经又有了笑意,仍旧是那样不张扬的,带着柔善的。
太皇太后见了,眸色一暗:“你笑,是因为我所说,都不对?”
萧燕华缓缓的站起身来,矮身一礼:“太皇太后既然说奴才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那也该知道,奴才是个不好惹是生非的。”她浅笑着,“这些事情,不是该告诉公主知晓的。公主生性纯良,奴才教养她一场,总不能毁了公主的这份纯良,叫她将来心存怨怼,又或是满心都是恨意。”
太皇太后怔了一会儿,深深的盯着她:“庆妃啊——”
她拖长了音调,可是后话却没再说出口来。
萧燕华提着的那口气却松了下来。
太皇太后能明白她的意思,这就再好不过,不然她躲了这么久,今日要为着一时的不忍心而遭到太皇太后的猜疑和不容,那可真是不值当了。
“你把永平带来,无非是想告诉她,没了董氏,她依然尊贵,是吧?”
萧燕华猛然回过神来,啊了一嗓子,又低低的回话:“是,公主毕竟年纪还小……”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太皇太后就已经摇着头打断了她:“你的确聪慧,那叫我来问问你,如今这宫里头,你觉着,能坐那个位置的,又是谁呢?”
萧燕华分明是吃了一惊的。
那个位置……中宫之位。
太皇太后会这样问,其中深意,就连她,都一时无法分辨了。
高令仪显然不在太皇太后的考虑之中,即便她不是高家人,就凭她的性情和谋略,也不足以当得起中宫之名。
那剩下的……
萧燕华定了定心神:“贞贵妃,明妃,还有长春宫的昭妃,要奴才说,个顶个的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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