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齐云海揍人的动作一顿,齐兴忙跳到一边,父子俩齐齐看向匆匆走近的管家。
管家的身后不远处,一身黑衣的齐宗正和一个什么人慢慢走来。
什么人?
父子俩动作一致地双眼一眯,定睛看去——
这张脸……这不是路摇么?
父子俩对视一眼——路摇来干吗?怎么和齐宗一起进来?
齐云海顺了顺上掀的衣袖,齐兴理了理为躲他爹而皱巴巴的衣服,父子俩齐齐站端正,笑着迎接路摇。
“路大人,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咱们又见面了啊,哈哈,哈哈。”齐云海笑呵呵地调侃着。
“齐大人。”路摇抱了抱拳,也笑,“齐大公子。”
“路大人。”齐兴朝她点了点头,双眼滴溜溜地在她和齐宗身上转。
齐云海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路大人请。”
四人坐了下来,丫鬟上了茶。
齐云海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掀开茶盖,热气冒出。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齐宗,对路摇说道:“不知路大人今日过来,有何要事啊?”
路摇晃了晃杯子里的茶水,随意地指了指正襟危坐的齐宗,笑着道:“我今日来啊,一是想感谢齐二公子,二是想感谢齐大人您。”
“哦?”齐云海看了齐宗一眼,面露疑惑,“路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齐宗虽依旧坐得端正,目不斜视,耳朵却拉了老长,仔细听路摇接下来的话。
【哼,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路摇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齐大人还记得夜来香死的那个红袖姑娘吧?那个案件之后啊,我又接了个案子,虽只是个盗窃案吧,但那所盗之物和犯罪嫌疑人着实不好找。我前两天在街上找线索时啊,刚好碰到了齐二公子。”
“那天的齐二公子和今日一样,一身黑,刚好从归云居出来。而我呢,恰好也从归云居门前经过。我在想案子嘛,没注意到齐二公子出来,这不,一个不注意,就撞了上去。”
“幸好二公子肚量大,不同我计较啊!不然换成哪个不讲理的公子哥,指不定怎么弄我呢。更重要的是啊,和二公子这一撞,竟撞得我茅塞顿开!那个困扰我多天的案子,就这么想到了新方向!破案指日可待啊!”
“这一切呢,可都是齐二公子的功劳呢。我本打算今日特地登门感谢一番,谁知刚在归云居吃了午饭,准备前往您府上的时候,竟然运气好地碰上了二公子。不料二公子被吴大小姐的丫鬟撞了一下,摔倒在地。”
说到这里,路摇愤懑了:“二公子真可怜啊!好好地吃顿饭,吃完回家而已,竟然就被那么壮硕的一个丫鬟撞倒了!还被那丫鬟反过来诬陷,说是二公子撞了她们!简直颠倒黑白啊!二公子人好,不同她们计较,直接回家。”
“反正顺路嘛,我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一是感谢二公子的帮助嘛,我这盗窃案有了全新的进展。二是感谢齐大人教导有方嘛。正是有您的悉心教导,才有二公子如今的好品性啊!”
“齐大人,齐二公子,多谢了啊!”
路摇满怀感激地朝他们抱了抱拳。
这么一通话下来,不仅说得齐宗一愣一愣的,也说得齐云海和齐兴一愣一愣。
【……路大人真是厉害了,半真半假,竟把我爹和大哥唬住了。连我差不多都要信了……好像我真帮了她一般……】
【看爹和大哥的模样,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我要不要说点什么?我说什么好?】
【别人夸了你之后,好像一般都会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吧?不如我也这么说?】
齐宗端着一张脸,双手放在大腿上,微微转了转脑袋,张了张嘴:“哪……”
“……”路摇瞥了他一眼,忙打断,“咳咳咳——咳咳咳——”
齐宗到了舌尖的话生生一转:“你、你没事吧?”
齐云海和齐兴这才齐齐一震,齐齐看向路摇。
“没事没事,就是说太多了被口水呛到了……”路摇摆摆手,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说个话竟然都能被口水呛到,路大人好像有点笨啊……】
呵呵,我这是为了谁呢我,竟然还骂我笨。路摇暗地里磨着牙,扯了扯嘴角。
齐云海被带了一顶高帽,此时仔细回想了一番路摇说的话,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路大人你过奖了,过奖了……”
“……”路摇跟着笑,“不不,总之这都是齐大人您教子有方啊!”
齐宗坐在一旁,看着他爹和路摇恭维来恭维去,不再开口。
【刚刚路大人这是阻止我不要说话吧?】
齐兴倒是挠了挠脑袋,一脸不解:“可这外边的人怎么都说是二弟撞了吴大小姐,不道歉就走了……”
齐兴越说,声音越低——他爹和路摇,正齐齐瞪大了眼,看着他。
“齐大公子啊,”路摇道,“你知道什么是谣言么?这就是谣言啊!就像我现在告诉你我是来感谢齐大人和齐二公子,回头你可能逮着人就说我是来骂人的,然后这人再告诉别人,这一传二,二传三,三传百的,不就形成了一个谣言么?那你说,这谣言它能信么?”
“路大人言之有理!”齐云海附和道,“我们宗儿是什么性子的啊?若他不小心撞了人,会不道歉么?真相定是如路大人所说!你这混小子再不好好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话落之后,又对路摇笑道:“不好意思啊路大人,犬子不会说话,让你看笑话了。”
“齐大人,您放心,我明白的,齐大公子定也是如同外面那些人一般,被谣言所误。”路摇道,“齐二公子顾及姑娘家的名誉,不去辩解,实在心善啊!齐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
“哈哈哈……”齐云海被说得眉开眼笑,“路大人过奖了啊,过奖了……”
一旁的齐宗端着一张脸,平静无波,内心却波澜起伏。
【我爹竟然就这样信了?信了?深信不疑了?】
【这路摇好生厉害,竟然死得说成活的,假的说成真的,一张嘴也甜得很……我爹真是的,竟然受不住嘴甜,不过也是啊,如果不是大哥每次都嘴甜讨饶,按他去青楼的频率,爹怕是早就打断他的腿了……】
【唉,真希望我也能嘴甜……可是这种“爹你最好了最英明了”这么恶心巴巴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啊……大哥不愧是大哥,就是厉害一点……】
……
这么听来,这齐兴和齐宗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呀,没有外头传的什么“齐二公子受宠,齐大公子不甘,俩兄弟关系不和”之类的嘛。
事情顺利解决,路摇站起身,抱了抱拳:“齐大人,齐大公子,齐二公子,路摇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齐云海笑眯眯:“路大人有空多来齐府坐坐啊。”
“一定一定。”
一上午在外面逛,又在齐府说了半天,路摇觉得累了,便回了家,准备补个午觉。
边打哈欠边进了自家小院,路摇刚放着掩着嘴的手,就看到了一个近来熟悉的人影——马栎。
马栎依旧捧着一卷书,坐在树荫下,专心地看着。
繁茂的枝叶挡住了日渐柔和的阳光,他一身靛青的袍子,在阴影处更显幽蓝。
路摇眯了眯眼,顿觉眼前晃了晃,靛蓝一圈圈晕开,先前在户部门口那种要被吸进去的感觉又来了。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片蓝色的大海……
“路摇。”
回过神,路摇发现,马栎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你……”路摇揉了揉眉心,“你以后能不能别穿这种青色蓝色的衣服了?”
马栎垂眸,静静地注视着她,刚刚她好像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里,如同户部那次一样。那时她也是说了一个“你”,是不是就想说不要穿这类颜色的衣服?
马栎问道:“为何?”
路摇勉强笑了笑:“不为何。”
马栎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如同黑夜里的火把,幽幽发着光。他敛下眼皮,淡淡地说道:“去睡吧。”
路摇胡乱点了两下头,便朝房里走去。
身后,阳光从马栎的背后射来,模糊了他的表情。风吹过,靛青的衣袍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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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线索
路摇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站在一片沙滩上。
天气阴测,厚重的乌云如军队过境,暗沉沉地压下来。
沙滩上空无一人,她穿着一身素白的睡衣,光着脚,垂着手,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眸怔怔地看向远方——
那片广袤的大海上,风从远处席卷而来,激起一层层浪花,卷起惊涛骇浪。海的蓝在昏暗的天地中更显幽深,仿佛即将有什么藏在海底的巨兽正在苏醒过来。
海水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往沙滩逼近。她的双脚踩在了水里,冰凉刺骨。
但她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只怔怔地看着远方的大海。
那儿,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又一个人。
头发被风吹得飞起,露出圆润的耳垂。她仿佛听到了无数惊恐的呐喊声,惧怕的求救声……以及海浪扬起又拍下的撞击声……
巨浪来得飞快,只一瞬间,她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被卷进了大海中,沉沉浮浮……
“啊——”
路摇猛地一声低呼,惊醒了。
她拥着被子坐起身,皱着眉头摸了摸后背——秋意渐起的天,竟然睡出了一身汗。
“这个梦……”
路摇的声音极轻,宛若一阵风吹过。
她掀开被子,披衣下床,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路摇怔怔地看着远处靠近山头的太阳,顿觉暖意渐渐上涌,压下了梦中的那种冰冰冷冷的情绪。
环顾了一下小院,马栎似已不在。
也好,免得他问起来,自己也不晓得如何回答。
路摇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往床走去。
路摇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睁开眼,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帘,恍惚了片刻——是了,自己穿到这个古代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
穿到这个世界之前,自己是做什么来着?
路摇突然有些想不起来。
睡了这么久,她依然觉得精神有些差。
还是被昨天下午的梦影响了吧。
她暗叹口气,却是想到了目前自己手中那未破的案子,于是掀被起床。
洗漱整理了一番,她便出了门。
六扇门里,叶侦和小李等人都不在,马栎这个什么特别捕快也不在。
路摇随手逮了个人问,哦,原来他们今日一早,齐齐去了京郊,大志的家里。
先前他们通过晴好姑娘知道那半块玉佩是红袖姑娘交给她时,便问过大志,但是大志对此一无所知。被盗走的两个盒子查无所踪,叶侦他们打算另辟蹊径,去查探一番红袖姑娘进夜来香之前住的屋子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那屋子还是红袖和大志那神秘的娘亲去世前的住所。
路摇怀疑他们的娘亲之后,也问过大志,但大志刚出生时,他娘就去世了。大志对他娘亲也是一无所知,红袖平日里也不多说她的事。
这么想来,似乎越发得可疑了。
路摇去马厩牵了一匹马,打算赶去京郊。
“乖啊,不要把我摔下去哦。”路摇摸了摸这匹马的脑袋,翻身上去。
她进了六扇门没多久,便学会了骑马。没办法,这个世界没有自行车汽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想要出远门,只能靠马匹了。
路摇骑得并不快,她到时,恰好看到小李他们压着一个人走出来。
“吁——”
路摇坐在马背上,看去——那是一个中年女子,身上一身绛紫色的粗布衣衫,但她的手腕上……
路摇眯了眯眼,她左手腕上戴的那镯子,却是好货,更重要的是,这和晴好姑娘被盗的首饰之一一样。
“大人,冤枉啊!这玉镯真不是我偷的啊!这是我家祖母传下来的啊!”那中年妇女大声叫嚷着,喊着冤。
周围渐渐围了一批人。
这是个小村庄,名唤下河村。京城护城河的末端就在这里。
村中村民不过十几家,靠种田为生。
此时白天,村中男子多在田里干活,围观过来的基本是妇女老人和孩童。
“我就说张大娘这玉镯有来历有问题,她还偏说我嫉妒。”
“就是啊,不知道哪偷的,这不,被捕快大人们抓了个正着!”
“他们家男人手脚也不干净!一家人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还有捕快大人在她家呢,指不定会搜出什么。”
路摇下了马,把马系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上,走了过去。
“小李。”她叫了一声。
小李转过头:“咦,路哥!”
路摇指了指村民口中的张大娘,问道:“怎么回事啊?”
小李显然心情极好:“这不是实在没线索嘛,马三公子就提议来大志的家看看,这不,运气好!我们这还没走到大志家呢,就先看到了这位大娘坐在家门口择菜。马三公子和叶哥眼尖,一眼就认出这玉镯和晴好姑娘画的一模一样。几句话问下来呀,疑点重重,于是准备先带回去呢!”
这么巧?
路摇点了点头:“那马三公子和叶哥呢?”
“还在这大娘的屋里呢。”小李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那儿。”
“行,那你先压回去。我去找他们。”
正在此时,那张大娘却突然跪了地,大声哭喊道:“冤枉啊!大人!我真的冤枉啊!”
【抓回去?不!不!老娘不要坐牢啊!老娘还要等着孙子出生呢!】
路摇垂眸看她,她的身体在不断的哭喊中一抖一抖的,脸上是畏缩的表情。她严肃而威严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老实交代,你手腕上这玉镯,到底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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