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非木非石

　　说完叹了口气，独自在心里考量了一番，怎么都觉得李景鸣送他俩回去不太妥当。
　　贾成灏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拉回她的神志, 追问:“问你呢，咱们怎么回去，解决了吗？”
　　“……让人送行吗？”
　　“谁啊？”他眼睛一亮，贼笑着说, “哦——明白了明白了，你说让姐夫送？行啊，怎么不行，都是自己家人，不使唤他使唤谁呢。别说车子出故障送去修了，就算是没有修，你也有权利使唤他……免费义工。”
　　赵云亭抬眼看看他，“谁都没你话多。”
　　他不屑一顾，把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喝干净，摇头晃膀子地说:“你继续在这矫情哈，我找我妈有点事，现在要给她打个电话，你手机赶紧借我用用。”
　　她把手机递过去，“你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他腼腆地笑了笑，“有个姑娘，一起打游戏认识的，正好也是咱们子川那边的，越好了后天去看电影，我就问问我妈跟我爸爸商量好了没有，具体什么时间去旅游，要是还没定好就再推迟一下……”
　　“看不出来啊，贾成灏。”
　　“那什么，”他两手抱拳，“拜托，别告诉我妈。”
　　“你妈现在又不管你……还管着你？”
　　“不管这个，以前也不怎么管，管我干什么？男人又不会吃亏……不过，那也不能说，八字还没有一撇，说不定改天就换人了，老是换来换去的，这个没认清楚呢，那边就又来一个……”
　　他说完就咂吧着嘴走了，赵云亭回过去头看他，质问:“打个电话还用背着我？在这里打不就行了？”
　　“没背着你，我游戏还在电脑上挂着，我得去看一眼。”
　　赵云亭叹了口气，见他去了房间里，半天也没出来。
　　贾成灏沉迷于游戏，情况稍微严重，不过刚考上大学，他爸妈那边不管，赵云亭看不过去也不能多说什么，看不惯只能少看。
　　她早晨六点就起了来，贾成灏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得，房门半敞，拖鞋屋里一只外头一只。
　　因为是夏天，不方便直接进去，只好在门口敲了敲门，喊了他一声。里面答应了一声，然后听到好似翻身时床榻的“咯吱”声。
　　她侧耳听了听，又敲了两下，“成灏，起床。”
　　“烦不烦——”他起床气不小，闷声闷气地冲她发火，“我困！”
　　她扬声问:“昨天几点睡得？”
　　他沉默了会儿， “……你得问今天几点睡的。”
　　今天？赵云亭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意思是自己凌晨才入睡？不过要回老家，也由不得他贪床，只好又喊了几遍。
　　等到他起床去洗漱，李景鸣已经开车过来，进门看了看她，又指了指贾成灏那个房间。
　　赵云亭知道他的意思，点头说:“还磨叽着……你赶时间吗？还来得及吗？”
　　李景鸣笑了笑，“不急，时间多的是。”
　　他说着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催促了两句，里面没有反应，他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只好对赵云亭说:“你先坐着，我去楼下买点吃得带上来吧，就不出去吃了……倒不是我这边时间来不及，就怕你家里人等太久。”
　　赵云亭站起来，跟了一步， “我跟你一块出去买吧。”
　　“不用，”他挥挥手，“买了就回来，很快。”
　　李景鸣还没抬脚，贾成灏就从洗漱间推门出来，抹了把嘴，磨蹭出来，简单李景鸣喊了声姐夫，喊得越来越顺口。
　　李景鸣笑了笑，改注意说:“既然出来了，那就下去一起吃吧，吃完咱们就走。”
　　“吃什么？”他皱眉。
　　“你想吃什么？”
　　“困，没胃口。”
　　李景鸣扫了他一眼，“路上睡去。先吃饭。”
　　贾成灏有些无奈，皱着脸去了卧室，换了一件衣服，又把打包好的东西拎出来，李景鸣抬手去接，他也没客气，直接扔给他。
　　赵云亭住得楼层下面有几家专供早点的餐厅。
　　李景鸣看了看里头的装潢布置，问赵云亭:“哪家好吃？”
　　“一次也没来过。”
　　李景鸣摇头叹息，也没再找地方，直接带着他们随便选了一家。
　　三人都没怎么有胃口，早餐简单对付。从餐厅出来，她拎着包，直接打开后备箱放行李。
　　一打开后备箱，愣了愣，后面摆放了三四个礼品盒，有滋补品也有好酒。
　　“怎么还放了这个？”
　　李景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云淡风轻地扣上后备箱，笑说:“买的。”
　　“买这个做什么？”
　　他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帮你买的。”
　　“帮我买的？”
　　“不是去你姥姥家里？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虽然还没毕业，但是也不能过去一趟两手空空的吧？所以我来的路上就顺手替你置办了。”
　　赵云亭想了想，点头说:“你不提我还真忘了，我的确应该带点东西过去……谢谢，你想得还挺周全呢。”
　　李景鸣说:“那是，肯定比你想得多一点。”
　　她冲他微微一笑，低下头上了车。车子刚起步，她包里的手机便开始响。
　　她看了看来电人，“妈？怎么了？”
　　“出发了吗？我不放心，打过来电话问问。”
　　“嗯，正要走。”
　　“云亭啊，”赵母忍了忍，试探说，“你们怎么来啊？”
　　“当然是开车回去啊，不然还能怎么回去？”
　　“我听你舅舅说，车坏了，送去维修去了，一时半刻开不了……”
　　赵云亭眼皮子跳了跳，“您听谁说的？成灏是不是给我舅舅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那边叹了口气，为难地说，“是这样啊云亭，要真是你男朋友过来，咱们也得准备准备……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谈个恋爱还不正常啊，你谈恋爱家里都支持。”
　　赵云亭沉默住，不自觉地看李景鸣，这时候已经到了高速入口，直接进入ETC专用通道。
　　“云亭？”那边询问，“你听妈说话了吗？”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说，“听着呢。”
　　“人家过来送你们，到了咱们家门口总不能连杯茶水也喝不上……我晚上越想越觉得不行，早晨还打电话询问了你舅舅，你舅舅也觉得这样不礼貌……我寻思着，咱们点几个菜送家里来，你们到了让他过来一起吃个饭……”
　　“人家也有人家的正事，”她捂住话筒，低声说，“他来子川出差，有要紧事办，哪顾得上在咱们家吃饭呢。”
　　“他没时间那事他的事，咱们这边不能少了礼数，就算是他过来家里坐两分钟就走，咱们也没有不招待的道理……别说是你男朋友，就算是你朋友过来了，也得吃个饭……就这样吧，说定了。”
　　“别，”赵云亭还要再推拒，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不过冷静下来一寻思，她妈的话的确又有几分道理。
　　这样子一想，不请李景鸣去家里好像确实不礼貌……
　　握着电话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李景鸣没等她开口就看出来不对劲，主动问:“怎么了？有什么话只说，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赵云亭撇开眼，抿了抿嘴，回过头又看他，“我妈知道你要过去送我们了，都怪成灏嘴巴太快……”
　　说着看了看成灏，他被点名，也知道指的是什么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缩着脖子捂住脸。
　　她继续说:“我妈……我妈想让你在我看看家里吃个饭……我知道你挺忙，我……”
　　“不忙啊，”他接过去话茬，笑容遮都遮不住，“我没说我忙啊？”
　　然后还顺口说了句:“这样也免得我再……”
　　说到这里赶紧住下，清了清嗓子，笑说:“你妈既然都这样说了，咱们就照着办呗。”
　　“我就是怕耽误你公司的事……嗯，也仓促了一些……”
　　李景鸣还没搭腔，这次换贾成灏快言快语地开了口，“快什么快啊，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没什么好推三阻四的，矫情——”

　　☆、第 65 章 第65章

　　赵云亭回看他一眼, 默不作声地靠回去，盯着窗外一排排飞快向后驶入的杨树林发呆, 半晌后长出一口气, 闭上眼假寐。
　　后面的贾成灏带了一大包零食，吃饱喝足以后也躺下睡了。车厢里安静急了，只能隐约听到引擎声, 他独自开了会儿，有些困倦，从驾驶座旁边的盒子里掏出烟, 甩了甩烟盒，用嘴巴咬出来。然后把点烟器插入电源插座，等待两三秒，里面的铜丝发红，他拔出来, 叼着烟稍微低了低头, 高温的内壁碰到香烟，迅速燃了。
　　李景鸣搁下点烟器，立马深吸了一口，没有把烟雾直接吐出来, 抿了会儿, 抬手落了车窗，这才缓缓吐出来。
　　赵云亭被“呼呼呼”灌进车里的风声吵醒，坐正身子，扯了扯衣服, 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累了吗？待会儿下了高速我来开吧。”
　　“不累，”他摇摇头，“就是有点困。”
　　说完用下巴点了点座椅旁边的一个白瓷盒，“打开。”
　　“这是什么啊？”
　　赵云亭抬手拧开，拿了盖子一看，有些无语。
　　“烟蒂盒。”他弹了弹烟灰，“你当是什么宝贝？”
　　赵云亭坐回去，盯着他看了会儿，欲言又止，又想了几秒，等他抽完手里的烟，才开了口:“我们家跟我姥姥家关系一直很好，我奶奶那边人丁不旺，一家人的心也比较散，相互之间不亲近……寻常我妈遇到了什么事都会请我两个舅舅出主意，我姥爷这边待我爸爸也很好，久而久之，我爸爸跟这边也走得很近。”
　　李景鸣回头看她一笑，抿嘴笑了:“你想说什么？”
　　她收回视线，微微皱起眉毛，“没别得意思，就是想把我们家里的情况跟你说一说，”她顿了顿，抬起眼看着他，“虽然这次是因为送我回去才顺便去了我姥姥家里，但是其中的意义你大概也晓得吧……”
　　李景鸣叹了口气，“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我都没怎么样？”
　　她提醒说:“我猜着，你这一趟大概把我姥姥这边的人要见全了。”
　　“什么意思？”
　　“上一次我哥哥领着嫂子回来，我们全家人都出动了，摆了三桌才坐下。”
　　“嘶，”他扭了下脖子，故意说，“你这么一说……那我还真有点紧张了。”
　　“我今天出门胡子都忘了刮了，而且吧……这个T恤昨天还不小心破了个洞，可真是妥了……”
　　赵云亭忍不住探头看了看， “真的啊？”
　　“假的，”他推开她的头，单手摸了摸下巴，笑说，“不过还真忘了刮胡子……昨天没睡好，早晨起的有点晚，刷完牙洗了把脸就赶紧过去接你了。”
　　她盯着他的下巴看，“也还行，不是太明显。”
　　李景鸣抬眼看她，“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家人如果看不上眼，你也别有什么负担，该拉倒拉倒，该换人换人。”
　　赵云亭瞬间被逗笑，低下头笑了一阵，想起来什么，又说他:“这个你放心，我爸妈那边都很开明，也很尊重人……倒不会再弄出来个人跟你一道儿去家里，然后和和气气没事人一样两个一块招待，上演什么二选一的戏码……更何况，我也没有前任，给你省了不少麻烦。”
　　李景鸣清咳两声，解释说:“这个还真是你误会了，我平常不主动跟他们提感情方面的事情，所以他们也不太了解，这才出了那挡子事，主要是我的错，我认错……”
　　“到了以后，我姨我妈还有舅妈你叫阿姨就可以了，我舅舅和我爸一律叫叔叔——”
　　他扬声笑了，“见到你爸妈叫叔叔阿姨合适吗？随着你叫我也没意见。”
　　“你自然没意见，但也要我爸妈没意见才行，”她顿了下，学着他开玩笑，“叫爸妈其实也还行，现在叫了以后就没有改口费了。”
　　“这么一合计还挺亏本。”
　　他打趣了一句，回过去头认真开车，又过了半个钟头，下了高速。她舅舅家里就在这附近，跟着她指得路走了十来分钟，最后拐进一个小镇，下了公路，走了两分钟泥泞小路到了地方。
　　引擎声刚熄灭，赵云亭还没开车门下来，里面的人已经开了门，迎出来。
　　先出来的是赵云亭她妈妈，今天穿了一件浅红色短袖，显得格外精神也格外年轻。赵云亭赶紧推门下来，笑着喊了一句。
　　对方点点头，没有多看她，反而是拿眼去打量李景鸣，他不慌不忙地问了声好，然后打开后备箱往下拎东西。
　　紧接着又出来两个，一个是赵云亭舅妈另一个是她姨妈，看到李景鸣带东西，忙笑着接下来，客气说:“人来了就行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李景鸣则说:“也没带什么，主要是这一次仓促，以后有机会过来，我再好好准备。”
　　赵云亭妈妈仰着头盯着他看，不由地笑起来，给了句发自肺腑的痛快话:“有机会有机会怎么会没有机会，以后想过来随时可以跟着云亭过来。”
　　赵云亭脸一热，微微泛红，只能提醒说:“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咱们赶紧进去吧？”
　　贾成灏妈妈笑了，拍手说:“对对对，赶紧进来，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照顾客人进家了，别见怪，千万别见怪……”
　　正说着，赵云亭二舅便从门外巷子里走过来，看见李景鸣先握了握手，李景鸣赶紧问个好，然后把手递上去。
　　两人边说边聊，一并进了客厅。
　　赵云亭也要跟进去，却被舅妈和姨妈喊住，拉着她在院子里站住脚，低声询问:“什么时候开始谈得？怎么也不跟你妈说一声，刚才问你妈妈，她说不知道情况，我们乍一听还不信。”